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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政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曾鄫     匡政之路txt下载     匡政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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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报道(一)

    1993年7月下旬,荆南省郎州市东风路郎州地区税务局大院里,苏望坐在单车棚的水

    泥墩上,时不时地向大门处扫上一眼,没过一会,他干脆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头顶上的榆树叶子在阳光中哗哗作响。

    一阵嘚嘚的皮鞋硬底声音从大门处徐徐传来,苏望眼睛猛地睁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越走越近。一身淡鹅黄德职业套裙不仅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也透出一股成熟的气息,一双褐色的中跟皮鞋与肉色丝袜相映衬。一顶淡粉色的大圆纱帽斜斜地遮住了半个脸庞,只露出嫣红欲滴的嘴唇和两团淡淡地红晕。苏望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慌不忙地转过棚子的铁栅栏,走到了税务局办公大楼的入口处。

    突然出现的苏望让来人吓了一跳,定下神来看清苏望的摸样,语音高半度地问道:“苏望,你怎么在这?”纱帽随即扬起,露出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在精心修饰的长睫毛下发出一种夺人的光彩。

    “我二表哥在这里上班,我这几天暂时住在他宿舍里。”苏望微笑着答道。

    “哦,难道你也分配到了郎州市里。”平和下来的女声带着一点欣喜问道。

    “是的,我分在地区供销社。”

    “哦,”欣喜似乎有了一丝停滞,“好啊,以后大家都在郎州市,见面相聚的机会也多了。”

    “呵呵,是啊。对了,你来税务局报道?”

    “你消息蛮灵通的。”

    “我听我表哥说,他们税务局今年分来一个叫龙秀珠的美女,我一猜就是你。”一个二流大专毕业生分进税务局这种越来越热的行政单位,而且是直接分进地区税务局,没点背景怎么行?何况还是跟税务根本不搭界的省建筑学院毕业生。消息传出,龙秀珠这个名字倒是让税务局大院热议了一番,连二表哥曾宜民也在苏望面前唏嘘了一番。

    苏望倒是知道龙秀珠有这个能力,他父亲龙玉珍去年突然爆冷从义陵县一个不是常委的副县长调任郎州市常委、宣传部长,级别虽然没变,依然是副处级,但是实权大了许多,前途也一片光明,登上正处级干部之位只是时间问题。苏望在重生前就知道,龙玉珍与现任郎州地委书记任谷泉曾经在一个部队里,不过一个是二十六岁就荣登师级干部的军中明星,一个只是普通的团级干部。也不知道龙玉珍通过怎么样的运作,把这条线重新给搭上了。

    “好啊,有空要向你表哥多学习一下,我刚刚到新单位,正需要前辈的指点。”龙秀珠笑吟吟地说道。

    苏望在重生前就知道龙秀珠比一般同龄人要早熟,更懂人情世故,当下点点头道:“没问题,我到时跟我表哥说一下,他就在征管一科,叫曾宜民。倒是你要请客哟。”

    “一定。”

    “好吧,你先去报到吧,我也要去供销社报到。忙完了咱们再聊。”

    龙秀珠点了点头,从苏望身边走过,徐徐走进了办公大楼。一阵淡淡的香味随风飘进苏望的鼻子里,看着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苏望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上一世丢失了,重生了就一定要找回来。

    来到税务局大门,不一会一阵突突的强劲发动机声音传了过来,一个戴着大檐帽、穿着橄榄绿警服、蓝色领章缀着一颗黄星的微胖男子驾驶着长江750的边三轮摩托车风疾电驰地从辅道上直奔过来,在他旁边的边斗上坐着一个瘦高的男子。

    “吱”的一声刹车声响,边三轮稳稳地停在苏望跟前不到三米的地方。

    “大哥,劲松哥。”

    “上来,上来,咱们赶紧出发。”微胖的警察笑呵呵地招呼道,他叫田劲松,是苏望大表哥曾宜国的中学同学,现在在丰收路派出所当副所长。

    苏望敏捷地跨上田劲松后面的座椅,双手紧紧地抓住中间橡胶环形护手:“麻烦你了,劲松哥!”

    “小意思!”田劲松满不在乎地一踩右脚,边三轮立即突突作响,他一松刹车,左脚再将离合器轻轻一点,载着三人的边三轮便奔驰在水泥路上了。

    车速很快,风呼呼地从苏望耳边刮过,虽然田劲松魁梧的身材挡住了大部分风,但是苏望的脸被风吹得有点作痛。看着两边不断倒退的景物,苏望眼睛里有了一种渴望,自从两年前重生,他一直在默默地适应和积蓄着,虽然利用先知先觉让家里富裕起来,也因此拯救了爷爷的生命,但是自己人生的道路却一直在延续着旧有的轨迹,该是改变的时候了。

    郎州市并不大,边三轮很快便行驶到位于和平路上的目的地。走下摩托车,苏望突然拦住曾宜国,递给他两包精品白鹤烟。

    曾宜国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兜里有。”说着拍了拍拎在手里的人造革皮包。

    “我刚在东风商店买的,”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放进曾宜国的口袋里,接着苏望又拿出两包来,递给田劲松道:“劲松哥,你是老烟枪,帮我尝尝,是不是真烟?要是假烟到时给领导同事们一散,这面子就全完了。”

    停好摩托车的田劲松笑着答道:“开玩笑,国营商店敢卖假烟?他们胆没这么肥。”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你先帮我把把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天我来报道,不能第一天就丢面子。”

    “行,”田劲松也不矫情,接过烟,撕开一包的塑料封条,弹出一根来,掏出打火机麻利地点上,深吸了一口,回味了一下吐出一团烟雾:“没错,是真的。”说着又弹出一根准备递给曾宜国。

    曾宜国摆摆手拒绝了,然后看了一眼苏望,转过头道:“劲松,麻烦你等一会。”

    “去吧,去吧,没事的。”。田劲松把烟夹在耳朵上,挥挥手道。

    苏望跟在曾宜国的身后,向供销社大门走去。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大楼,大门与马路平齐,走进去却是第二层楼。大门两边各挂了一块牌子,左边是红字白底的“中国**郎州地区供销合作社委员会”,右边是黑字白底的“荆南省郎州地区供销合作社”。

    走进大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右手第一间是传达室,里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听到苏望两人的脚步声,抬了一下头便很快又低下去,继续他的半睡半醒。

    后来的第二间门框上方挂了一块小牌子“保卫科”,走过保卫科,视线一下子明亮许多,房间也多了许多,分别是“生资科”,“监督审计科”,“办公室(一)”,“办公室(二)”不等。曾宜国带着苏望直接走到了靠里面的一间挂着人事科牌子的房间。

    “夏科长,你好!”

    “曾科长,你好啊!真是贵客啊!”办公室一位穿着短袖衬衫、四十来岁的男子闻声抬起头来,旋即推出一副笑容,站起身走过办公桌迎了过来。

    苏望站在曾宜国身后,脸上挂着笑容,没有出声。他早就知道大表哥已经把地区供销社的关系理顺了。供销社的职能是为本地农业生产和农村经济发展提供服务,它的对口银行就是当地农业银行。可以这么说,郎州地区农业银行就是郎州地区供销社的钱袋子。而掌握郎州市农行信贷大权的曾宜国自然与供销社系统非常熟悉,在这里也算得上是贵客。

    “那里,那里,夏科长,我今天是来拜码头的。这是我的表弟苏望。”

    苏望立即闪了出来,微微弯腰道:“夏科长,你好,我是苏望。”说罢便主动伸出双手。

    刚刚与曾宜国握完手的夏科长腰直了一下,伸出一只手与苏望握了握:“苏望,荆南工学院电气自动化毕业,曾科长,你这是给我们供销社送人才来了。”

    苏望恭敬地答道:“夏科长,我刚刚毕业,什么都不懂,还要请你多指点。”

    夏科长笑着指了指苏望,接过曾宜国递过来的烟,苏望连忙掏出火机,先给夏科长点上,然后又给表哥曾宜国点上。

    曾宜国跟夏科长在烟雾中聊了一通跟白开水差不多的闲话,待到烟都抽完,曾宜国从皮包里掏出派遣单等手续,递给了夏科长:“夏科长,还要麻烦你了。”

    夏科长接过来:“那里,应该的。”然后顺手递给旁边的一个人:“老王,你给苏望同志办下入职手续。”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接过文件,摊在自己的桌子上,苏望连忙靠了过去,而夏科长和曾宜国却不约而同地移步去了办公室门口,而且又点上了烟,开始新的一轮云里雾里。

    “苏望,1972年5月出生,郎州义陵人。”

    “是的,是的。”苏望一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包精品白鹤放进了老王找笔拉开的抽屉里。

    老王的目光在烟盒上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合上抽屉,原本很严肃的脸上也带出一丝笑意。他在派遣单上飞快地签上接收意见,然后撕下那一联,递给苏望:“好了,等会夏科长盖了章你就拿这个去办户口,你的档案社里会去函找教委要。”

    “王师傅,那是不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事了?”苏望接过派遣单问道。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算是了。”接着他嘟囔了一句:“有关系去县里找个好单位嘛,进供销社……”说到这里,老王意识到什么,眼睛往门口扫了一眼,随即又看了看周围的同事,发现没有异常这才继续整理手续。

    “人往高处走,家里都希望我先分到地区再说。”

    “那是,乡往县里走,县往地区走,地区往省里走。”老王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继续嘟囔着,苏望却是没有做声了。

    这时夏科长转了过来:“老王,办好了吗?”

    老王连忙站了起来,弯着腰道:“夏科长,都办了,就等你签字盖章了。”

    夏科长接过文件,匆匆看了一眼,顺手在领导栏签了字,然后从裤口袋掏出一簇用绳子连在裤子上的钥匙,用其中一把钥匙打开抽屉,拿出公章,在文件和苏望手里的派遣单上分别盖上鲜红大印。

    “夏科长,我表弟就交给你了,还要请你多多照应。”曾宜国又递上一支烟道。

    “好说,好说。”夏科长这次把烟夹在耳朵上,“小苏啊,今年我们供销社分来了三个大学生,其他两个还没有来报道,你先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下午我们再研究你们具体去处的问题。”

    “好的,麻烦你夏科长了。”苏望点点头答道。

    曾宜国也和夏科长告罪了一声,带着苏望离开了人事科。他事务繁忙,每天不知多少人等着找他谈贷款的事情。

第二章 报道(二)

    在门口,苏望把派遣单递给了田劲松:“劲松哥,麻烦你了。”

    “小事,你的户口是入单位集体户口呢还是单独立户?”田劲松一边收着东西一边问道,办户口自然要他这个副所长出马,虽然供销社这边归和平路派出所管,但是对于田劲松来说就是跑一趟的事情。

    “单独立户吧,免得到时有什么事还要再跑一趟。”

    “行!”田劲松一边发动摩托车一边答道,已经坐到边斗的曾宜国想对苏望说几句,但是嘴巴张了张却是没有做声,只是在车子要走时挥挥手道:“苏望,用点心。”

    看着边三轮消失在前方,苏望回过头又慢慢走进供销社大楼。从保卫科旁边的楼梯走下去,是第一层楼,那里是供销社下属单位的办公室,再从那里走出去,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在供销社大楼左边是生资公司仓库,右边是锦江河,对面是宿舍区。从供销社大楼绕过去则是果品公司的仓库和部分办公室,从宿舍区绕过去,通过一个小门,是单独一个大院子,属于棉麻公司、日杂公司的仓库和办公区。这三家公司都是属于地区供销社下属单位,至于烟花爆竹公司则在较远的地方,而其它什么电器公司,新经济合作公司等小单位,则在供销社大门旁的临街门面里一字排开,也就是生资公司仓库的楼上。

    苏望一边参观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一边在心里暗自斟酌着。上一世,自己不愿意离开郎州市,拒绝了供销社将自己下派锻炼的机会,死活要留下,结果被塞进电器公司当了一名仓管员。

    电器公司只是火了两年,随着改革深入,经济搞活,越来越多的私营、国营电器公司和商店出现,生意一落千丈,最后到了发不出工资的地步。而自己在分配时闹别扭,给供销社领导造成了不好印象,便任由自己在电器公司自生自灭。到了97年,电器公司搞起下岗分流,自己被“自愿”停薪留职,自谋出路。而家里由于自己上大专耗尽了积蓄,经济状况一日差过一日。在这种窘境下,更谈不上去追求已经像一只天鹅开始翩翩起舞的龙秀珠。

    某个夜里,当自己看到从高一就开始暗恋的龙秀珠在郎州市委大院门前一个角落,垫着脚与一位帅气的男子相拥热吻时,便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段人生完全失败了。于是便南下开始新的生活,直到重生。

    而在离开时自己才知道,原来被下派是有大好处的。只有被下派锻炼,供销社才会将其转为正式的干部。虽然93年大中专院校应届毕业生都是以“干部”身份分配的,但是只有被正式转正的毕业生才会被供销社纳入国家编制,其余都随着不断的改革不了了之了。而这个“干部”身份到了1997年是如此的难得可贵,整个郎州地区供销社,有编制的干部不过一百余人,职工却有一千七百多人。而这些有编制的干部都分别担任着县、地区各级领导职位,2000年前都是可以向政府机关单位“调任”的。就算2000年郎州市(已经地改市)开始施行公务员改革,这一百多位供销社系统“干部”也拥有特殊地位,因为他们还都需要经过组织任命的。

    重生后,自己不能再丢失这么一次绝佳的机会,在学校里,自己已经争取入党了,如果再把握好这次机会,那么自己的人生应该能改写,至少有了可以好好奋斗一把的机会。要知道,到了2000年后,郎州市公务员是多么地难考,政府机关单位是如何地难进,就算是自己的表哥表姐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实权,可就是因为少了那么一个基础,只能望门兴叹,在南方继续漂泊。

    苏望默默在心中盘算着,心里的底气也越来越足。重生后,自己已经积累了不少的基础,拼上这一把了,为了精彩的人生,也为了**。

    十二点,苏望到附近吃了一顿金沙江羊肉粉,在周围溜了一圈,然后慢慢地跺回到供销社大楼。由于是午休时间,这座大楼显得更加安静。而在这片寂静中,从一处挂着“办公室(二)”的房间传出阵阵刻意压低的喧闹声。

    苏望顺步走了过去,房间围了五、六个人,夏科长就在其中,他和其他两个人围在一张桌子边打着荆南省流行的跑胡子,桌子上还散着一堆堆人民币,看来他们是打荤的。跑胡子是一种只有大小写一到十的纸牌,一共80张牌,小写“一”到“十”各4张共40张,大写“壹”到“拾”各4张共40张。其中大小写的2、7、10为红色,其他的全部为黑色。

    夏科长好像手气不是很好,一边甩牌一边狠狠地说上几句,旁边围着几位爱好者,其中一个年轻人很显眼。他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脸上带着笑意,站在夏科长的旁边,时不时发出夸张的赞叹,不过却得到了手气不顺的夏科长几个白眼,于是便显得更加拘束。

    这人有点熟悉,不是说刚才苏望在供销社大楼见过他,而是似乎在上一世有印象。嗯,应该是胡海军,昭州大学应用数学系高材生。上一世自己死活要待在郎州市,甚至让大表哥曾宜国出面找社领导说情。最后自己得愿以偿,却将同样要求留市里的此人挤去了基层锻炼。谁知道福兮祸兮,1997年,自己一事无成百不堪,胡海军却是成了正式在编的干部,听说1999年不知走通了谁的门路,调进郎州市商业局,成为端上铁饭碗的公务员。

    苏望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出声,夏科长抬起头,看见了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到了一点半过几分,突然有人跑来找夏科长,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夏科长坐在位子上扭捏着不想动,他中午输了五十多元,还想着翻本。于是眼睛瞄了一圈,希望找个人暂时顶替一下,他好赶紧去办了事回来再继续。

    可是围观的爱好者都装模作样地没有接腔,就算刚才一直捧哏的胡海军也微微往旁边走了半步。大家都知道,打牌有时候需要手气的,夏科长今天中午手气一直不好,说明他坐的方位不好,要是接替他输了牌,这钱算谁的?

    苏望走了过去,说道:“夏科长,我来替你顶两把。”

    “好的,小苏,你先顶住。”夏科长把五元、十元的“大钞”拿走,留下一元、两元,总计不到十元的零钱往苏望手里一塞,连忙跟着不断催促的来人离开了办公室。这货不是一般的小气啊。苏望腹诽道。

    这个位置的确不好,苏望打了几把,输了近三十元。幸好在单位,又是大白天的,大家不敢过于放肆,打得都是一元两元的小牌。苏望打起精神,全心全意地应战了几把,但是回天无力。旁边的胡海军不再捧哏,而是露出不屑的笑意,仿佛在说,看你怎么给夏科长报账吧。

    苏望毫不在意,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来,继续战斗,上午帮苏望办手续的老王不由问道:“怎么样?算了吧。”

    “那哪能,上了桌就要愿赌服输。”

    “好,赌品看人品,小苏不错。”赢钱的两人不由赞叹道。

    “你妹的人品,老子这是在找机会。”苏望一边挂着笑意继续豪爽地输钱,一边在心里暗暗说道。

    到了两点上班时间,夏科长才姗姗来迟,他一进门就说了句:“上班了,散了吧。”然后扭头就往人事科办公室走,连钱都没有问苏望要,似乎知道那点零钱已经打了水漂。

    苏望和老王、胡海军跟在夏科长后面进了办公室,看到办公室只有他们四个人,苏望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

    “夏科长,给,这是我赢的钱。”苏望一边递过去一边招呼道。

    夏科长愣了一会,不肯定地反问一句:“这是赢的钱,你赢了?”

    “是啊,多亏夏科长占了块好方位,我这才大杀四方啊。”

    看着苏望一脸的坦然,夏科长几乎要相信他真的是赢钱了。不过夏科长很快便回过神来,一边毫不客气地接过三百元,一边笑着说道:“还是大学生聪明,打这种小牌你也能赢这么多钱。”

    “看来我是夏科长的福将,有机会夏科长再叫上我,我再替科长你顶几把。”

    “好的,好的。”夏科长的笑意更浓了,看向苏望的眼神更加柔和了。旁边的胡海军却露出鄙视,不过随即一闪便不见了,倒是老王愣愣地看了苏望几眼,暗自摇了摇头。

    “对了,小苏你,加上胡海军,嗯,你来了。”夏科长看了一眼旁边满脸堆笑的胡海军,鼻子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冯士勇,你们三个分配到我供销社的毕业生都已经报道了。冯士勇我们就不等他了。现在我们研究一下你们具体的去处。”

    “按照社领导的指示,你们三位大学生做为我们供销社宝贵的人才是要好好加以锻炼的,以便早日担负起组织赋予的重任。根据计划,今年社里有一个下派锻炼的指标,嗯,只是下派锻炼而已,组织关系、户口都还留在社里,只是下去挂职而已。”

    听完夏科长如此隆重地介绍,苏望不由暗自骂自己,上一世自己是不是猪油蒙了心,连这种深有含意的话都听不出来,还哭着喊着要留在市里。

    “夏科长,我愿意下去锻炼。”苏望主动地说道。

    胡海军不由看了一眼苏望,心里更加鄙视他,这家伙表面上看着很精明,也够无耻,怎么这会就迷了心窍。下派锻炼,虽然表面上组织关系、户口都不动,但是下去容易上来难,到时你就在基层呆一辈子吧。

    于此同时,胡海军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他压力很大,要是刚才苏望执意留在市里,夏科长看在他帮自己赢钱的份上,很有可能会答应,到时这下派的机会就会落在自己和冯士勇头上,幸好那家伙没来,胡海军已经做好往冯士勇头上推的准备。现在苏望主动提出,胡海军觉得自己心里千斤大石落地了。

    但是为了保险,胡海军立即跟道:“夏科长,我家里已经跟电器公司的刘经理说好,他那边愿意让我过去。”

    “好,就这么定了。”夏科长不置可否地答道,随即对苏望说道,“这样吧,我给你挑个地方,就去义陵县麻水镇供销社,那里离城里不过二十多公里,你回家也方便。我待会再给义陵县供销社杨主任打个电话,你直接去报到就好了。”

    听到这里,胡海军看向苏望的眼神就不是鄙视和嗤笑,而是带有一丝怜悯,原来下基层真的是要下到乡镇去,回来市里恐怕更是困难重重。

    接着,夏科长给苏望开了介绍信和报到单,告诉他只要赶在八月一日去义陵县供销社报到就行了,这几天苏望可以回家休息,地区供销社算他在培训,工资还会照算。

    看到没有什么事,苏望便跟夏科长告辞。夏科长热情地将苏望送出办公室门口,还拍了拍苏望的肩膀,叮嘱他要有空多回地区供销社,多向组织汇报工作。

    苏望又跑了一趟供销社党委办,把自己的党员关系落实,有了夏科长的电话,事情倒是非常顺利。

    临出供销社大门时,“巧遇”上老王,他拉着苏望的手,很是热情地闲聊了一阵,然后不停地摇着头道:“小苏,不简单啊,你可真不简单啊。”

第三章 回义陵(一)

    苏望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最后一段台阶,直接走进税务局办公楼第二层楼的征管一科办公室。走进办公室,感觉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三度,头顶上是吊扇在转着,旁边还有一台落地摇头扇在送着习习凉风。

    四张办公桌空了三张,只有苏望二表哥曾宜民坐在座位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荆南日报》,看到动静,一抬头便看到苏望直冲进来。

    苏望叫了一声:“二哥。”然后端起他跟前那个可以装一升半水的大搪瓷杯子,一口气将已经凉透的浓茶喝了个精光,然后站到落地扇跟进,享受着难得的凉意。

    苏望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便到南梁跟在姨父姨母身边读书,一直到高一才回义陵读高中。可以说他是和表哥表姐们一起长大的,感情胜似亲兄弟,所以苏望在表哥表姐面前一向都很随意,就像是最受宠的老幺。

    “大宝,报道完了?”曾宜民开口问道。宝伢是苏望的小名,不过自从有了弟弟苏希,宝伢便成了大宝,因为多了个小宝。

    “办完了,不过被打发到义陵县一个镇供销社锻炼。”

    “什么?”曾宜民嗖了站了起来。苏望连忙把原委讲清楚,曾宜民这才坐回到座位上。

    “应该是这样的,我去年不也去渠江锻炼了半年?不过你放心,有我和哥盯着,供销社那帮家伙不敢玩花样的。”说这话时,苏望都听出一丝“杀气”,彷佛供销社领导要是敢把苏望搁在基层不管,他就立即带着稽查小分队,把供销社的账簿查个底朝天。

    “什么时候去报名?”

