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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鄫     匡政之路txt下载     匡政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春耕工作(三)

    第二次去岩头垄村,苏望觉得这路程好像短了不少,不像第一次去的时候,翻过一座山还有一座山,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到了岩头垄村,苏望跟冯支书和杨光亮讨论了一下信达装饰公司的情况,初步定下来,冯支书留在村里,杨光亮先去县城把公司注册等手续办下,而苏望同时联系郎州市,把前期工作做好,等春耕结束后立即组织人手开始去郎州市开张。

    苏望已经跟地区建筑设计院,二表哥的同学聂剑雄和贾志国都沟通过,他们都保证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聂剑雄手里刚好有两个案子,都是关系户,正好可以让信达这些人练练手。

    有了苏望的这个承诺,冯支书和杨光亮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这才陪着苏望、周文兴去田间看看。

    苏望还是过去那种作风,问得多,听得多,说得少,他知道自己对农活不熟悉,所以也不敢指手划脚,只是脚踏实地的了解情况,学习经验。转了一天,苏望和周文兴几乎把上岩垄和下岩垄所有的田地都走遍了。这里虽然田地比较少,而且都是依山而下的梯田,但是山上的泉水比较丰富,只要在各个渠沟放开一个口子,让原本流到水库的山泉水流到田地里就行了。

    岩头垄由于地处山区,拖拉机等农机派不上用场,主力是耕牛。只是耕牛比较精贵,岩头垄一般人家都负担不起,都是几户人家合伙养一头牛,然后轮流使用。或者是没牛的人等有牛的人家用完了,借来用一两天,酌情给些租金。

    看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卷着裤脚,光着脚,扶着犁,舞着鞭子,一声接着一声吆喝着耕牛在水田里前行,而在他的周围则是长势不错的油菜花,如同金黄色的波浪,在不停地摇摆起伏。而一人一牛则在这金黄色中穿行,若隐若现。苏望不由想起儿时的记忆,那时他很小,父母亲也还没有回城,苏望一个人坐在田坎上,看着大人们在农田里干活,当时的情况跟现在很像,就像一幅山远水近的水墨画一般,深深地嵌在苏望的心里。

    苏望不由单腿蹲跪在田坎上,右手抓了一把泥土,在手心里不停地搓着,然后凑到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带着青草香的泥土味沿着苏望的鼻腔钻进肺里,真是让人陶醉的味道。

    苏望吸了好一会,仿佛把泥土的香味全部吸完了一般,然后展开手掌,让手心湿润的泥土沫在春风中飞扬,洒到了水田上。“走吧,冯支书,杨村长,我们去杨大娘家看看。”

    来到杨大娘家,她正坐在门口收拾着东西。

    “四嫚嫚,苏镇长来看你来了。”坐在最前面的杨光亮打着招呼。

    “苏镇长,欢迎啊,欢迎你来家做客。”杨大娘连忙放下东西,满脸笑容地站了起来。

    “大娘,看你的气色,你这段时间身体不错。”

    “托你的福,托政府的福。”杨大娘一边倒着水,一边开口道。

    “喜宁去中都中心小学后,杨大娘不知多高兴。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好了,这身体自然也就好了。”杨光亮在旁边补充道。

    “大娘,这是我给喜宁捎来的书包,还有文具盒和课本,都在里面,请转交给喜宁吧。”苏望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款式比较普通,但是有可爱卡通图案的书包,递给了杨大娘。

    “苏镇长,你这是……”杨大娘拿着这个书包,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呢。

    苏望问了杨大娘一些情况,便起身告辞了。走在田间小路上,苏望问道:“冯支书,杨村长,你们春耕这边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困难就直接说出来,我下来就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苏镇长,没什么困难和问题。年年春耕,都这样。”

    “那春耕会不会影响信达装饰公司的事情?”

    “不会,入伙的四十二个人,家里都还有劳力,再说了,我们岩头垄的田地不多,大部分人家都没问题。少数家里劳力少的,冯支书在村里会安排好的,让大家伙帮把手,等赚了钱再来谢谢大家就是了。”

    苏望知道春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而是意味着农忙时节开始。收油菜花,插秧,除虫除草,一直到中早稻收成,再到晚稻插秧收成,一直要忙到九十月份去了。

    “那就好。”

    苏望在冯支书家又住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时天上飘飘毛毛春雨,雨不大,站在外面好一会才会感觉到脸上湿润。

    苏望兴致很高,吃完早饭,便拉着冯支书、杨光亮和周文兴爬上了后山。这是岩头垄村最高的山头,站在上面,整个上岩垄和岩垄水库一览无遗。转过背,只看到对面大山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一条羊肠小道沿着山势蜿蜒伸向山峦深处。

    迎着吹过来的山风,苏望指着前方问道:“冯支书,前方这条路通向哪里?”

    “苏镇长,这条路通向三头坳,还有四十多里,基本上就没有人家了。”

    “三头坳还这么偏?那那里的村民都从这里走吗?”

    “一般不会从这里走,三头坳那边有一条路通到金宝洞,直接就上了公路,那边的村民基本上都是从那里进出山地。”

    苏望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而是眺望起眼前的景色,只见峰峦如聚,波涛如怒,一直延绵到远处的天际。抹了一把湿润的脸,深吸了一口山风带来的清新空气,这时的苏望有了长啸一声的冲动。

    苏望看着这山山水水,半晌不做声,突然开口问道:“冯支书、杨村长,小周,你们有梦想吗?”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清苏望的意思,最后周文兴喃喃地说道:“梦想,我还真没仔细想过。”

    苏望不由笑了,“人没有梦想,跟咸鱼干有什么区别?小周,你先说说,说实话。”

    “我的梦想是找个贤惠的老婆,生个儿子,然后,然后做一个像苏镇长这样的干部。”周文兴想了一会答道。

    “杨村长,你呢?”

    “我的梦想就是把信达装饰公司办好,带着岩头垄的村民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冯支书,你的梦想呢?”

    “我的梦想,以前的梦想都忘记了,不过听苏镇长这么一说,现在就想着一家老小平平安安,孙子孙女们有出息。”

    “苏镇长,你的梦想是什么?”看到三人说完了,苏望在那里默然无语,周文兴不由问道。

    “我的梦想?”苏望看着远处的山峦,沉吟了一会,回过头来对三人道:“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三人不由陷入了沉默,细细地体味着苏望话里的意思。而苏望转过头去,大声地念道:“穿过风,穿过雨,你的梦想或许会破灭,但带着你心中的希望前进,你永远不会独行,你永远不会独行。”

    “苏镇长,你念的是什么诗?”

    “这不是诗,这是英国利物浦足球队的队歌,叫你永远不会独行。”

    苏望和周文兴赶到二头村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王下田和王二牛陪着苏望两人在田间转了一圈,边走边谈了一些问题。到了中午,王下田便拉着苏望二人回家吃饭。

    “老肖找到我了,他说希望能入伙耐火材料厂。”

    “老叔,你答应他了吗?”

    “这么好的事当然答应了。正好一个老伙计家里出了点事,儿子下半年要结婚了,急等着用钱,只好退出了。老肖不但可以补他的缺,而且他有钱,这耐火材料厂立即就可以上规模了。听老肖说,是你介绍的。”

    “是的老叔,你上次不是说耐火材料厂资金紧张,暂时上不了规模。正好肖叔向我打听有什么生意门路,我便向他介绍你们这耐火材料厂的事情。”

    “唉,我们也听说了,县里要出木材新政策了,对他来说,无疑是刨了老根子呀。也好,他是个精明人,人脉又广,有他入伙,不仅我们钱不愁了,销路也不愁了,他出去跑一圈,顶得上我和二牛跑十几趟。”

    “那就好,我真希望你们耐火材料厂早点开张,早点赚大钱。”

    “借苏镇长你的吉言。”王下田和王二牛的脸都笑成一朵了花了。

    “对了,苏镇长,听说县里已经定下来了,镇党政办的郭主任提党委委员,接张镇长空下来的缺?”吃了几口饭,王下田突然开口问道。

    “老叔,你听到风声了?”这个王下田,不愧是消息灵通人士,也难怪,他们那一伙人你连着我,我连着你,关系广得很,麻水镇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苏镇长,看来是真的,唉,县里为什么不提你当党委委员呢?”王下田谈了一口气道。郭志敏由于职位的关系,把精力都花在镇党委和镇政府上去了,下面很少跑,所以下面各村村支书和村长对他印象一般般。

    “郭主任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党委委员。”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王支书,啊,王村长也在。”

    “哦,是四海家的,你过来有事?”

    “王支书,我是替我爹来还钱的,前天他赶场不是找你借了十元钱吗?”

    “这么点钱,用不着这么急。”

    “应该的,应该的。”周秀秀递过来十元钱,寒嘘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支书,听说周秀秀这次拿到转正名额了。”王二牛看着周秀秀的背影道。

    “听说已经报到县里去了,**不离十了。她一个女人家的,既要教书,还要操持家务,替四海伺候两位老人,不容易啊。听说是齐校长临走前特意办的,一起报上去的还有三个,都是等了十来年的老实人,总算是有回报了。”

    “什么,支书,齐校长要调走了?”

    “是啊,去年县教委就要调他去城里,可他舍不得六中就推辞了,这次不知怎么就想到、通了。齐校长在镇中十来年了,硬是把一个镇中学办成了县六中,从他当校长开始,年年都有伢子考上重点大学,真的为我们麻水镇做了大贡献了。”王下田感叹道。

    想不到郭志敏和齐家昌动作挺快的,这才几天工夫就把事情办下来了,而且也挺聪明的,替周秀秀转正的同时还拉上其余三个,别人也挑不出闲话来,毕竟周秀秀虽然资格没有其他人老,但是优待军属这一条也说得过去。

    下午,苏望两人在二头村又转了一圈便直奔观音庙,在那里转了一圈后便拒绝王北斗的挽留和晚饭,趁着天还没黑,坐上一辆农用运输车赶回了镇上。

    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李冬生一脸笑容地从楼上走下来。

    “李主任,有什么好事,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苏望微笑着打着招呼。

    “苏副镇长,还不是托你的福,中都村竹器厂的事情有眉目了,准备到县里注册,刚跟全镇长做了汇报。”像尊弥勒佛的李冬生紧紧地握着苏望的手道。

    “这是好事,李主任工作认真负责,又很有效率,真不愧是我们镇搞经济的能人。”

    刚得到全胜利表扬的李冬生笑得更加灿烂了。

第六十二章 镇党委委员郭主任

    第二天上午,苏望便接到通知,十点钟在会议室参加全体干部会议。

    到了九点四十左右,只听到楼下响了几声汽车喇叭声音,正坐在那里的闻景初连忙跳了起来,冲苏望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只听到走廊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然后是隔壁苏鹏飞、陈水莲办公室关门的声音。

    苏望不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往下一看,刚好看到曲云德、全胜利、张三泉、郭志敏从一楼一间办公室走了出来,向正在院子里倒车的一辆吉普车迎过去。车子倒得很慢,等它停稳,曲云德四个人刚好到了位置上,而苏鹏飞、陈水莲、闻景初也刚好赶到。八个人排成一条斜线,郭志敏在不知不觉中站到闻景初的后面。

    车门打开,走出苏望的老熟人,县组织部的汪前进。趁着下面在握手寒嘘,苏望把办公室门关上,往二楼会议室走去。而刘连生、张文明也刚好走出办公室,三个人打着招呼,说着闲话来到了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跟苏望上次上任时差不多。三个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只见汪前进打头,曲云德第二,全胜利第三,郭志敏最后,一行人走了过来。

    “汪副部长,你好!”刘连生第一个迎了上去,接着是张文明和苏望。汪前进微笑着和三人一一握手打招呼。

    接着汪前进一马当先,其余的人鱼贯走进会议室,会场上顿时响起了掌声。走在最后的苏望心里不由笑了,搞得跟领导人进人民大会堂一样。走在倒数第四的郭志敏突然回过头,微笑着向苏望点点头。

    苏望还是坐在左边最边上,郭志敏则悄然地坐在了刘连生的左边,靠着全胜利的右手边坐。

    曲云德拍了拍话筒,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现在由县组织部汪副部长宣布县委的决定。”

    “经过县委研究决定,免去张三泉同志麻水镇党委委员,任命郭志敏同志为麻水镇党委委员。张三泉同志是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同志,是麻水镇的老领导,也是我们县优秀的老党员……”十几句赞誉的话后话题一转,“张三泉由于身体健康问题,已经无法承担繁重的工作,县委基于这个原因,免去张三泉同志党委委员,让他专心在麻水镇人大主席团主席职位上继续为人民服务。”

    接着汪前进介绍起郭志敏来,“郭志敏同志,义陵县麻水镇人,此前在县六中任教,担任过教务副主任,主任,调入麻水镇党政办后任劳任怨,政治立场坚定,工作负责,为麻水镇党委、镇政府的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县委认为,任命郭志敏同志为镇党委委员是合适的,也有利于麻水镇党委镇政府更好的开展工作。”

    一阵热烈的掌声后,曲云德讲话了:“郭志敏同志是我们麻水镇的优秀党员和干部,今天得到县委的任命,我代表镇党委表示坚决拥护。郭志敏同志在任上俯首甘为孺子牛,正是由于这种埋头苦干,才会得到县委领导和组织的认可,而且我们麻水镇党委也正需要这样的孺子牛充实力量,完成县委县政府交待的任务,完成六万麻水镇父老乡亲们的嘱托。”

    说到这里,曲云德喝了一口水后又继续说道:“同志们,我们要学习郭志敏同志这种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不能像有些同志,年轻浮躁,不好好工作,只知道四处收买人心,老百姓的心是能够用钱买来的吗?这种思想是非常错误的,是要不得的!同志们,只有像郭志敏同志这样,服从组织安排,脚踏实地干好本职工作,这才会得到群众们的拥护,得到组织的认可。”

    苏望眼角不由跳了跳,而坐在旁边的张文明不由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苏望则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继续稳如泰山。刘连生则坐得笔直,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郭志敏则带着微微笑,眼镜后面闪烁着微微的玩味。全胜利则不停地摸着水杯盖上的圆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汪前进则还是那副庄严肃穆的表情,目视着前方。夏国良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打定入座的神情。张三泉则还是那副没有太多生气、病怏怏的神情。苏鹏飞的嘴角则带着淡淡嘲讽。而陈水莲一脸笑意,而且有点坐立不安,好像希望能够补充几句。闻景初则一会喝水,一会在本上写写画画,一会又双手环胸。

    曲云德好容易才讲完,便是新上任的党委委员郭志敏讲话。

    “首先多谢县委对我的信任。成为麻水镇党委委员,我感觉责任重大,心里有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我知道,我的工作还做得不够,还必须努力,并且需要向其他优秀的同志学习长处,改正缺点,做好本职工作,在新岗位上脚踏实地地继续为人民服务。”

    开完会,大家伙便散了,七位镇党委委员都留下来了,他们还要开个党委会议,向新上任的县组织部副部长汪前进做工作汇报,而张三泉也被留了下来,不过估计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镇党委会议了。

    回到办公室,只剩下一个人的苏望心里不由发闷,这个曲云德还真是有仇必报,抓到机会就扒自己的脸,他话里的意思字字都指向自己,看来他拿自己当突破口,向全胜利发起逆袭反击了。

    “苏副镇长,在想事呢?”张文明站在门口问道。

    “是张副镇长,快请坐,快请坐。”

    张文明丢过来一支烟,然后坐了下来:“苏副镇长,我要谢谢你。文兴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你,学了不少东西,也懂事多了。”

    “张副镇长客气了,反倒是小周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跑得很辛苦啊。”

    “小周虽然比你还大两岁,可是却比你浮躁多了。这些日子他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说跟着苏副镇长又学到了什么。现在在他心目中,最敬佩的人不再是我了,而是苏副镇长你了。”

    “张副镇长,真是不好意思,我抢了你的位置。”苏望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小周是个聪慧的人,缺的就是历练。多积累一些阅历,丰富一下知识,肯定会有出息的。”

    “那还要苏副镇长你多提点一下他。我还有事,就不多坐了,先走了。”烟刚好抽完,张文明便起身告辞了。

    过了一会,刘连生过来了,他站在那里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苏副镇长,我向贾县长汇报过你的工作情况,他听了后很欣赏你,说有机会想见见你。”

    “多谢刘副镇长的美言。”这不是趁机拉人来了吗?只是这态度也太不诚恳了吧,也难怪他居高临下,人家是有根的人,不像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刘连生说完便告辞离开了。苏望坐在那里,想了一会,不由笑了起来,恐怕这几天会有人痛打落水狗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闻景初回来了,他一见苏望便回头看了看门口,看到没人便低声地说道:“苏老弟,没事的,老曲就是这样的人,不用放在心上。”

    “没事,闻哥,这点小挫折我还是受得了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看来苏老弟你的心态很好。唉,坐上这个位子,心态不好不行啊。现在汪部长在和老曲、全镇长在谈话呢,过一会一起去食堂吃饭,镇领导都去。”

    坐了一会,闻景初便招呼苏望一起去食堂。出了办公室,刚好遇到张三泉出门。

    “小苏,还好吧?”

    “没事的张主席。”

    “那就好。”

    正说着,陈水莲走了出来,看到苏望,鼻子哼了一声,便昂头走了几步,赶在了前头,蹬蹬地下了楼。接着是苏鹏飞走了出来,几步便赶了上来,他握着苏望的手,摇了几下,什么也没说便走开了。

    中饭吃得很热闹,曲云德还嘱咐上几瓶五粮液。而陈水莲也非常活跃,时不时说几个笑话,然后又娇滴滴地端着酒杯,敬汪前进一杯。汪前进还是那副矜持的神态,举起酒杯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

    陈水莲却不干了,居然还在那里撒娇:“汪部长,人家全喝了,你至少也要喝一半嘛。”

    曲云德看了一下汪前进的脸色,沉下脸呵斥道:“好了老陈,汪部长下午还要回部里办公,不能多喝,算了。”

    陈水莲也知道自己做过了点,讪讪地笑了笑坐回了位子上。

    苏望忍不住侧过头对坐在旁边的闻景初低声说道:“看来老陈这个陪酒女郎当得不称职啊。”

    闻景初一口菜差点没喷出来,连忙捂住了嘴巴,死命地憋住了笑,好容易顺过气对苏望低声说道:“苏老弟,看不出来啊,你的嘴巴还这么毒。”而陈水莲则恶狠狠地甩过来两道如刀一般的目光,不过苏望和闻景初都当做没看见。

    下午,郭志敏到办公室找苏望:“苏副镇长,全镇长有事找你,请你上去一趟。”

    苏望连忙跟着郭志敏出了办公室,嘴里还念叨:“这事怎么还要麻烦郭主任跑一趟。”

    “这还是我的工作。”郭志敏淡淡地说道。

    到了楼梯间,苏望看到上下没人,便真诚地伸出手去:“郭主任,祝贺你。”

    “苏老弟,我们共勉之。”

    “对,郭哥,我们共勉之。”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到了四楼楼梯口,郭志敏便止步了,苏望一个人走进了全胜利的办公室。

    “小苏啊,你到岩头垄、二头村、观音庙跑了一趟,春耕工作检查得怎么样?”