    “八月一号去义陵县供销社报名,这几天在家自己培训。”

    “哦,麻水镇,是不是去甘露村的路上?”甘露村是苏望祖屋所在地和出生地,苏望与曾宜民的外公曾经到二女婿家生活过好几年,苏望父母亲回城后,有病的外公继续留在甘露村,由亲家公,苏望的爷爷苏盛照顾,一直到80年去世,甚至被安葬在甘露村后面的山上。所以曾家三兄妹也多次去过甘露村。

    “是的,正好在中间,离城里不过二十多里。”

    “那你回家方便了。”曾宜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估计从早上上班就开始研读的《荆南日报》,继续翻阅起来。

    苏望觉得自己已经凉快得差不多了,跟表哥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去了。

    来到人事教育科门口,这间办公室是三楼较大的一件办公室,里面坐了有六个人,还空出一块地方,放了不少报纸、杂志之类的东西。龙秀珠坐在一位大姐旁边,时不时与她侧耳低语什么。龙秀珠前面的桌子上摊着一本书,从封面看苏望就知道是荆南省税务局编写的《税务法规汇编》,二表哥的宿舍里就放着好几本呢。

    苏望轻轻地敲了敲门,办公室所有的人都放下自己的事情,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处。苏望微微地点点头,然后向龙秀珠轻轻地挥了挥手。龙秀珠脸上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一点,她跟旁边的大姐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龙秀珠已经换上一套税务制服,浅绿色的短衬衣,深蓝色的裤子,以一个重生者的眼光而言,这套制服毫无美感,只有直线没有曲线,就算龙秀珠那略微丰满的身材也被深深地给“埋”了。

    “转眼之间,咱们的校花就成了光荣的税务干部了。”苏望笑呵呵地说道。

    “怎么样,你报道了?你单位怎么还放你四处游荡啊?你怎么还是那副有组织无纪律的德性啊?”龙秀珠不由自主地随着苏望的脚步向角落处移了几步。

    “我已经报道了,不过被组织给发配到麻水镇忆苦思甜去了。真是可怜啊,这繁华的郎州市我都还没看够,就被一脚又给踢到山区去了。”

    “这还不好,山清水秀,正好陶冶一下你的情操。”龙秀珠听到苏望被下派锻炼,愣了一下,但是依然面带笑容的接腔道。

    “做为一个年轻的GCD党员,你觉得我还需要陶冶情操吗?我恨不得组织立即赋予我重任,把郎州地区六百万人的担子交给我。”

    龙秀珠不由发出一阵如同银铃般清脆笑声,引得旁边办公室探出一个头来,看到两人后迅速又缩了回去。

    苏望看着龙秀珠那双丹凤眼因为大笑而变成了两轮月牙,还有那嫩滑充满弹性的秀脸,在窗户投过的阳光下泛出一阵瓷器般的光润,忍不住想伸手去轻轻抚摸一下。

    苏望连忙定了定神:“对了,龙秀珠同志,我刚才路过玉溪酒店时已经预订了一间包房,定了一桌山珍海味,就等着你晚上去付账了。”

    听到苏望提及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龙秀珠迟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苏望,人事教育科的同事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聚一聚,要不改天?”

    “真是没有天理,同样都是优秀毕业生,为什么你作为一个美女,就有同事相约开迎接宴会,而我堂堂一个帅哥,居然如此待遇,不仅被一脚给踢出单位大门,就连碗米粉都没捞上。”

    龙秀珠不由又笑了起来,“可能是你们单位的女性太少了,所以欣赏你的人也不多。”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不过龙秀珠,”苏望不由压低嗓门道,“如此说来你单位的男性色狼比较多,你可要小心啊,对于你这种美女而言,最重要的三件事是—”

    苏望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盯着龙秀珠满是疑惑的眼睛严肃地说道:“防火防盗防色狼。”

    龙秀珠嘴角带着娇嗔,狠狠地瞪了苏望一眼,真是想不到,一年多没见,这苏望怎么变得这般口花花了?原本两人在高中时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是同在学生会工作,加上龙秀珠性格开朗以及苏望刻意接近,两人的关系非常不错。后来各自考上大学,就只是寒暑假有空聚一聚,去年龙秀珠父亲调到郎州市,两人已经一年多没碰头了,原本还有点陌生感,但是经过上午的缓冲,两人似乎又回到高中时代那种光景。

    “唉,与美女吃饭的机会没了,心碎了,我要回去了。”苏望故作愤愤然道。

    “你回义陵后要多回郎州,多向组织汇报工作。”

    “瞧瞧,这才培训半天,一个小官僚就已经横空出世了,这官腔,和我们单位的领导一个味道。”

    “好了,我走了,龙秀珠啊,你不用十八相送了。”说罢,苏望摆摆手便离开。

    看着苏望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龙秀珠不由一时失神。苏望对自己的用情龙秀珠不是不知道,不过她只是把这个开朗聪慧的男孩当成好朋友,至于成为男朋友,龙秀珠倒是没有想过,因为苏望离她心目中男友的标准实在差太远了。虽然龙秀珠与苏望可以嬉笑趣谈,甚至在高中时让人误会,但是一点点男女暧昧都没有。苏望也非常聪明,从来都不会往那方面触及,只是将那份心思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否则龙秀珠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交往下去。

    突然,龙秀珠体味出苏望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不由忿忿地跺了一下脚,这个死苏望,难道他准备想向自己表白了。如果真要表白,自己该怎么办呢?虽然苏望达不到自己男友的标准,但不失为一位能谈心的好朋友。一向心高气傲,就连知心女性朋友都不多的龙秀珠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位朋友。

    一时间,龙秀珠有点患失患得起来。

    苏望却在心里盘算着,既然今晚与龙秀珠一起吃饭的企图实现不了,还不如早点回义陵。郎州市就大表哥和二表哥,表姐和姨父姨母都还待在南梁县。大表哥十天有七天在外面应酬,一般都只有大嫂粟燕丽和侄女曾思玉在家吃碗饭,去了没多大意思,关键是大嫂最近痴迷《新白娘子传奇》,这部电视剧,苏望听到那歌就起鸡皮疙瘩,主要是看得太多了;二表哥现在还是光棍一个,自己每天都要出去找乐子,呆着也没意思。算了,还不如赶四点多钟的火车回义陵。

    想到就做到,回到二表哥的办公室,苏望翻出一本厚厚的郎州地区电话黄页,翻到义陵县供销社,找到主任杨文广的电话,然后找到一支笔和一张纸,再拖过办公室共用的电话机。

    “喂?”响过几声长音,话筒里终于传来人声。

    “请问是义陵县供销社杨文广主任吗?”

    “嗯,我就是,你是?”

    “你好,杨主任,我是今年分配到地区供销社的苏望。”

    “苏望?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根据地社领导的安排,我被派到义陵县麻水镇供销社锻炼,请问地社人事科夏科长有没有打电话跟你提及过?”

    “啊,苏望啊,对对,夏科长刚刚跟我通过电话,提及过你。你不是要到八月一号才来报到吗?”

    “杨主任,夏科长让我给你捎了点东西,我准备今天就赶回义陵,请问你住在哪里,我好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哦,这样,那你记一下吧。”

    苏望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记下,末了还重复一遍,最后道:“杨主任,我晚上八点左右会到,到时见。”

    放下电话,看到曾宜民在桌子对面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苏望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哥?”

    “大宝,业务很熟练呀,看不出来,难怪你大学就入了党。”

    “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入党是因为政治觉悟高,积极主动要求进步,你的思想有问题呀,要加强学习啊。”

    “去,夸了你一句尾巴就翘上天了。”

    “哥,赶紧给我开门呀,我收拾好衣服好赶四点半的车,晚上我还得去摸领导的门。”

第四章 回义陵(二)

    苏望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般跳上二路中巴车,直奔到火车站,刚好赶上从郎州发往潭州的慢车。慢车果然是名副其实,郎州市到义陵一百公里的路程,这趟慢车足足跑了三个半小时。

    苏望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火车站,几乎空了一半的慢车缓缓启动,继续它的行程。苏望来到义陵城关镇繁华地带-大转盘,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吃摊,叫了一份牛肉粉外加一份米豆腐,填饱了肚子后苏望到旁边的国营商店买了两条精品白鹤和两瓶龙山大曲,花去了一百多元,用一个塑料袋子一装,苏望在路边伸手叫了一部慢慢游。

    慢慢游是义陵城关镇特有的交通工作,它是柴油机带动的三轮摩托车,马力强劲。由于义陵城关镇近一半的城区和郊区是山坡和丘陵,一般的汽油摩托车爬起来相当吃力。慢慢游不仅适合穿越大街小巷,爬起坡来更是有一种T72的气势。

    慢慢游虽然叫慢慢游,但是在突突声中它的速度还不慢,甚至连小轿车都只能看它的车尾灯。苏望坐在后面的座位上,酝酿着待会见了杨主任该如何说。

    很快,慢慢游到了地方,苏望给了两元钱便下了车。这应该是义陵商业局的宿舍楼,也不知道身为义陵县供销社主任的杨文广怎么住到这里了。

    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露出半边身子。

    “请问是杨主任在家吗?县供销社杨主任。”

    中年妇女先是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苏望,看到他手里那鼓鼓的袋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一边打开门招呼道:“是这,请进,请进。”接着转过头喊了一嗓子:“老倌子,有人找。”

    客厅不是很大,一张沙发,一张茶几,正中摆了一台好像是17寸的彩色电视机,正在放荆南新闻联播。

    苏望刚走到客厅中间,一个穿着白背心大裤衩,手里摇着蒲扇的男子从客厅另一边的阳台上走了进来。

    “杨主任你好,我就是下午跟你通过电话的苏望。”

    “小苏啊,来,坐,快坐,堂客,快点倒水啊。”杨文广用蒲扇指了指沙发,然后在旁边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

    苏望在沙发上坐下,顺手将塑料袋子放在了沙发的一角。

    杨妻端着一杯凉开水,放在了茶几靠苏望的位置上。她站在那里,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塑料袋子的方向瞄了几眼,看到上面的精品白鹤,眼睛笑得更眯了,她移了一步,有想过去接那个袋子的意思。

    杨文广咳嗽了一声,杨妻意识到什么,连忙笑着对苏望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阳台去了。

    “小苏啊,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搞这一套?”杨文广的蒲扇指了指那个袋子道。

    “我第一次拜访杨主任家,不带进门笑,家里人知道了会说我不懂事的。”苏望笑着应答道,进门笑是义陵当地的一种说法,就是上门带礼物的意思。

    “嗯,”杨文广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转到正题上了,“夏科长把你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地社领导这样安排,一是照顾我们县供销社的工作。我们从春耕忙起,现在好容易到了收稻谷的时节,本来可以喘口气,可是马上就要迎来棉花收购时节,现在到处都在向我诉苦,人手不够用啊。地社领导这个时候安排你下来,这是急基层之所急,想基层之所想啊,我代表县供销社热烈欢迎你的到来,也非常感谢地社领导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关怀。”

    “这二嘛?小苏,你是哪里毕业的?”

    “杨主任,我是荆南工学院毕业的。”

    “嗯,好嘛,大学生,有知识有能力,这是地社领导给我们派来了生力军。我们基层工作就是缺乏有知识有能力的年轻人来挑梁。你这次被安排下来,不仅是对你的重视,也是对我们县社工作的重视。”

    “这三嘛,小苏啊,这基层工作虽然累了一点,苦一点,但是实践出真知。地社领导重视你,把你派到基层锻炼,就是希望你在工作中学以致用,尽快成长。你要好好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

    苏望斜斜地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杨文广,身子微微向前倾,一副全神贯注听教的样子,每隔两三句话便缓缓地点点头以表示对杨文广的附和。

    “小苏,你几号来报到?”

    “夏科长交待我八月一号到县社报到,如果工作需要,我可以明天报道。”

    “还是按夏科长的安排吧。嗯,还有五天。小苏,你要在这段时间里抓紧时间,加强学习,努力充实自己,争取在工作中尽早进入状态。最重要的是要调整好心态,做好打大仗,打硬仗的准备。”

    “好的,杨主任,你的话我都记住了。”苏望连忙接话道,然后他看了看手表道,“杨主任,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告辞了。”

    “嗯,好,小苏,八月一号找我报到就好了。”

    走到楼梯口,苏望转过头,看到杨文广还站在门口,连忙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后便下楼了。

    站在路边等慢慢游,苏望想起刚才那一幕幕,不由轻轻地笑了起来,最后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下了慢慢游,一抬头便看到三楼的灯光,那是家的灯光,那柔和的桔红色灯光,在黑夜中散出一种温暖的气息。

    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客厅,家里只有爷爷和弟弟坐在沙发上看西游记。

    “大宝回来。”“哥哥回来了。”爷爷和弟弟异口同声地说道。

    “回来了,爷爷,你吃饭了吗?”

    “吃了。”

    “我爸妈呢?”

    “他们吃完饭后去工地转转。”

    “哦,”自从家里有钱后,苏家开始大兴土木。先是把甘露村的祖屋重修了一番,虽然只是三房一厅配一厨一卫的平房,但是由于没有修牛栏猪圈,空出的院子非常大,用围墙一围,足有半亩多地。爷爷嘱咐在院子里种上桔树、枣树,钥匙交给爷爷的一个远房堂兄,一位叫癞头公公的老头,平日有空过来照看一下。苏望父亲原本打算把祖屋卖掉,这祖屋位置极好,就在甘露村的中心位置,据一些老人说,风水极佳,倒是能卖上钱。可爷爷坚决反对,说这祖屋是当大官的先祖留下的,他还要传给大宝。

    苏望父亲拗不过老人,就简单修了一下,只是做为每年清明下来扫墓和过年下来拜年的落脚地。

    忙完了祖屋,苏家在城东一处较佳的位置买了块地,开始修建楼房。楼房是找熟人从地区建筑设计院正规出图纸的,前面是院子,后面是两层楼房,一层楼是客厅、两间房加厨房和卫生间,二层楼则是三间房加一间卫生间,还有一个大阳台。

    如何修建不说,所有的装修材料、家具、家电等东西都是苏望找潭州的同学在几处大商场定下的,钱都已经交了,只等通知,立即包车发过来。所有算下来已经超过十五万了。

    要是以前,苏家想都不敢想,现在不一样,十五万扔出去,苏望父母眼睛都不带眨的,因为光苏家办的兴隆冰厂,一个热天就能挣回两三个十五万。

    “小宝,今天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苏希顿时萎了,低着头在那里不敢说话,一个劲只往爷爷那里移。

    “是不是没做?”

    “没做,我明天补上。”苏希在苏望面前倒是挺坦白的。苏希不怕爷爷、不怕爸爸妈妈,就怕大十岁的哥哥苏望。因为爷爷、爸爸妈妈舍不得打他,哥哥可不会这么心痛他。想反抗,十岁的差距足以让他在苏望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好了,小宝放暑假,休息一下没事的,明天补上。”最后还是爷爷受不了苏希那可怜兮兮的目光,出来圆场道。

    苏望知道爷爷、爸爸妈妈都很宠苏希,尽管苏希这个“意外之喜”让老妈丢掉了工作,但是父母疼满崽是一定的。

    “嗯,好吧,明天上午补完暑假作业才准出去玩。”苏望毫不客气地说道,然后不顾苏希一脸苦相,站起身来去阳台洗澡。爷爷这时也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看《西游记》,不再理会小孙子的求援。

    苏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八十年代修建的居民楼,有点类似后来的廉租房。两房一厅一厨,要想大小便,请到居民楼一角的公共厕所。苏望父母实在不习惯大清早或大晚上还要摸黑去公共厕所,于是便在阳台上打上主意了。

    他们请人在阳台上用木板隔了一个空间,然后在水泥板上凿了一个洞,买上十几米的下水管连起来只通下水道,再安上一个陶瓷蹲便器和一个水龙头,就这样便成了一间简易卫生间,洗澡、上厕所两用。

    再在卫生间左边搭了一个水泥台子,用作切菜和放作料的地方,台子下面可以堆放煤球。台子旁边放上一个铁坡蜂窝煤灶,于是一个简易厨房也出来了。而经过这么一番改造,苏家的居住环境大为提升,变为三房一厅一厨一卫,年迈的苏望爷爷也终于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安心在城里养老。

    苏望在卫生间痛痛快快冲了个冷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汗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苏望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站在阳台上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脑袋一片清明。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今后的路怎么走,还要靠自己的努力,当初自己重生后选择要走上仕途这条艰难之路,难道是上一世觉得太碌碌无为了,还是看到了太多不痛快事,想以一己之力做些改变?又或者是上一世龙玉珍那眼睛深处透出的傲慢与鄙视刺激到自己了?谁知道呢?反正已经走上这条路,就继续走下去吧,万一走不通,再调头去做个富翁吧。不先求胜,而先立败,也不知是上一世哪位朋友无意中跟自己说的,不过这样可以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

    正想着,苏望听到门开了,连忙从阳台走回客厅。

    “大宝,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地区供销社报名吗?”看到苏望,苏望的父亲苏仁马上就开口问道。

    “已经报道了,不过被下派到麻水镇供销社锻炼。”

    “啊,这怎么行?怎么被派到乡里上班了?”苏仁一脸诧异地问道。苏望知道父亲的那点小心思,这些日子,苏仁没有少在外面吹嘘自己儿子到地区上班去了,虽然供销社不是什么好单位,但好歹也是在地区上班不是。现在苏望被一竿子支到乡镇去了,苏仁觉得自己的老脸挂不住了。

    “大宝,是不是哪些地方没有打点到?”母亲姜春华皱着眉头问道,这一两年让她变化很大,上一世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也知道社会上这些弯弯绕绕。