    苏望便很郑重地向全胜利汇报了一下三个村子的情况,提了几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嗯,小苏,你的工作做得很扎实,你不要背上什么包袱,要继续认真工作,抓好春耕工作,还有文化站电影下村的事,你要做为重点来抓。我也会跟胡大为打个招呼,这事他要是敢拖后腿,我饶不了他。”

    “好的,全镇长,回去后我好好总结一下这次发现的问题,找相关部门协调解决,过几天我再下去一趟,看看还有什么新问题。电影下村的事我会盯着胡站长,督促他把事情办好。”

    “嗯,好,你先去忙吧。”

第六十三章 龙秀珠来了(一)

    过了几天,胡大为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放映计划也排出来了,苏望和钱遇贵一起向全胜利做了一次汇报,把事情就定下来了。紧接着苏望和周文兴又跑了一趟三个村,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刚进镇政府大院,只看到陈水莲在那里指挥人搞卫生,扫地的扫地,搽窗户的搽窗户,还有几个人在清理角落的一堆泥土,到处都看到忙碌身影。

    回到办公室,闻景初还在,苏望不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刚接到通知,明天地区地方税务局来我们镇检查财税分立的事情,这不赶紧搞大扫除,迎接地区的领导视察。”

    “哦,原来是这样。”

    税务局分家之后,下面乡镇也开始执行,从财税所分设出地方税务所,至于国家税务局,到县一级就为止了。这项工作月初时县里就安排下来了。

    地区地税局下来人检查工作,不知道龙秀珠会不会一同来?应该不会吧,前天苏望还偷偷找郭志敏“借”党政办的电话跟龙秀珠打了个电话,如果她要下来,应该会知会自己一声啊。

    第二天上午,跟这事没关系的苏望去了文化站,找胡大为问一下电影下村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毕竟有全胜利亲自打招呼,胡大为虽然对苏望冷淡了一些,但是这事却不敢马虎,他简要地把情况说了一下:“苏副镇长,电影放映队按照计划表,昨天去了汇水湾村,放了一部电影和一部农业科教短片,村民们对送电影下村反映非常热烈,强烈要求再放一场。不过按照计划今天该轮到莫家冲村了。”

    “胡站长,你算一下,五千元经费还够不够再放一轮?”

    “影片租金问题不大,反正是租了一个月,时间足够了。人员补贴也勉勉强强够了,就是机子维护费用,如果机子没出问题,不会增加额外的费用,应该够了。”

    “胡站长,不是应该不应该的,你要算仔细了,要是第二轮放到中间断掉了,别的村会有意见的。”

    “苏副镇长,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神仙,也猜不出机子会出什么问题。再说了,这经费原本就没有预算第二轮的。”胡大为双手一摊,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苏望盯着胡大为那张无所谓的脸,这些老油子,见风使舵一个比一个快,看到我被曲云德当场扒了脸,立即就变了态度。苏望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很多人的本性都是这样,你也不能指望个个都像张文明、张三泉和郭志敏那样。

    “胡站长,你务必要督促放映员搞好机子的日常维护,保证机子不出问题。这件事我会向全镇长汇报,如果有突发事件需要增补经费,我会去向全镇长申请。”

    “那好,只要有全镇长的支持,这事绝对没有问题。”

    苏望离开电影院门口,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这时,三辆车子从苏望眼前驰过,最前面是一辆吉普车,第二辆是桑塔纳,第三辆则是一辆面包车。在苏望的注视下直接开进镇政府大院。

    应该是地区地税局检查组来了。

    苏望不慌不忙地走进挂着“热烈欢迎地区、县领导来我镇检查地税工作”横幅的大门,发现院子里面非常热闹,不仅七位镇党委委员全部在场,刘连生、张文明以及各部门的负责人也都在场,中间则围着七八个人,其中五六个人还穿着税务制服。而陈水莲则像一只蝴蝶,在人群里飞来飞去,洪亮的嗓门充满了欣喜。

    苏望边走边扫了几眼,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因为在人群里他看到了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像一只天鹅立在一群野鸭子中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却在四处寻找着。仿佛是心有灵犀,她突然转过头,看到了定在那里的苏望,眼睛迸发出无比欣喜的神情,但是苏望看得出,那双曾经让他着迷的美丽双眼中还藏着深深的忧郁。

    苏望忍不住挥挥手,快步迎了过去。而龙秀珠也挥了挥手,含着笑站在那里。看到这个情景,大家一时愣住了,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停下手脚看着这两个人。

    走到龙秀珠跟前,苏望轻轻地问了一声:“你来了。”

    “嗯,”

    两人相视了一分钟,龙秀珠才醒悟过来,侧过身向旁边的人介绍道:“潭局长,钟副县长,田局长,这是我的老同学苏望,也是麻水镇的副镇长。”

    “苏望,这位是我们地区地税局的潭局长,这位是钟副县长,这位是县地税局的田局长。”

    “欢迎各位领导来麻水镇检查工作。”苏望微微弯着腰,伸出双手去。而三个人都带着笑意,热情地与苏望握了握手。然后谭局长发话了:“小龙,你难得见到老同学,你们去叙叙旧吧。”

    龙秀珠微红着脸道:“潭局长,这样不好吧,会不会影响工作?”

    “没事,检查工作我们来做就行了,你负责跟同学叙旧。”谭局长爽朗地笑道。

    龙秀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去拉了拉苏望的手,轻声道:“去你办公室吧。”

    苏望歉意地向三人点头示意,然后跟曲云德、全胜利点了点头,拉着龙秀珠的手,在陈水莲等人的目瞪口呆下向三楼走去。

    刚进办公室,苏望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龙秀珠,曲线玲珑的身体充满了惊人的弹性,深深地诱惑着苏望搂着细腰的手,让这双手忍不住在笔挺的后背、圆翘的臀部上下抚摸着。苏望狠狠地吻着龙秀珠湿润的嘴唇,那熟悉的诱人滑感刺激着苏望嘴唇上每一个细胞,使得他忍不住伸出舌头,撬开女孩紧闭的牙齿,找到目标,然后交织缠绵在一起。

    苏望闻着龙秀珠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脸颊被她鼻子里碰出来的热息轻拂着,感受着怀中软玉的温暖,尤其是胸前那让人窒息的压迫。苏望觉得自己在沉沦,仿佛慢慢掉进了一个火山口,咆哮翻滚的熔浆几乎要吞噬了整个身体。龙秀珠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她的双手紧紧地环抱在苏望的背后,似乎要把自己挤进对方的身体里去。

    就在苏望感觉到自己被岩浆灌顶,几乎要爆炸时,龙秀珠双手突然一松,猛地推开苏望。苏望不由自主地松开双手,诧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

    “苏望,不能这样,不能在这里。”龙秀珠已经是红霞满面,喘着气语无伦次地说道,然后一手捂着急促起伏的胸口,一手扶着办公桌边沿。

    苏望也慢慢冷静下来了,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也开始恢复正常,“对不起秀珠,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所以冲动了点。”

    龙秀珠也慢慢平静下来,但是脸上那一抹羞红还没有褪去。两人互相对视着,谁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刚才还灼热的温度在沉寂中渐渐地冷却。

    “苏望,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最后还是龙秀珠幽幽地先开口了。

    “不大好,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网住的鱼,越想扑腾就被网得越紧。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几乎被边缘化了。”苏望默然了一会,实话实说。

    “那你觉得还待在这里有意义吗?”龙秀珠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苏望道,当她走下车,在迎接的镇领导中没有看到苏望,就感觉到不对。

    “不管有没有意义,这都是我必须要经历的路。越是在困境中我越希望做出一些成绩来。”

    “苏望,你这么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吗?”

    “不,秀珠,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是出自我的本心。我坐上这个位子,总要做出些事情来,总不能因为环境不好或者别人的看法就畏手畏脚。”苏望辩解道。

    “苏望,你还是这样自负。”

    “不,秀珠,我这叫做自信。”

    龙秀珠似乎不愿意跟苏望争论,便低下了头,而苏望也感觉到今天见面的气氛不对,便转移话题道:“秀珠,刚才抱了你一下,感觉你瘦了一点。”

    龙秀珠抬起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苏望,过了一会才嗔笑着说道:“刚才你的手一点不规矩。”

    “这叫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当时我的手已经叛变了,所以是无法控制。”苏望厚着脸皮说道。

    龙秀珠看着又露出赖皮相的苏望,还有那满是阳光的笑容,让她又陷入了痴迷。这个男人给了她最温馨纯真的回忆,也让她的生活里多了许多笑声和甜蜜,也增添了烦恼。这个男人自从相别一年多再次相逢后,身上再也没有那种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人的成熟魅力,他的身上洋溢着阳光和真诚,眼睛也不再那么躲闪,而是带着穿透时空的深邃以及历经沧桑后的淡淡忧伤。

    可是现在,这位曾经让人心动的男人却穿上一件很土的灰黑色夹克,穿着一条深色的裤子,蹬着一双波鞋,显得不伦不类,给人的感觉是刚见过一点世面的乡下土干部。在义陵长大的龙秀珠知道,乡镇干部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打扮,刚才迎接自己的麻水镇领导大半就是这样的打扮,只是脚上换了一双三头皮鞋而已。可是在潭州上过三年学,又在郎州市生活了两年的龙秀珠却感觉很土,尤其是在对面自己为之动心的男人身上,更让她感到刺眼和别扭,因为反差太大了。

    龙秀珠的心里不由涌出浓浓的失望感,这就是苏望所说的事业吗?

    苏望却没有感觉出来,他又陷入到与爱人重逢的喜悦之中,他跟龙秀珠说下村的感受,提起自己给岩头垄、二头村的建议,谈及信达装饰公司和耐火材料厂的前景,这一刻,苏望意气风发,仿佛这两家小小的村办厂明天就会成为世界五百强。苏望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迫不急待地希望恋人能够分享自己的这份喜悦,一种能够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成功感和喜悦。

    龙秀珠看着在那里讲得手舞足蹈的苏望,心里却在暗暗叹息,我爱的男人,你改变了别人的命运,可你的命运该由谁来改变呢?

    听完苏望的话,迎着他满是期望的眼神,龙秀珠笑了笑,淡淡地问道:“苏望,看来你觉得这两个月过得很有意义?”

    “是的,秀珠,我觉得很有意义。”苏望眉开眼笑地答道。

    “苏望,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接受我的建议,调回郎州市?”犹豫了一会,龙秀珠下定决心问道。

    苏望不由愣了,原来自己在麻水镇的这点成绩,龙秀珠是看不上眼,她更注重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调回到条件更好的郎州市,回到她的身边。可是就这样调回又怎么样?在龙玉珍的阴影下成为龙秀珠的附属?

    沉吟好一会,苏望最后沉声答道:“秀珠,你不是答应给我一年时间吗?而且再过二十来天,我会带岩头垄的装修公司去郎州市,到时我会给你一个惊喜,让你给你的父母也有个交代。”

    龙秀珠心里不由一凉,还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苏望那张坚毅的脸,她明白,说再多也没用,她知道苏望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认定的事情一般很难改变,可是一年时间,会发生很多事情。

    龙秀珠心里挣扎了好一会,看着苏望那双满是哀求的眼睛,心里不由一痛,再也没有勇气说其它的话了。

    “好的,苏望。”龙秀珠轻轻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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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弱地问一句,有票吗?

第六十四章 龙秀珠来了(二)

    两人坐了下来,苏望开始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琐事,谈起了岩头垄的山山水水,谈起了杨大娘和杨喜宁,谈起了杨二财一家,谈起了王下田,谈起了观音庙村的那座观音庙,谈及参加县政协会议,谈起了送电影下村,都是苏望经历的一点一滴,但是他没有提及焦有才事件,没有提及与张三泉、郭志敏、闻景初和张文明的事,没有提及施国平的事情。因为苏望觉得这些涉及到官场复杂斗争的事情会让龙秀珠更添烦恼。

    龙秀珠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很少说话,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原本以为你变了,其实你并没有变。”

    苏望听到这话,不由被勾起了许多回忆,不由眯着眼睛看向虚处,“嗯,有变了的地方,也有没变的地方。”苏望最后喃喃地说道。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苏望和龙秀珠不由回过头,看到郭志敏就站在半开的门口。

    “苏副镇长,龙同志,镇领导已经向地区地税局、县政府和县地税局的领导们做完了工作汇报,现在准备去食堂就餐,所以来通知两位一起过去。”

    在往食堂走的路上,在前面引路的郭志敏突然回过头来问道:“龙同志,听地区地税局的同志说,你父亲是龙副县长?”

    “是的,”龙秀珠不由诧异了,虽然她的身份整个地区地税局都知道,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到处乱说啊。

    “我们镇宣传委员陈水莲同志问出来的,她是女同志,生性比较好奇。”郭志敏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接着又接着刚才的话题,“你长得和龙副县长,不,现在应该是龙部长很像。我刚参加工作时龙部长还是县教委主任,当时来麻水镇中学检查工作,听说我是自愿回麻水镇教书,紧紧握住我的手,鼓励我安心教书育人,为家乡培养出新的人才来。后来龙部长升任副县长,我还从他手里接过教育系统优秀工作者的证书。几年不见他还记得我,勉励我再接再厉。”

    郭志敏看了一眼苏望,然后又补充道:“我们镇人大主席团张主席听了也非常高兴,他和龙部长是老熟人了,麻水镇中学改为县六中,直至今天这个规模,是他们俩一手扶植起来的。六中校长室里现在还挂着龙部长和当时任副镇长的张主席为六中揭幕的照片。”

    龙秀珠突然在麻水镇这个陌生的地方听到父亲的事迹,非常高兴,欣喜地说道:“我爸从来不跟我提工作上的事情,我今天才听说这些事,有机会我一定去六中看看。”

    到了食堂,已经满满地坐了七桌人,上面摆满了菜,只是正席两桌各放着几瓶五粮液,其它桌则放着几瓶健力宝。看到苏望、龙秀珠跟在郭志敏身后走了进来,目光都齐帅帅地投了过来。苏望带着龙秀珠跟着郭志敏走到正席左边桌子上,为龙秀珠拉开一张凳子,然后挨着坐了下来。

    这一桌坐着郭志敏、张三泉、刘连生、张文明、县地税局田局长以及地区地税局的一位科长。而旁边那一桌则坐着地区地税局潭局长,钟副县长以及麻水镇党委其余六位委员。

    “在这里我代表麻水镇党委、镇政府热烈欢迎潭局长、钟副县长、田局长以及地区地税局和县地税局的同志们来我镇检查指导地税工作,先干一杯。”曲云德站着举起酒杯,笑容可掬地说道。

    大家都站了起来,有的举着酒杯,有的举着饮料,应了一声便都喝了一口。看到苏望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龙秀珠不由心痛地说道:“这是白酒,少喝一点。”

    苏望无视周围投射过来带着暧昧的眼神,笑呵呵地说道:“好容易等你们地区和县领导下来检查工作,托福才喝上这么好的酒,当然要多喝几杯。”

    看到龙秀珠凤眼一竖,苏望正准备服软时,只见龙秀珠却脸色一懈,露出怜惜的神情,轻声说道:“不要喝醉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周围投射过来的眼神更加复杂了,苏望笑了笑,“放心吧,我很自律的。”

    这时全胜利站起来举着酒杯道:“今天也是麻水镇地方税务所挂牌的日子,在这里我希望麻水镇地方税务所的同志们在地区、县局的领导下,为我镇的财税收入做出贡献。”

    大家又喝了一杯,然后变成自由敬酒时间了,曲云德在前,全胜利在后,依次敬了谭局长、钟副县长、田局长两杯酒。接着陈水莲便跳了出来,端着酒杯,扭着肥腴的水蛇腰,穿插在几位领导中间,话越说越嗲。三人却不过面子和纠缠,都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陈水莲却像打了大胜仗一样,又扭着腰转了过来,目标却是龙秀珠:“秀珠同志,想不到你是龙部长的女儿,龙部长是我的老领导了,这杯酒是一定要敬的。”

    尼玛的老领导,龙玉珍跟你有半根毛的领导关系,如果按你这样的说法,龙玉珍还是义陵县八十多万人民群众的老领导呢。还不是因为龙玉珍从义陵县突然调到郎州市,大家都知道他成了地委书记任谷泉的红人。

    “陈委员,秀珠不会喝酒,我就替她喝了。”苏望举起酒杯,笑呵呵地说道。

    “啊呀,反正都是一家人,行,行,苏副镇长,你和秀珠同志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啊。”陈水莲脸上堆满了笑意,那神情好像是苏望和龙秀珠的媒婆一样。

    等陈水莲走开,苏望端着酒杯对田局长和那位地区地税局的科长道:“两位领导,我可是你们税务局的家属,咱们自家人不灌自家人,我酒量小,再喝两杯就倒了,所以我就两位领导一起敬了,还请见谅。”

    见苏望又使出这一招,龙秀珠又羞又恼,在旁边解释道:“苏望的表哥是地区国税局征管科的曾副科长,当然是我们税务局的家属了。”

    “哦,原来如此。”田局长两人都恍然大悟,地方税务局才分出来三个多月,两边联系地非常密切,信息也是互相分享的。地区国税局征管科副科长兼发票管理站站长曾宜民他们听说过,听说是地区国税局廖副局长的红人。

    田局长两人的脸又柔和多了,虽然国税局和地税局没有直接上的行政关系,但好歹也是同一个系统的。他们很客气地与苏望干了一杯,尤其是田局长,态度比刚才陈水莲来时要强多了。至于另一桌,苏望也就不去凑热闹了,毕竟那边敬酒的人已经是穿梭如云了。

    中饭一直吃到近两点多,然后检查组一行人去设在后街的地方税务所转了一圈,与新上任的地税所所长彭寿山和几位税务工作人员亲切地交谈了一下,然后潭局长和钟副县长在热闹的掌声中揭开挂在一块长木牌上的红布。

    龙秀珠一直跟随队伍行动,上午谭局长已经放了她的假,下午再不参加集体行动就说不过了。而苏望则没有随行,只是坐在办公室静静地等待着。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检查组要走了,龙秀珠也没有机会去六中看看。苏望跟着送行的大家伙站在院子中间,他悄悄地问道:“秀珠,你们今天会留在义陵县城吗?”

    “不,我们还要赶往五方县,明天检查完五方县还要赶往郎州市洞溪乡,然后再是鸭塘镇,这检查工作才算完。”

    “哦,”苏望不由露出深深的失望,原本他还指望检查组留在义陵县住一晚,自己好赶回县城去,跟龙秀珠再单独待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发生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时,于文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伸出手对龙秀珠道:“你好,我是于文娟。”

    “你好,我是龙秀珠。”

    “你是苏副镇长的女朋友吗?”于文娟话音中带着微微的颤音。

    “是的。”龙秀珠毫不犹豫地答道。

    于文娟的脸上顿时露出一种令人心痛的绝望,她微红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龙秀珠,又打量了一下苏望,然后挤出一丝凄苦的笑意,她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道:“祝你们幸福。”然后转身跑开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群领导身上,没有看到发生在角落的这一幕,只有站在不远处的汤菊花看到了全部,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望两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龙秀珠侧过头来,一双深不可测的秀目直盯着苏望。苏望尴尬却又坦然地说道:“小于曾经表示过对我有些好感,不过我把话都挑明了,也拒绝了她。”

    龙秀珠嗯了一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秀珠,你不相信我吗?”看到龙秀珠没有做声,苏望不由着急了,低声急问道。

    “不,苏望,我相信你。你是值得信任的人。”龙秀珠抬起头微笑着说道,“我只是在想,这么好的女孩子,好容易有了表白勇气,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伤害。”

    “不,秀珠,如果我答应她了,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而且也是对你的伤害。”

    龙秀珠没有接过苏望的话,而是环视着整个麻水镇大院。下午她跟着检查组转了一圈,算是把整个麻水镇大半走了一遍,和这座大院一样,给龙秀珠的感觉是破旧而没有生气。

    “苏望,你确定这里是你事业的起点?”龙秀珠心又不甘地问道。

    苏望迎着龙秀珠的目光,坚定地点点头道:“秀珠,是的,就是这里。”

    经过好几分钟的握手告别,众人鱼贯上车,龙秀珠在最后一个,站在面包车门前拉着苏望的手依依不舍。她水盈的眼睛里满是迷离,最后,她突然像元旦汇演的那晚一样,在苏望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并且在苏望的耳边轻语道:“苏望,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车子消失在院子大门口,苏望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惆怅感从心底涌起,然后将他整个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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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电影下村(一)

    苏望强压着那股盘萦在心头的惆怅感,他觉得这是与恋人离去有关,只是这次龙秀珠来得突然,去得匆忙,所以才比以前与龙秀珠分离后要强烈许多。

    苏望目前盯着两件事,一是岩头垄的信达装饰公司,二是送电影下村。周五,苏望陪着杨光亮回了一趟城里,与母亲签订了合伙协议,把十万元钱打入了指定账户。然后把相关的资料丢给了田大勇,让他帮忙把营业执照和税务证一同办下来。

    回到麻水镇,苏望和周文兴特意去了一趟东山村,这天晚上正好轮到电影放映队在这里放映。天刚麻麻黑,在村头的空地里,一张大幕布已经拉了起来,电线也牵了出来,放映机架在正中间。

    村民们三三两两带着木凳子从家里走了出来,田间小路上到处都是人,不仅东山村,附近观音庙村、二头村、莫家冲的人都过来。他们有的在自己村里看过电影,但是不过瘾,又赶了过来;有的是自己村还没有轮到,心急的他们先睹为快。

    还没到六点半,空地里就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大人们大部分坐着,少部分站着,互相说着话,小孩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挥洒着他们欢乐的笑声,在角落里则是一对对情侣,低着头在那里窃窃私语,两颗快凑在一起的脑袋有说不完的话。这些情侣大部分都是上过门的对象,在村民们的心中已经是准夫妻了,只要做得不太过分,再甜蜜黏糊一点旁人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招呼着自家的小孩不要好奇往那边钻。有些自由恋爱还没有得到家人同意的男女青年们也混在其中,只是很明显他们的动作要收敛很多。毕竟周围都是熟人,不是叔伯就是姑姨,要是做的太过了,随便一个长辈站起来吼一嗓子,以后在村里就抬不起头了。

    苏望站在一群莫家冲村民中间,听着他们在议论电影内容。苏望跟文化站商量过,由于有时间限制,所以在电影安排上下过工夫。附近两三个村穿插放两部不同的电影,如汇水湾村放第一部电影,到隔壁的羊山村就放第二部电影,到了莫家冲,则放第三部电影,这样就可以让村民们看到更多的影片。

    不一会到了六点四十,放映队开始放农业科教片。在农村放电影,是不需要领导讲话的,直截了当。这是一部跟培育秧苗有关的科教片,村民们开始聚精会神地看起来,场上喧闹的声音开始慢慢地寂静下来,只剩下大喇叭放出的普通话讲解声在空旷的原野里回响。

    快七点,科教片放完了,由于只有一台机子,放映员需要换带子,于是幕布一片漆黑,和整个场上一起陷入了黑夜中。只有放映机附近,有一个人打着手电,给正在忙碌的放映员提供光明。

    等了两三分钟,扯着脖子往中间望的村民们突然看到幕布一下子又变白了,然后出现5,4,3,2,1的数字,大家便轰了一声,齐刷刷地转向前方。伴随着音乐声,幕布出现银都机构有限公司的标志,接着便出现了电影名-《秋菊打官司》。

    关中西部小调开始在原野上回响,与荆南省山水截然不同的关中乡村以及说着西府官话的巩俐等人开始出现在幕布上。关中话麻水镇的很多村民都听不懂,幕布下面配的字也只有读过书的人才看得明白,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家专心致志地看电影。只有当放映员又换带子时,大家伙才互相说几句话,议论一下电影中的人物和情节。

    一百一十分钟的电影好像在飞一样,九点不到就放完了。大家发出嗡嗡的声音,整个场上一片喧闹,在那里议论影片的,招呼着一起回家的,叫唤自家小孩的,声音彼此起伏。

    不一会,田间小路上到处是晃动的电筒光,而一行行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无数的光柱随着人走动的节奏在空中摇摆着,伴随的是远近传来的人声。

    苏望在一旁站了一会,看到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而幕布在放映员以及助手的帮助下已经放了下来,正在折叠着。机子和影片也已经分别装进箱子和铁盘子里。他打亮自己带着的手电筒,跟着莫家冲、羊山村的村民们,向镇上走去。看着前面的人影和电筒光,苏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苏望便叫上周文兴,两人急冲冲地去了一趟岩头垄村。看到苏望周文兴马不停蹄突然赶来的样子,冯支书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冯支书,你们村放电影的场所定在哪里?”苏望劈头便问道。

    “定在下岩垄,中都村的村民们过来也方便一点。”冯支书不解地答道。

    “冯支书,过几天电影放映队便要到中都村了,上岩垄肯定有部分村民过去看的,而且就算到你们岩头垄放,上岩垄的村民也是要走一段路。看完电影回家,岩垄水库那段路比较危险啊。”

    冯支书一时语塞。虽然村民们来来回回在那条路上都习惯了,可那条路又窄又靠着水库,的确危险。天黑人多,万一不小心滑下去怎么办?不要好事变坏事了。

    “苏副镇长,你看怎么办?”冯支书没有注意了,你总不能不让上岩垄的村民不去看电影吧;派人去路上守护,可路只有那么宽,对面错过都要互相就着;在路边竖一排护栏,一般的树枝根本不管用,管用的就要花老鼻子钱了。

    “冯支书,我们先去看看。”冯支书赶紧让儿子把杨光亮叫来,四个人一起到水库小路上转了一圈。出入上岩垄的路有两条,分别在水库左右两边,宽度都差不多。苏望越看越心惊,如果不采取措施,真的很有可能出问题。

    苏望最后决定了,“冯支书,杨村长,我回去后立即跟全镇长做个汇报,把电影放映计划做个调整,专门为上岩垄放一场,届时你们村支部和村委会派人把这两条路给封了,不准任何人到上岩垄去看电影。你们要严格把关,坚决不准放进来一个人,否则出了事拿你们俩是问。算了,那天我亲自过来,在这大坝上监督。”进上岩垄的路在大坝才分成两条。

    决定后,苏望也不多说什么,带着周文兴急匆匆地又离开了。

    赶回镇政府大院,才十一点半,两人一路紧赶慢赶,都已经是满头大汗。苏望顾不上这些,直接进了全胜利的办公室。看到苏望这个模样,全胜利也吓了一跳:“苏副镇长,出了什么事?”

    “全镇长,是这样的。”苏望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全胜利听完后眉头都扭在一起去了。他虽然没有去过岩头垄的,但是听苏望这么一说,这件事如果不重视,到时电影下村恐怕就不是红花而是炸弹了。

    “小苏,就按你说的办,岩头垄村分开放两场。届时你再去一趟二头村和岩头垄村,叫他们村支部和村委会跟村民们说清楚,安全第一。这件事你一定要抓紧了。”

    “全镇长,按计划下周四是岩头垄村放,我建议下周三放映队直接去上岩垄增加一场,然后周四和周五到下岩垄和中都村放映,这个新计划我到周三上午再通知胡站长和放映队,那几天我就住在上岩垄了。”

    全胜利听了不由一愣,苏望这是什么意思?琢磨来琢磨去,全胜利有点明白,这一招是怕有些人利用这个机会乘机捣乱。到时真的有人落水,就算不丢性命,传出去送电影下村的成绩恐怕就要减掉一半,有些人指不定又要借题发挥了。人心难测啊,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情势微妙,难怪苏望如此谨慎。

    “好,小苏,这事你就全权处理了。”

    离开四楼,苏望把周文兴叫了出来,让他再跑一趟岩头垄,把新计划告诉冯支书和杨光亮,并转告他们,这事一定要闷在心里,等苏望和放映队下周三过去了再说。

    “小周,就要麻烦你再跑一趟了,现在是十二点,你赶紧吃个中饭,立即动身,把事情办完了,可以直接下班了,今天是周末,该回家看看了。”

    “好的苏副镇长,那我先走了。”

    下午下了班,苏望便直奔省道,坐车回家。在他离开镇政府大院时,两双眼睛又通过曲云德办公室的窗户看着他的背影。

    “曲书记,苏望这小子想不到攀上高枝了,他对象居然是龙部长的女儿,真是想不到,而且看情况很有可能成为龙部长的女婿。那天上午他们孤男寡女的在一间办公室里,指不定做了什么事。”陈水莲说到这里,丢了一个满是挑逗和妩媚的眼神过去。

    可惜曲云德心里还在盘算着,根本没有心思接收这个香艳的信息。他自言自语道:“这事就麻烦了。”

    龙玉珍在义陵县干了十来年,从县劳动局局长、组织部副部长到县教委主任再到副县长,留下了不少人脉,现在又成了郎州市常委、组织部部长,走势看涨,有传言说下一步任谷泉要把他调回义陵县任县委副书记。白少雄虽然是任谷泉提上来的,可是一直对其的工作能力不满意,因为他一直无法控制住义陵县的局面,不仅撼动不了安孝诚一系,这一年多还被贾国强步步紧逼,这种局面任谷泉怎么能够接受。

    现在苏望有了这个背景,好容易被打下去的势头又冒出来了。曲云德的心纠结啊,该怎么办?看来得向安书记汇报一下,有机会赶紧把他弄走,要不然再让苏望东搞搞西搞搞,全胜利再借他的力,这麻水镇的局面曲云德就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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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家事

    苏望刚进家门,就看到父亲苏仁坐在客厅里埋头抽烟,一脸的恼怒。爷爷苏盛坐在一边,表面上在看电视,实际却时不时转过头来瞄一眼自己的儿子。“爷爷,爸爸,我回来了。”

    “大宝回来了。”看到长孙回来了,苏盛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苏仁则抬头跟苏望嗯了一声,又继续低头闷声抽烟。

    苏望转到厨房,母亲姜春华正在做饭菜。

    “妈,爸怎么呢?”

    “唉,这饭店是开不下去了。今天上午工商局的那个副科长又来找碴,你爸刚好在,几句话不合便顶上了。你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属炮竹的,一点就着,吵到最后,你爸急了,扯着嗓子喊我儿子是副镇长,我两个外甥都在地区上班,你敢把我怎么样。那个副科长反而阴阳怪气地说道,副镇长的家属更要以身作则,合法经营。副镇长了不起,等当上县长再说。你爸气得当时就差点没爆血管,饭店也被封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大勇和武大队出面求了情,工商局才松了口,明天可以正常营业,可那个什么副科长却撂了话,说他还要来,直到我们饭店关门为止。”

    胡大伟,这个名字和麻水镇文化站站长同音的县工商局市场管理科副科长,看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自家做对,自家的饭店可以说是整个义陵县城最正规的,还在那里找碴,等着吧,老子记住了,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更是一个记仇的人。

    “妈,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好再来饭店我们盘出去吧。我也实话实说了,我上次当上副镇长,得罪了县委安副书记,这事估计是他手下人搞出来的。”

    “什么,盘出去?”姜春华心里万分地不舍,好再来饭店是她一手一把地搭建起来,这几年的心血全在这里面,现在却要盘出去,这岂不是在割肉。可是儿子得罪了县里的领导,这事也难办,而且顶着这里,会不会对儿子的仕途有影响?

    “妈,现在郎州市中心市场也旺起来了,我们家的重心也该向郎州市偏移了,义陵县这边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你想想,我们家在中心市场有一百多门面铺位,一个月就能收到二三十万的租金,将来还会更多。好再来饭店辛辛苦苦一年才挣多少钱?妈,我知道,你舍不得好再来饭店,但是好再来饭店对于我们家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们家以后还要做更大的生意,挣更多的钱。妈,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听完儿子的劝告,姜春华的心宽慰不少,脸上浮出笑容,“行,就听我儿子的,这好再来饭店我也看不上了,我儿子还要给我找更大的生意。”

    “妈,你还真别说,我想到了一个生意,如果做好了,妈,你以后在家数钱得买秤来秤了。”

    “我儿子的话错不了,对了,大宝,那兴隆冰厂怎么办?”

    “兴隆冰厂先留着,反正现在还不到冰厂开张的季节,实在不行,冰厂让余大娘两口子管起来。义陵是我们的根,总要留点东西在这里吧。”

    商量好之后,苏望便开始行动了,他先找到了武琨,中午在他家一起吃饭。

    “武哥,我家好再来饭店想盘出来,嫂子愿不愿意接手?”

    “什么,苏老弟,你家想把好再来饭店盘出来?那可是个聚宝盆啊。”

    “没办法,有小人作祟,再说我家现在把生意开始向郎州市转移,这好再来饭店我家也没有心思去管了。”

    “好事倒是好事,你嫂子现在在家也没有什么事。苏老弟,我不瞒你说,我家没有那么多钱,你这好再来饭店盘下来至少要二十来万吧。”

    武琨估计的价钱也差不多,好再来饭店一年能挣十来万,盘出去怎么的也要二三十万。

    “武哥,这钱的事情好说,先欠着,分五年还清就行了。其实我是这样想的,武哥,你不必一家全吃下来,再拉几家一起搞。我有三个要好的同学,你见过的,田大勇,杨志军,黎小明,我的意思拉他们家一起来做。”

    苏望接着说了自己的计划,“武哥,这好再来饭店作价二十五万,你家吃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其余三家各百分之二十。我原本对好再来饭店有个扩展计划,把二楼租下来,装修好一点,向郎州市酒店看齐,专门做单位聚餐的生意,那可更来钱,计划和设计都做好了,可就是被小人坏了事,二楼租不下来,现在还空在那里。你们接手后可以照计划继续做。”

    武琨一拍大腿道:“我的苏老弟,你可真是我家的福星,这事行。”

    跟武琨说定了,苏望抓起他家的电话,给田大勇打了个传呼,没两分钟电话就回过来了。

    “大榜,我呀,赶紧过来,武大队家,叫上军子和小明,有好事,给你三十分钟,时间一过你就没分了。”

    “我靠!”田大勇二话不说便挂了电话,三十分钟不到便带着杨志军、黎小明杀过来了。

    “没过三十分钟吧,就是黎小明这小子耽误事,昨晚三级片看多了,一直在睡觉补精,好容易才把他家门给捶开。”田大勇一进门便咋咋呼呼地说道。

    待到坐下,苏望把事情一说,三人神情不一,田大勇跳了起来,“苏大将,何必呢,胡大伟这小子我收拾他,用得着盘店吗?”