    “不是的,新分配的毕业生都要下派锻炼,二哥去年不是也去渠江锻炼了吗?”苏望解释道。

    听到有“先例”,姜春华不由舒了一口气,在她眼里,姐姐的三个儿女那是正经吃公家饭的,和他们一样待遇,姜春华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这样不好吧,要不找领导说说,送些礼,还是待在地区上班名声好听些。”苏仁有些不甘道,不过他现在算是财大气粗了,以前连一毛二的“红军桥”香烟都不敢多买,现在说送礼就跟散烟一般不当回事。

    “你懂什么?哪个当大官的不是从基层干上来的,这叫什么?熬资历!”苏望爷爷苏盛在旁边开口道。他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从十六岁开始走江湖养家糊口,阅历不是一般的丰富。

    “再说了,大宝用得着你们担心吗?你们两口子加一块都比不上他半个心眼。”

    在苏盛眼里,儿子苏仁连孙子苏望的半个手指头都抵不上。苏望刚出生时,苏盛给他算过命,说这个孙子是富贵命格,说不定恢复祖宗荣耀就在他身上实现。苏家曾经在清朝末年出了一位进士,曾官拜岭南布政使,甘露村那间祖屋就是那位祖先留下,不过只剩下原本的十分之一了,因为苏家从此一代不如一代,苏盛的曾祖父曾经是举人,祖父只是秀才,到了苏盛父亲一辈,只是个普通农民。

    父亲发话了,苏仁就不再吭声,他在家中的地位是最低的,就连苏希都不敢轻易欺负。

    “也是,大宝这两年开了窍,要不然怎么有你抽白鹤,喝龙山大曲的福?”姜春华在一旁对丈夫道。

    苏仁彻底没有了脾气,只有悻悻地去卫生间冲凉。

第五章 回义陵(三)

    第二日,苏望八点钟就起来,他把苏希也拉了起来,一起吃了早餐,然后狠狠地威胁一番,要是今天不把暑假作业补齐,休想好日子过。苏希知道有哥哥在家的,自由自在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于是只好死心地到房间去做作业了。

    苏望跟留在家里的爷爷苏盛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

    苏望首先来到自家的饭店-好再来饭店。好再来饭店位于大转盘的一角,正好对着义陵县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农贸市场。好再来饭店这一排门面都是属于义陵县国营饮食公司。饮食公司家大业大,它的主营场合有两处,不但地方广,位置也都极佳,自然看不上这一排商业价值极佳的门面,加上饮食公司为了影响中央改革开放的号召,1991年便开始将这排门面推出承包。

    苏望母亲姜春华虽然1982年因为生下次子苏希,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饮食公司开除,但是却一直在饮食公司当临时工,这人情还是有的;加上姜春华的父亲,苏望的外公姜松涛是义陵县饮食公司最老的员工,资格之老,不要说饮食公司的领导,就是饮食公司的主管单位-义陵县商业局一些领导也要叫姜松涛一声师傅,这面子还是在的。

    上一世,姜春华原本有机会承包一间门面,但是由于每年一万元的承包费,一时犹豫便错过这个机会,后来只能看着别人赚得钵满盆满而后悔莫及。苏望重生后,自然不会错过,极力鼓动父母亲承包了这家位置最好、最有钱途的门面。

    1991一年,除去承包费,苏家赚了差不多八万元,算是淘了第一桶金。1992年春节后,苏望带着说服父母亲腾出的全部家当(7.5万元)以及以扩大营业名义从表哥处借贷的5万元,总计12.5万,跑到上海,一口气买了4000份认购证。接着在4月份摇号后认购证疯狂上涨阶段卖出部分认购证,获得近两百万资金,除了留三十万,其余的资金全部投入到股市,到1992年7月苏望将所有股票出手时,已经挣到了近千万家业。这些套路上一世苏望在好几部重生类小说里有看到,苏望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变化日期,但是这类书看多了,大致过程和时间还是明白的,所以能够捞得一票。随后苏望就再也不碰股票这玩意了,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只有这么多,再玩就有可能血本无归了。

    有了这些雄厚的资金基础,苏望让家里的生意开始扩张。1992年暑假,姜春华将隔壁的门面也承包下来了,好再来饭店营业面积变大,盈利能力也变大了。

    走到好再来饭店,在店里坐镇的余大娘迎了上来,“大宝来了。”

    “大娘,忙着呢?咦,我爸是不是又出去逛去了。”

    “是啊,老苏点了采购的米菜就出去了。”

    “又要辛苦大娘你了。”

    “大宝这话说的,我不也是这好再来的股东吗?”余大娘笑呵呵地说道,股东这个词还是苏望告诉她的,解释说和二老板是一个意思。

    余大娘是姜春华母亲,也就是苏望早逝的外婆那边的远亲,住在城西郊区,他们两口子都是老实巴交的郊区农民,不过她老伴何老伯是那一片有名的“业余大厨”,谁家有个红白事,都要“重礼”请他来掌勺,否则这宴会就办得掉分了。

    1978年姜春华返城顶父职进了饮食公司,从早忙到晚,而随妻入城的苏仁在火车站当了临时搬运工,上班时间更没规律,有时等一趟货车甚至要到深更半夜。6岁的苏望放在余大娘家带了大半年才被送到南梁县苏望姨妈家读书。

    在上一世的八十年代,余大娘家家里比较困难,姜春华看在亲戚以及曾经无偿帮忙带过苏望的份上,援助过他们一家。到了九十年代,苏家有一段时间非常困难,而余大娘由于儿子何小山长大,当了一个小包工头,家境变宽裕了,也记得苏家的情,很是出手帮了几回。

    苏望重生了,苏家依旧延续着对余大娘家的援助,苏望更记住上一世余大娘家对自己家的恩情,拉余大娘一家入伙。何老伯成了好再来的大厨,余大娘成了好再来饭店的“副店长”,苏望还给了余大娘一家20%好再来饭店的股份。

    “大娘,你去忙吧,我就转一转。”现在是上午时分,只是附近一些单位和商店的人来这里买早餐。真正忙的时候是中午,到农贸市场赶集和摆摊的人都会来这里来上一份价廉货实的面条或米粉,有点钱的或者附近单位吃公家饭的,则会点上几个菜,好好吃上一顿。而到了晚上,则主要是附近单位吃公家饭的到这里“公款消费”。

    苏望走进后面厨房,何老伯在那里正指挥帮厨和小工们准备中午的备料。看到苏望走了进来,何老伯憨厚地点点头道:“大宝来了。”

    苏望递过一支白鹤烟,何老伯赶紧在围裙上搽了搽手,双手恭敬地接过来。苏望顺手用打火机给何老伯把烟点上。

    “何老伯,今天中午的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准备好,大宝,你放心,误不了事。”何老伯非常满意现在的工作,他一个月能拿八百元,他老伴一个月能拿六百元,年底还能分个两万“红利”,就是给个县委书记都不换。所以他和老伴余大娘都专心专意地做事情,把好再来当做了自己的生意。

    “辛苦你了,何老伯。”苏望转了转,便离开了厨房。

    到了店面,看到几个熟悉的警察在店里吃米粉当早餐,苏望还没打招呼,这几个警察倒开口了:“苏望回来了,你爸不是说你去地区上班了吗?”

    好再来饭店对面就是义陵县公安局,来这里吃饭的警察特别多,从早到晚都有,一来二去都认识苏望一家子了。警察多的好处就是敢来捣乱的混混没有了。

    苏望给这几个警察散了一圈白鹤烟,笑呵呵地说道:“单位说我太年轻,要加强锻炼,这不,一竿子就被支到麻水镇去了。”

    几个警察都笑了:“好嘛,这说明组织重视你。”

    “哈哈,几位都是当领导的料,这说的话跟我们领导说的一样。”

    几个警察笑得更欢了,“苏望就是这张嘴,以后不知有多少女孩要载在你手里。”

    “好啊,几位领导,你们局里有没有新分来的警花,要是警察载在我手里,特别有成就感。”

    几个警察笑得更欢了,一个叫武琨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笑着说道:“刚好我们内勤分来一个省警察学校的女警,介绍给你怎么样?你怎么谢我这媒人?”

    “那感情好,武大队要是当了我媒人,以后来我家店吃饭一律八折。”

    “瞧你小气的样,就冲武大队当你的媒人,至少得免费。”旁边的一个警察叫了起来。

    “苏望,我可是跟你说正经的,女孩子人长得不错,跟你正般配。”武琨一脸正色地说道。苏望虽然不到一米七,但长相还过得去,加上家里有钱,倒是个良配。

    “武大队,你可饶了我吧。我打小就怕警察,要是家里再放一个警察,还让不让我活了。”

    “哈哈,苏望你是不是干了啥坏事,这可只有坏人才怕我们警察。”武琨知道苏望在开玩笑,他保媒也只是说一下,哈哈几句便和同事们一起上班去了。

    警察们刚走,穿着干净整齐制服的服务员马上过来收拾桌子。苏望给好再来饭店制定了一整套制度,尤其注重干净整洁,加上东西用料十足,品种繁多,又有何老伯的手艺,农贸市场、公安局等地方不少人都将这里当做固定的“食堂”,就连各乡赶集的乡亲们也把到好再来吃一顿当做进城的一件大事。

    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父亲苏仁。苏望知道父亲过来上班就是在采购点数签字时出现一下,其余时间就是四处闲逛,于是便跟余大娘打个招呼,叫了部慢慢游,去了城东唐家坳的兴隆冰厂。

    冰厂是个高噪声、多污水的场地,因此苏望将它放在城区与城郊结合的唐家坳。

    刚走到冰厂门口,就看到排了一长排队伍,都是些小孩、老人,他们赶早来兴隆冰厂进购冰棍,放在一个泡沫箱子里,然后背着这个泡沫箱子大街小巷地串卖。

    兴隆冰厂的冰棍味道不错,有香蕉味、草莓味、橘子味、菠萝味、绿豆、红豆等多种口味,个条比其它冰厂要大,所以一般市民都认兴隆冰厂这个牌子。而苏望除了开发这些“新品种”之外,还注意给这些销售散户优惠,如买十送一,买二十送三,因此这些散户都愿意到兴隆冰厂进货。一来有更多的利润空间,二来只要是兴隆的货都卖得非常快。

    “排好队了,不准插队,谁敢插队我收拾他。”在维持秩序的正是余大娘的儿子何小山。他读到初中就不读了,在社会上瞎晃,属于业余混混之流。在上一世,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后来当上了一个小包工头。苏望重生后,还没来得及当上小包工头就被拉到兴隆冰厂帮工。

    “大宝来了。”何小山点了点头,打着招呼。他记得苏家对他家的情,87年,他妈余大娘胆囊炎发作去了医院,手术费硬是凑不齐,姜春华听到这消息二话不说就送来了五百元。

    “小山哥,忙着呢?”苏望递过去一支烟,两人在门口开始云雾缭绕。

    “大宝,听姜姨说你被派到麻水镇上班去了。”

    “是啊,下派锻炼。”苏望有点无奈了,怎么大家见面就提这件事,不过这也自然,在这个时候,端个铁饭碗还是很多人很看重的事,所以大家也特别关心这种事。

    “没事的,我听一朋友说,机关单位都是这程序。”何小山劝慰道。

    “了解,我倒无所谓,就是我爸这牛皮已经吹出去了,现在他觉得面子拉不下来。”

    “苏大叔就是爱这一口,过几天就没事。下派锻炼怎么了,还不是地区单位的人。”

    姜春华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苏望忙伸手用一块布搽去他额头上的汗,“天气这么热,不待在家里还四处乱跑。”

    “妈,没事的,对了,我刚想起一件事,正好要跟你商量。”

    何小山听到苏望母子有事要商量,连忙要走开,却被苏望叫住了,“小山哥,你也来听一听,是好事。”

    带着母亲姜春华和何小山走到远处,苏望小声说道:“我昨天到市里,看到那里的中心市场快要修好了,正在招商呢?”

    “啥,啥招商?”

    “就是公开出来让人买铺子。”

    “多少钱一个铺子?”

    “位置好的两万到一万五千,位置一般的一万,差一点的八千。”

    姜春华沉默了一会道:“大宝,这铺子能赚钱不?”

    “当然能赚钱。妈,你想啊,这郎州市这么大,就这么一个中心市场。一旦开起来,不仅郎州全市的百姓去那里买东西,就算全地区的人到了郎州市,不也得去那里逛一逛,这该有多少人?在那里做生意能不发财吗?”

    “大宝,可是我们这边的生意就不管了?”

    “妈,我的意思是多买几套铺子,租给别人做生意,收租金可是旱涝保收啊。”苏望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在上一世,郎州市中心市场到了92年下半年就开始成气候,此后十年间都是郎州市黄金地段,租金从开始的每月五百一直飙升到四千,最早一批购买的都发了大财。现在一万五千还没什么人要,到了后来,最偏远的铺子五万你都买不到,好位置的不超过十万你都不要开口问价。

    直到2002年郎州市开发锦江河南岸的江南新区,中心市场才开始慢慢冷淡下去,但依然是郎州市区繁华地带,租金一直保持在两到三千左右。

    “这倒是好办法,收租金的确是好办法,就算再怎么的,铺子还在那里,不亏钱。”何小山一拍大腿道。

    “小山哥,你和大娘他们商量一下,一起买上几套,钱不够我家借给你。”

    “行,我这就去和我妈他们商量一下。”何小山马上就行动起来,趁着上午不是很忙,赶紧找了辆慢慢游直奔好再来饭店。

第六章 回义陵(四)

    “大宝,你说买几套?”

    “中心市场听说总共有五百多套铺子,我们家至少也要拿下两百套,而且必须是好位置的。”

    “啥,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

    “钱你不用担心,去年儿子炒股还有一笔钱存在银行里。”苏望去年炒认购证炒股挣了九百多万,前前后后只给家里一百五十多万,其余的都以母亲、父亲的名义存在银行里,还没有交底。

    “这中心市场我估计过几年得翻五倍,投入越多收益越大,不过我们也不能全买了,那动静太大了。”苏望算了一下家底,估计把中心市场所有的铺子买下来应该够了,但是他不会这么去做,树大招风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这挣钱的事我和你爸还是听你的。”姜春华最后决定道。从91年开始,儿子给家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苏望的话更加有分量了,姜春华和苏仁对儿子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反正这钱都是儿子挣来的,就算全亏了不是还有兴隆冰厂和好再来饭店吗?就凭这两个挣钱处,苏家也能过上比一般人好得多的日子。

    “妈,我是这么想的,这铺子我们花一半的钱去买,其余的贷款。我问过大表哥,他们银行接到地委的指示,会大力支持贷款购买中心市场的铺子。这样我们一来不用花太多的现金去购买,二来这财不露白,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家有这么多钱。”

    “我想以你、老爸以及爷爷的名字去分别购买,再拉上姨夫姨妈、表哥表姐他们,钱我们可以借给他们。我是这么安排的,你、老爸、爷爷每人五十套铺子,姨夫姨妈每人二十套,表哥表姐每人十套,余大娘他们家算十套,这样总计二百三十套。”

    “这是不是多了点?”姜春华被儿子的大手笔吓住了,她知道自己姐姐姐夫和外甥没有那么多余钱,相当于所有的资金压力全部由苏家来背,算下来这得三百万,就算贷款也要掏出一百多万真金白银,而且还要背上一百多万的“债。”

    “不多了,如果我不是怕太出风头,恨不得把所有的铺子都买下来。要不然这样,你给大表哥打个电话,一来贷款的事情还要他来办,二来他熟悉郎州市的情况,中心市场能不能挣钱他最清楚。”

    姜春华立即抓起冰厂的电话,给大外甥挂了一个电话,刚聊几句,脸上便眉开眼笑了,不一会便放下电话喜盈盈地对苏望说道:“你大表哥说了,中心市场是地区和市里领导抓的重点项目,肯定能挣钱。他还准备打电话叫我去买。我跟他说了你的计划,他高兴得不得了,说贷款的事情他全包了,而且会找熟人去谈最好的位置。他还说了,因为这中心市场是政府重点扶植项目,贷款利息非常低,他说不贷白不贷。”

    “那就行了,我们趁热打铁,你过几天就带上存折和身份证去一趟郎州市,把事情办妥了。”

    这时,何小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姜姨,大宝,我妈我爸同意了,先买上两套。”

    “小山哥,你也太没魄力了,才两套,至少得十套,钱不够我们家借给你。”

    “真的?这太感谢了,太感谢了。”何小山几乎要蹦起来了。

    事情谈好了,苏望就帮着母亲去收钱发货,何小山看上去很兴奋,忙里忙外,比平时还多用了三分心。

    中午,老爸给苏望、母亲和何小山以及十余个员工带了中饭来,大家围在一起乐呵呵地吃了一顿,马上又投入到繁忙之中。现在是一年最热的季节,冰厂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除了进货四处买的散户,单位集体采购给员工当福利的也不少,还有饮食店、商店等单位需要冰块的也很多,毕竟这个时候有冰柜的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用冰块当冷藏设备。一天下来,除了排成长龙的队伍,冰厂门口车来车往的也忙个不停。

    到了六点多,人龙车流便开始慢慢少下来,何小山和几个轮到值班的员工留了下来,一来要守厂,二来还要应付晚上可能的需求,其余的人便都散工回家了。

    苏望跟母亲姜春华打了声招呼:“今天我、田大榜、三太子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晚点回家。”田大榜大名田大勇,自从《乌龙山剿匪记》播出后,便被朋友们改称田大榜,三太子大名敖其军,由于跟西游记的四海龙王一个姓,于是被人称为三太子,他们俩都是苏望高中三年的同学,属于死党那一种。

    “记得早点回家。”姜春华叮嘱了一句,便沿着另一条路步行回家。

    到了约定的地方,田大勇和敖其军早就等在那里了。

    “苏大将,在这里!”已经坐在一处大排档座位上的田大勇挥着手招呼道。这大排档是农贸市场的一角,白天当集市,晚上被空出来当大排档。

    苏望一屁股坐了下来,抓起桌子上已经打开的冰啤酒,仰着脖子猛灌了一气。冰凉的酒液从喉咙一路直下,将体内的酷热一路赶走。喝了三分之一瓶后,苏望才放下,长舒了一口气道:“舒服!”

    “苏大将,你不是去郎州市上班了吗?怎么又潜逃回来了?”田大勇问道。苏大将是苏望的外号,他和郎州地区出的一位开国大将同姓,加上高中时写了一篇立志当将军的文章,于是好友们便叫他苏大将。

    “靠,你是今天第十九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我被单位派到麻水镇供销社锻炼。”

    “啥,麻水镇,你们地社领导可真狠啊。”敖其军有点忿忿然地说道,“下午田大榜来找我,说你打电话给他,约晚上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他在蒙人。”

    田大勇读了一个省轻工学院,也是今年毕业,家里有点背景,老早就被弄进工商局。敖其军成绩最好,考了一个本科,江夏大学,还有一年才毕业,这段时间放暑假一直在家窝着。

    “你知道吗?龙秀珠被分到地区税务局上班去了。”田大勇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和敖其军作为苏望的死党,是知道苏望暗恋龙秀珠少数人之一。

    “早知道了,昨天我还在税务局遇到她,她也是今天去报到。”

    “哦,对了,你二表哥也在税务局上班。看来这龙秀珠得认命了,怎么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敖其军笑嘻嘻地说道。

    “苏大将,你得用点心,龙秀珠爸现在高升了,这些当官就喜欢讲什么门当户对,尤其龙秀珠这么漂亮,难保她爸不会让她嫁给什么当官的儿子。”田大勇有点忧心忡忡地道,他父母亲一个在物资局上班,一个在卫生局上班,都是不入流的小官,所以田大勇号称见惯了“官场的黑暗”。

    “田大榜,你怎么能这么说?龙秀珠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苏大将家里有钱,难道配不上龙秀珠吗?”敖其军不满地说道。

    “就算龙秀珠不是这样的人,她爸能说得清楚?为了往上爬,嫁女儿又怎么了,有的人还把老婆给搭上了。有钱怎么了?在龙秀珠她爸这种当官的眼里,再有钱也不如有权。”

    “田大榜,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说这种丧气的话?只要龙秀珠真心喜欢苏大将,她爸还能绑了她。苏大将,兄弟我支持你,你不是心眼多吗?抓紧时间把龙秀珠拿下,让她爸当上外公,看他还怎么折腾?”