    黎小明在一旁阴测测地说道:“明儿我叫几个兄弟,晚上兜他一麻袋,拍他几砖,在医院里躺半年再说。”杨志军则连连点头,“这是好主意。”

    “嘿嘿,哥几个,知道这是谁家吗?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武大队的家,你们居然在这里商议犯法的事,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苏望敲着桌子道,武琨在一旁却是笑而不语。

    “武琨,我这事情才策划就通知警察了,要是逮到了算自首吧。”黎小明涎着脸说道。

    “去,哪凉快那呆着去,苏老弟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

    苏望把刚才对武琨说的理由再说了一遍,田大勇三人便不做声了,最后还是田大勇开口道:“苏大将,你这是送钱给我,我收下了。”

    黎小明、杨志军也表示了感谢,然后三人与武琨达成了协议,四家合力盘下好再来饭店。待他们商量好,苏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事你们先定好合伙协议,再让嫂子做代表跟我妈把协议签了,钱你们不着急,各家打张欠条就行了,一样都分五年还清好了。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接了店,雇的人该留谁你们做主,但是杨二财父女俩你们必须给我留下,至少等夏天我家兴隆冰厂开张了再说。”

    “没问题,”武琨四个人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了。

    苏望接着又去了余大娘家,跟他们说了准备把好再来饭店盘出去的事情,然后提出用兴隆冰厂百分之二十换他们手上好再来饭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大宝,这可使不得,这好再来的股份原本就是你家的,收回去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你们又给我们中心市场那么大的便宜,这人不能太贪心。”余大娘连连摇头,兴隆冰厂一年能挣二三十万,同样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可比好再来饭店值钱多了。

    “余大娘,以后我们家会专心郎州市的生意,这兴隆冰厂也没有那么心思看了,以后想请你们二老帮忙看看,这股份是应该的。”

    在苏望极力坚持下,余大娘两口子也只好接受了这个条件。一直在旁边闷头不做声的何小东道:“大宝,我跟你家一起去郎州市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你家在中心市场不是还有十套门面,你过去正好打理一下,一个月好几万的租金,没人盯着怎么行。”

    “好,大宝,我就跟着你干了。”

    处理好家里的事,苏望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来了,回到家里把情况一说,苏仁跳起来反对,可是苏盛和姜春华赞同,做为少数派的他只好默然无声了。正说着,家里的电话铃响了,苏望过去接了电话。

    “苏望同志,我是省纪委的,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在麻水镇副镇长任上贪污腐化,还养小情人,你要向组织如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话筒里传出很严肃的声音。

    “你个张爱国,你自己是不是刚从厂纪检处出来?好容易逃出生天就拿我开涮?”

    “靠,你小子反应太快了,唬不住你啊。”声音一下子从低沉还原了,张爱国在那里抱怨道。

    “你小子的声音我还听不出来,告诉你,你就是去泰国做手术变成人妖,你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出来。”

    “呸呸,你才去做手术当人妖。我如此英俊神武,不知道多少怀春少女为我而睡不着觉,不知道多少寂寞的少妇等着我去安慰。”

    “爱国,不错啊,口味挺齐的,少女少妇通吃啊,八十岁的第二春你要不要?”苏望知道张爱国就是一张嘴贫,不要说他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有这个胆子,依着他父亲张顺的个性和脾气,知道了说不定真的拿钱给儿子买张去泰国的机票。

    “那你留着吧。”张爱国终于知道自己还是斗不过苏望的嘴皮子,最后泄了气。

    “说吧,有什么事赶紧汇报,我这还忙着,义陵八十万人民群众还等着我领着他们奔小康呢。”

    “你牛,你是大爷。”张爱国话语变得正经起来,“老七,跟你说正紧的,我爸的事有着落了。”

    “被上面指到哪里去了?”

    “昭州市委组织部长。”

    “行啊,以后你就是昭州市常委,组织部长的儿子了,我说张衙内,以后你出门找宽敞的路走,毕竟横着走比较占空间。”苏望不由为张爱国父子感到高兴,同时也有点失望,要是到郎州来该多好。

    “你才属螃蟹的。”张爱国不由忿忿地说道。

    “老三,那你有什么打算,你爸离开洪湖厂,人走茶凉,恐怕没有以前那么滋润了。”

    “我和我爸也想过这事,只是想缓一缓,等风头过去再把我调出来。”

    “老三,你是不是在洪湖厂干了什么缺德事?还要等风头过去。依我看就得趁热打铁,你跟着你爸一起出来,万一洪湖厂上来一个你爸的对头,死卡着你不放怎么办?不过我建议你先去县里猫着,等你把资历经验熬得差不多了再说。”

    “嗯,老七,不愧是两个半诸葛亮,我看行。”张爱国沉默了一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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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送电影下村(二)

    周一上班,苏望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先去文化站检查一下送电影下村的事情,跟胡大为聊了一会便继续忙春耕的事情,去农技站、供销社转了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周二,苏望去了一趟二头村,帮王下田解决了几件跟春耕有关的小事。回到镇政府大院,看到院子一楼站着两个不认识的人,一个人二十七八岁,穿得很时尚得体,衣服应该都是杉杉之类的名牌。他很矜持地站在那里,跟夏国良在谈话聊天。今天曲云德和全胜利都有事出去了,院子里就夏国良职位最高了。只见他满脸笑容,微微弯着腰,神态非常恭敬,就像上次迎接汪前进差不多。而另外一个人三十多岁,长相一般般,就是那双眼睛太精明了。他一路走过去,一间间跟一楼办公室的人打着招呼,好像他很熟络一样,而焦有才则像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苏望向楼梯口走去,焦有才给那个人指了一下,那人连忙挥手,用很夸张的声音招呼道:“这不是苏副镇长吗?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佛了。”

    苏望觉得声音很熟,大致也猜出谁来了,但神情不变,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盯着那人看了一会,淡淡地说道:“你是谁?”

    那人不由噎了一下,脸上露出恼怒神情,随即露出一丝嗤笑,抬着头,做出居高临下的姿态。这时旁边的夏国良赶紧走了过来介绍道:“苏副镇长,这是县政协办公室施国平副主任。”

    “哦,原来是施副主任,”苏望神色不变,依然很淡然,“今天到我们麻水镇是来视察工作的?”

    施国平脸色不由一变。县政协主席、副主席下来还算得上视察工作,你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又没有陪着领导来,算哪门子视察工作。苏望这满是讽刺的话让施国平几乎当场要发作了。但是他眼睛转了转,立即转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年轻人道:“白经理,这就是我常提起的麻水镇副镇长苏望,你看,是不是很年轻?”语气中无比的恭敬。

    “真的很年轻有为啊。”年轻人抬起下巴,微微点了点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高傲。

    “谢谢!”苏望微笑着点点头,抬腿便准备走上楼梯,施国平却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介绍道:“这位是县木材公司的白兆伟经理。”

    白兆伟,不是肖万山提及过的县委书记白少雄的儿子吗,原来施国平攀上这条粗腿了,难怪如此趾高气昂。这个时候,苏望也明白全胜利这边当初为什么会同意施国平回麻水镇当副镇长兼党委委员,估计是这个白兆伟居中斡旋。

    “欢迎白经理来我们麻水镇。”苏望热情地伸出双手,白兆伟淡淡地伸出一只手,和苏望的手稍微接触一下便收回去了。

    “夏书记,刘副镇长不在家吗?”按照分工,刘连生分管林业。

    “刘副镇长下村指导春耕工作去了。”

    “哦,这样啊,白经理,那你先坐一会,刘副镇长应该很快就回来的,我先去忙了。”苏望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上楼走了,剩下施国平白着一张脸在那里喘气,而白兆伟则很有兴趣地看着苏望的背影。

    到办公室坐了十来分钟,突然听到施国平那微尖的大嗓门,“安老板,展老板,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岭南富源木业有限公司的安老板和展老板,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我们县木材公司的白经理。”

    “白经理你好!”一个带着浓浓荆北口音的人惊喜地招呼道,接着另一个人也开口了,也是浓浓的荆北江夏口音。

    “走,去会议室谈。两位老板,今年在金宝洞收了不少好木材,又赚了一笔吧。”施国平的声音接着传了上来。

    “哪里哪里,还是诸位朋友的帮忙。”声音慢慢地变低了,苏望也听不清楚了。

    金宝洞收木材的,荆北佬,苏望不由笑了,施国平呀,我还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想不到你今天自个送上门来了。

    中午,苏望拧了瓶酒和两斤卤肉去了肖万山的家。

    “肖叔,今天刚在镇政府大院遇到施国平了。”坐下来吃了几口饭后苏望开门见山道。

    “那只白眼狼,现在有白兆伟撑腰,越发地不可一世了。”肖万山用鼻子哼了一声。

    “肖叔,我看他们俩好像在跟两个荆北佬谈有关木材的事情,这两个荆北佬什么来头?”

    “两个做木材生意的,两三年前就来过,只是待了半年又走了,去年上半年又过来了,应该是施国平搭的线,他不是在麻水镇当过林业检查站站长吗,认识山里一些人。听说收了木材往岭南发,很有钱,收的价格也比别人高一点,而且他们在金宝洞专门有个收购点。”

    苏望心里有底了,荆北佬,在金宝洞收木材,这施国平真的也牵涉在其中。

    “肖叔,他们谈什么生意?”

    “我听人说,县木材公司不是要独占进山收木材的权力吗?白兆伟想和他们一起合作,成立合资公司,以收购权做股份,一起往岭南卖木头赚钱呗。”

    “哦,这样。肖叔,你放心,这木材收购权他们吃不下的。”

    “小苏,你难道听到风声?”肖万山惊喜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看他们够玄。”

    “管他呢,”肖万山最后摇摇头,“现在我把精力放在二头村的耐火材料厂去了,木材生意慢慢会让别人接手了,我管他怎么折腾。”

    周三上午,苏望去了文化站,将改变的新计划告诉了胡大为。

    “苏副镇长,这临时变动,恐怕不大好吧?通知都已经发到各村了。”胡大为为难道。

    “有什么为难的,中都村和上岩垄隔着多远?再说了晚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区别?还不都得看了。这事我已经向全镇长汇报过了,他也同意了,你照着执行就好了,赶紧安排人手通知放映队和中都村、岩头垄。”苏望也懒得跟他啰嗦了,直接把全镇长搬出来了,都是自己这尊小神镇不住啊。

    “好吧,我这就办。”胡大为最后妥协了。

    紧接着,苏望便带着周文兴赶往了中都村,找到了肖朝贵和马有才,把新计划跟他们说了,然后提及天黑走岩垄水库小路的危险性,要求他们通知村民,明晚放映队会到下岩垄放电影,今晚就不要去上岩垄看了,毕竟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走起来也很辛苦。

    肖朝贵和马有才听完了,也不多什么,表示会马上通知各家各户。当苏望、周文兴走在去上岩垄的路上时,中都村的大喇叭开始响起马有才的声音了。

    冯支书和杨光亮听完苏望的说明和解释,都表示同意。

    “冯支书、杨村长,中都村到上岩垄还要走一个多小时,村民们估计想来看电影的人也不多,估计是下岩垄想来的人比较多,你们一定要把工作做到位。然后安排好人手在大坝守着,今晚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到了晚上,上岩垄放电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中都村和上下岩垄,而通知也早早告知了村民们,所以往大坝这边来的人不多,都是下岩垄还抱着一丝侥幸的人。

    到了七点钟,电影正式开始,大喇叭的声音在岩垄水库上空传得很远,在山谷里来回地回响着。

    苏望和冯支书、两位组长在大坝上守着,杨光亮、周文兴则领着另外两名组长以及村里的会计和民兵连长打着手电在两条路上来回地巡视着,防止有人从山头上绕过去。

    到了七点半的样子,前面路上来了一伙人,大约十几个人,后面还跟着七八个刚刚被劝回去的下岩垄村民。

    “站住,你们干什么?”冯支书用手电照了一下喝问道。

    “去上岩垄看电影去,怎么,犯王法了?”一个小伙子躲在人群里问道,这人苏望感觉有点熟,但却实在看不清是谁。

    “明晚放映队到下岩垄放电影,你们到时去那看吧,今晚不行。”冯支书洪声答道。

    “凭什么,这放映队是你们上岩垄的,凭什么不让我们看?”那个小伙子还在煽动着旁人的情绪,“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凭什么?”众人七嘴八舌道。

    “因为水库边的小路不安全,天黑走更危险,所以镇里才调整安排,都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冯支书耐心地向众人解释道。

    “少蒙我们了,这条路我们又不是没走过,闭着眼睛也能走一遍,什么危险,还不是你们想独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今晚这电影我们看定了,走啊。”那人嗓门越发大了,而众人也被他煽动越发激动起来。

    “就是,你们上岩垄想独占,哪有这么好的,这电影又不是你一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看?”熙熙嚷嚷着,众人便推推攘攘地向前挤。

    “你们都给我站住,谁也不准往前走。”

    “你这老头还真不讲道理,我们看电影你也要管,你吃饱了撑的。”那人回头道,“没事,往前走,他们管不到我们的,这电影的钱是镇上出的,又不是他上岩垄一家出的,想吃独食,没门。”

    听他一说,不仅这伙人情绪高涨,连后面跟着的下岩垄几个人也嗷嗷地往前冲。

第六十八章 送电影下村(三)

    “站住,你,给我出来。”苏望站了出来,用手电直接照着那个人,那人被亮光一刺,连忙伸手捂住了脸,嘴里还反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麻水镇副镇长苏望。”苏望中气十足地应道,声音在大坝上空滚动着,居然压过了远处的电影声。

    “你,刚才在这里挑拨的人,给我出来。”苏望继续严厉地说道,众人已经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那个正在往人群躲的人。

    “有胆子说,怎么没胆子站出来了?你们是哪个村的?”

    众人期期艾艾不敢出声,倒是冯支书几个人借着手电看清楚了,“是中都村的,这不是肖老实家的老二吗,咦,你不是肖长山家的老三吗?”

    “中都村的,你们说,这人是谁?”苏望又把手电照在那个准备往回退的人的脸上,“否则我把你们都带到镇派出所去。”

    “他是镇上的干部,叫何闰虎,住在我们村指导竹器厂的。”有人吃不住开**待了。

    “何闰虎,你给我出来。“苏望厉声喝道。

    何闰虎被点了名字,知道逃不脱了,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苏副镇长,看个电影也犯法吗?”

    “你是镇上哪个部门的?”苏望冷冷地问道,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人借着机会给制造麻烦。

    “经管办的。”

    “你在中都村听到村委会的广播通知了吗?”

    “听到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而且是煽动村民们来?”

    “不就看个电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何闰虎无所谓地说道。苏望用手电照着他,然后直盯着他的双眼,似乎要看透他的心。盯了十几秒钟,何闰虎开始躲闪了。

    “你明天就回镇政府,等候处分。”苏望最后淡淡地说道。

    “凭什么?”何闰虎跳起脚来问道。

    “不准到上岩垄看电影的规定是全镇长和我定下来的,身为镇政府的干部,你不带头遵守,还带头违反,不处分你处分谁?明天回镇政府等候处分,不要我再说第三遍。”苏望的语气很冷,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何闰虎嘴巴张了张,最后没有说话,低着头悻悻地走了。其余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也走了。

    苏望心里的气还是没有平下来,添点麻烦无所谓,关键你这是在拿村民们的生命开玩笑。这个何闰虎既然知道这事情,还要煽动村民们来,肯定不安好心,到时随便制造一点小混乱,人挤人,很容易把人挤到水库去。黑夜里掉到水库里,救都不好救。

    第二天苏望又守了一晚上,防止上岩垄的村民跑到下岩垄去看电影,不过经过冯支书、杨光亮等人做工作,加上昨晚才看过,上岩垄也没人去下岩垄凑热闹了。

    第三天一早,苏望和周文兴便赶紧往镇政府赶。上午十点多到了镇政府大院,苏望还没有来得及进楼梯口,只见何闰虎晃悠悠地走出来,特意走到苏望的跟前,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苏副镇长,你回来了?真是巧啊,我正好要去中都村。”

    “何闰虎,我不是叫你等候处分的吗?”

    “嘿嘿,苏副镇长,不好意思,昨天经过镇党委会研究决定,我这事属于并非故意,又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所以免于处分了。真是对不住你了。”说完,他嬉皮笑脸地走开了。

    哼,这种处分也要拿到镇党委会研究决定,党委会难道这么闲?苏望知道拿不住何闰虎的把柄,你总不能指责他意图煽动村民,然后趁机把村民推下水库,故意制造事端,苏望只是打算以不服从领导安排,给个警告处分以禁效尤,可是某些人却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苏望不由嗤笑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闻景初坐在那里,看到苏望便低声道:“苏老弟,昨天镇党委会听说了吗?”

    “听说了,在楼下我还碰到何闰虎。”

    “陈水莲在会上是不停地煽风点火,说屁大一点事,却要当打雷,还阴阳怪气地说你的官威是越来越大,最后曲云德定了调子,说是小题大做,这事就算过去了。”

    “小题大做,要不是我拦住何闰虎,说不定镇党委镇政府正在讨论如何善后,而我也在等候组织处分。”

    “能出这么大的事吗?”

    “闻老哥,你不是不知道那条路的危险。”苏望把情况一说,闻景初也吓出了一声冷汗,“这个何闰虎胆子也太大了,这不是拿村民的性命在开玩笑吗?”

    “闻老哥,你知道何闰虎这个人吗?”

    “知道,他和施国平、焦有才关系非常好,号称三兄弟。施国平贪财,焦有才好色,他好酒,跟县城里一帮混混称兄道弟的。去年在县城酒喝多了,把别人的头都打破了,现在都还没好利索。”

    “嗯,当事人怎么不去公安局告他。”

    “施国平帮他找了找关系,何闰虎自己也找了混混,那家人胆子小,被吓唬住了,收了三千元钱也就算了。”

    过了两天,又是新一周的周一,送电影下村活动终于结束了,苏望被上岩垄那次吓住了,也不再提放第二轮的事情了。这天中午,他拎着两斤卤肉来到郭志敏的家。

    吃饱饭后,苏望对郭志敏感叹道:“郭哥啊,教训啊,我还是经验丰富,而且急于求成,差点酿成大祸。”

    “苏老弟,做任何事情都会有风险的,你能够发现危险,并着手防范危险,已经做得不错了。”

    “总之这是个教训,以后做事情不能再这么想当然了,否则自己惹麻烦事小,别人受到无辜牵连才是大事。”苏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给他的教训的确很深刻,有时候好事也会变坏事。

    “行了,记住教训就好了。只是这事后续就算了?”郭志敏看了一眼苏望道。

    “是的郭哥,事情已经做了,而且都还算顺利,所以我还想把它做完美,不能虎头蛇尾。我就送电影下村的事情写了一篇文章,可怎么读都不像能发表在报刊上的,所以想请你给掌掌眼。”

    郭志敏接过苏望递过来的两张纸,细细地看了一遍后便笑了,“你这文章一看就是工科生写的。”

    “郭哥,这怎么说的?”

    “里面是实验报告,外面却套了件散文的外衣。”

    苏望不由大笑起来,“郭哥,你这个比喻还真是新颖。”

    郭志敏笑了笑便不再做声,拿出铅笔便修改起来,不到半小时就修改好了。苏望接过来一看,不仅简单明要,重点突出,而且极富感染力,尤其是把苏望当时在会场上的话精炼后融合进去了。

    “真是天壤之别,天壤之别,我以后还得发愤图强,向郭哥学习啊。对了,郭哥,一起署名吧。”

    郭志敏想了一会摇摇头道:“算了,这次便宜你了。”

    苏望理解他的苦衷,便不再做声,倒是郭志敏问道:“你准备投到哪里发表。”

    “投到潭州去,我大学老师有点门路。”

    回到办公室,苏望根据修改稿,恭恭敬敬地用正楷抄了一遍,然后用信封一装,到邮局贴了个特快,便投进了邮筒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望便开始忙信达装饰公司的事情,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都已经办下来了,郎州市也联系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油菜收完后,入伙的村民们腾出手来就可以出发了。

    过了七八天,又是周四,镇上召开春耕第一阶段总结会议,所有的人都参加,包括像何闰虎之类驻村的都回来了。正是曲云德讲得口水直飞的时候,会议室里闯进四个警察,带队的是苏望认识的刑警大队一中队中队长唐祁连,他朝苏望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像尊铁塔一样立在那里。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被打断发言的曲云德很不爽,语气不善地抢先问道。

    “我们是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想找你们镇政府的何闰虎。”唐祁连严肃地说道。

    何闰虎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你就是何闰虎?因为你对他人实施了故意伤害,造成受害人重伤,另外还牵涉到其它两件刑事案件,所以我们要逮捕你。”唐祁连刚说完,旁边一个警察便掏出手铐,拷在何闰虎的手里,然后一边一个警察将他往会议室带。

    何闰虎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四处张望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终于他看到苏望,那双冒着寒光的眼睛把他推进了冰窟。

    会议出了这么一幕插曲,大家的心也都散了。台下的人在下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到后来,何闰虎甚至成了十恶不赦,被省厅通缉的罪犯了。台上的人神情各异,但是都有一个反应,往苏望那里瞄了一下。曲云德更是恶狠狠地盯着神态自如的苏望看了一会才最后平和心情转向全胜利,跟他低声协商了几句。然后曲云德开口道“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各部门要抓紧总结前一阶段的春耕情况,为下一阶段的工作做好准备,现在散会。”

    回到办公室,闻景初兴奋地说道:“苏老弟,想不到你还真有一股子狠劲,硬是要把何闰虎这小子给收拾掉。”

    “何闰虎他这是自行不义必自毙,如果他行得正坐得稳,我想收拾也收拾不了,我只是给他添把火而已。”

    “这把火可真把他给烧着了,也把一些人给烧痛了。”

    门嘚嘚地响了两下,正在谈话的两人马上闭上了嘴巴,转头一看却是张三泉。

    “小苏,有空吗?到我办公室聊聊。”

    “张主席,我有空。”苏望站了起来,和闻景初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张三泉到了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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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荆南日报

    门被关上后,房间里很安静,外面一点声音都传不进来,看来领导办公室隔音效果是非常关键的。

    “小苏,我虽然不赞同你对何闰虎这一手,也从心底觉得过于狠辣了点,但是每个人有自己的做事风格。你这一手可以说是小心眼,也可以说是杀伐决断。”张三泉开门见山道,他知道苏望把何闰虎弄进公安局绝不是请他吃两天招待饭又放出来。“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张主席,有什么你尽管说。”苏望觉得现在的张三泉跟那段时间的蒋金泉很像,要退下来了,于是便不停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极想找一个合心的人聊聊,聊聊自己对过去的所悟,聊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也非常愿意指点一下合自己意的年轻人,视为人生或者仕途上最后的收获。

    “这些日子你做的事情他们都跟我说了,通过这些事我看到了真诚,一种把自己真正当成人民干部的真诚。我们做工作不是靠同情心,而是靠真心和责任心。”张三泉突然念出了一句苏望曾经说过的话。

    看到苏望诧异的神情,张三泉笑了笑道:“杨光亮跟我说他几乎记住了你跟他说的所有话,而且有几句话他印象非常深刻。”

    顿了一下,张三泉继续说道:“其实做工作,尤其是乡镇工作,是不能想着放卫星,短时间出一个大成果,首先要有真心,其次要有耐心。我们很多干部一下来先想着怎么出政绩,有了政绩好升官。可是很多急迫之下的政绩是画蛇添足,对村民们根本派不上用场,有的还反受其害。原本我也有点担心你,年轻人,总会有点心高气敖,不过观你行,听你言,我就放心了。尤其是春耕动员会上那番话,说我们指导村民们春耕不是指导他们如何去耕地,如何去播种,这句话说得非常对头。人家种了几十年的地,难道不比坐在办公室的你经验丰富,还用得着你指点?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这些,以为自己读过书,是领导,就指手划脚,好像天下的事他全知道。”

    苏望静静地听着张三泉掺着牢骚的话,但是他知道,这是出自张三泉对麻水镇村民们的真情实意,否则他也不会在麻水镇各村里的威望如此高。

    “送电影下村,虽然你考虑得不全面,而且急了点,但是我相信你是出自真心。其实我也知道,大家伙的日子好过了,可心里却更浮躁了,你看看观音庙兴旺的香火就知道了。有的人富了,就显得有的人穷了,心里不平衡了,打牌赌博的多了,歪门邪道的多了,偷鸡摸狗的也多了。精神文明建设,有些人啊,就只知道念上面的文件,却不知道本质在哪里。对了,齐家昌调回县城以及给周秀秀转正的事是你建议的吗?”

    “是的,我听到风声就跟老郭提了建议。”苏望如实回答道,心里也坐实了郭志敏跟张三泉关系极其不一般的猜想。

    “齐家昌这个人啊,为六中和麻水镇的教育是出了大力,可是人无完人,当初我力荐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小子现在会干出这种事呢?”张三泉痛惜地说道,“这世上的人和事总是充满矛盾的,有时候我们只能去看到底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否则就根本没有办法去判定一个人的好与坏。”

    发了一通牢骚和感叹后,张三泉正色地转到正题:“你这次出手收拾了何闰虎,可能会让曲云德加快动手。”

    苏望不由心里一紧张,加快动手,曲云德会对自己下什么毒手?难道何闰虎的事情是曲云德指示的,不会吧,曲云德胆子没有怎么肥吧?

    张三泉像是猜到了苏望的心思,解释道:“何闰虎的事情应该是他自己拿主意搞的。曲云德虽然心眼小,但是胆子不大,陈水莲虽然胆子大,但是脑子不够用。再说了,事情闹大了,你背主要责任,他们俩做为镇领导,也要附带着背责任,他们还没有狠到这个地步。这事只有何闰虎这种一身匪气的人才做得出。我说的曲云德加快动手是向安副书记要求把你调走。”

    “这麻水镇的情况你也知道,曲云德根本压不住全胜利,现在又有你在这里,曲云德更难受。虽然你没有靠向全胜利,但毕竟是镇政府这边的,全胜利完全可以借力打力,而且你还有小郭、小闻帮衬,苏鹏飞和夏国良也会时不时暗中呼应一下,你说曲云德能睡得着吗?你也表现出能力,他越睡不安。”

    “夏国良,张主席,你是说夏书记靠向贾县长这一边了?”

    “差不多吧,夏国良是退休的滕副书记提上来的,原本就和白少雄不是一路人,现在投过去也讨不到好;投安孝诚那边,夏国良又不甘心,因为他总不能把曲云德顶掉吧,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投靠贾县长。只是贾县长虽然行情看涨,但火候还差了点,夏国良这只老狐狸就把态度深藏起来,摆出一副出两不相靠的态度。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怎么可能呢?”张三泉不屑地说道。“不过他藏得很深,估计曲云德和全胜利也没有察觉出来,只是觉得他还在坐地沽价而已。”

    苏望完全明白了,曲云德不仅有全胜利这个对头在暗中争权,还有夏国良、苏鹏飞在当渔翁坐收鹤蚌相争之利,手里只有一个不大靠得住的陈水莲和一个真实态度有点摸不清的郭志敏。而且全胜利心计不比曲云德少,魄力和能力还胜过他,虽然镇党委委员里没有全胜利的人,但是他能在很多事情上得到大多数党委委员的支持,镇政府这块又镇得住,曲云德当然烦恼很多。自己再在里面一搅合,曲云德当然头更大了。要知道苏望和曲云德这一边差不多就是麦芒对针尖的关系了。

    “张主席,既然如此,我得加快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好了,至少岩头垄村信达装饰公司的事情我要好好弄一下,免得有遗憾啊。真是时间太短了,我……”苏望郁闷地低下头,估计曲云德那边下半年就要动手,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借口。

    “听说你的梦想是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奇怪的想法,有时候你的命运是无法掌控在你的手里,这或许就是时也,命也,运也。”张三泉最后感叹了一句。

    当苏望起身离开时,张三泉突然说了一句:“见到龙部长替我给他问声好,好几年不见了。”

    苏望张了张嘴巴,想解释一下,可是最后出口的却是:“好的,我有机会见到他一定会转达的。”

    回到办公室,闻景初不在,应该是有事出去了。苏望坐了一会,听到隔壁办公室陈水莲的声音:“这可是件好事,以后打电话我再也不用去你们党政办了。”

    过了一会,郭志敏笑眯眯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苏副镇长,在呢?”

    “郭主任,大驾光临,快请坐,有什么指示啊?”

    “什么指示,我是来办正事的。县里为了加快乡镇通信建设,特意拨了一笔款下来,给我们麻水镇增添部分电话机。镇党委和镇政府决定先把各位镇领导办公室的电话全部装齐,然后再给其它部门配上。我这是来送号码表的,既然闻部长不在,你就做代表选一个号码吧。”

    “这真是一件大好事,郭主任,电话什么时候装?”

    “下午就过来装,估计明天就能用了。”

    苏望在号码表上选了一个顺口的号码,郭志敏便在后面打上一个勾,注明闻、苏办。看看门口没人,郭志敏低声道:“苏老弟,你可真是能下狠手,这回何闰虎算是栽了,哪怕是公安局那边定个治安案件,全镇长也要把他给开了。上次的事打的不是你的脸,也在打他的脸。”

    苏望了解,这事要是让何闰虎得逞,他第一个跑不了,全胜利不是第二就是第三。“放心,绝对不是治安处罚能了结的,刑事案件跑不了的。”

    “那就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既然决心下手就该打其要害。”郭志敏继续压低声音道,“上次党委会讨论时,全镇长考虑这件事何闰虎既然没有得逞,要是党委会通过对他的处分,反而会把事情闹大,所以就不做声了,但是这根子我看他是记住了。这事是陈水莲提到党委会上说的,原本是想保一下何闰虎,谁知道害了他。”

    苏望理解郭志敏的意思,如果何闰虎被镇政府警告处分一下,这事也就暂时算了,可是陈水莲偏偏要提到党委会去,直接打了全胜利的脸,他能不记在心里秋后算账吗?

    “陈水莲怎么会这么下死力保何闰虎?”苏望不解道。

    “她啊,做事风风火火,为人也很热情的。”郭志敏眨了眨眼睛,含糊地说了一句。

    苏望知道了,和郭志敏嘿嘿地笑了起来。接着郭志敏便告辞了,去了刘连生和张文明的办公室。

    第二天,电话装好了,苏望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却是老师杨明和打来的,“杨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刚打到你们党政办,他们告诉我你的号码,嗯,明天的荆南日报第二版你注意看一下。”说完也不多话便挂了电话。

    苏望心里激动啊,想不到那篇文章居然被荆南日报给登了。他知道杨明和有门路,可想不到门路这么广,这么深。难怪他能发表那么多文章和学术论文,几年工夫就够资格被聘为高级讲师,听说明年很有希望评上副教授职称。

    第二天,苏望一到办公室就等着,门卫老大爷把报纸一送来,先把《荆南日报》找出来,直接翻到第二版,果然,那篇文章换了个标题《送电影春风下村—乡镇精神文明工作的新尝试》被做了少些修改刊登,而且还加了编者评论,指出如何在新时期开展乡镇精神文明工作,麻水镇的春耕期送电影下村是一种非常新颖和有效的尝试,即可以为乡亲们减少春耕农忙时的疲惫,以更饱满的精神面貌迎接第二天新的劳动,也将党的政策、乡亲们最迫切需要的农业科学知识和时代的声音传达到深山小村。这一举措是麻水镇党委和政府充分领会到中央关于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的指导精神所做的努力,这种勇于尝试的精神值得更多的乡镇基层党委和政府学习。评论的最后还添了一行,作者苏望同志为义陵县麻水镇副镇长,是麻水镇这次送电影下乡活动的建议人和执行人,以亲身经历和感受写出这篇文章,充分证明我省基层干部在领会中央精神、如何开展工作中是花了心思,下了工夫。

    苏望觉得有点飘飘然了,这夸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也夸得有点过了吧,不过苏望知道,这是老师杨明和的面子,否则荆南日报的编辑也不会挖空心思把自己当重点摆出来。

    中午,苏望把报纸折好,又拎了两斤卤肉去了郭志敏家。

    苏望把报纸递给郭志敏道:“郭哥,这次多亏你出手相助,这才让我中了彩。”

    郭志敏看完文章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他知道帮苏望修改的那篇文章肯定能发表,但是能在《荆南日报》上发表却不是他能想到的,而且还被加评论和如此点名,这没有人在上面运作是根本做不到。

    “郭哥,没有一起署名有没有后悔?”苏望打趣道。

    “有什么后悔的,这事本来就是你干出来的,我怎么好意思分功劳,就当做了一回你的秘书。”郭志敏乐呵呵地说道。

    “我也没有想到我的老师还有这么大的神通,早知道毕业时我就投奔他算了。”苏望叹息道。

    “苏老弟,有这样的好老师是你的福气。”郭志敏满是羡慕道。

    “是啊,是我的福气,也是我的幸运。对了郭哥,你的文笔胜过我百倍,有时间你也写写文章,我请我老师找机会发表。这年头不仅要会做事,也要会宣传。”

    郭志敏的眼睛不由露出惊喜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苏老弟,多谢了。”

    “郭哥,有什么好谢,我们共勉之,共同进步。”

    “对,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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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akdyf2007、ak108两位书友的打赏,这里一并感谢了!

第七十章 飞鸟与鱼

    眼看着日子到了三月底,油菜花开始收了,不过村民们现在最当紧的事是去挂亲扫墓。义陵县的风俗一般都是先给各自的直系先人如父母亲、祖父祖母等挂亲扫墓,然后再给旁系先人如叔公、姑婆等挂亲扫墓,最后这挂亲差不多就挂到一起来了,汇总给共同的先人如曾祖父、曾外祖父等一同挂亲了。

    义陵县扫墓基本程序是到了先人坟上,先把坟头上和坟边上的杂草给清理干净,然后摆上肉、水果等祭品,再摆上三杯酒,坟头上再插一根木棍树枝,上面挂着一条白孝纸,表示有后人来扫墓祭祖来了,所以叫挂亲。

    接着便放上一挂鞭炮,然后烧上几刀纸钱,点上三柱香,一家老小给先人们做个揖,然后等待纸钱烧尽了,大家便收拾好去另一处挂亲。

    苏望利用星期天周末,跟爷爷爸爸妈妈以及弟弟苏希去甘泉村后山,给奶奶、外公,还有爷爷苏盛一位早逝的妹妹挂了亲。苏家男丁单薄,四代单传,到了苏望这一辈才有了哥俩。而姜春华家原本有兄弟姐妹十一个,后来夭折病逝的只剩下她们姐妹俩了。几经变迁,如苏望的外婆等一些早逝的先人,坟头早就被平了,都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了。所以苏家需要挂亲的地方也不多,光明乡的亲戚也不多了,关系最近的就只有苏望的舅公,也就是苏仁的舅舅,苏盛的小舅子。而且这舅舅原本还只是苏仁母亲的堂兄,只是苏仁外公外婆只有一个女儿,于是就从弟弟那里过继一个儿子过来传香火。

    一家人到苏望舅公吃了一顿中饭,然后跟着舅公家一起给苏仁外公外婆以及这边的几位先人处挂了亲,到了四点多,苏望一家便坐车回城去了。

    第二天照常上班的苏望坐在办公室里,闻景初又出去了。这段时间是挂亲时间,也是山林防火的重点时期,他必须得到处去转转。

    苏望可以听到远处山上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站在走廊上,可以看到远近山上的各处坟包头上插着白孝纸条,在迎风飘扬,有钱的人还放了个大花圈在那里。有的放的早,经过这两天春雨的浸泡,已经开始残破了,让绿绿的春色蒙上了一丝凄风惨雨的味道。

    门卫王大爷送报纸的时候给苏望捎来了一封信,一封郎州地区地方税务局信皮的信,上面娟秀的字苏望一看就知道是龙秀珠写的。他有点疑惑的拆开信,自己给龙秀珠写的信比较多,反倒是她回的信比较少,一般情况下都是通过电话交流。这是这次龙秀珠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来了,苏望事情也比较多,只是打了两次电话,匆匆忙忙谈了几句便挂断了。

    “苏望,我回来后思量了许久,终于决定给你写这封信。记得高中时,你躲躲闪闪看过来的眼神,我开始觉得有点好笑又好气,但是最后却慢慢接受了。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好朋友。正如你所说,我很自傲,像一只天鹅一样骄傲,甚至可以说是孤芳自赏。因此我的朋友不多,就连同性的朋友也不多,可是我却非常愿意向你倾述心里的烦恼,而你总是静静地听着,陪我走过了那段值得一生回忆的高中时代。

    高中毕业后,我们各自考上大学,我一度以为今后会失去你这位朋友。在大学寒暑假期间,我们匆匆相聚,又匆匆相别,我还是可以尽情地向你倾述心中的烦恼,可是看着你眼睛里的神情,我感觉到,我们都长大了,之间相隔的东西变得多了起来。

    在郎州地区税务局大院,一年多不见的你突然来到我的身边,仿佛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你用温暖、体贴以及幽默发达着对我的感情,我感觉到了,却变得很彷徨和不安。苏望,说实在话,我从来没有做好让你成为男朋友的准备。

    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让我心动,或许有这样一个男朋友也不错,当时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但不幸的是,我们已经不再处于高中时期,而是都上了班,为各自的命运和未来而奔波。我们已经不再整天幻想着明天的梦想,而是需要面对生活中的现实。

    这次我们局里组织下县检查工作,我报了名,初意是想见见你,看看你工作的环境。可是我妈坚决反对,最后还是我爸做主同意了。他对我说,你下去看看有好处,看了后就会知道现实与梦想之间的差距。我走了一趟,终于发现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有多远,有郎州市和麻水镇那么远。

    苏望,你可以责备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孩,只考虑自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梦想。在我去麻水镇之前,遇到一位初中女同学,她去年就嫁到了郎州市下面一个村,在市里租了门面做生意。那天我看到她,抱着一个婴儿,为几分钱和顾客在争执着。我和她聊了几句后逃回了家,躲在屋子里静静地想了一个晚上。

    那位女同学那副摸样让我感到心惊胆战,当初她如同一朵即将盛开的花朵,现在却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根草。这就是我将来的生活吗?不,我使劲地对自己呐喊,我绝不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我要在我短暂的青春时期,舞出最美丽的舞姿。可是当我来到义陵县,来到麻水镇,看到你,看你的工作环境,我的心凉了。以后我就要跟随你一起待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自己的青春?在平庸和粗俗中慢慢让自己变老。想到这里,我几乎要窒息了。

    苏望,请原谅我没有勇气,我是一个充满野心的人,而你也是有着远大抱负的人,只是我们各自选择的路却截然不同。我们就像一只迷途的飞鸟遇上一条孤独的鱼,阴差阳错却相爱了。尽管他们彼此相爱,对未来有着美好的幻想,但是鱼终归是水里的鱼,飞鸟终归是天上的飞鸟。一个的梦想是在深邃的海洋里遨游,一个的梦想却是在辽阔的天空里飞翔。

    苏望,请原谅我的自私和胆怯,你应该去找一个比我更爱你的女孩。”

    看完之后,苏望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没有了,信纸无声滑落到办公桌上。

    这是为什么?自己以为重生了就可以挽回这段一直留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而且自己以为就可以唾手可得,可今天怎么就失去了呢?