    “这是馊主意,龙秀珠她爸这种当官最在乎的就是面子,你让苏大将扒了他的面子,他能放过苏大将吗?”

    说着说着,两人便脸红气粗地争起来。

    “好了,我说好了。”苏望止住了两人的争吵,“我知道你们俩是为兄弟我好,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越急反而越容易出问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我说苏大将,你就不应该回义陵,应该争取留在市里,找机会把龙秀珠这块嫩豆腐给吃了。”田大勇似乎又站到敖其军这一边了。

    “兄弟我也是经过再三斟酌的。我们单位不比你们工商局,不下派锻炼就转不了正,转不了正就没办法成为正式干部。而且在上面粥少僧多,位子就那么少,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那死盯着,还不如先下来,从农村包围城市。再说了,我还会经常回郎州市,向领导汇报工作,那也是机会。”

    “看来苏大将已经胸有锦囊妙计了。”

    “算不上锦囊妙计,不过是早做了安排。我们地社的人事科长我给了好处,他可是关键人物。他说我什么可以结束锻炼了,我就可以回郎州市了。要是他不爽,一句还要加强锻炼,我还得在下面继续奉献青春。”

    说到这里,苏望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啤酒,“还有就是我们县供销社的杨主任,现在算是我的直属上司,我的鉴定报告归他写。把他伺候好了,妙笔生花,可以让我的评语如花似锦;伺候不爽,他给你来个春秋笔法,表面上说你表现尚可,实际上说你不堪大用,我的档案就算是留下一笔污点了。”

    “苏大将,看来你对这套门清,你不去当官简直太可惜了。”田大勇赞叹道。他毕竟是官宦家庭出身,知道这里面的勾当。人事科长不说,简直就是可以决定苏望生死的一人。县供销社杨主任真要是在苏望评语里来个春秋笔法,简直就是害了苏望一辈子,至少给苏望仕途带来不小的影响。因为档案里有这种皮里阳秋的评语而被耽搁仕途的人,田大榜母亲单位就有一位。

    “田大榜,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不当官?”苏望突然笑着问田大勇。

    田大勇一愣,随即举起酒瓶笑道:“那兄弟我就祝苏大将早日当官,平步青云!”

    “对!平步青云,而且扶摇直上,当大官。”敖其军也举起酒瓶附和道。

    “那我就多谢两位兄弟的吉言了!”苏望举起酒瓶,与两人轻轻碰了一下,三人仰起脖子,一气就将剩下的酒都喝完了。

第七章 苏副主任(一)

    苏望在家里待了五天,每天不是帮父母亲的忙,就是抽空读读书。终于到了八月一日,该是去县供销社报到的日子了。

    义陵县供销社在城西,那里正好在进行道路改造,整个地方到处都是尘土飞扬,才站了一会,苏望就发现自己搽得蹭亮的黑皮鞋已经变得灰蒙蒙的。

    由于离家不远,苏望便步行过来,谁知道刚过大桥就看到眼前这幕,倒是有点郁闷了。他准备招手叫一部慢慢游,躲过路上的泥泞,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苏大将,这里,这里!”苏望闻声看过去,在路边一处房子前坐着几个穿制服的人,仔细一看,其中一个正是他的高中同学杨志军。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里待业了一家,便被任义陵县交通局副局长的姑父弄进了交通局稽查大队。

    “军子,在这干啥呢?”苏望走过去招呼道。

    “前面在修路,我们在这里维持秩序呢。”义陵县是个小地方,交警队人不多,交通局稽查大队除了查养路费、慢慢游管理费还要经常出来客串。

    “苏大将,你跑这里来干啥?你今年不是大学毕业了吗?分到那里。”杨志军笑眯眯地问道。

    “分到地区供销社,不过被下派回来锻炼。”苏望只有郁闷地再说一遍。

    听到苏望的话,在杨志军旁边原本还竖着耳朵听的几个同事顿时没有了兴趣,转过去继续他们的闲谈。供销社又不是什么好单位,尤其是义陵县供销社,更是让这些手里有点小实权的稽查队员们不屑。

    倒是杨志军继续和苏望聊了起来:“供销社?还在前面,这路都挖烂了,走过去怕是一脚泥。这样吧,我给你叫辆慢慢游。”

    说着杨志军随意的一招手,一辆慢慢游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嗖地一声停在跟前。

    “那个谁,帮我送个人到供销社。”

    车主连忙谀笑着点头答应:“好的,好的,没问题。”

    苏望也不矫情,抬腿就往慢慢游走去。临上车隐约听到后面杨志军在和他的同事对话。

    “军子,你同学啥来头?”

    “他家里有钱,上班不过是应付差事。好再来饭店,兴隆冰厂知道不?都是他们家的。”

    “靠,这不是一般的有钱。你同学也真是,家里这么有钱还去什么破供销社,随便给哪个领导塞点,什么好单位进不了?”

    苏望笑了笑,当做没听见,上了车后给杨志军扬了扬手高声道:“军子,谢谢了,等忙完了咱们再聚一聚。”

    慢慢游一路趟过泥泞地,很快便把苏望送到了义陵县供销社门口。苏望掏出两元零钱,车主却不敢接。

    “怎么好收你的钱,你是稽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怎么好收你的钱?”

    “我同学是我同学,我是我,老哥,挣钱不容易啊。”

    听到这话,车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拒绝。苏望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和我同学说的。”车主这才讪讪地接过来钱,点头笑了笑便离开了。

    义陵县供销社的房子非常破旧,应该还是六十年代的产物,在一处外墙上,一行**语录还如隐如现。大门两边的石灰外浆已经变得灰蒙蒙的,尤其是靠大门两侧,大块大块的外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左侧半人高的一处地方,几块红砖已经被人掏走了,露出一个箩筐大的洞。

    大门有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靠在两侧的墙壁上。苏望走进去,旁边是传达室,里面空无一人,在传达室旁边,两个老头在一块大石头上下象棋。听到苏望的脚步声,一个老头抬起头看了一眼衣装整齐,背着一个背包的苏望。

    苏望主动微笑着给老头点了点头,老头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又低下头去专注继续下棋。

    走进去是一个院子,两边是两层高的办公楼,苏望在楼梯口等了一会,便沿着木扶梯的楼梯往二楼走去,按照他的经验,领导办公室一般都是在二楼。

    果然,在二楼顶头的一间大房间里,挂着主任办公室的牌子。苏望敲了敲半掩的木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苏望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杨文广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烟,看到苏望走进来了,连忙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木沙发道:“小苏来了,坐,坐!”

    说罢,杨文广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把烟屁股往烟灰缸一塞,转过办公桌坐到苏望的旁边。

    还一直站着的苏望连忙掏出精品白鹤,递给杨文广,给他点上,这才坐了下来。

    “小苏啊,经过社领导研究决定,任命你为麻水镇供销社副主任。”杨文广开门见山的说道,“麻水镇供销社主任蒋金泉是个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同志了,只是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而且身体又有病,因此你要担起重任。麻水镇是我县重要的产粮区和产棉区,小苏啊,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杨主任,我年纪太轻,又刚参加工作,我把担不起这副重任啊!”苏望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小苏,不要太谦虚,你是大学生,有知识有能力,现在中央在提倡领导年轻化,知识化嘛。我们义陵供销社大学生不多,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担重任,小苏,这将来就属于你们这些**点钟的太阳。”

    “杨主任,我不会辜负你和县社领导对我的期望。我年轻,有冲劲,苦活累活我们应当冲锋在前,但是需要领导和老同志帮我掌舵,帮我把关,你们才是我们县社的定心柱啊。”

    “小苏啊,你有这个认识就好,年轻人就要有冲劲,但是也要知道尊重老同志。好,有这个认识就好。嗯,我把县社关于你任命的文件给你。”

    杨文广站起来在桌子上找了一会,取出一张纸递给了苏望。

    这是一份红头文件,标题是“义陵县供销社关于任命苏望同志为麻水镇供销社副主任的通知”,下面是“义陵供1993017”的编号,分割线下面便是正文“义陵县供销社各科室、各乡镇供销社、各直属公司:为了贯彻地区供销社领导关于加强我县供销社工作、大力推动基层领导年轻化、知识化,经县社党委研究决定,任命苏望同志为麻水镇供销社副主任。”

    下面是义陵县供销社的落款和大红公章,再下面则写着“报送:地区供销社人事科,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县人事局、县农经办、县农业局。

    你妹的,不就一个乡镇供销社副主任,说好听点就是“一副股级”,说不好听点就是一办事员,这种任命,也就县供销社走个过场就行了,地区供销社和县人事局都懒得理你这茬,更不用说惊动传说中的“组织部”。不过这好歹也是一“官职”,至少在工资上比一般办事员要多十几块钱,要不然县供销社还会如此正式出文件?而且自己还处在试用期,从某种严格意义上讲,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也算难得了。不过苏望知道,这一来因为自己是从地社派下来锻炼的,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自己前几日晚上去杨文广家拜访得“恰到好处”,杨主任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加上地社人事科夏科长的“托付”,自然也照拂一二,只是苏望想不到杨主任的照拂来得如此“隆重”。

    “多谢杨主任和县社领导对我的信任和重视,我一定会冲锋在前,吃苦在前,扎扎实实工作。”苏望接过文件后,当即表起决心来。

    “好了,小苏,我上午还要去县政府开会,就不送你了。你先去人事科报个道,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他们会安排好的。”

    “好的杨主任,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过段时间我再来拜访你,向你汇报工作。”

    到了人事科,因为有杨文广的招呼,手续什么都办得非常顺利,不过也就是几张表格填写,然后是领介绍信。最后人事科于科长说道:“小苏啊,按照规定,你的工资现在由我们县社发,根据地社人事科和县社领导的指示,你的工作时间从七月二十五日算起,工资也按镇供销社副主任一级来发,这些材料我们都会整理好送到财务科,你过五六天再上来去财务科把七月份的工资领了。以后呢每月1~3号来财务科领工资就好了。”

    “好的,多谢于科长。”

    “小苏啊,我待会还有个会,就不送你去麻水镇了,小王,你送一下小苏吧。”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于科长点了点头,连声应道:“于科长,好的,好的。”

    “小王,你一定要把苏副主任送到麻水镇供销社,帮助他做好交接工作,知道吗?”

    “苏副主任?”小王愣了一下,随即应道,“于科长,好的,好的。”

    在去汽车站的路上,小王开口道:“苏主任,我叫王小云,是人事科的科员,以后你叫我小王就好了。”

    “小王,你知道我这个副主任,针尖大的官,你以后还是叫我小苏吧。”

    “那怎么行,你怎么也是县社下文任命的麻水镇副主任,是领导啊。”

    “哈哈,领导,小王,要不然咱们换一换。”苏望看到王小云挺活络的,又是同龄人,便开玩笑道。

    王小云笑了笑便不出声,的确这个副主任是鸡肋,又是在乡镇,真要他拿在城里上班的机会去换,肯定不答应。

    “小王,你参加工作比我早,算是我的前辈了,帮个忙,给说说麻水镇供销社的情况。”苏望递过去一根烟道。

    王小云点上之后,吐了一口烟雾道:“麻水镇供销社现在就四个人,主任蒋金泉,是个老同志,参加工作三十多年,不要说义陵县,就是在地区供销系统也是排前面的。就是运气不好,一直在下面乡镇转,前两年打报告要求调回城来没被批准,只是提拔当了麻水镇供销社主任,升了官,离家稍微近了一点。蒋主任家在城里,看到回城无望了,年纪也快到退休了,于是就这样了。其余三个人都是麻水镇本地人,所以没什么事。”

    苏望心里想了想,这蒋金泉资格如此老,却混得如此差,不能用运气不好一句话来概括了,说不得现在他一肚子牢骚,自己过去了,指不定就好借机抽身了。就算他不管事,县社领导估计也不好说什么,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是老同志了嘛,杨文广刚才话里已经点了下,要尊重老同志呀。

    “小王,那麻水镇的工作繁重吗?”

    “不算繁重,就是每年春耕时忙一点,最忙的就是收棉花了,不过那时棉麻公司有人会下来,麻水镇供销社就只是帮个忙而已。”

    苏望喔了一声,对麻水镇供销社工作有了大概的印象。他很快便转移话题,不再深入问下去了,毕竟他和王小云才是初次接触,能告诉这些东西已经不错了。

    “小苏,你和地社人事科夏科长关系不错吧?”王小云突然主动问道。

    苏望深深看了一眼王小云,目光让王小云心生一点不安,不由自主地补充道:“夏科长前几天打电话到我们科里,特意叮嘱了于科长几句。”

    苏望不由笑了,看来帮夏科长小赢一把的效果还不错,嘴里却含糊地说道:“嗯,还不错,我入地社是夏科长一手操办的。”

    他这话你可以理解为苏望的入职手续是夏科长一手办理的,这和事实差不多,也可以理解是夏科长把苏望弄进地区供销社,不过看王小云的脸色估计理解为后一层意思了。

    王小云也不多问了,扯起其它的闲话来了。从交谈中苏望了解道,王小云原本是中专毕业,前年分在县果脯厂,去年不知走了谁的门路调进县供销社,还进来人事科这样比较好的科室。不过苏望也不深问,谁背后没点秘密?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麻水镇。

第八章 苏副主任(二)

    中巴车驶过一座不长的公路桥便是麻水镇街区了,沿着省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房子,部分是商铺,部分是当地居民的住宅,现在又是秋收季节,两边可以看到一些居民将自己稻谷摊在自己门前的空地晾晒,有的甚至延伸到了省道两道,这使得所有的车辆不管是客车还是货车,一进了街区便变得缓慢起来。

    到了三岔路口,苏望王小云两人和几个乘客下了车。站在路边,王小云看了看周围笑着道:“幸好今天不是麻水镇赶场,要不然我们得从桥头那边走过来。”

    苏望知道这话的意思,赶场的标准说法是赶集,按照义陵县的风俗习惯,附近一片的乡镇都是轮流赶场,一三五到这个镇赶场,二四六到那个乡赶场,绝不会和城关镇一样,天天赶场。而且这先后秩序只有这片的百姓才清楚,算是大家不约而同吧。麻水镇因为有一条省道通过,属于比较繁华的地方,一般是三日一场。每逢赶场日,四乡八里的百姓们都会涌过来,那点不大的农贸市场根本不够用,于是省道两边成了非常拥挤的地方,于是每逢麻水镇赶场,这一段省道肯定会堵车,从桥头那边堵到出麻水镇。

    “小苏,这边走。”王小云来过麻水镇供销社,熟悉路径,苏望虽然几次经过这里,也在这里停留一两次,但是只知道镇政府和义陵县六中的位置,供销社还真不知道在哪里。

    沿着一条泥路向前走,这就是麻水镇街区的主干道,两边有电影院、商店、饭店,除了部分“公家”的房子,其余的都是百姓修的楼,下面当门面,上面当住宅。这条路直通向镇政府和一大片密集居住区。过了电影院,走了几十米,看到一个比较大的院子,这里的房子密度也一下稀疏许多。

    “这是麻水镇粮站,供销社和它同一个大院子,不过只占四分之一的面积,办公室和仓库都在这边。”走进院子里,王小云指了一圈道。

    走近一栋平房,苏望终于看清楚门口右面挂着的那块木牌子上写的字“义陵县麻水镇供销合作社”,上面的字迹被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左边那块牌子上的字倒还清楚,苏望老远就看清楚了,“中国**义陵县麻水镇供销合作社支部”。

    走进这间房间,里面有点阴暗,不过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摆设,两张桌子对面摆着,上面放了一部电话机,对面靠墙是一张长椅子,旁边还有几张凳子,后面靠墙摆着两个大柜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坐在里面那张桌子上,正对着门口。

    “蒋主任,你好!我送苏副主任过来了。”

    蒋金泉从桌子前站了起来,迎了过来。

    苏望连忙走了过去,伸出双手道:“蒋主任,你好,我就是苏望,还请多多指教。”

    蒋金泉右手和苏望握了握,淡淡地说道:“指教谈不上,你是大学生,前途远大啊,不比我们这些老家伙。”

    苏望笑了笑没有出声,他知道,人家工作三十几年才熬到一个主任,自己还没转正就是副主任,心里的气能顺那才有鬼。

    “坐吧,坐吧,”蒋金泉随意指了指道,然后往门口走了几步,高声喊道:“老余,老余!”

    话刚落音,一个声音随即应道:“来了,来了。”

    随即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口,“蒋主任,有什么事?”

    “这是县社人事科的小王,这是新上任的副主任小苏,你去商店喊下老汤和老向,一起在这里开个会。”

    老余听完后连忙与王小云和苏望握了握手,嘴里喊道:“欢迎两位领导。”然后转过头问道:“蒋主任,那这商店上午不开门了。”

    “今天又不是赶场,上午不开门了。”蒋金泉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待到老余出门后,蒋金泉又坐回到座位上,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然后介绍道:“老余是仓管,平时就在仓库,老汤负责内勤,老向负责财务,平时都在商店上班。”

    苏望给蒋金泉递过去一根白鹤烟,随手又递给王小云一支,然后坐到蒋金泉对面桌子前的座位上,给自己也点上一支。

    “小伙子不错,抽白鹤呀。”蒋金泉把烟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自己给自己点上道。

    “抽习惯了,抽习惯了。”苏望顺手把烟盒子往中间移了移。

    “年轻人还是多存点钱,将来不能全靠父母。父母亲为了子女辛苦一辈子,还要包办结婚生孩子,苦啊!”蒋金泉狠狠抽了几口道。

    “蒋主任说得是,子女长大了就应该自立了,不要说多孝顺父母,至少不能给父母再添麻烦了。”苏望附和道。

    蒋金泉在烟雾中看了一眼苏望,“希望小苏说到做到,要是这样,你父母就有福了。”

    沉默了一会,蒋金泉在烟雾又忍不住牢骚道:“现在的年轻人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有钱就花光,临到结婚这种大事,就只管问父母要钱。就说我家小儿子,好容易谈了个女朋友要结婚了,兜里却没有一分钱,只管伸手管我要。给得慢了还抱怨,真是前世的讨债鬼。”

    苏望知道蒋金泉家安在城里,儿子结婚那就自然按照城里的规矩来,彩礼什么的乱七八糟算下来,按照现在义陵县城行情,没有八千也要六千,家里富裕的都是论万数算。而蒋金泉三十多年一直在乡镇打转,估计没有多少积蓄,家底也让大儿子给花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段时间被这个钱字给憋狠了。不过看样子他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一见面就牢骚家里的人,这叫人怎么接腔?

    苏望和王小云都不好说什么,就连附和一声都不方便,毕竟人家在骂自己的儿子,你附和一声是啊是啊算什么?两人只能在沉默中听蒋金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一会,一个宏亢的女声传了进来,算是解了两人的围。

    “吓,原来副主任上任,怕是要摆一桌才行啊。”声到人到,最先进来的一个高度中等、身材略胖的中年女子,大约四十来岁,脸上一团喜气。

    “老向,这就是新来的副主任,小苏。”蒋金泉把烟头摁灭了介绍道,“这是老向,这是老汤。”

    另一个妇女大约三十多岁,个子较矮,也偏瘦,进门只是跟苏望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好了,人都到齐了,开会开会。”待到大家都坐下,蒋金泉宣布道,“小王,你宣读一下县社的文件。”

    王小云拿出一份文件,跟苏望在杨文广那里拿到的一样,估计是发到人事科的。他抖了抖纸,然后把标题、正文念了一遍。

    王小云刚念完,蒋金泉就接言道:“小苏,你给大家讲几句。”

    苏望笑呵呵地站起身来,给蒋金泉、王小云、老余各发了一支烟,“蒋主任,我刚到麻水镇,什么情况都不熟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请老同志多教教我。”

    接着苏望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递给老向。

    “向大姐,汤大姐,这是我给你们带来的瓜子,电影院门口苏婆婆家的瓜子。”

    “吓,苏副主任可真是好人,还记得我们女同事。”老向笑吟吟地说道,老汤脸上也露出笑意。电影院苏婆婆的瓜子远近闻名,吃起来的确好味道,两人很快便磕起来了。

    “对了蒋主任,我们这党支部有几个党员?”

    “哦,小苏,你也是党员?”

    “是的,我在学校里就入党了。”

    “嗯,不错,这年轻人就要积极上进。我们党支部以前就我一个党员,现在有了你,可以开组织生活会了。”蒋金泉点点头。

    王小云这时凑过来说道:“苏副主任,你看是不是把介绍信给蒋主任盖个章,我好带回去和文件一起归档。”

    苏望连忙从背包里取出介绍信,递给蒋金泉。他从抽屉里拿出公章在上面盖了一下,然后递给苏望。苏望看了一眼便顺手递给王小云。

    “两位领导,我的事算完成了,也该回去复命了。”

    看到蒋金泉没有说什么,苏望开口道:“小王,不要急着走。你好容易来了一次,吃顿饭再走。蒋主任,老余,向大姐,汤大姐,我请各位同事一起吃个饭。”

    “这样啊,小苏啊,原本应该是单位给你接风,可是我这几天心脏一直不大好,一直想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可是工作脱不开身,现在你来了,我也有空去城里。这样吧,中午你就和小王以及老余他们一起吃个饭,打个条子,回来报销,我就不陪你们了。”

    “这哪行了,蒋主任,一起吃了中饭再回去。”

    “不行啊,小苏,我约好那边的医生,就等着你来啊。对了,你的住宿问题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供销社也没有多余的房子,我呢也是借住在粮站里,可那边已经挤不下了。我和老肖打好招呼了,你就住他们家,要是合适的话就在他们家搭伙吃饭。”

    “老肖?”

    “肖万山,这麻水镇的大能人,人大代表,就在粮站旁边起了栋房子,我们供销社就租了他们家一楼当门面。”向大姐在一旁解释道。

    “好了,现在十一点了,也差不多了,老余你们三个先陪小王去美美饭店,我带小苏去老肖家打个招呼,待会再带他过去。”说着蒋金泉便将公章从抽屉里取出,用报纸一包塞进包里,然后再把包拎在手里。

    从大门处走出来,两拨人便分开,向不同的方向走去。苏望跟在蒋金泉的身后,沿着粮站的围墙向里走。一边走蒋金泉一边感叹道:“以前我们麻水供销社商店是这里算是最大也是的店,这几年不行了,私人商店越来越多,最后连门面也被镇政府收回去承包给别人。但是我们还得卖生产资料,只好租了老肖家的门面。”

    “以前的门面不属于我们供销社吗?”

    “这是笔糊涂账,那门面是镇政府借给我们供销社用了三十多年,后来开始私人承包了,那块门面正当路,镇政府看到眼红就收了回去。”蒋金泉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新星商店”说道,“县社跟镇政府、县政府扯了几年皮,可还是争不过人家。谁叫我们供销社没落了,不顶用了,人家也不放在眼里了。”

    很快,走过粮站的围墙就看到一栋气派的小楼,应该有四层楼高,旁边靠粮站的位置还搭了一个平房,看上去是门面,紧闭的大门旁挂了麻水镇供销社商店的牌子。

    “老肖,老肖!”蒋金泉站在小楼客厅前吼了两声,一个瘦高的男子从客厅后面门转了出来。该人一米七几,瘦高的个子、红润的脸显得非常精神,走起路来一阵风,一点都不像五十来岁的人。

    “蒋主任来了,快请进。这位是?”

    “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我们供销社新来的副主任,小苏,这位就是镇人大代表,老肖。”

    “肖大叔,你好,我叫苏望,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快请进,老婆子,快点来倒茶。”

    一个五十岁的妇女走了过来,跟蒋金泉打了个招呼,和苏望点了点头,倒上两杯水便离开了。

    “老肖,房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老早就准备好了,住三楼。”

    “行,那就从今天算起,每个月二十五元,以后和门面租金一起付给你。对了,小苏一个人,跟你家搭个伙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

    “那你每个月算多少钱?”

    “那怎么能算钱?不就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情吗?再说了,小苏也是你们供销社领导,算钱不好了。”

    “老肖,不要废话了,你这人我还不知道,亲兄弟明算账。只是小苏是我们供销社的人,又年轻,工资不高,你不要太黑就行了。”

    “蒋主任,看你这话说的,要不然这样,每个月四十怎么样,一日三顿都跟着我家一起吃。”

    “行,小苏,这个钱也差不离了,这房租供销社给了,这伙食费你得自己交。”

    “那是应该的。”

    “好了,老肖,就这么办了。小苏,我们走吧。”

    “好的,肖大叔,中午我们同事一起吃饭,你过来一起吃顿?”

    “不好了,不好了,这是你们内部聚餐,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掺进来?”

    “肖大叔,怎么不好呢?我们供销社租的是你的门面,我又住在你家,你怎么算外人呢?”

    “瞧你说的。”

    “老肖,小苏请你吃饭就干脆点,走了。”

    三人往回走了一段路,到了美美饭店门口,蒋金泉挥挥手便往省道旁走去。

第九章 正式上任

    苏望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部半旧不新的台扇在竭斯底里地吹着风,拼命地驱赶着室外的炎热。

    苏望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王小云已经坐上回城里的中巴车,老余回到了隔壁的仓库,这会可以听到微微的呼噜声。向大姐和汤大姐也将商店的门打开,估计到下班之前自己买的那包苏婆婆家瓜子应该可以被消灭完。

    蒋金泉没有做任何交待就匆匆忙忙回城“看病”去了,估计也没什么好交待的。整个麻水镇供销社的进货、仓储、销售、财务都有“专人”负责,而且是在县供销社“密切指导”下完成的,每个月县社都会有人下来核实库存和财务,货款每天直接存在不远处的信用社专用账户里,人事什么的更是县社一手操办,蒋金泉和苏望要管的事好像不是很多,顶多每天巡视一下,下面三个兵谁要请假就批一下,然后去顶顶班,以及对一些突发的小事进行“决策”,至于突发的大中事,估计还得请示县社领导。

    苏望把办公室里的报纸都翻了出来,大部分都是《荆南日报》,最早的居然还有去年的,厚厚的一叠,放在最上面的是93年2月26日的报纸,上面头版头条是荆南省省委书记董怀安履新的消息,除了有照片之外,还有这位新任荆南省委书记的简历。

    看了两个多小时的报纸,苏望觉得无聊起来,不由扫了一眼办公室,想找些还有其它什么事可以做。

    桌子旁边有一部电话机,可惜被一个木匣子给装了起来,还给安了一把锁,只能接不能打,而且锁的钥匙在蒋金泉手里。

    这年头的程控电话还比较稀缺,整个麻水镇除了镇党委、镇政府机关有几部外,估计就只有镇邮局、信用社、粮站、供销社这几个单位有了。而且电话费不菲,据说在九十年代初,农话话费好像快赶上长途价了。

    苏望在木匣子上摸了几下,终于打消了抓起电话找某个朋友煲电话粥的念头,该干些什么呢?苏望看了看表,才三点不到,不如去镇上转一转,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苏望特意从街道的另一边走,避免与在商店坐镇的汤大姐和向大姐,他在中午聚餐就知道了,这两个女人属于话痨一类的人物,加上今天不赶场,生意应该很清淡,闲得无聊的两人抓住自己估计没有半个小时是脱不了身。

    镇电影院在肖万山家的斜对面,上面的海报居然还是八十年代的《庐山恋》、《巴山夜雨》,唯一一张稍新一点的是《红高粱》,那一高一矮两个赤膊上身男子站立在红色之中的海报,让苏望有了一种重复历史的感觉。不过电影院门口黑板上写着今日放映:《夜光杯》,这部电影苏望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参观了一番,苏望继续往前走,走过“新星商店”,里面排着一个长玻璃柜,后面是一排玻璃橱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商品,从烟酒到毛巾鞋子,应有尽有,时不时有人走进来,打一瓶酱油或拿一瓶郎山大曲,也偶尔有一两个小孩子进去买上一两包酸梅粉之类的零食,刚一出门便迫不急待地打开塑料包品尝起来,那神态好像是吃到什么绝佳美味。

    苏望在商店里转了一圈,里面两个售货员坐在一边聊天,连看苏望的眼神都是懒洋洋的。

    再往前走就是镇邮局,前面一个硕大的绿色邮筒立在路边,隔壁便是信用社,倒是装修得最洋气,可是里面的营业员似乎比储户还要多。再过去就是派出所。它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大门上的警徽倒是颇有震慑力。

    苏望继续走了几步,终于来到麻水镇的中心-麻水镇党委和镇政府,这个院子几乎和粮站一样大,但是看上去要新崭很多,也气派很多。

    苏望在镇政府门口徘徊了一圈,突然听到一声女高音响起,“呀,这不是苏主任吗?”

    苏望转头一看,正是美美饭店的老板娘-陈小美。她名字虽然叫小美,却已经三十多岁,加上身材肥胖,看上去四十出头了。田小美对苏望印象深刻,因为苏望一身穿戴和镇上的人大为不同,一看就是城里出来的,而且年纪轻轻居然是供销社副主任。

    陈小美这一嗓子引来不少路人的关注,他们都随之将目光投射到苏望身上,让苏望很是不自在。有好事的低声问道:“苏主任,什么主任?”

    “你们还不知道,这是今天刚上任的镇供销社苏副主任。”

    哦,原来是供销社的主任,而且还是副主任,不少热情的目光顿时冷了下去,大部分人又继续自己的赶路,只有几个好事的妇女还围在陈小美的身边,一起打量着苏望。

    “陈老板娘,你这是干什么?”

    “这不要赶晚饭了,我去集市里砍几斤肉,买些菜。”

    “哦,那你忙,你忙!”苏望点点头便继续向前走去。

    “苏主任,你可要常来照顾我家的生意啊。”

    “一定,一定!”苏望一边紧走几步一边应道,走去十几米远,还看到陈小美和那几个妇女指着自己在议论什么。

    过了镇政府,便是一条支道,这条支道在田野中蜿蜒数百米,一直通到麻水镇中心小学和义陵县六中。从支道过去便是一排排密集的民房,麻水镇镇上大部分居民基本上都住在这一片,而在居民区靠后一点则是一个不大的集市。这个集市只能够平时用,而一旦赶场,整个麻水镇就区都会成为集市。

    集市过去依然是居民区,只是房子便稀疏了,再过去便是田野,街道也变成了小道,一直通向远方的村庄。

    苏望转得很慢,一圈回到供销社商店时已经四点半了,他看到汤大姐和向大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

    可能是急着要回家做饭,两人没有和苏望多说几句,便匆匆各自离去,汤大姐直接回家,向大姐则要去信用社,把今天的营业款存进去。

    走到粮站大门,正好看到老余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

    “苏主任,回家吃饭去了。”老余打了个招呼便走了,他吃完晚饭,洗完澡,看会电视,九点多钟的样子就会来仓库睡觉值班,因为这样他每月可以多拿二十元的值班津贴。

    苏望看了看还正当红的太阳,再看看已经寂静无人的粮站院子,不由摇了摇头,把办公室门一锁,往肖万山家走去。

    走进客厅,里面没有人,只有后面有肖万山老婆郑大娘和她媳妇杨杏花的声音,好像郑大娘在埋怨杨杏花什么。准备往里走的苏望停住了脚步,在客厅里的长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客厅很简陋,正中墙壁上是一个写着“天地君亲师位”的龛位,上面摆了两个可以发光的塑料蜡烛,正中是一个香炉,再前面则是三个小酒杯,两个放着水果的盘子。两边则摆了两个长木沙发,刷着红漆的那种,还零散着几张木凳子。

    上午放东西时苏望对肖万山家布局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客厅直通后面的院子,旁边还有个门,直通楼梯间,不过平时都紧闭着。因此要想上楼必须穿过客厅走到院子里,再从后面一扇通楼梯间的门进去上楼。

    听到后面人声静了下来,苏望站起身来走了进去,只见郑大娘坐在院子里水龙头前洗菜,杨杏花则在厨房里熬猪食,一股怪味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肖万山家基本上是专注于副业,就连自家的田地都租给旁人去种,因此不必养牛,但是猪还是喂了几头,就在厕所后面。

    “郑大娘,在忙着呢?”

    “哦,是苏主任下班回来了。”

    尽管苏望要求郑大娘叫他小苏,可郑大娘依然出口就是“苏主任”,苏望也只好任由之了。

    “苏主任,我们农村做饭都比较晚,差不多要六点去了,你要是饿了跟我说,我先给你做。”

    “郑大娘,我不饿,六点大家一起吃吧。”

    正说着,杨杏花走出了厨房,中午聚餐听肖万山说,他媳妇杨杏花是从山区安洋乡那边嫁过来的,和他儿子已经结婚两年多了。

    中午放东西苏望只是远远地看过杨杏花一眼,觉得这个女子应该不过二十岁左右,个子不矮,身材似乎还不错。现在这么近一看,发现杨杏花大约一米六多,穿着略粉的衬衣和黑色裤子。她的肤色很好,脸上和胳膊都能看出一种水嫩来,似乎一捏就能出水。脸上的五官很匀称,显得很清秀,只是鼻子上有两点淡淡的雀斑,却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几缕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贴在脸上,更显出她脸上的水色。

    杨杏花使劲地提着一个铁水桶,里面满是猪食。而她的胸部看上去非常丰满,很薄的衣料不仅衬托出那曲线,更恰到好处地将外人的目光挡在外面,你只能看到她胸罩的形状,却看不到更多的东西。黑色直垂的裤子将她滚圆的屁股包得很紧,在她一弯腰时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苏望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得差不多,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招呼道:“杏花嫂子要去喂猪呀?”

    “是的,苏主任,你坐会儿。”

    “好,你忙。郑大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有啥要帮忙的?这厨房的事都老娘们干的,你一个大老爷们掺合啥,要不你先上楼休息一会,吃饭我叫你。”

    苏望在楼上刚待到六点左右,就听到楼下肖万山在喊道:“小苏,下来吃饭了。”

    苏望应了一声便走了下去,到了院子时发现正中间已经摆好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六碗菜,郑大娘和杨杏花还在厨房收尾,而肖万山已经在上位做好了,旁边放了一个塑料酒壶,可以装五斤酒的那种。

    “小苏,坐,坐”肖万山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

    苏望点了点头,先到水龙头那里洗了洗手,然后坐了下来。

    “还是你们城里人讲究,吃饭先洗手。”

    “肖大叔,我也算不上是城里人。我出生在光明乡甘露村,我父亲就是那里的农民,只是我母亲是下放的知青,78年我才随父母亲回城的。”

    “甘露村苏家?呀,是不是苏南公家?”

    “苏南公是我家先祖。”

    “不得了啊,小苏,你家先祖可是我们这一带出的为数不多的大官,正宗的书香门第。记得我爷爷说,民国前清时,这一带的读书人都已拜在你们苏家门下读书为荣啊。”

    “那是我曾曾太公和曾太公,他们一个是举人,一个是秀才,不过到了我太公(曾祖父)和我祖父都变成正儿八经的农民了。”

    “变农民好,要还是秀才举人,解放了指不定要吃多少苦了。这说明你们苏家运数好,有顺应天命之运啊。金洞乡陈家你知道吗?也是出过大官的,解放前因为他家长子是中央大学毕业的,在南京当官,结果一家子全散了,前几年他家老大从台湾回来,亲人没找到几个,连祖坟都不知道迁哪里去了,当场是一场大哭,搞得陪同的县领导都尴尬不已。”

    金洞乡苏望知道,不过和麻水镇、光明乡不是个方向,离得很远,至于陈家,他就不知道了。

    “这是历史遗漏问题,不好说什么了。”

    “这都是命啊。”

    “我家怎么就没个海外关系的命,爸,你说我们肖家怎么没有亲戚去了台湾或者美国什么的,要不然我现在花的都是美金了。”插话的是刚从客厅走进来的肖家勇,肖万山唯一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不过都已经嫁出去了。

    肖家勇长相偏向他母亲,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五的样子,却很是壮实,有点墩墩的。苏望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他,这是第一次见面。

    “你知道回来了,都在外面玩了一天牌吧,输了多少?”

    “什么输,你就知道咒我输。

    “好了,不要吵了,儿子一回来你就吵。苏主任,你不要见笑。”郑大娘闻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大声接言道。

    “没什么,我在家也经常被父亲说。”

    “家勇啊,这是小苏,镇供销社副主任,以后就住在我家三楼了。你个小子,好好学学人家,找一份正经班上,不要再在外面晃来晃去的。”

    “正紧班上,我想去镇政府上班,你能把我弄进去吗?”肖家勇不屑地撇撇嘴道,“小苏,看样子你应该是个大学生,怎么被分到这穷山僻壤来了?”

    “现在大学生满地走,能有工作分配就不错了。”

    “还是得看家里的关系,家里有背景,不要说大学生,就是一中学生也能进好单位。我一个同学,读书时比我还调皮,成绩比我还差,现在怎么了,进了镇财政所,还不是因为他爸是镇党委副书记。”

    肖家勇坐在座位上,用筷子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道。

    “好了,你妈还没上席,你就开吃了,还有没有规矩?”

    “算了算了,老头子,反正是要吃饭的。”

    郑大娘在肖万山另一侧坐下,杨杏花则靠着肖家勇坐了下来。

    “来,小苏,喝点米酒,这是我们镇张麻子酿的糯米酒,味道不错的。”肖万山给苏望倒上一杯酒,也顺便给肖家勇倒上了一杯。

    这米酒还有点浑浊,应该是土法酿造。苏望抿了一口,口感纯绵,虽然不够醇厚,但是已经相当不错,至少比郎山大曲喝起来要舒服。

    吃完饭,肖万山拉着苏望继续坐着,任由郑大娘和杨杏花收拾,而肖家勇则点起苏望递过来的白鹤烟,自顾自抽起来。

    “家勇,明天是赶场,你好好收拾一下,不要再跑出去了。”

    “知道了,我还指望明天多挣几十块。”

    等了一会,肖万山出去散步去了,苏望先去洗了澡,然后打了声招呼先回三楼房间去了。走到楼梯间,他隐约听到郑大娘对肖家勇说:“儿子,你怎么还不着急,都两年了,你媳妇都还没怀上,你还想不想让我和你爸抱孙子。”

    而肖家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什么着不着急,我这么年轻还想多玩两年,再说了,我一个人使劲有啥用,种子在地里不发芽我有什么办法?”说罢便也出门去了。

    接下来便又听到郑大娘唠唠叨叨埋怨杨杏花的话,不过已经走到二楼的苏望却是听不大清楚了,他从楼梯间的窗户向下看过去,只看到杨杏花低着头在厨房里忙碌着,任由婆婆埋怨,而她整个身子在灯光下现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突然间,杨杏花抬起头,向这边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苏望,脸一下便现出红晕来,头低得更低了。幸好郑大娘已经唠唠叨叨向厕所走去,没有看到。

    苏望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资治通鉴》第七册,躺在床上看了起来。看了大约一个小时,一阵疲惫涌了上来,苏望顺手关了灯,很快便陷入沉睡中。

第十章 平淡的生活(一)

    第二天,苏望被一阵鸡叫给吵醒了,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麻麻亮了,再看看手表,六点一刻。

    苏望收拾了一下,跑下楼去洗脸刷牙。厨房里只有杨杏花在忙碌,看到苏望,杨杏花先是点了下头,然后连忙转过头去,继续忙他自己的事情。

    苏望又回到三楼房间,换上短衣短裤和跑鞋,砰砰地跑下楼去,到了客厅看到郑大娘在整理几个大纸箱子。

    “苏主任,你这是干什么去?”

    “郑大娘,早啊,我出去跑步,锻炼身体。”

    “你们城里人规矩真多,这身体还要锻炼。”

    苏望出了门,直接向六中方向跑去,到了六中附近,他就在学校外面找了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先练了一套六段锦,先把手脚筋骨活动开,接着打了一套形意拳。

    自从重生后,苏望当然知道该文武双修,尤其是武,不但可以锻炼身体,避免上一世宅男体质,而且有时候有自保能力。不过苏望重生时已经十九岁了,再如何练也练不成什么高人,不过总比不练要强。苏望在学校图书馆找到《六段锦、五禽戏》以及在旧货市场淘到民国时代出版的薛颠的《形意拳术讲义》和《象形拳真诠》,当即做为宝贝照练起来。

    打完心意拳后,苏望出了一身汗,接着又练压腿、腾跃、变速跑等等项目,完了之后再打一套象形拳,休息两分钟后再练一套五禽戏收尾。结束后便慢跑着往回赶。

    等赶到肖万山家都已经七点半了,苏望冲了一澡,和着肖家一家人吃了早餐便向粮站办公室走去,开始第二天的上班。

    粮站里还是像昨天那样安静,老余回家吃早餐去了,估计得九点左右才会来上班,而商店的门还没有开,估计还得等一阵子两位大姐才会忙完出门。

    苏望把麻水镇供销社前三年的资料都拿了出来,准备翻阅一遍以熟悉情况。苏望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不知不觉听到外面人声越来越大,而老余也走了进来,看到苏望坐在办公室便点点头道:“苏主任,在忙着呢?”