    在这一刻,苏望只有一个念头,自己重生还有什么意义?跳票当上副镇长有什么意义?挣了千万家产又有什么意义?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可是却不知,自己和上一世一样,都是微不足道的。

    苏望痛苦地抱着头,手掌在使劲地挤着额头,仿佛想要把脑海中所有的痛苦、失望和烦恼都挤出去。最后,苏望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办公室,跑到卫生间,在水龙头用凉水使劲地冲着自己混沌的头脑。

    刺骨的冷水让苏望慢慢地冷静下来了,他带着满头的水珠回到办公室,用袖子一搽,坐在那里开始发呆沉思起来。

    马上跑到郎州市去,告诉龙秀珠一切真相,告诉她自己已经挣下千万家业,告诉她自己绝不是她想象中的草根。可是有用吗?上一世的阅历已经告诉苏望,女人一旦变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且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这些真相,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是啊,你到底想隐瞒什么?苏望在心底暗暗问自己。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真诚和对爱情的执着就可以收获这份爱情?在上一世,因为自己落魄,被人耻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这一世就想用这种方式来扳回一局?以回敬包括龙玉珍在内的人鄙视的目光?

    又或者上一世见多了感情的交易或者是不纯真的爱情,于是便认为自己这段从高中青春时代就开始的爱情重生后应该用纯真的方式去获取?

    飞鸟与鱼,龙秀珠和自己真的是这样的吗?她真的只是自己偶尔仰望天空时不经意的相遇,注定成为自己生命中的回忆?既然如此,自己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就是挣钱,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重生后自己在梦想着重获那份爱情后或继续留在官场,或下海经商,获得更惊人的财富,然后和龙秀珠一起环游世界,把曾经在梦里想过的日子过一遍。可是今天一声霹雳把所有的一切都击得粉碎。

    整整一个下午,苏望都心神不宁,到了晚上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下办公楼,到了楼梯口,失魂落魄的苏望突然像是撞到了一堵墙,腿脚无力地跌跌撞撞向后倒去,差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咦,你个……”被撞的人正准备开口数落几句时,看清了对面的人,连忙改口道:“苏副镇长,你这是……”

    苏望抬头一看,正是汤菊花,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半了,办公楼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她怎么还往楼上走?不过脑袋已经变成浆糊的苏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对不起,没看清。”说罢便挣扎地站直了,继续向大门口走去。汤菊花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苏望的背影,在那里想了好一会,最后咬咬牙,左右张望一下,像是偷鸡的狐狸,一溜烟就窜上了楼梯,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苏望在田野小路上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就像是荒野上游荡的孤魂。他现在迫切地投入到某个温暖的怀抱里,可是拥抱他的只有冷冷的夜风。苏望有点累了,坐在一处路口边上的石头上,他忍不住仰望星空,晴朗无云的夜空布满了星星,那一刻,苏望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星星还是那些星星,可是愿意与他一起看星星的人,去哪里了?

    可是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寂静,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拼命地叫着,像是在回答苏望心里的问题。

    *********

    请问还有票吗?

第七十一章 乡巴佬进城(一)

    第二天,苏望胡乱吃了个早饭后便一直坐在办公室里,连中饭都没有下去吃。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冯支书和杨光亮来了,他们是想和苏望商量几天后去郎州市的最后准备。

    苏望强打起精神,招待了两位。而这两人因为比较兴奋,一时还没有注意到苏望的失常。

    “对了,苏镇长,这是喜宁托我给你带来的信。中都中心小学刚好结束了一次小考,这丫头考得不错,就写了封信给你汇报喜讯。”杨光亮一边把折好的信纸递给苏望,一边感叹道:“喜宁可真是一个既懂事又聪明的孩子,以前知道自己没有条件读书,也不跟四嫚嫚闹,每天只是跟着邻居家的孩子,跟着他们识字,没有钱买课本就在泥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居然认识了两百多个字。到了学校,上课比谁都认真,人家作业写一遍,她要写两遍。没有哪个老师不夸她的。”

    苏望打开没有信封的信,上面的字很幼稚但是写得很认真。

    “苏叔叔,你好!这次小考我语文得了96分,数学得了100分,自然得了99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叔叔你汇报成绩,因为我知道,没有叔叔,我就不可能上学。叔叔,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一直考上大学,做一个像你一样有用的人。”

    看到这里,苏望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杨喜宁和她奶奶时的情景,想到了杨二财一家,想到了岩头垄、中都村、二头村走过的村民,想起他们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想起了那天在山头上迎着风和雨所说的话,“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自己重生不是为了龙秀珠一个人,也不仅仅为了那段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而是为了实现自己上一世错过的梦想。挣到千万家产又如此?自己在上一世不是也挣到了,可结果又如何?而自己当初选择踏上仕途,除了想出一口恶气,回击龙玉珍等人的鄙视之外,不是还受到姨父、爷爷以及老师的影响吗?

    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失望、后悔,都不能成为逃避的借口。

    苏望深吸一口气,把杨喜宁的信细心地摊整齐,连边上的小劵角也理平,然后小心地对折好,用一个笔记本夹好。调整一下情绪,苏望跟冯支书、杨光亮就最后的准备工作细细地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定下两天后队伍出发去郎州市。

    送走两人后,苏望就这件事向全胜利做了汇报,并向他请示需要带着岩头垄一帮人去郎州市一周,安置好了再回来,获得全胜利的批准。

    这两天,苏望一直在不停的反思和忧郁中徘徊着,但是一直都没有给龙秀珠回信或回电话。

    四月三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四十一位岩头垄的汉子们集中在了冯支书家的平地里,周围围着数百位亲属和看热闹的村民。这四十一位汉子最年轻的二十一岁,年长者已经五十余岁了。他们一个个背着用塑料布包着的被子和行李,满脸兴奋地在那里互相交头接耳,而周围的人群也在那里指指点点,或者拉着各自的亲人在叮嘱。

    冯支书、杨光亮陪着苏望和周文兴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平地里的人群一下都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苏望。

    扫了一眼,看到这四十一双对未来充满期盼的眼睛,还有那一张张满是兴奋又有点彷徨的黝黑的脸,苏望不由默然了。他们渴望命运被改变,于是便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那么自己想改变命运,期望又该寄托在谁身上?老师杨明和?张爱国的父亲张顺?又或者是就在县城却感觉很遥远的县长贾国强?

    冯支书在旁边提醒道:“苏镇长,给大家伙说几句,鼓鼓劲。”他是岩头垄四十二位股东之一,也是唯一留在村里的一位,为信达公司安定后方。

    苏望看着一眼大家,顿了一会,面带微笑,声音有点嘶哑地说道:“其实我说再多也没有用,最关键的是要让大家伙挣到钱。”

    大家一听都轰得一声笑了起来,这个苏镇长,说话还真实在。

    “别人都会先说好听的,我却把丑话说在前边。我们去郎州市,好比乡巴佬进城,开始的时候会很苦,吃得没有家里好,睡得没有家里舒服,甚至还要受城里人的白眼,可是我们都不会怕。为什么?因为我们要用我们的双手和汗水让家里人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好日子,让家里的堂客不再为多买一身新衣服而发愁,让家里的孩子不再为买一支新钢笔而日思夜想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乡亲们,路在你们脚下,不管多难多辛苦,还请你们咬牙坚持下去,因为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好!”大家伙热烈地鼓起掌来。

    待到掌声慢慢平息下来,杨光亮对众人说道:“苏镇长说的对不对?”

    “对!”四十位汉子扯着嗓子吼道。

    “苏镇长说的对,路,苏镇长已经给我们找出来了,剩下的就得看我们自己的了。谁要是中间吃不了苦,就摸摸自己的下面,还有没有卵子!再想想家里人,想不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想!”大家异口同声地答道,就连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吼起来。

    “好,那大家就出发吧。”杨光亮跟苏望和冯支书会意地点点头,挥手道。

    大家鱼贯地沿着小路向外走去,冯支书紧紧地握着苏望的手道:“苏镇长,就全拜托你了。”

    “冯支书,请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走过下岩垄,大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今天也是中都村竹器厂正式揭牌开工的日子。不过人家的动静比岩头垄要大多了,李冬生不仅请来了全胜利、张文明,还请来了县商业局和日杂公司的领导。

    听着那鞭炮声在山谷间脆响,苏望下巴向中都村那边扬了扬,问杨光亮道:“杨村长,心情有没有受影响?”

    杨光亮嘴巴一裂笑道:“受个屁的影响,他走他们的阳关大道,我们走我们的羊肠小道,苏镇长,按我们农村的**,越是会叫的狗反而越不会咬人,你一吓它,说不定还会夹着尾巴跑。”

    旁边的几个人不由都笑了,苏望也跟着笑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中都村一会,喃喃地说道:“路,总是要靠人走出来的。“

    到了观音庙村路口,大家都聚在一处休息抽烟,看到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村民都好奇地打量着,有认识的人招呼道:“冯老财,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去郎州市挣钱去!”被点名的中年男子自豪地答道,旁边的同伴也不由地抬起了头,伸直了腰。

    过了半个小时,两辆中巴车摇晃着开了过来,昨天苏望就通过杨志军包了两部中巴车,一同把这四十来个人送到义陵火车站去。

    看到有车子过来接送,旁边围观的数十名村民们不由发出啧啧的感叹声,“这岩头垄还真敢搞,这一手可真了不得,他们大队可真是有魄力。”传到岩头垄村民们的耳朵里,正在说着嘱咐话的家属们眼里也洋溢着兴奋和自豪。

    大家都上车后,苏望问负责点每车人数的杨光亮和周文兴道:“人都齐了吗?”

    “苏镇长,都齐了。”

    “那就上车出发吧。”

    车子开动了,大家在窗户后面不停地向路边的家属挥手告别,然后被摇摇晃晃车子载着远去了。

    两辆中巴车从另外一条路开到了火车站货运站的一个平地里,这里有两排仓库,平台上还干净一点,其余的平地里满地都是煤渣子,踩一脚,鞋子底立马变黑,人下完,司机点了一下苏望给的车费,打个声招呼便开车离开了。

    苏望找到了等在那里的姜大斌。苏仁在火车站当了十来年的临时搬运工,跟货运站的小头头姜大斌成了好朋友,而苏望管他叫舅舅。

    早就被打过招呼的姜大斌带着苏望、杨光亮、周文兴在旁边的值班室抽烟休息,而四十位村民们则在仓库屋檐下散开,有的找了块砖头坐下,有的干脆就坐在包了塑料袋的行李上,三三两两抽烟聊起天。

    过了一个来小时,一列货车咣咣当当地进站了,姜大斌带着苏望去了列尾守车,先散了烟,然后跟坐在那里的运转车长嘀嘀咕咕了几句,又塞了两包精品白鹤烟。车长带着姜大斌和苏望来到列车中间的一辆空敞篷车皮前,指了指说道:“就这,放心,我们这趟车下站直达郎州东站。不过叫你的人过站时都坐着,不要探出头来,叫其它站的人看到了不好。”

    姜大斌嘿嘿地笑道:“放心了,老关头,都这么熟了我还不知道规矩。我外甥也是铁路家属,不会给你添麻烦,只是到了郎州东站你可得打个招呼。”

    关车长也嘿嘿一笑:“你放心了,东站那几个猴子我都认识,赶紧的,还有十五分钟就发车了。”

    苏望连忙让杨光亮和周文兴招呼大家该上厕所的赶紧把水放了,然后纷纷爬上了货车皮。这车皮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东西,脏得不得了,不过幸好还很干燥,没有什么水渍。村民们也不在乎干不干净,纷纷放下行李坐了下来。车皮够宽敞,大家都够坐。周文兴看了看这,又看了看那,犹豫着不知坐哪里。看到点完人数的苏望和杨光亮一屁股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在那里聊起天,也找了地方慢慢坐了下来。

    随着一声长哨声响起,火车头长鸣了一声,大家觉得车皮一阵晃动,然后缓缓地开动了。在单调而有节奏的咣当咣当声中,大家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声交谈着,有的则坐在那里发呆。苏望和杨光亮以及两位组长围在一起,讨论着一些事情。四月份天气还比较凉,加上是敞篷车,风在头顶上呼呼地吹着,大家都感到一阵寒意,不由地耸着肩膀裹紧了衣服。

    “呼”的一声,火车钻进了隧洞里,苏望眼前一片漆黑,而且一股浓浓的柴油尾气味飘进了鼻子里,大家都一愣,不由地停住不说话了。直到钻出隧道,眼前一片光明,大家又开始聊起来。

    货车一路直行,只是在一个小站停了十来分钟,等一列特快超过去,然后便直达郎州东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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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乡巴佬进城(二)

    郎州东站是郎州火车货运站,里面非常宽阔,并排有近十列铁轨,停着密密麻麻的车皮,远处四个龙门大吊车在吱吱嘎嘎吊装货物。

    下了车,苏望叫杨光亮、周文兴又点了一下人数,然后跟着关车长来到东站的一处小门,这里是专门给工作人员进出的。关车长给值班的两个人丢过去一支烟,然后挥挥手让大家赶紧出去。值班的人笑嘻嘻地说道:“老关头,这次手笔不小,赚了不少吧。”

    “赚个屁,义陵站姜大斌托付的,是他们县里组织的进城打工农民,我们当然要支持地方经济建设。”

    苏望跟关车长握手告别,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个值班的人道:“这些乡巴佬进城来干什么?”

    只听到另外一个值班的人道:“谁知道,真以为城里满地都是黄金,伸手就可以捡?也不想想,真要是有什么发财的机会,还轮得到他们?”

    沿着一条巷子走了出来,这是一处非常繁华的地界,过去一百多米就是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广场了。苏望在旁边的公用电话打了两个电话,而大家伙则在一处空地等着。没过两分钟,附近一户商铺的主人站了出来,挥挥手厌恶道:“赶紧走开,围着我家门口干什么吗?我家还要做生意呢。”

    不小心坐在他们家门前的几个村民们惶恐地站了起来,拿起行李往大家伙集中的地方挤了挤。而这家老板娘心有不甘,站在门口嘟囔着:“这么多人来城里干什么?老老实实呆着乡下种地不行?实在不行可以去挖煤吗?全跑到城里来了。”

    说完,居然还转身端了半脸盆水,往门口一泼,似乎要把刚才那几个村民留下的污垢冲洗干净。这时在门口帮忙带小孩的老太太开口道:“媳妇你不能这么说呀,我们家也不是从乡下上来的吗?”

    老板娘像是被揭了老底,有点恼羞成怒,一把抱起正往地上坐的小孩,一边狠狠地说道:“能一样吗?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他们呢,你看看,像什么样子,盲流。”一边几步走进店子里去了,而老太太则跟着后面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也跟着进去。

    苏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出声,他回头扫了一眼众人,只见他们有的眼里全是麻木,有的眼里是羞愧,有的则带着悲愤,杨光亮则低着头在那里抽烟,也是一言不发。

    这时,在火车站附近巡逻的两名警察走了过来,对着杨光亮等人吆喝道:“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杨光亮也紧张起来了,他赶紧站了起来,踩熄烟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苏望,而周围商铺的人也纷纷站了出来,用幸灾乐祸的眼神围观着。

    苏望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掏出一封麻水镇镇政府开具的介绍信道:“警察同志,你们好,我是义陵县麻水镇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我们镇政府组织到市中心市场搞装修的,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两个警察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一会,语气和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这样你们也不能聚在这里,赶紧找地方去。”

    “警察同志,我们在等车,车子一来我们就走了。”

    两个警察狐疑打量了一番苏望,年长的警察抖了抖介绍信道:“你是他们的头吗?是他们村长吗?”

    旁边的周文兴赶紧站出来介绍道:“警察同志,这是我们麻水镇的苏副镇长。”

    “副镇长?”两位警察露出诧异的神情,但是态度更加缓和了一点,“那好,你们赶紧走,还有,你们这么多人,记得上派出所报暂住证。”

    “警察同志,你们放心好了,我们已经跟这边工商局、派出所都联系好了,安置好了手续都会去办理的。”

    “那就好。”年长警察把介绍信还了回来,然后和同伴慢慢地踱到一边,似乎还不是很放心,在远处时不时向这边张望。

    过了二十来分钟,一辆东风中型货车开了过来,车门上面印着郎州地区农机厂。车,刚停稳,司机便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众人问道:“请问哪位是苏望同志?”

    “我就是,请问你是地区农机厂的于师傅吧?”