    “是啊,看看资料,熟悉一下情况。”

    “苏主任,你今天麻水镇赶场,最是热闹的一天,你可以出去转转。”没等苏望答话,他转手拎起一个热水瓶道:“苏主任,办公室早上我已经打扫了,开水瓶也也到粮站那边灌好了,趁着水热,给你泡壶茶吧。”

    说着,老余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黑茶。

    “哦,谢谢老余了,我们镇供销社多亏有你这样的老黄牛坐镇,。”苏望听明白老余的表功,当即“表扬”道。

    老余的笑容更浓了,他晚上就住在仓库,早上起来顺便把办公室打扫一下,开水瓶灌上开水都是举手之劳,但是这样却能得到领导们的表扬和重视。虽然镇供销社主任屁大个官,但好歹算是他的直接上司,有些东西是绕不开的。例如调工资,虽然是县社决定的,但是镇社主任不给你报上去,你也白瞎。现在镇社领导又多了苏望这么一个副主任,因此老余必须找机会把话挑明,工作不能白做,至少要让领导知道。

    看着老余麻利地把自己昨天中午买的搪瓷杯泡上满满的一缸子茶,苏望开口问道:“今天麻水镇赶场,商店那边需不需要我过去帮忙?”

    “不需要的,就算是赶场,也不会多什么事,老汤老向她们完全应付得过来,顶多我送一两趟货,苏主任你还是在办公室坐镇,要不你出去转转,视察一下工作。”

    苏望有点想笑,这点屁事还需要去视察?

    闲聊了一会,老余便回他的岗位,隔壁仓库听收音机去了。

    到了十点钟,外面已经是人声鼎沸,甚至远远传来汽车喇叭声音,想来是省道上被堵的车辆发出来的吧。

    苏望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脖子,决定出去转转。

    供销社商店虽然比平时多了一些人,但是两位大姐依然是游刃有余。毕竟供销社商店卖的是镰刀、锄头、薄膜等生产资料以及陶土缸子、铁锅等货品,不可能经常需要更新购买,赶场的农民只是有需要的才过来买些。

    走过供销社商店,看到肖万山家门口也摆了一个摊子,两张门板架在四张长凳子上,上面摆着一些黄跑鞋、雨鞋、雨伞、纱巾之类的东西。郑大娘和杨杏花则在那里照应着。

    苏望走过去时,正好一个老伯在看黄跑鞋,嫌三元一双太贵了,正在那里讨价还价。

    “吓,这黄跑鞋是我家老倌子从昭州军工厂弄来的,是专门给解放军穿的,不是其它商店次品货所能比的。你看看,这鞋上还有工厂的标号,6451厂,这可是军工厂,专门给解放军做衣服鞋子的厂,一般人怎么能弄到啊。三块钱,和别家商店的一个价,但是你比比这个质量,军工厂出的,一般厂能比得了吗?”

    6451厂苏望知道,他一个大学同学张爱国就是那个厂的,他老爸是那个厂的副厂长,地方名称叫昭州洪湖厂,拥有自己的纺织厂、服装厂、鞋厂,产业一条龙,的确是给解放军做服装鞋子的军工厂。

    老伯被军工厂的名头给唬住了,再仔细看了看,感觉的确与其它商店看的鞋子不同,质量好像要好上一些,考虑了一下当即付了钱买下了。

    “郑大娘,忙着呢?”

    “是啊,苏主任,趁着赶场挣点小钱。”

    “肖大叔在家不?”

    “他一早就去城了,说有事要办。哦,家勇在家,你有事找找他。”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苏望往旁边看,发现那扇平日里紧闭的侧门今天打开了,肖家勇摆了张桌子在门口,门口上还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粉笔写着“香港录像片,枪战武打片,片片精彩,一元一张票,随到随看,不清场。”

    这肖家勇还放录像,只是怎么没有把声音放出来,在街道另一处,好像也有一家在放录像,打斗的声音都传到这边来了。这样搞怎么吸引客人,要不是走近,谁知道这里放录像。

    正诧异着,肖家勇刚好收了两个人的钱,看到苏望在跟前,忙笑着道:“小苏,没事出来转转?”

    “是啊。”

    “要不上去看录像,好片子,精彩。”肖家勇眨巴着眼睛说道,那表情特别像上一世朋友搞到东瀛艺术片,邀请一起欣赏时的神态。

    你妹的,难怪没敢放声音出来,看来楼上在放香港肉搏片,只是这肖家勇胆子不小,这个年头就敢放这种带颜色的片子。虽然几年后这种东西在很多地方的录像厅开始“普及”,可现在是啥时候,这肖家勇算是领先时代潮流了。

    “上去看,很精彩,有料的,没关系的,我还能收你钱。”肖家勇看到苏望没做声,以为他不知道其中的含义,连连鼓惑道。

    说着他看了看手表道:“正好,我该上去换片子了。杏花,杏花,你帮我收下票,我上去换带子了。”

    说完便拉着苏望往楼上。

    到了四楼,木门是半掩着,由于整个房间的窗户被蒙上了报纸和画报,显得比较阴暗。苏望扫了一圈,发现里面摆了十几张长凳子,坐了大约二十几个人,清一色的男人,从五十多岁到十几岁不等,个个都聚精会神地等着正前面一台二十五寸的彩色电视机在看。

    电视里在放着精彩的节目,一个全身上下和胸部一样丰满的女人被同住的几个男子勾引着,好像一个男子得手了,于是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只看到两堆肉在晃来晃去,还有那个女人略微带假的呻吟声和那个男子在拼尽全力的喘息声。

    看了几分钟,对于上一世见惯了勤奋的武老师、德艺双馨的苍老师表演的苏望,这种俗称三级片的录像实在老了点,除了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有点兴奋,后面越看越乏味了。

    看到苏望打了一个哈欠,肖家勇不由诧异地推了推他问道:“小苏,你看过。”

    “小肖啊,你觉悟还太低,还只停留在侮辱女人的水平,你应该向更高层次看齐,至少要达到侮辱全人类的水平。”

    “我靠,你是说毛片?”肖家勇开始地惊呼一声,随即压低嗓门说道,这家伙其实蛮聪明的嘛。

    看到苏望只是笑了笑,肖家勇不由赞叹道:“真是待在城里的,事事都领先我们一步。不过这些片子我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的,至于毛片我连看都没看过。”

    “小肖啊,你暂时不要去碰那些了,光这些东西已经很吸引人了。”

    “也是,放这些我都已经冒很大风险,完全靠老头子面子,派出所那些人才睁只眼闭只眼,要是放毛片,估计就罩不住了。”

    “对了,你下面怎么不放声音?”

    “我的苏主任,这片子我敢放声音吗?”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搞得这么鬼鬼祟祟,越是容易让人怀疑。”

    “可不是,我也头疼,不过放得一天算一天,那天派出所找上门来再说。”

    “你家有录音机吗?”

    “有啊,干什么吗?”

    “你把一些正经的香港武打枪战片的声音用磁带录下来,再用录音机在门口接个喇叭,来回地播放不就行了吗?”

    “行啊,真是高招啊。至少我家也是在放正经录像,派出所那边的面子也过得去,小肖,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人才啊。”

    苏望不由笑了笑,再过几年,义陵县满大街都是这样,外面枪战武打惊天动地,里面床上床下翻天覆地。

    正说着,电视里的片子结束了,肖家勇悄悄地对苏望说道:“小苏,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看一部更猛的。”说着他便钻进旁边他住的房间去找片子去了。

    苏望却不顾一屑,你再猛能猛得过一本道吗?

    新片子一放,果然够猛,两个狗男女一上来就在野外脱光了衣服,然后各种姿势花活一通表演,不过还是停留两点上,顶多让你看到黑森林的边缘。苏望只听到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就连肖家勇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苏望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便拍了拍肖家勇,看到他舍不得离开,就一个人下楼去了。

    一转出来便看到杨杏花在那里买票,她应该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楼上放得是什么片子,看到苏望走了下来,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而就在,刚才看到的某些情节突然从苏望的心底跳了出来,那白花花的身子,丰满的胸部,滚圆的臀部却与杨杏花的脸合在了一起,在苏望的眼里,杨杏花的衣衣、服仿佛变成了透明的,整个丰润的身子一下子展现在苏望的面前,而他的某个部位却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

    苏望连忙让自己镇静下来,笑着和杨杏花点头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看到消失在人头涌动中的背影,杨杏花的脸变得火辣辣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被婆婆的叫声惊醒,连忙走过去帮忙。

    这天晚上,苏望失眠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杨杏花的脸,已经被录像“置换”的身子在苏望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突然,苏望现出一个念头,那肖家勇会不会一边看录像,一边和他老婆杨杏花现场实践?

    想到这里,一幅无比香*艳淫*靡,直逼东京热的情节出现在苏望的脑海里,苏望感觉一股热流从下面涌起,迅速焚烧了整个身体,这一刻,他有了悄悄爬上四楼,去窥视一番的冲动。就在他极力压制冲动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楼上如隐如现地传了出来,像是女人在压低嗓门哭,又像是低低的呻吟声,又像是极力克制的吵闹声,反正你想到什么它就像是什么。

    苏望实在忍不住了,跳下床去,打了一套十二形形意拳,这才定下神来。重新躺回到床上,默念了一遍化学元素表这才昏昏入睡。

第十一章 平淡的生活(二)

    直到苏望上任之后的第二个麻水镇赶场日,即其上任的第五天上午九点多,蒋金泉才从县城看病回来,不过看上去这次看病和治疗似乎没有什么效果,他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黑。

    “蒋主任,你看病这段时间,同事们都恪守职责,没有出什么问题。”苏望给蒋金泉泡上一杯子茶,并汇报道。

    蒋金泉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这麻水镇供销社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以前他经常回县城看病,一看也是好几天,也没见出什么事,但是苏望这番汇报还算是尊重领导。

    “对了,小苏啊,这个月二十号县里要开棉花收购工作会议,由县政府主持召开,县农经办、县农业局、县农行、各乡镇农业负责人、县社、县棉麻公司、各乡镇供销社、信用社负责人都要去参加。估计那几天我还得去医院看看,我看你代表我们麻水镇供销社去吧。”

    “蒋主任,棉花收购是我们供销系统每年的大事,也是我们义陵县农业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刚参加工作,情况都不熟悉,派我去参加这个会议,怕不合适。”苏望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蒋金泉,继续道,“再说了,这么重要的会议,派我这个新丁去参加,要是让领导看到了,是不是说我们麻水镇供销社不重视这项工作?所以还是蒋主任你亲自代表麻水镇供销社去参加比较合适。”

    蒋金泉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苏望一番,最后叹了口气道:“要是我年轻时有你这份稳劲,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唉,什么都不说了,我老了,退休报告都已经打了上去,就等着县社批下了。我在这个位子呆不了多久,小苏,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进步的。有什么想法你尽管和我商量,年轻人总要博一把,要不然怎么往上爬。谁不想往上走啊。”

    苏望心里不由一阵嘀咕,蒋金泉一回来就这么一段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到医院里跑了一趟,已经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了,应该不可能啊。他这种活了五十多年的老社会,真要醒悟早就醒悟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哦,记起来了,蒋金泉刚才回来时没有直接奔办公室,而是去了一趟旁边的仓库,半个小时后才过来的,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其他人找老余有事呢。

    看来在上班第一天,这位蒋主任就把自己撂下是有目的的,为的就是想试试自己的心性。按照他的想法,一个副主任刚上任,加上正主任又不在,肯定是迫不及待地树威信、拉帮派,以求早日坐上正位。可是自己这几天却啥都不做,安安稳稳地上下班,除了办公室多了一个自己,整个麻水镇供销社什么都没变。

    而且刚才他推荐自己去参加棉花收购工作会议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换做一般人,估计巴不得去参加这种会议,一来可以代表单位出现在公众和领导面前,以显示自己在单位的地位,二来参加这种会议可以认识不少领导,至少可以选几个领导在他们心里多少留点印象不是。可是自己却一口推拒了,一点犹豫都不带。

    想到这里,苏望微笑着说道:“蒋主任,我也是麻水镇供销社一员,当然也是在你的领导下工作。如果我对工作有了什么新思路,我一定会找你汇报。毕竟你是老同志,很多方面会比我这个愣头青想得周全。”

    “愣头青?你算哪门子愣头青?”

    闲话了几句,苏望看到蒋金泉似乎有心事,便借口去商店那边帮忙离开了办公室。

    一天苏望都在外面逛着,有心想回三楼房间看会书,但是楼下赶场的人太吵了,头顶上又在放肉搏片,环境太差了,实在无聊便花钱买了一张电影票,到电影院把那部《夜光杯》给看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苏望回到办公室,看到蒋金泉正在锁门。一般情况下他晚上都要回城,毕竟老婆孩子都在那头,粮站的宿舍只是他值班或有事时临时住的。

    “小苏,有事吗?”

    “没事,这个点回肖大叔家还早了点,我想在办公室看会书。”

    “嗯,那好,年轻人爱学习是好事,这样才能沉下心来。我先走了,待会你锁门吧。”

    苏望在办公室待到将近六点,这才慢慢踱回到肖万山家。

    今天肖万山家非常热闹,有三个老汉坐在桌子旁一边和肖万山闲聊,一边在等开饭。

    “小苏过来了,这三位都是我的老伙计,这是东山村的村支书陈长水,这是二头村的村支书王下田,这是莫家冲的村长莫会仁。这位是咱们镇供销社的苏副主任。”

    “原来是三位支书村长啊,你们叫我小苏好了。”苏望一边递烟打招呼,一边坐了下来。刚才还不见人影的肖家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挤在苏望身边坐下,笑嘻嘻地从苏望放在桌子上的烟盒弹出一根烟来,自己给自己点上。

    自从上次苏望给他出了个好主意,肖家勇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喇叭里的枪战武打声放得震天响,不比其余两家竞争对手的声势差,一下子招揽了不少新观众。以前肖家勇的录像厅只能靠熟人或者看过的人口口相传,一般人很少注意到这里有录像看,而只要看过的人估计下回还会惦记着来。苏望教的这一招,让他的营业额一下子翻了一倍,所以肖家勇对苏望好感指数迅速上升。

    俗话说,男人有三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苏望和肖家勇虽然没有一起嫖过娼,但好歹一起看过带色的片子,也一起策划过于此有关的生意,估计肖家勇已经把自己与苏望的关系往铁字上靠了靠。

    终于开饭了,肖万山给几个男的都满上一杯米酒,而郑大娘笑呵呵地招呼客人一起动筷子。杨杏花依然默不作声地坐在肖家勇的身边,慢慢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只是偶尔才伸出筷子夹上一点菜。

    这几日,苏望感觉杨杏花好像有意无意在避开自己,就算自己主动和她打招呼,她也显得有点慌张,好像两人之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苏望就有点纳闷了,自己又没什么着她,不就那天受“不健康录像”影响YY了她一番,自己第二天就慢慢恢复了平静,反倒她好像自己非礼了她。可能是山里的女子比较纯朴,经历的事情比较少,所以对这种尴尬的事看得比较重。苏望后来也刻意不去招惹杨杏花,免得她慌里慌张惹出不必要的误会。

    席上主要是肖万山和三个村支书和村长在聊,他们四个好像都是镇人大代表,个个在麻水镇地方上都有一定的威望,至少苏望听出来三个村支书和村长在他们各自的村里都是说一不二的。

    肖家勇开始时还插了几句,结果被他老子几个白眼给噎回了,最后低着头只顾自己喝酒吃菜。

    “小苏,你是供销社的领导,今年的棉花收购指标有没有定下来?”陈长水突然转头问苏望道。

    苏望摇摇头道:“还没有听到消息。不过今天我听蒋主任说,这个月二十号县里要召开棉花收购工作会议,估计在会上应该要公布。”

    “去年棉花收购指标下得多,价格涨了一成各村的棉花都不够收的,听说县领导还为此发了火。于是今年镇里把棉花种植当成大事来抓,各村的乡亲们也觉得棉花值钱了,今年舍得花大力气,加上今年风调雨顺,棉花大丰收。可是传说今年的棉花收购指标掉得很厉害,要是这样,乡亲们可要骂娘了。”王下田在一旁叹着气道。

    “王支书,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苏望一惊,消息要是真的,可不是什么小事。

    “消息是从地区传来的。我一个远房侄儿在地区行署上班,他昨天回家探亲,跟我提起过这事。”王下田忧心忡忡地道。

    要是今年棉花收购指标锐减,大堆的棉花压在乡亲们的手里,老百姓是要跳起脚骂娘的。毕竟这棉花不是粮食,天天要吃,就算自家用,也用不了多少,各家各户往年早就存够了,顶多是家里子女要结婚,需要准备新被褥,可是这又有几家呢?真要是乡亲们辛苦一年种出来的棉花变不了钱,放在家里生霉贬值,不但镇领导要挨骂,王下田这类各村领头人也逃不了。镇领导倒是无所谓,至少老百姓还不敢当着面骂,顶多在背后说几句,又少不了几两肉。可是各村领头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村民们可是会堵着门骂的,这可是丢大面子的事情。

    “咱们县收购的棉花按照往年的惯例,一半左右是被调拨给昭州和潭州几家省属纺织厂,一半左右是供应咱们郎州地区的渠江纺织厂。”

    棉花收购是这个时节供销社系统重要的工作,苏望花了些时间去了解,通过办公室一些往年的文件资料,苏望可以大致推测出不少东西。

    “因此只要昭州、潭州几家省属纺织厂和渠江纺织厂今年产量不下降的话,今年的棉花收购指标应该不会减少。”

    那几家省属纺织厂苏望不了解,但是渠江纺织厂却是很清楚。渠江纺织厂建立于六十年代,好像是那个时代三线建设的配套设施,一直到八十年代末,都是郎州地区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据说拥有员工数千人。渠江纺织厂修在交通不便的渠江县渠阳镇,那里不通铁路,就算是有一条省道,也要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大山上盘旋几十公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条芳水河可以做为水运。

    这样的工厂不说生产成本,就是运输成本也要比别人高上一截,因为不但产品要靠汽车运出来,连原材料也都要靠汽车一车车运进去。渠阳镇乃至整个渠江县都是山区,根本出不了什么棉花,都是靠收购义陵县这几个盆地丘陵县的棉花支撑下来的。

第十二章 平静的生活(三)

    “小苏,你说这省属纺织厂和渠江纺织厂今年产量会不会下降?”莫会仁在一旁殷切地问道。

    “不好说,不过你们可以从身边看看,这麻水镇赶场时卖的毛巾布料,有没有咱们省纺织厂和渠江纺织厂出的?”

    “还真没有一家,都是东越吴江那边纺织厂出的,那边出的毛巾布料即好看又便宜。”肖家勇接着补了一句,却引来了肖万山的一句训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看着陈长水、王下田、莫会仁眼睛里的失望,苏望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政府应该不会放着这件事不管的。棉花收上来,郎州和荆南用不了,还可以往荆北和华宝省调嘛,毕竟这棉花属于国家统购统配的。”

    “就是这统购有麻烦。其它的农产品,就算是粮食,现在也有人在收购,可是棉花现在除了供销社谁敢来收?”陈长水叹着气说道。

    苏望知道这是实情,棉花属于国家战略物资,一般情况下只能由供销社下属的棉麻公司收购,然后再由计委统一调配。现在这年头,除了棉麻公司,其他的人不要说收棉花,就是自己给亲戚多带点棉花出县境都有可能被没收。

    “陈支书,王支书,莫村长,活人哪能被尿给憋死,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的。”苏望只有劝慰道,为了转移话题,他举起酒杯,连连敬三位老伯,肖万山也插了几句话,聊了聊镇领导的一些丑事,算是活跃一下气氛,但这顿饭多少吃得有点闷了。

    吃完饭,肖万山意外地拉着苏望留下来,看来有事要商量。

    “小苏,不瞒你说,我有做木材生意,最近出点问题,你是城里的,应该有点门路,看能不能帮大叔一个忙?”