    “是的,是的,苏望同志,我就是农机厂的老于,曾科长叫我们来的。”他是苏望拜托大表哥曾宜国找关系门路派出来的车。

    过了一会,一辆车门上面印着国营建国机器厂也开了过来,一个司机跳下车咋咋呼呼地问道:“哪位是苏望?”

    苏望迎了上去,客气地道:“我就是,你是建国厂的向师傅吧?”

    “嗯,我就是,赶紧上车吧,厂里还有事呢。”向司机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像建国机器厂这种牛皮哄哄的国营大厂,只有在地区国税局上班的曾宜民才能找关系调出一部车来。

    苏望一边招呼杨光亮先把人数点一下,然后让大家赶紧上车,一边给两位司机递过去两支烟,顺手又一人塞了一包精品白鹤。于师傅满脸笑容地接过来,反手给苏望和向司机点上。而向司机脸色好看了一点,冲苏望点了点头。

    车都上齐了,苏望让两位组长上了农机厂车的驾驶室,招呼周文兴爬到车厢里去注意村民们,让杨光亮和一位年纪大的村民坐到建国厂车的驾驶室里,自己在杨光亮等人的劝阻下爬上这辆车的车厢里,上去之前对向司机道:“向师傅,去地区供销社日杂公司。”

    两辆车子鱼贯缓缓地开出繁华地区,拐上主干道。现在的市内交通抓得不是很严,而且这两辆车所属的厂都是郎州地区排得上号的,交警一般也不会去故意找茬。过了十几分钟,车子缓缓驶进了空旷的日杂公司大院里。

    两辆车等人下完,一溜烟就走了,当然了,他们这次是出公差,所以也不会跟苏望提油钱的事情。

    苏望招呼大家都聚在一起,然后直接去办公楼找见过一面的地区日杂公司经理况天佑。

    “况经理,我可是来麻烦你了。”苏望一走进经理室就打着招呼道。

    况天佑中等身材,头发梳得油光油光的,看到苏望走进来,连忙站起来笑脸相迎:“啊呀,苏镇长,真是贵客啊。”

    然后两人抽着烟云里雾里聊了一通,最后苏望终于转到主题了,“况经理,人我可是带来了,你的空仓库有没有给我腾出来?要不然我这几十号人可得睡马路去了。”

    “早腾出来了,三号仓库,通气好,而且我叫人给打扫了一番,你放心让人搬进去住吧。”说到这里,况天佑压低嗓子说道:“我把地社办公室淘汰下来的单身宿舍床倒腾了四十来张过来,绝对能睡人。”

    苏望心里感叹,幸好通过夏科长给他打了招呼,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热情,就连地区供销社以前的单身宿舍床都搬过来了。

    苏望如同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精品白鹤烟,无声无息地就放在了况天佑的办公桌一角,而他也顺手一拂,整条烟顿时不见了踪迹。

    苏望又掏出一千五百元钱来,对况天佑道:“况经理,这是三个月的房租,你给收了。”

    况天佑笑呵呵地答道:“我是不沾钱的,你交到我们财务科去吧。”

    推开仓库大门,里面已经整整摆好了二十张木制的双层单人床,虽然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了,但坐一坐,摇一摇,却是很结实。四十位村民们赶紧把行李放置好,过了十来分钟,跟苏望出去转了一圈的杨光亮招呼一声,把大家都聚在了一起。

    “这地是苏镇长托人给我们找的,而且苏镇长也跟这里的食堂打好招呼了,以后大家都可以在这里吃饭。不过有几条我要给大家说清楚,一,大家要讲卫生,大家要勤洗澡,勤换衣服袜子,不要几天工夫这里一股子咸鱼味道。门口有几个水龙头,大家去那里洗脸洗衣服,走一段路这地区供销社还有个澡堂子,两毛钱随便你洗;二,这是单位大院,大家伙不要再随地小便,右边转过去是厕所,方便都去那里。苏镇长替我们想得周到,一路上有车接送,有地方住,有地方吃饭,大家伙可都长点心思,争点气,别让别人看扁了,也不要让苏镇长丢面子。谁要是记不住,我立马赶他回去。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大家齐声应道。

    苏望看看时间,已经过十二点了,便招呼大家把随身的碗筷都带好,然后领着他们去了食堂。这食堂属于地社的,附近几个大院的人都可以在这吃饭,可是人不是很多,不过二十来个,大部分是地社和各下属公司的光棍,苏望基本上都不认识他们。不过看到四十来个人呼啦啦涌进来,他们也吓了一跳,开始找苏望等人打听。

    “没听说地社和哪家公司搞工程,怎么这么多民工?”

    “我们是借住在这里的。”走在前面的苏望不慌不忙地答道。

    “嘿,地社什么时候改成旅馆了?”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苏望转过头不再去理这人了,他站在窗口,一个个指点着村民怎么点饭菜,怎么交钱。村民们都只愿意点一个青菜或萝卜,然后拼命地叫多打点饭。才二十来个人,窗口后面便宜的素菜都打完了,大师傅叫道:“只有荤菜了,只有荤菜了。”

    刚好轮到的冯老财犯难了,一个荤菜就得五毛钱,加饭得七毛钱,而人家一个素菜加饭才四、五毛钱,他眼睛在那里瞄来瞄去,瞄得大师傅都不耐烦了,“你到底要打哪个菜,赶紧的,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听到旁边吃饭的职工传来的轻微嗤笑声,冯老财一跺脚,“打份青椒炒肉,多加饭。”

    苏望也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副碗筷,也打了一份饭菜,然后和村民们一起吃。吃完后,苏望碗筷一洗便不知所踪,过了好一会才从食堂后门走了出来,而刚才那位大师傅则满脸笑容地将他送了出来,还挥手告别。

    下午两点,上班时间,苏望去夏科长那里拜了码头,又在他的陪同下去了王主任办公室,聊了两句便出来了。

    跟夏科长约好晚上一起吃饭,苏望便告辞了,然后带着杨光亮、周文兴、两位组长,杨夏存、冯让其提着一叠宣传单,一起去了中心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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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信达公司开张大吉(一)

    到了中心市场,这里已经显得人气很旺了,一楼有一半的门面已经在开张营业,有卖烟酒糖的,有卖地方特产食品的,有卖干货的,有卖杂货的,形形色色,各色各样。店主们都站在门面门口,对着过道来来往往的人在招呼道:“快来看,快来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二楼只有少部分已经开张了,大部分是卖衣服的。剩下一楼一半以及二楼大部分的门面有的门开着,店主和一两个人在那里指指点点的,有的门没有开,但是已经贴上了红纸条,写着“已租”两个字,让走过来寻租门面的人摇摇头走开了。

    苏望带着四人直接奔了一楼还没开张的一半,找到几个在一起议论的店主,直接开口道:“几位老板,开门大吉要装修吗?我们信达装饰公司是专业的装饰公司,保证质量一流,保证效果美观,让顾客一看就想进来,绝对能让你们生意兴隆。”说罢便递过去几张宣传单。

    这宣传单苏望请聂剑雄帮忙设计的,上面有他帮人设计的装饰效果图片,还有一行介绍以及地址和联系电话,然后再请曾宜民找归他管的地区国税局下属印刷厂用铜版纸印刷出来的,非常精美,今天刚好托建国厂的向司机一路带过来的。

    一位店主半信半疑地接过宣传单,看了起来:“咦,义陵信达装饰有限公司,你们义陵的跑这里捞钱来了?”

    “义陵县不也是郎州地区的吗,我们是哪有生意就奔那里。”苏望笑着答道。

    “就他们几个装修?”另外一个店主用下巴点了点杨光亮几个人。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杨光亮三个人有点紧张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杨光亮在苏望鼓励的眼神下鼓起了勇气道:“几位老板,我们都是村里的木匠,手艺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没得话说。”

    杨光亮浓重的义陵麻水镇口音让几位店主不由笑了起来,加上他们原本就穿得一般,又经过一路上坐货车皮颠簸,衣服都不成样子,在几位的眼里自然是山得不能再山了。那位弹了弹手里的宣传单:“你知道什么叫装修吗?”

    “老板,我们有地区建筑设计院的支持,他们帮我们提供多款装修风格,随便你们选,挑中哪款我们就按那款给你们装修,如果有其它要求,我们还可以帮忙改进,保证质量,而且价格优惠。”苏望说着又从周文兴手里接过一本彩页。

    聂剑雄因为有红利分,对这件事是相当上心,特意选了十几款适合中心市场商铺,难度又不大,可以让杨光亮等人上手很快的装修模式,做成了一份彩页,并估算了一下价格,分别标了报价在上面。

    那位店主没有接过彩页,反而在那里越发地大声道:“嘻,吹牛不用上税啊,还地区建筑设计院的支持,设计院是你家开的?”

    这时,闻讯围过来了十几个店主,看到这情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的人嗤笑道:“嘿,义陵乡巴佬,知道设计院门朝哪开吗?”众人不由一阵大笑,如同看猴子把戏一样围观着杨光亮等人。

    苏望不由脸沉了,淡淡地说道:“几位老板是财大气粗,想来是看不上我们信达这样的小公司。”

    “什么信达公司,几个乡巴佬凑一块就敢叫公司,难怪现在卖耗子药的也敢开公司了。”刚才那个年轻人继续嗤笑道,又引来了众人的笑声。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接过苏望手里的彩页,看了一会用周阳口音道:“看这倒是挺漂亮的,你们做不做得出来?”

    杨光亮一咬牙道:“做不出来我们不收钱。”

    “你们收不收钱我可管不着,可是你们装修坏了,耽误我的生意可怎么赔?到时你们往义陵山里一钻,我上哪里找你们?”一位三十多岁的店主用潭州口音道。

    苏望看到这情景,知道不施杀手锏是镇不住这帮有点钱就不可一世的店主了。当下接过话头道:“看来大家是担心我们信达公司没有实力,不瞒各位,我家是这信达公司的大股东。”

    那位年轻人又跳出来道:“看来我们还得叫你一声老板了。”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苏望却当是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继续说道:“而我家也是这中心市场的大业主。”

    话刚落音,现场一片寂静,不仅围过来的二十几位店主惊呆了,连杨光亮、周文兴四人也惊得合不上嘴。

    “你们有谁租了这排门面的?”苏望指了指那排已经开业的门面,这是中心市场最当路的一排门面,租金也最高,能租下这里,没点本钱不行。

    几个人不由点点头:“有我,”“还有我。”

    “你们跟管理中心签约时业主叫姜春华吧?”中心市场一般都是由郎州市工商局设立的管理中心代办签租合约,因为刚开张,价格都是按位置统一定好了的。

    这几个人疑惑地点了点头。

    “那是我妈。”苏望淡淡地说道,然后又指了指另一排当路的门面,“有谁租了那排门面的?”

    有两个人应了一声。

    “业主叫苏仁吧?那是我爸。”

    众人一片哗然,苏望又指了指二楼最好的一排门面重复了刚才的问话,得到一个店主的响应后说道:“业主叫苏盛吧?那是我爷爷。”

    大家的哗然声更大,可苏望在众人目光又举起了手,然后又重复了那句让人抓狂的问话,得到响应后淡淡地说道:“业主叫曾惠永吧?那是我姨父。”

    二十来个店主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他们当初来租房时就感叹谁家眼光这么好,怎么够魄力买下这里的门面,以后还不坐在家里收钱,今天听苏望一说,居然是一家子,怎么不叫众人嫉妒羡慕恨呢?

    苏望环视了一眼众人,语音稍微提高一点,但依然很平和地说道:“诸位,这下该相信我们信达公司的实力了吧。”

    各位店主心里盘算开了,这位小伙子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可就是中心市场最大的,而且把持最旺门面的业主。中心市场虽然租约一签就是三年,但是上面注明了明年开始业主可以每年随行就市调整租金,真要得罪了这位大业主,明年他给你提高租金,你这个哑巴亏吃还是不吃?按照中心市场的行情看,今年就会火,明年会更火,谁舍得从这商业旺盛区搬走。

    正当大家算计着时,几个穿着工商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带头的正是苏望的熟人贾志国。

    “志国哥,忙着呢?”

    “呀,大宝啊,来了,我今天可是等了一上午了。”贾志国看到苏望来了,顿时露出笑容来。经过交往,尤其是从苏家借了笔钱,以老婆的名义买下五套门面后,原本与曾宜国关系很好的他跟苏望也称兄道弟了,甚至随着曾宜国叫苏望乳名。

    “我这不刚和几位老板谈装修的事情吗,志国哥,你看,这是我们信达装修公司的宣传单。”

    贾志国接过来一看,眼睛不由一亮,把宣传单和广告彩页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嘴里啧啧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正规公司的做法嘛。”

    然后贾志国扬着头对众店主道:“为了规范中心市场,统一规模,统一管理,管理中心研究决定,以后中心市场必须请正规的装修公司,否则不予入场。”

    尼玛的,敲鼓不用这么响吧,店主们心里忿忿地说道,你玛的是地区工商局市场管理科长,听说很有可能调任郎州市工商局局长,这管理中心正归你管,你怎么说还不得怎么着。

    苏望赶紧趁热打铁:“各位老板,为了配合管理中心工作,也为了方便诸位老板尽快装修,早日开业大吉,我们信达公司会在管理中心设联络点,明天正式营业,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去联络点与我们联系协商,我们将在管理中心的严格监督下,保质保期地完成各位老板们的门面装修。”

    众店主一听便明白了,心里也确定苏望说得没假,如果不是大业主,管理中心会这么优待吗?没见贾志国跟他那么亲密吗。已经装修好开业的店主在心里骂了一声便离开了,还没有装修等着开业的店主们心里则盘算开了,看来明天真得去管理中心那个联络点看看。不一会,闻讯赶来的几十个店主便把周文兴手里的宣传单和广告彩页索取一空。

    “大宝,你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贾志国笑指着苏望道。

    “志国哥,那可不行,我要是做生意去了,郎州地区岂不是失去了一位优秀干部?”苏望跟贾志国开着玩笑道。

    跟贾志国约好晚上到丰湖酒店一起吃饭,苏望便和他告别了,然后领着杨光亮等人到了四楼一间商住两用房,这是苏望元旦后看到中心市场兴旺起来追加投资的一间。

    这是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拿钥匙打开门,苏望指点着说道:“这间是总经理室,以后就是杨村长你的办公室了,这间是财务室,这间是设计室,以后有什么图纸设计就在这里,客厅再摆上四张办公桌,老杨,老冯,你们做为工程一部和二部的经理,这里有你们的一张办公桌,再请两个女孩,一个负责行政内勤,一个帮忙接电话和处理安排订单。”

    “杨村长,不,现在应该叫杨总了,我已经跟我表哥打好招呼了,请他帮忙请了位会计。他叫李惠民,在地区建筑公司当了二十多年的会计,因为让儿子顶职刚退休,才五十岁出头。出纳是帮我们搞设计的聂哥的妹妹,聂燕飞,负责行政内勤的则是贾科长的小姨子,她们俩高中毕业在家没事做,正好。”

    曾宜民做为税务干部找一名会计很简单的事,而让聂剑雄和贾志国的亲戚进来,他们分起红利来也心里有个底不是。

    “现在还缺一个负责接电话和处理安排订单的,我正托人找,明天应该有回信了。”苏望托得是田劲松,看他有没有什么亲戚现在正闲着。在郎州市做生意,没他这个地头蛇照应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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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信达公司开张大吉(二)

    苏望带着杨光亮几个人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然后开始安排道。

    “现在我们兵分两路,小周,你和老杨、老冯去团结路家具市场,把办公桌、椅子、文件柜什么的都买回来,再去一趟天星路百货商店,把文具买来。就按我列的单子去买,这里是一万元钱,记得开发票,回来还要做账用。我和杨村长去邮电局,把电话先申请四门下来,总经理办公室一部,财务室一部,大厅两部,还要买五台中文传呼机,方便调度指挥大家干活。对了,我跟聂哥说好了,我们派四个人先跟他学着,以后画图纸,估价什么都得自己来,总不能靠他照应着,杨村长,人选你和老杨、老冯合计好了,最好选上过中学、勤奋好学又靠得住的小伙子,先让聂哥带一带。”

    苏望一连串的安排让杨光亮等人都听晕了,好容易才明白过来,直在那里点头。

    苏望拍拍手说道:“现在就这些,大家有什么要补充的?”

    杨光亮艾艾地说道:“苏镇长,我的脑子现在还是晕的,只是觉得我们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吧?”

    “杨村长,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做生意就是看人下菜,你没有实力人家都不信你。什么是实力?你光嘴巴说是没有用的,必须用排场表现出来,现在的人就这么现实。”

    杨光亮默然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道:“苏镇长,做生意我还是小学生,看模样你是行家,我就听你的。”

    尽管杨光亮不知道苏家的家产大部分都是苏望挣的,但是他也明白,能有这么一份家业的家庭,培养出的孩子做生意也查差不到哪里去,至少比自己要强。

    “杨村长,你放心好了,我们的生意会越做越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办公室不够用,我家在这里还有十来间这样的房子,够你们做办公室用了。”

    苏望跟杨光亮到了郎州市邮电局,没有直接去营业厅,而是从大门大摇大摆进院子,却被门卫拦下来了。

    “干什么?”

    “找电信科的楚兰,我是她弟。”苏望理直气壮地答道,直接报出了田劲松妻子的名字。

    门卫指了指苏望身后的杨光亮道:“他和你是一起的吗?”

    “是啊,他是我们家的亲戚,刚从县里上来,有事找我姐。”苏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语气中还带了点不耐烦。

    门卫终于没话说了,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到了二楼电信科,苏望找到了楚兰,“兰姐,在忙着呢?”

    “苏望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走,去营业厅,把事给办了。”

    “兰姐,这电话什么时候能安上?”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电信公司求着你安电话,而是你求着邮电局给你安电话,走一般程序,没有半个月你不要想着能通电话。

    “你电话安在中心市场是吧?那里是新修的,我们邮电局早就把线路铺好了。待会你交了钱,我再带你去工程队打个招呼,明天就会安排上门去装,估计晚上或者后天就通了。”

    “兰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一点小事,我们两家的关系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田劲松一家也被苏望给拉下水了,找苏家借了钱,又在曾宜国那里贷了款,赶在93年年尾末班车用楚兰的名义在中心市场买了五套门面。

    “对了,苏望,我表妹想到你这信达公司,行吗?”

    “兰姐,我那正缺人手,正满世界找人呢,你可真是及时雨啊。”

    到了营业厅,有楚兰的面子,电话安装费打了七折,四部电话也花了一万多。又挑了五台汉显传呼机,五千多元又不见了。

    接着楚兰带着苏望两人去了电信科安装工程队,一条精品白鹤烟悄悄递过去,那位胡队长胸脯拍得山响:“苏老弟,你放心了,就算明天派单去市政府安电话,我也要把你家的电话先装了。”

    接着苏望又带着杨光亮到了火车站附近的电器城,苏望对这里影响深刻,虽然现在这里只有二十来家店铺,大部分是卖些家用电器之类的,但是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迅速,在上一世,它曾经让苏望供职的地区供销社电器公司几近关门,算是上一世苏望落魄的“罪魁祸首”。

    整个家电城只有两家在卖电脑,只有三家在卖传真机,打印机之类的东西。苏望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买下一部电脑,一台打印机,一台传真机、三部电话机以及耗材。虽然杨光亮不会电脑,但是那两个女孩子应该学得会。苏望还想着给自己买一台笔记本电脑,可是看下来却失望了,估计得去潭州或沪江才有的买。

    苏望先付了预定金,然后留了个地址,让他们给送过去。在家电城这种私营商店集中的地方就有这个好处,你要去国营单位去买,根本不要想享受到这种待遇。

    苏望带着杨光亮又马不停蹄地直奔郎州市建材市场,买了六把木工气钉枪,然后跟懂行的老板沟通了好一会,在他的推荐下买了两台空气压缩机,又花掉了近两万元。

    不过苏望有点犯难了,这两个大玩意放哪里?中心市场四楼是不现实的,抬上抬下,你以为没事锻炼身体呀?日杂公司仓库,那里离中心市场有点远了,在没有车的情况来来回回不方便。看来只有找管理中心协商一下,找个小房间放一下。

    不过这些琐事自己也管不了,还得杨光亮他们去解决了,自己总不能这么一直当保姆吧。

    跟老板商定好把东西送到中心市场后,两人把整个建材市场又转了一圈,对木条、涂料、铝条等材料的价格心里都有了底。

    “杨村长,这质量可以先让聂工帮忙把关,反正他是信达公司的技术顾问。原材料你最好自己去采购,控制好价格和质量。接下来就看你们的努力了,为了鞭策和激励你们,我提几个要求,一,争取今年营业额超过一百万;二,争取三个月后将信达公司改到郎州市注册,义陵就留个办事处吧;三,争取三个月生意稳定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点,办公作业一体,能够把四十多号人都放下。”

    “苏镇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杨光亮就像突击队长向上级保证道。

    “对了,杨村长,你要好好注意一下以前在中心市场做装修的木匠。他们都算是有经验的,你找几个实诚可靠的,用高工资聘请到信达公司来,这样你们就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前期比较麻烦,操心的事也多,但是你要尽快形成一套正规、完整的体制,靠制度管人而不是靠人管人。”

    “苏镇长,我记住了。”

    正往中心市场赶的路上,苏望突然想起了什么,中途转去了市劳保用品公司。苏望想置办八十套劳保服、护目镜以及手套等劳保用品,可问题出在苏望希望劳保公司能够在劳保服背后印上信达装饰四个大字,前面左胸印上聂剑雄设计的公司图标。劳保公司那肯给你干这个,给再多钱也没有,你爱买不买,不买赶紧滚蛋。

    苏望只好留下订金,约好明天来取货,印字的事情只好找聂剑雄问问了。

    到了中心市场四楼,周文兴三个人正在指挥搬运工摆放家具,按照苏望的清单,杨光亮办公室是一张大办公桌,一张老板椅,一排沙发,一张茶几一个木制的文件柜。其余的办公桌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沿海地区最新式的带隔板的组合办公桌,外带一般般的椅子和几个铁制的文件柜。另外还买了几张凳子和一张茶几,放在客厅的一角,当做会客室。

    苏望两人回来时,正好四个搬运工嘿哧嘿哧地把一个小号的保险柜给搬了上来。苏望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圈,杨光亮四个人则步步紧跟。

    “嗯,不错,有公司的样子了,就是墙上还需要添点东西,杨村长,你们做主好了,只要不是**语录,你们觉得什么顺眼就挂什么。”

    过了一会,电脑什么的也陆续送到,至于空压机,还是苏望打着贾志国的面子在管理中心找到了一处空房子,暂时放在那里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六点了,该去吃饭了。正当苏望带着四人准备出发时,杨光亮和杨夏存、冯让其两人嘀嘀咕咕一阵后,他们却主动提出来,不去丰湖饭店吃饭,而是回日杂公司仓库照顾大家伙。考虑到那三十几位村民,苏望沉吟一下便答应了。

    到了丰湖酒店,坐下来等了半个小时,请的人都陆续到。

    “几位都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信达装饰公司总经理杨光亮,也是岩头垄的村长。”

    “这位你见过,是地区工商局市场管理科科长贾志国贾哥;这位是我的老领导,地区供销社人事科夏科长;这位是丰收路派出所副所长田劲松田哥;这位是我们的技术顾问,地区建筑设计院的聂剑雄聂工;这位是我大表哥曾宜国,郎州市农行的信贷科长;这位是我的二表哥曾宜民,郎州地区国税局征管科副科长。”

    听完介绍,一直在卑谦地打着招呼的杨光亮心里暗暗叹息道,这事要不是苏望,光凭自己这几个人,信达公司一年也别想在郎州市立足。看看今天来的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官,可就贵在大家关系都不错,而且手里都有点小实权。对于目前的信达公司而言,这点实权足够了。

    “在各位哥哥们的帮衬下,信达公司明天就要正式开张营业了,在这里,我敬诸位薄酒一杯。也没什么好说的,感激之情全在这酒里了。”

    苏望敬完之后杨光亮也起来敬了一杯,酒席便开始步入正戏。大家伙开始互相聊起来,有的聊郎州地区企业单位效益好坏,有的聊郎州地面上又发生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有的聊地委市委大院又出了什么事,云云总总。杨光亮坐在一边,手足无措,尽管众人看在苏望的面子对他挺客气的,但是杨光亮知道自己怎么也融入不进去这种环境。

    “杨村长,你要努力适应这种情况和环境。”苏望侧过头低声说道。

    杨光亮默然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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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醉乡酒

    苏望坐在地区税务局大院单车棚的水泥墩上,他闭着眼睛,头顶上的树叶还在阳光中哗哗地作响,背后靠着的水泥柱子散发着沁人的寒意,直入苏望的心。

    苏望静静地坐在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他回忆着去年的那个夏天,在灿烂阳光里,也是在这里,自己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了龙秀珠。然而时隔不到一年,自己却要在这里感伤这段感情。

    虽然撕心裂肺,但是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难道自己的心已经被历练得如钢如铁?又或者是大话西游里白晶晶说的一样,你回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命运的轮回你是无法抗拒的。

    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大哭大悲,只是捂着心口在沉寂中慢慢地回味着。或许从自己决定要追求龙秀珠、重拾那段感情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自己要想配上天之娇女龙秀珠,就必须有权有势,而想有权有势,毫无根基和背景必须从底层爬起,而从底层爬起,就会离龙秀珠越来越远。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循环,又或许是这一切早已经命中注定。

    苏望站了起来忍不住摸着水泥墩子上的坑坑洼洼,心里在暗暗问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够永恒不变的?

    在税务局大楼楼梯口徘徊了好几圈,苏望很想上去再好好争取一下,可是他明白,这一切都与事无补。苏望看着在阳光下不断变幻着阴暗的大楼楼面,不由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如此冷静,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成熟。可是苏望觉得,成熟是一个让人心里很痛的词,它可能会让你得到一些,却一定会让你失去一些你所珍爱的东西。

    最后苏望还是离开了税务局大院,留下一声叹息,就像一个肥皂泡在阳光下迅速破裂。

    苏望坐上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地来到郎州市下属的五溪源乡。五溪源乡离郎州市大约四十多公里,位于郎州市与义陵、舞阳县交界的地方,以前属于郎州县,八十年代郎州县被撤销了便归了郎州市。这里青山环绕,绿水长流,即有梅山山脉的绵延一截,又有曲水的蜿蜒三曲。五溪源乡,顾名思义是五溪的源头,传说曾经这五溪在群山中蜿蜒穿行,甚至成了荆南西部的代名词。不过沧海桑田,五溪已经确确实实变成了传说,据某些学者考据,五溪已经只剩下两溪,其余的都干涸无影了。

    虽然五溪源乡依山傍水,但是交通却很便利,一条国道从郎州市北上,经过五溪源乡和义陵县的凤门镇抵达隔壁的周阳市,再穿过周阳市、潭州市以及华宝省、东越省直至沪江市。

    一个多小时到了五溪源乡,找村民问了问,便沿着一条机耕路向洞溪村走去。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村口,迎面就看到两座山,绿树翠郁,怪石嶙峋。有一排房子就修在山脚下,围墙围了一个大院子。苏望走到院子门口,上面挂了块很破旧的木牌子,上面写着“五溪源乡酒厂”。

    苏望走进去院子,这里感觉非常简朴,几座年代很久的房子,偏远处立着一个烟囱,一股淡淡的特殊味道在院子里飘荡,似酒香又似酒糟的陈味。

    “大叔,请问廖早云同志在哪里?”

    “廖厂长,在车间里。”被问的人向一处房子指了指。

    走进这间房子,苏望看到四五个人围着一个大坛子,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人用一个竹筒做的小酒盏小心翼翼地勾出酒来,右手一扣,倒在左手拿着的浅口碗里。

    他轻轻地在碗沿边上抿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在那里细细地回味,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

    “嗯,火候刚好,六分烧,可以放到洞里去藏着,至少要三年才能把火气降得刚刚好。”说罢,这人把浅口碗往旁边一递,几个人轮流偿了一小口,然后啧啧地说道:“廖厂长说得不错,六分烧,至少得放三年。”

    接着一个中年人招呼着几个壮小伙,然后大家七手八脚地给大坛子装上绳索、抬杠,然后一声吆喝,六七个人抬着这酒坛子慢慢地走上了一个土斜坡,看摸样应该是从这房间的后面通向紧挨的后山山洞。

    “同志,你找谁?”三十来岁的人看到了苏望,开口问道。

    “请问你是廖早云廖厂长吗?”

    “是的,你是?”

    “我是义陵县的苏望,有事情找你。”

    廖早云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望,点了点头,“嗯,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到了一处很简陋的办公室,苏望觉得这跟麻水镇供销社的办公室很像。坐下来后,廖早云给苏望倒了一杯热水,而苏望则回递过去一支烟。

    “廖厂长,我这次来是想把这五溪源酒厂买下来,然后请你帮忙来打理。”苏望开门见山道。

    廖早云抽烟的手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苏望,没有出声。现在有钱的人多了,不像七八十年代,廖早云要是听人这么说早把他当精神病赶出去了。

    “廖厂长,我负责投钱,你负责技术和管理,你先算算,买下这厂需要多少钱,扩大规模和运营下去又需要多少钱?合计好了我们再谈股份分成的事情。”

    “苏先生,”廖早云用了郎州地区比较新潮的称呼道,“你了解五溪源乡酒厂吗?”

    “了解一些,据我所知,五溪源乡酒厂是清朝中期这一带的大地主廖金山创办的,有近两百年的历史,解放后公私合营成了五溪源乡下属的乡镇企业。至于每年产酒多少,销售多少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我喝过五溪源酒。”

    廖早云点了点头,五溪源酒厂不过一家不出名的乡镇企业,你要别人了解得太清楚也不可能,人家也没地方去了解。

    “苏先生,你觉得我们五溪源酒如何?”

    “所谓二者为兼,三者为复。五溪源酒独一无二的郁馥香兼有浓、清、酱三大白酒基本香型的特征,一口三香,前浓、中清、后酱,不要说荆南省,就是整个南方也很难得。”

    苏望说的这些话是向一些爱酒的老师傅请教而来的。五溪源酒虽然在郎州地区官方名声不显,但是在郎州地区民间,尤其是义陵、五方、舞阳等几个县老一辈喝酒人的心里,那是酒中极品,什么茅台、五粮液都是浮云。

    廖早云眼睛不由一亮,沉吟了一会又开口问道:“苏先生,如果你把五溪源酒厂买下来会如何营销?”

    听到营销这个词,苏望不由感叹,难怪将来用不了五年,这位廖早云就把这家五溪源酒厂办成了一年销量过五亿的集团公司,到二十一世纪,最鼎盛时销量过二十亿。

    “五溪源酒厂最大的问题在于其产量受到限制,无法进行大规模生产,但是我想它最大的特点和优势也就在这产量受限制。如果我买下五溪源酒厂,我会走高价策略。”苏望上一世曾经看过有关廖早云和五溪源酒厂的报道,对其剑走偏锋的营销策略非常赞同,毫不犹豫地提了出来。

    “走高价策略?”这段时间一直在思量酒厂出路的廖早云感觉到自己看到了一缕阳光从乌云层里投射下来,他想了想,有点急迫地追问道:“我们这酒能卖出高价去吗?”

    苏望笑而不语了,自己还没有把这酒厂买下来,怎么可能把所有的戏码都说出来呢?

    廖早云坐在那里,又弹出一根烟低着头抽了起来,过了许久才抬起头,盯着苏望道:“苏先生,你打算拿多少钱出来投进五溪源酒厂?”

    “这需要看我购买的费用有多少,如果没有超出我预算的话,三百万还是可以有的。”

    “三百万。”廖早志把烟头猛地一掐,高声说道:“够了,足够了。整个五溪源酒厂就只有那两个山洞和那几口窖池子还值点钱。”

    接着廖早志把五溪源酒厂好好盘算了一下,这家酒厂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在乡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在洞溪村手里。一年可以酿酒一百五十吨,如果扩大一下规模,最多可以酿酒三百吨,但是这几年销路一直很差,一年顶多酿酒五十来吨,可卖出的不到一半,而且每瓶才卖三到五元。现在山洞和仓库里已经堆满了一百多吨的陈酒。可以这么说吧,现在五溪源酒厂刚够养活自身三十多号人,到目前为止给五溪源乡和洞溪村只带来了不到五千元的上缴利润。

    “廖厂长,能不能说说你自己,如果合适我想请你当厂长。”

    廖早云抬头看了苏望一眼,简单地自我介绍起来。廖早云祖祖辈辈是廖金山酒坊的酿酒师傅,解放后成了酿酒工人。廖早云继承了祖传的手艺,又在八十年代考入了中专-荆南省食品工业学校酿造工艺专业,毕业后直接回了酒厂,一直到今天的厂长。

    苏望默默地听着,心里回忆着有关廖早云的信息。他的确是个人才,不仅精于酿酒技术,也勇于创新,敢于开拓。后来五溪源酒厂迅速衰败跟政府为了业绩,急促扶植上市有关系。一上市后,各路牛鬼神蛇都出来了,大股东为了争权夺利,喊出了“构建五溪源王朝”,誓要与五粮液一争高下,于是请来了海归和本土精英派,把廖早云挤到角落去了。结果这些精英们大干快上,不顾酒厂的实际情况,拼命地提高产量,开发新品种,以求全面开花。酒厂本身出不了那么多酒,就悄悄去黔中、川峡等省购买原酒,然后加以勾兑就打上洞藏、古窖精品往外卖,倒是火了一段时间。可惜很快被人给揭发了,几家报纸进行了追踪报道,五溪源酒厂很快便名声狼藉,销量剧降,从此一蹶不振。

    “廖厂长,你说我买下这个厂需要多少钱?”苏望试探着问道。

    “这个你得和乡里村里去谈。”廖早云闷着头说道,“我不好说。”

    “廖厂长,我出钱把这个酒厂买下,再投入三百万资金进来,聘请你为厂长,再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你,怎么样?”

    “你有什么要求吗?”廖早云并没有被这百分之二十股份给迷昏头,而是很警惕地问道。

    “我买下酒厂后这酿酒技术就属于厂子了,成为酒厂核心的东西。还有这窖泥归厂子所有,两个山洞虽然买不下来,但是使用权必须签五十年。”

    廖早云想了一会道,“酿酒技术问题不大,懂整个酿酒工艺的除我之外还有两个老师傅了,只要苏先生能够留得住他们,问题不大。窖泥子就属于酒厂的,你买下酒厂自然也包括这些东西。两个山洞属于洞溪村,租五十年问题不大,如果苏先生拿得出钱来,可以把租金一次性支付,村里会更高兴。”

    这个洞溪村就是五溪源乡的由来之处,据说它的后山有一个洞,从那个洞里涓涓不息地流出一股泉水,这股泉水出了洞溪村便分成五条小溪,这就是五溪源头。这水非常神奇,同样的酿造工艺,同样的窖泥,用其它的水就没有那种味道了。旁边有另外一个山洞,要大很多,却是通风良好,温度湿度适宜,最是适合藏酒。而且经过这里储藏一段时间,这酒的味道就全出来,你把酒放在其它地方二三十年都不一定有这种效果。所以说,酿酒技术,窖泥和两个山洞是五溪源酒厂最关键的核心东西。

    苏望时间紧迫,马上去五溪源乡和洞溪村谈收购五溪源酒厂的事情,经过两天在酒席上的“艰苦谈判”,苏望和五溪源乡、洞溪村谈好了,以四十五万元购买下五溪源酒厂的所有权,其中包括专门酿酒技术、窖泥,外加三十万把那一百多吨藏酒也全部买下了。然后又以每年一万元的价格从洞溪村手里租用两个山洞五十年,并答应一次支付所有的租金。

    苏望赶回了郎州市,找律师拟定了一份合同,然后打电话请母亲和何小东过来,再一起去了五溪源乡,签订了这份合同,将五溪源厂改姓,并在郎州市重新登记为醉乡酒业有限公司,聘请拥有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廖早云为总经理,那两位酿酒老师傅为技术顾问。

    苏望又托曾宜民找到一位靠得住、在糖酒企业上过班的老会计,重金聘请到了五溪源乡,以监控财务,然后又把何小东安插进去当销售主管。忙完这一切回到郎州市,杨光亮已经把信达公司初步安置下来,接到了中心市场三十多个装修单,总金额近二十万,在聂剑雄的指导下正忙得不亦乐乎。看到差不多了,苏望好好叮嘱了杨光亮一番,便和周文兴一起赶回了已经离开六天的麻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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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过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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