    看着苏望有点诧异,肖万山接着道:“前几天你给家勇出了个好主意,看得出来你是个头脑活络的人,现在这社会只有头脑活络的人才吃得香。大叔也是没有办法,看你这边有没有主意。”

    苏望的头脑不由急速转动着,这肖万山是什么意思?他做木材生意自己前两天听肖家勇说过,义陵虽然以盆地和丘陵居多,但是也有三分之一的山区,而且还是森林密布的山区。就那麻水镇来说,下属十三个村,有四个面积最大的村就在深山密林里,因此木材生意一向走俏。但是这木材国家控制得很死,义陵县除了林业局还有一个林业公安局,专门打击走私木材的。所以做木材生意的,你没点背景和关系肯定玩不转。

    肖万山做了好几年木材生意,看他的家境,应该挣了不少钱,这门路一定够硬,上次听肖家勇说,他父亲跟县上政法系统的一个领导关系特铁,怎么今天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就算有啥问题,怎么会找上自己这个还不知根底的外人呢?

    “肖大叔,你说吧,看是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苏望点上烟答道。

    “是这样的,以前帮我拉木材的是县里的贺老六,他在县运输公司承包了两辆卡车,可是他的车昨天因为手续出了点问题,被交通局稽查大队给扣了。可是现在我有一批货急着出去,找其它的车一是来不及,二是不熟悉的人怕出事。”

    苏望点点头,的确,做木材生意运输的确是件大事,而且必须是合作惯了的熟人,一般不会轻易找外人,因为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贺老六?他都摆不平吗?”苏望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怎么,小苏,你认识贺老六?”

    “怎么不认识?以前他在火车站当搬运工,还是我爸的徒弟。后来他姨父当上县运输公司的领导,就承包了两辆卡车,发了。听说这家伙发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换老婆。”苏望笑着答道,“贺老六按理说在交通系统的关系很铁,怎么会被稽查大队的人给扣了呢?”

    “他姨父今年开年时退休了,上来的新领导原本就跟他姨父是对头,所以处处刁难贺老六。因为贺老六跟运输公司签的是十年的合同,新上任的经理不好撕毁合同,就找交通局的关系卡贺老六,逼他自己提出来废了那合同。”肖万山狠狠吸了一口烟道,“贺老六这个人好酒好色,做事浮躁的很,平日交的全是酒肉朋友,上面风向一变,那些关系全都翻脸不认人了。我说过他好几次,让他给新经理低个头,服个软,再上点供,事情应该能抹掉,可是这家伙就是不开窍。”

    看到苏望还在那里抽烟不做声,肖万山叹了口气道:“你老叔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出得太突然,可是那批货又急着要交,你叫我一时半会上哪里去找合适的车,只能给贺老六想想办法,先把我的货出了再说。那边是老主顾,要是这单买卖砸了,以后就难续上了。”

    苏望有点体谅肖万山的为难,他宁愿帮贺老六先对付过去,也不愿意找其他的车,因为交货迟了还有回转的余地,要是找新车出了事,可是血本无归了。

    “肖大叔,我有个同学在县交通稽查大队,他姑父是县交通局的副局长,我找他疏通疏通,先把贺老六的车放出来几天,把你的货交了再说。”

    “那感情好,多谢你了小苏。你放心,这疏通的费用我来给。”

    “肖大叔,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成与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那是自然,你叔我知道这个理,不过这同学之间,肯定能帮忙的。”

    “对了,肖大叔,按照贺老六这个德性,这事有第一次肯定有第二次,你可要从长计议。”

    “你放心,过了这挡事,你叔我腾出手来,肯定会找另一家。我也知道,那个新经理盯上贺老六了,他要是还不改,还有亏吃,你叔不会这么傻的,吊死在他这棵树上,要不是这次事情太突然,过几天我就转到另一家去了。”

    “那行,我明天回趟城,去跟我同学说说。”苏望算了算日子,自己到麻水镇已经差不多一周了,也该回家看看,而且也应该去杨主任家汇报一下工作了。

    “那好,多谢小苏了。”

    第二天早上,苏望跟蒋金泉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事回去看看,蒋金泉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到了县城,苏望先到好再来饭店和兴隆冰厂转了一圈,和父母亲、余大娘、何老伯、何小山扯了几句闲话,休息了一阵子,然后招了部慢慢游去交通局找杨志军。

    杨志军果然不在单位,不过苏望打听出他在城东一个路段执勤去了,于是又直奔那里。

    到了那里,苏望跟杨志军聊了几句,看到已经中午十一点多钟,便拉着他到附近一家饭店吃中饭。

    喝了两杯啤酒后,苏望把肖万山的事情一提,杨志军便满口答应了,“这多大的事,我跟我们于队说一声,车子马上放出来。不过苏大将,我估摸着这车过了几天又得进去,县运输公司经理李小泉是从我们局里出去的,各路的关系都硬着呢。这次他看在我们于队的面子上放过去了,下次可不一定。”

    “军子你放心了,这事我已经跟我那老叔说了,他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只是这次出货太急,来不及找合适的车,只好便宜贺老六了。”

    又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后苏望低声对杨志军道:“军子,你有没有熟悉的车介绍,跑木材这一行里面的油水可厚着呢,跑一趟抵得上你跑两趟其它的货物。我那老叔是这一行的老手了,只要你那边的车路子硬,肯定还能多介绍生意过来。”

    杨志军应该是动心了,他拿着酒杯转了一圈道:“苏大将,不瞒你说,我大舅子那边刚好承包了三辆卡车,正在找门路。”

    “我靠,不会是黎小娟她哥黎小明吧。”杨志军高中读书时虽然成绩不在前列,但是其它方面走在同学们的前面,高二时就和隔壁班上的黎小娟成双成对了。黎小娟的父亲是县建设局副局长,跟杨志军的父亲、姑父都是同学,算是“门当户对”,因此他们的父母亲对这对早恋学生是睁只眼闭只眼,到了高三,两家甚至以亲家相称。

    “是他家。黎小明当兵回来不想在单位上班,就在建设局办了个停薪留职,经过我姑父介绍到运输公司承包了三辆卡车。”

    “靠,这大舅子叫得如此甜,你和黎小娟应该早就勾搭成奸了吧。”

    “嘿嘿,嘿嘿。我们准备明年把事办了。”

    “军子,你又走在咱们同学的前面了。”

    “哈哈,来,干了!”

    把肖万山的事情办妥了,苏望便安安心心回家。到了晚上,与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饭,又和母亲聊了一会关于买郎州市中心市场门面铺位的事情,看到时间过了七点半,便换了套衣服,抓了包便出门去了。

    到商店里买了两条精品白鹤和两瓶龙山大曲,又在路边买了一个大西瓜,苏望叫了一部慢慢游熟门熟路地直奔杨文广的家。

    杨文广的老婆比上次要热情和熟络地多了,她一边招呼着苏望进门,一边接过装烟酒的塑料袋子。

    苏望把西瓜放下,又坐在上次那个位置上。杨文广这一次的语气更加随和,但是苏望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按照下午凑出来的大纲和摘要正式向杨文广做起工作汇报。

    看来杨文广很吃这一套,他看着苏望一边时不时瞄一眼笔记本,一边一二三地讲着这几天的工作体会以及对未来工作的展望,目光柔和,频频点头。

    尽管苏望的汇报无非就是些空洞的工作总结以及虚无缥缈的“今后要加强向老同志学习,吃透工作要点,服从组织安排,将工作做得更好更扎实”之类的话,但杨文广听得却很仔细。

    最后苏望讲完了,杨文广开始总结发言了:“看来地社领导真的给我们县社送人才来了。你的表现县社领导都看在眼里,好学肯干,勤奋踏实,即能虚心学习,又能冲锋在前。我会向地社领导反应,像你这样的人才,下派的越多越好。”

    苏望还是一如既往地谦虚,表示自己做得还不够,还需要在工作加强学习,同时也表示,今后还要多来向杨主任汇报工作,聆听领导的教导和指示,把工作做得更好。

    出门的时候,杨文广很是热情地与苏望握手告别,握手的力度比初次见面要有力了许多。

第十三章 平静的生活(四)

    第二天早上,苏望带着几本换着看的书又赶回到麻水镇。走进办公室,蒋金泉已经坐在办公室了,老余站在一旁不知向他讲些什么,看到苏望走进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苏望一边笑着应着,一边跟蒋金泉打了招呼,接着给两人散了支烟。

    抽着烟闲聊了一会,苏望借口要去放东西便离开了办公室。到了肖万山家,发现他今天在家里,旁边坐着一个矮胖的男子,正在口水直飞地吹嘘着:“老肖,不是我吹牛,我在交通局的关系那叫一个铁。李小泉这次扣了我的车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地给我放出来。昨天下午我在交通局提车,遇见了李小泉,他老老实实地绕着我走。老肖,你的货给我运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耽误你事。”

    肖万山一边听着,一边乐呵呵地直点头,嘴里还偶尔附和道:“我就知道你贺老六关系硬,人面广,你放心了,我的货不给你运还给谁运?”

    听到肖万山的话,贺老六更是高兴了,那张肥脸笑得都发出油光来。这时,杨杏花走过来给两人续上水,贺老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杏花的胸部,还伸出手去假借扶杯子实则想去摸小手,“多谢妹子,多谢妹子了。”

    杨杏花眼睛里泛出厌恶的神情,不过很巧妙地躲过了那双咸猪手,转头便回厨房去了。贺老六的目光投注在杨杏花那浑圆的屁股上,一直追随到杨杏花消失在厨房里,接着又转过头向肖万山吹嘘着自己多有本事,而且声音又高了几分,眼角还时不时向厨房扫几眼。

    苏望看到肖万山的眼角抽动了几下,但是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就连听到苏望的招呼声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而贺老六已经认不出苏望来了,还以为他是肖万山家的什么亲戚,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

    苏望到三楼房间里把东西放好,听到贺老六的声音向门外移去,走下楼去,看到院子只有肖万山一个人坐在那里。

    “肖大叔,贺老六走了?”

    “走了,赶着装货去了。小苏,以后就叫我叔,老是叫肖大叔,显得生分。”肖万山脸上洋溢的笑意比刚才面对贺老六时要真诚多了。

    “叔,我总算是不负你所托。”苏望笑呵呵地递过去一支烟道。

    “小苏,这次多谢你帮忙呀,要不然这批货就耽搁了。”肖万山接过烟感叹道。

    “对了叔,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你只管说。”

    “我那同学的大舅子承包了三辆车,正在揽生意,他知道你是走木材这一行的老人了,想请你照顾一下。”接着苏望便把黎小明的关系和背景点了一下。

    肖万山不由一拍大腿,大声说道:“这可是好事,小苏,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小苏你不知道,我这两天为找车的事可犯愁了,新找的那家跟贺老六水平差不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人给卡了。你介绍的这家,那可牢靠多了。”

    那是当然,黎小明的老爸是县建设局副局长,有点小实权,在义陵县算是一号人物,加上又有交通局那边的亲戚关系,这路子可比贺老六之流的要硬扎多了。至少在义陵县地界上可以是打了包票了,就算是直奔郎州火车站需要穿越邻近的五方县,有官面上的人出来帮忙说话搭线,比贺老六之流用钱和小伎俩趟出来的路要强多了。

    “小苏,你坐会,我得去和那边合计一下,早点把这事定下来,等这趟货出去,就让你朋友过来接货。”说着,肖万山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匆匆忙忙边出门了。苏望知道,肖万山这种走木材的生意,运费一般都是对半开,这边给一半,那边接到货后再给一半,所以换承运人必须和那边商量,不过估计问题不大,那边也希望路上安全一点。

    肖万山刚走,杨杏花出来给苏望倒水。苏望连忙扶着水杯道:“多谢嫂子了。”却无意中摸到了杨杏花的手。尽管杨杏花的手心因为做事比较多显得有点粗糙,但手背却是相当细滑。还没等苏望回过味来,杨杏花连忙把手缩了回去,顺便瞥了一个眼神给苏望,接着一团红云浮上她的脸庞。杨杏花连忙一转身,迅速走回到厨房里去。苏望不由呆了一下,因为在那一刻,他看到杨杏花瞥过来的眼神中不仅有责备,还有一丝媚意。

    苏望喝了口水,不由笑了笑,便起身离开肖家。

    晚上,解决大问题的肖万山拉着苏望好好喝了一顿,不过看到肖万山不醉不罢休的架势,苏望连忙要求把米酒换成啤酒,毕竟明天还要正常上班,这土酿的米酒后劲特别大,要是喝它喝醉了,明天不到中午你不要想回过神来。

    肖万山从谏如流,叫肖家勇去新星商店搬来一箱啤酒,然后父子俩轮流上阵,陪着苏望喝个痛快。一直喝到九点多钟,一箱子啤酒喝完了,肖家父子这才放过苏望。

    喝啤酒苏望倒是不会醉,只是头有点迷糊,厕所需要多跑几次。到了晚上,苏望就被一阵尿意给憋醒了,看了看手表,才十二点多。

    苏望有点晕头晕脑地走下楼去,直奔厕所。这个年头农村的人都睡得很早,十点多基本上都上床睡觉了,现在十二点多,更是寂无人声,只有远处青蛙的声音、不知名的虫叫声格外清楚,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鼾声,犹如拉长的丝线,在黑夜中若如若无。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加上肖家的厕所和当地规格一样,不是全密封式的,月光完全够用了,因此走到厕所前的苏望也懒得去拉电灯,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

    只听到一声低低的“啊”声,苏望不由一激灵,睁开迷糊的眼睛一看,却看到一团白花花的屁股和两条修长白腻的大腿就在不到一米处的前面。屁股正对着门口,那浑圆的两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洁白的月光下泛出诱人的光泽。

    杨杏花一手捂着上衣,一手捂着下面,转过背对着苏望,她前面摆着一个盆,里面有水和一条毛巾。

    “嫂子,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苏望结结巴巴解释道,然后赶紧转身离开,可是在转过头时那一瞬间,忍不住又在那浑圆和修长处狠狠地多看了一眼。

    走了几步,苏望觉得尿意更浓了,甚至可以感觉到下面的胀痛,某种液体有一种要夺门而出的喷薄感。苏望干脆走到猪圈前,对着那里掏出家伙,痛快淋漓地放了近一分钟的水。

    回到床上,苏望不由自主地想回忆起那惊人的雪白,可是倦意和醉意又在不停地拉扯着他进入到睡梦中去,就在**和睡意来回拉锯中,苏望迷迷糊糊地陷入到睡梦中去了。

    第二天早上照常起来,苏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让人无限回味的梦。走下楼去洗漱,杨杏花和她婆婆又在厨房里忙碌着,没有什么异常。苏望打了个招呼后刻意地不往那边张望,但是感觉到投射到自己后背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些。

    锻炼完回来吃早饭,肖万山依然匆匆忙忙吃完后便出门了,原本一早也要出门去耍牌的肖家勇却拉住了苏望,径直把他拉回到三楼房间里。

    “肖老哥,有什么事?”看到肖家勇神神秘秘的,苏望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不安,不会是昨晚事发了吧。

    “苏老弟,你能不能搞到那种片子?”肖家勇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道。

    “什么片子?”苏望听说不是问昨晚的事,不由松了一口气。

    “就是那种带毛的片子。”

    “搞不到,我也只是很偶然地看到过,真要去搞肯定搞不到。这种片子不比三级片,抓到就得进去蹲着。”

    看到肖家勇一脸的失望,苏望不由好奇了。

    “肖老哥,到底是什么回事?你要这种片子干什么?你不会是当录像放吧。”

    “不是的。”肖家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弹出两根烟,递给苏望,然后自己点上坐在那里埋头不说话了。

    “肖老哥,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回事,看看我能不能帮忙。”苏望觉得这事有蹊跷,加上昨晚的事,他越发地好奇。

    肖家勇还是低头在那里沉默,等了一会苏望淡淡地说道:“既然肖大哥当我是外人,不愿说就算了。”

    “苏老弟,不是这样的。咱们哥俩的关系什么话不能说,再说你又帮了我爸大忙,我拿你当兄弟了。只是这事太难说出口来。”

    挣扎了一会,肖家勇终于下了决心,“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我结婚那天晚上,不知哪个杀千刀的把我房间的玻璃砸了,吓得我不行了,我是说那件事不行了。我一直在想办法,后来看那种录像有了点效果,但还是不行。可这效果越来越差,我就想找更刺激的片子看看,说不定有效果。”

    苏望从肖家勇遮遮掩掩的话语中明白了,肖家勇应该是新婚晚上紧要关头被突如其来的砸玻璃声给吓住了,不是萎了就是泄了,后来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所以结婚快两年杨杏花都没怀上。他看录像似乎有了点效果,但应该不明显,所以想找更刺激的片子试一试。那么昨晚杨杏花十二多跑到厕所去洗下身,到底是什么回事呢?应该和这个有关系吧。

    苏望斟酌了一下,毕竟肖家勇鼓起勇气跟自己说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尤其对于一个男人难说更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自己可不能乱说话。

    “肖老哥,我不是学医的,对这种事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这应该是跟心理障碍有关系。”

    “心理障碍,不,不,我不是精神病。”

    “肖老哥,听我说,心理障碍并不等于精神病。比喻有的人怕水,有的人怕狗,就是曾经受过这方面的刺激,所以形成一种心理障碍。”

    听到苏望这么说,肖家勇算是明白了,而且听苏望讲得这么有道理,便不做声,聚精会神地继续听。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医治,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心理放松,不要老想着砸玻璃的事,你越想问题就越大。”

    “苏老弟,你说的没错,真是那么回事,我越想他娘的就越不成事。你快说说,该怎么放松?”

    “说实话,肖老哥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专门的心理医生看看。义陵县应该没有,郎州市我也不知道,但是潭州市应该有这方面的医生。”

    “看医生,不行不行,要是让人知道了丢死人了。”肖家勇的头摇得更拨浪鼓一样,“苏老弟,你知识渊博,就给我出个主意吧。“

    “肖老哥,这有病就得看医生。你真不想看医生,只有用其他的办法了。”看到肖家勇一脸打死也不去看医生的样子,苏望只好想其它办法了,“你去找些如何增加夫妻感情的书看看,爱情,爱情,不能光有**,还要有爱,只要你迈过那道坎,后面的情况就好说了。光看那些录像是没有用的,说不定还起反作用。”

    苏望当然也不能说得太直白,不能告诉肖家勇去看那些讲述夫妻如何**,如何进入最佳状态的书,只能含含糊糊地点一下。不过在这年头,估计这种书很难找,就算要找,估计也只能找到那种带色的书。

    肖家勇却像是得到什么秘诀一般,连声说了几声谢谢,夺门而出,估计是去采取行动去了。

    苏望不由苦笑,也不知道肖家勇听明白了没有,不过他想着想着,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那两瓣雪白,在这一刻,苏望心里忍不住颤栗起来。

第十四章 平静的生活(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度过,很快便到了二十一号。这天,蒋金泉刚上班就被陈长水、王下田等五六个村支书、村长给堵在办公室。

    “蒋主任,听说昨天县里棉花收购工作会议把今年的收购指标定下来了?”王下田急匆匆地问道。

    “定下来了,我们麻水镇分到三千担。”蒋金泉有气无力地答道。

    “什么?才三千担?去年是六千担,今年怎么才三千担?”王下田等人当即跳起脚来了。

    “今年我们县才分到三万担的指标,你叫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把全县的指标都搞来吧。”蒋金泉忿忿然地说道,那张脸变得更黑了。

    “蒋主任,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莫会仁心有不甘地问道。

    “老莫,唉,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一没有。”蒋金泉有点精疲力竭地说道,看来昨天开会耗费了不少精气神。

    “这可如何是好才三千担,今年麻水镇的产量最少也是五千多担,还有一半找谁去?”王下田站在一边喃喃地念叨,面如死灰。站在一边的苏望心里满是同情,王下田所在的二头村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在麻水镇所有村里棉花地面积是最多的,产量也是最高的,而往日原本是好事的大丰收今天却让王下田犯了愁。

    其余的几位村支书、村长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都是麻水镇主要产棉村的当家人,这收购指标下降了一半,能有好心情吗?

    “蒋主任,这棉花收购什么时候开始?”唯一还算冷静的陈长水问道。

    “按照会上的安排,从下个月一号开始,一直到十五号,收购地点还是在这粮站,各位老哥,正式通告这两天县里就会发下来,你们也赶紧回去想想办法吧。”

    “想个球的办法?这是棉花,不是他娘的棉花糖,你们供销社不收,我们卖给谁?”王下田忍不住暴粗口了。

    “好了,老王,你不要为难蒋主任了,这事也不是他能定下来的,好歹蒋主任还跟我们争取了三千担。我们县十个镇,二十五个乡,我们麻水镇能分到三千担,该知足了。”陈长水连忙劝解道。毕竟好歹还有三千担的指标要收购,万一惹毛了蒋金泉,届时在收购评级时给你挑三拣四,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在陈长水的劝解下,王下田几个人终于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蒋金泉和苏望两个人在那里。

    “蒋主任,你吃早餐了吗?要不我给你出去买几个包子?”苏望在沉寂中开口问道。按照蒋金泉的习惯,他一大早就从家里坐车赶过来上班。由于赶车的时间比较早,都是到了办公室才去镇上买几个包子油条之类的当早餐。

    蒋金泉不由抬头看了看苏望,“小苏,算了吧,我一肚子气,不想吃。”

    “蒋主任,还是吃点早餐吧。早餐不吃,不仅胃受不了,血糖也会起伏不定,对身体不好。你年纪这么大,不吃早餐对身体危害更大。”

    “行啊,小苏你就给我买两个包子吧。”蒋金泉还是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像他这把年纪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身上哪个零件会出问题。

    “好的,蒋主任,你稍等一会。”苏望如风一般走出办公室,到镇政府旁边一个小店里买了四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苏望拎着这袋早餐走进办公室,蒋金泉的头仰靠在椅子后背上,双眼紧闭,整个身子已经陷入到沉寂之中。

    “蒋主任,趁热吃吧。”

    蒋金泉猛地坐直身子,双手使劲揉了揉脸,“小苏,怎么买这么多?”

    “我陪蒋主任一起吃,我这个人比较馋,看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吃东西。”苏望笑呵呵地说道。

    蒋金泉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拿起一个包子,指着苏望道:“你啊,你啊,就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看到蒋金泉把第二个包子吃完,而且速度越来越慢,苏望就顺手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地吃起来。等到他吃完时,蒋金泉就着豆浆终于把第三个包子吃完了,最后打了一个轻轻地饱嗝。

    “蒋主任,我看你嘴唇有点发黑,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我看还是去县城看看医生吧。这心脏一发病,可是不得了。”

    蒋金泉不由抹了抹自己的嘴,自己的嘴唇发黑吗?不对啊,自己的脸原本就长得黑,连带着这嘴唇没病也比别人黑。而且全麻水镇供销社的人都知道自己虽然经常以心脏有问题去看医生,实际上却是有一颗强大的心。苏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蒋金泉心里转了几圈,原来小苏是劝自己不如借看病回县城躲着。毕竟今年棉花收购指标下降了一半不是小事,说不定还有人会来找自己来说理。尤其是过两天县里的正式通告一下来,估计炸窝的人会更多,还不如先溜了。

    “那好,我先回县里看医生。小苏,这里工作就交给你了。”蒋金泉想到做到,昨天开完会他就知道没有好事,原本今天他就不想来的。可是今天不来和露个面再躲起来性质完全不同。今天干脆不来,连面都不露,说明你不把麻水镇那帮老哥当回事;露个面挨顿训再躲起来,说明消息我已经传给你们了,躲起来完全是自保,人之常情。

    “放心吧。”苏望将蒋金泉送出了办公室门口。

    晚上在肖家吃饭,肖万山一边抿着米酒,一边关切地问道:“老蒋回城里去了?”自从前段时间苏望跑了一趟城里,给肖万山和黎小明互相引见了一番,把肖万山的事情彻底定下来,老肖对苏望的关怀一日胜过一日。

    “是的,上午陈支书他们刚转背他就走了。”

    “你怎么不出去躲躲?”

    “我又有什么好躲的。我只是个副主任,连县上的会都没有参加,有什么好多说的?”

    “你啊,该聪明时却犯糊涂。”

    “肖叔,没事的,没事的。”

    这时杨杏花走过给已经喝够酒的肖万山添上一碗饭,转过头对苏望道:“苏主任,要不要给你也添碗饭?”

    “不用了,嫂子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苏望连忙客气道。这些天杨杏花对苏望的态度有点变了,以前在录像厅“YY事件”后,杨杏花看到苏望还有点害羞。搞得苏望一直在检讨,自己好像没有非礼过她呀。而自从那晚意外事件后,杨杏花在苏望面前反而变得落落大方,搞得那一晚后一直比较紧张的苏望百思不得其解,这女人的心思不好琢磨,估计就算是再重生一世也弄不明白。

    “其实这棉花收购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小苏,你有办法?你可要想清楚,这种事你可不敢乱开口。”

    “义陵全县多余的棉花我没有办法,只是这麻水镇多出来的棉花我倒是有点门路。”

    “什么,小苏,你还真有门路?你有亲戚在渠江纺织厂?”

    “没有,不过就算有亲戚在纺织厂也没辙。这棉花调拨是有计委下达指标,棉麻公司具体负责,一般纺织厂没有直接收购棉花的权力。”

    “小苏,那你有什么办法?”

    苏望却不再回答这个问题了,而是转到另一个话题了:“肖叔,最近这段时间生意不错吧?”

    “不错,你介绍的那个黎小明关系够硬,运了两次货一点事都没有,要是以前贺老六,每趟还要多出好几百块的打点费。”肖万山笑眯眯地答道。他现在是专做生意,棉花收购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他对苏望有门路的话只是听听而已。

    “那就好,肖叔,听说你还在做山货和野味的生意?”

    “是啊,不过这些东西不好做了,以前山里的田七、野东西多的是,野猪我也收过几回。可是现在少了,到山里转一圈,顶多只能收到些野兔子,野獐子。”

    “哦,这样。”

    “小苏,你是不是也想做点这方面的生意。”

    “是这样的,肖叔,我家做了点小生意,还有点余钱。这钱越存越死,得想办法让它增点值,所以我想找点门路。”

    “哦,你家做啥生意的?给你肖叔说说,我也给你掌个参谋。”

    “我家就开了两处小买卖,好再来饭店和兴隆冰厂。”

    “什么?公安局对面的好再来饭店,唐家坳的兴隆冰厂是你家开的?这可不得了,好再来饭店我每回去城里办事,都是在那里请得客,还有兴隆冰厂,听人说挣钱如流水。小苏,还真看不出来。”

    “肖叔,我家都是小生意,和你的大买卖可不能比。”

    “小苏,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你家那生意是坐在家里收钱,我那靠跑腿挣的辛苦钱怎么能比得了?”

    “肖叔,这两项挣来的钱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一个是美金,一个是人民币吗?”

    肖万山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小苏你说的是啊,黑猫白猫,抓住老鼠都是好猫。说到挣钱,还得要想得全,看得准,动得快。”

    两人像是在打哑谜,听得旁边的肖家勇云里雾里,不过杨杏花眼睛里却泛出光彩,或许她听明白了一点。

第十五章 棉花收购

    九月一号,麻水镇的棉花收购工作正式开始了。县棉麻公司下来两个人,专门负责给棉花定级的,而蒋金泉则是名义上的负责人,镇政府、信用社负责配合。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棉花都是由各村组织农民直接送到设在粮站的收购现场,定级过秤后出具支付凭证,现场办公的信用社人员安按照支付凭证当即给出现金或者转为存折,收上来的棉花则暂时放在仓库里,到了下午由棉麻公司统一组织的车辆运走,打包、搬运都由棉麻公司雇佣的民工负责。

    蒋金泉无非是每天到收棉现场转一转,然后到点了就拉上棉麻公司的两个人、镇政府、信用社负责配合的相关人员,一行七八个人到定点饭店-美美饭店吃上两顿。而身为副主任的苏望则负责配合蒋金泉,替他挡住来自各方的火力攻击,说白了就是陪酒。而汤大姐、向大姐则继续坚守岗位,除了一顿誓师大会聚餐后就再也没有参与其中,老余则兼任仓管,隔三差五地也跟着吃上一顿。

    其中迎接县棉花收购工作检查小组则是重中之重,因为这是体现麻水镇供销社战斗力的时候到了,也是该苏望这个年轻人冲锋陷阵的时候了。

    从一号到六号,苏望就只在肖家吃一顿早餐了,每天都是喝得晕晕乎乎地回去睡觉,有一两天差点都耽误早上的锻炼。

    由于今年棉花收购指标减少了一半,到了六号完成指标任务后各路人马便赶紧撤离。他们虽然撤了,但是村民们的不满却一日益过一日。以前他们多少还有点幻想,政府应该还会多收一点吧。可是当粮站的收购现场全部撤场后,他们发现事实终究是事实,于是各村骂声连天,骂不干事的供销社,骂不争气的村领导,骂不管事的镇领导,甚至是骂不体民情的县领导。反正走在镇街上的百姓肚子里都一团火。

    蒋金泉跟着棉麻公司的人一起撤了,说是向县社领导汇报棉花收购工作事宜,离开了火山口,留下苏望主持工作。苏望倒是泰然处之,不管是谁上门到供销社办公室发牢骚、指桑骂槐,苏望一律是坦然相迎,坐在那里一脸诚恳地任由村民们口水直飞。中间一律有凉开水招待,男的还散根烟。总之态度是非常端正的,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过了几天,村民们也觉得没啥意思了,一来人家苏望虽然是供销社副主任,可毕竟只是副职,又不是供销社当家人。而且村民们也知道,这指标是从上而下定下来的,就算是蒋金泉也只能算是个执行人,更不管苏望什么事。二来苏望虽然年轻,任凭你怎么说,人家就是不恼不羞。村民们牢骚了几天,这肚里的火都发泄了,看到苏望这个态度反而不好意思。自从,也没有人再来发牢骚,反倒苏望到街上走时,热情打招呼的村民百姓们更多,经过这件事,大家伙都觉得苏望这个小伙子的确不错。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棉花收购的风波却愈演愈烈,不过原本指向麻水镇供销社的矛头已经被苏望成功化解,村民们开始堵村支部和村委会的门,甚至有几十个老人开始聚集在镇政府门口,找负责农业的副镇长张文明说理,把张副镇长吓得连忙请了病假,躲到县城的家里了。蒋金泉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矛头已经转变的消息,安安然然回到办公室正常上班,只是天天在办公室不出去,一到点就去省道边,坐上中巴车直回县城。

    这一天,苏望回肖万山家吃晚饭,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有人在后面院子里悉悉索索地说话,他眉头不由一皱,难道肖万山终于把消息放出去了,忍了这么久才肯跟陈长水他们说,这只老狐狸可真沉得住气。

    走到院子里,果然是陈长水、王下田、莫会仁三个熟人,还多了另外两个中年男子,看模样估计和陈长水他们一样,都是哪个村的话事人。

    “小苏,来了,这两位是羊山村的村支书张老根,汇水湾村的村支书陈二冲。”肖万山在那里不慌不忙地介绍道。

    “小苏,快点坐,就等你了。”王下田的性子比较急,连忙招呼道。

    苏望连忙给众人打了个招呼,散了一圈烟便也坐下了。

    “小苏,听老肖说你有门路解决多余的棉花?”王下田迫不及待地问道,其余四位则紧张地看着苏望。

    “有门路。”苏望毫不犹豫地答道。

    “小苏,你可要想清楚啊,这话可不能乱答应。”其余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倒是陈长水有点迟疑地说道。

    “是啊小苏,你是供销社的人,自然知道这棉花收购的门道,没有指标,什么都是瞎话。”肖万山在一旁接腔道。

    “这个我都知道,总之有门路就是了。不过成与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我只敢说努力去争取一下。”

    “有小苏这句话就行了。”王下田一拍大腿道,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现在他们是焦头烂额,不管什么法子和门路都会当救命稻草来试一试。

    “不过几位老叔,我有话先说在前面,首先我得去跟我们领导说一下,这件事再怎么搞,都得以麻水镇供销社的名义去做。”

    “嗯,是这个理。”你说让苏望一个人去搞,这几位还不放心,要是让麻水镇供销社去搞就放心里,在他们心里,单位出面总比个人出面要强。而对于苏望来说,挂着供销社的名义去做,免得后面留把柄。

    “其次几位老叔先去做个统计,你们几个村里算一下到底剩下多少棉花,我总得心里有个数。最重要的就是几位老叔不能把这事说出去,现在义陵县到处都在为空缺的棉花收购指标头痛,到时风声传出去,都来找我,我可吃不消,这事就算谈成了也得黄。”

    “知道了,这个厉害关系我们都知道,小苏你放心去办吧。”

    有了苏望的话打底,这顿晚饭还算吃得比较开心,几位村支书、村长喝了不少米酒,也敬了苏望不少啤酒。

    到了第二天,等到蒋金泉上班,苏望就把事情跟他做了汇报。

    “小苏,你这等话也敢跟他们说,你不是不知道这棉麻收购的规矩,没有指标,就是渠江纺织厂也不能来麻水镇直接收购棉花,你说你这棉花卖给谁?难道你有本事帮麻水镇再多争取部分指标?”

    “指标我是争取不来的,再说了,这纺织厂不能来地方直接收购棉花,那是指地方上的纺织厂,如果是军工厂呢?”

    “小苏,你的意思是?”

    “6451厂,也就是昭州洪湖厂。”

    昭州洪湖厂是总后下属的一家大型军工厂,有六家分厂,纺织、印染、服装鞋帽产业一条龙。

    “小苏,你有路子通洪湖厂?”

    “我有个大学同学就是洪湖厂出来的,他爸是管供销的副厂长,听他说,洪湖厂一年需要好几千吨的棉花,咱们麻水镇这点棉花,小意思,随便露点缝就吃掉了。”

    “如果是洪湖厂问题倒不大,军工厂棉花用量虽然也是属于国家调配,但有时候任务紧,也是可以直接就近从地方紧急调拨的,我记得义陵以前也接过几次这样的任务。”蒋金泉斟酌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事还得通过县社,军工厂紧急调拨单虽然可以绕过省里和地社,但是不可能直接下到我们麻水镇,还得落到县社那边。”

    “我去和县社杨主任说一下,重点保证我们麻水镇的收购,剩下的调拨任务,就由杨主任安排了。”苏望笑着说道。

    蒋金泉夹烟的手不由一滞,现在全县都在为棉花指标揪心,县社杨主任的日子也不好过,苏望走关系把军工厂的调拨任务弄来,除去麻水镇,肯定还剩不少指标,这个时候送到杨主任手里,可是天大的人情了。

    “小苏,这件事你是考虑得滴水不漏啊。”

    “蒋主任,再怎么样,这事还得咱们麻水镇供销社出面去弄啊,我只是中间穿针引线而已。”

    蒋金泉不由笑了,苏望这一手的确漂亮,虽然是打着供销社的名义操作这件事情,可是陈长水这些知道内幕的人,哪个不心知肚明,这件事的关键人物不就是苏望吗?不过也好,这件事操作好了,自己也能捞份功劳。

    “行,这几天你就专心跑这件事。”

    “好的,我马上就去县里,跟杨主任汇报情况。”

    上午十一点左右赶到了县供销社,杨文广正好在办公室,看到苏望在工作时间来给自己汇报工作,有点诧异。不过听苏望把事情一说,杨文广也不由陷入到沉思中去了。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利弊得失。这事算来算去对自己而言还是好处占多,现在不要说义陵县,整个郎州地区只有跟棉花沾点关系的县,哪个不闹心?自己要是能够搞来军工厂的紧急调拨任务,不要多,只要能够缓解部分燃眉之急,县里领导肯定会对自己留下深刻印象。再说了,苏望已经讲明了,除去麻水镇,剩下的指标由自己掌控,那么给谁不给谁,这里面文章大了,可送的人情也就大了。

    从另一方面讲,这件事自己又不用承担什么风险,就算事情做成了,地区行署、地社还少不得要送几句表扬的话下来,这毕竟是地方支援国防建设。唯一的问题就是苏望能搞来多少调拨任务,要是仅够麻水镇,那这事对于自己来说反成坏事了。

    “小苏,你估计能搞来多少任务指标?”

    “杨主任,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得问问才知道。不过如果数量太少,那就还不如不搞。”

    “嗯,小苏,要不然你现在跟你同学联络一下,就在这里打。”

    “好的杨主任。”苏望抓起杨文广桌子上的电话,先从昭州114查询台查到洪湖厂供销科的电话,再一打,张爱国在办公室里。苏望把事情跟张爱国说了一下,他当即答复说他们厂正好接了一单紧急任务,急需一大批棉花,库存里的肯定是不够,厂里准备从国家储备库调,不过那个手续相当麻烦,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办不下来,苏望这一提,好比是雪中送炭。

    “爱国,你们厂需要的数量是多少?太多了我们县也吃不下啊。“

    “初步估计有五百吨的缺口。”

    苏望在心里算了一下,五百吨,大约是一万担左右,麻水镇大约有三千多担的棉花需要处理,剩下近七千担足够杨文广拿去做人情了。

    “行,爱国,这五百吨我们县吃下了,不够我们从邻县调,保证不会耽误你们厂的军工任务。不过爱国,这上面还得你们厂去说一下。”

    “放心好了,只要事情定下来,我们厂会出面跟省计委、省地社打招呼的,我们厂不是第一次请求地方支援的了。不过老苏啊,这事我现在还不能跟你打包票,我得和我家老头子说一声,他说了才算。”

    “行,就拜托你跟张叔说一声,请他务必帮这个忙。成不成的你下午两点半都给个电话过来,你记下我这边的电话号码。”

    放下电话后,苏望对杨文广道:“洪湖厂那边刚好有紧急任务,需要五百吨棉花。不过这事我同学说了不算,得他爸点头才行。”苏望对这件事胸有成竹,因为上一世张爱国是主动找到他,说他们厂紧急需要一批棉花,张爱国听到这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望,因为他在供销社,想给他做个顺水人情,可惜上一世苏望留在了郎州市里,跟棉花半根纱的关系都没有。

    杨文广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个量义陵县差不多能够全部吃下,也足够他拿出给县里邀功请赏的了,虽然他属于供销系统,但是想往上爬,县里领导的态度也至关重要。

    “好的,小苏啊,这件事办成了,你为义陵县立了一大功了。”

    “那里,那里,这事还得县社出面,我只是跑腿的而已,我只要能给麻水镇的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就好了。”

    “小苏你就放心,调拨任务下来了,麻水镇的棉花全部收上来再分到其它乡镇去,这个我还是能做主的。”

    “那我就替麻水镇的父老乡亲们多谢杨主任了。”

    说了几句话,苏望看了看表,发现差不多十一点半了,就对杨文广道:“杨主任,反正洪湖厂下午才回电话,现在都中午,不如一起出去吃个饭,我也好抓紧时间向杨主任汇报一下前段时间的工作。”

    杨文广便满口答应。两人走出办公楼,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们的背影,不由纷纷猜测,这个小伙子是谁啊?看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不是一般的亲密。而知道苏望情况的王小云也看到了,心里不由诧异,这个苏望还真是个人物,在地社,有人事科长罩着,到了义陵县,才一个多月,怎么就和县社杨主任的关系密切到这种地步。

    饭局中,苏望向杨文广提出,自己下来锻炼也有一个半月了,等洪湖厂的事情忙完了,想回去给地社领导做个汇报,顺便在郎州市办点事情,因此想请三天假。

    “小苏啊,你是地社派下来的,给地社领导做汇报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了,你天天待在麻水镇,任劳任怨,几乎没有调休过,这样吧,给四天时间,一天算出公差,三天算你调休,我会跟老蒋和人事科老于说一下。”

    “那多谢领导关心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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