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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全文阅读

作者:小羊毛     乌剑txt下载     乌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九三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谷口,恰见许山在此,邱广寒惊讶道,许组长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属下和几位兄弟都睡不着觉,想着明rì的安排,特地来看一看。

    那正好。许组长,我们弓箭队里,总共有多少人?

    六十六个。许山道。我挑了其中的二十人埋伏在此,其他人随时待命。

    能不能请你再挑二十个。邱广寒道。原来的二十人,依原计划埋伏在此,你找个信得过的来总领,另外的二十人你带着,我会另叫程左使带一队,你们一近攻,一远袭,天亮之前就去谷外埋伏,若他们真胆敢动手,我要叫各大派也吃点苦头。 ..

    若是“围魏救赵”,倒是好计,就怕我们人少,不经久战。许山道。

    争取一点时间,有一点是一点。一来哥哥的功力也许会有起sè,二来凌大哥也许会说服邵宣也,因为……等明天他们来了,我们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有利于我们的证据。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凌厉看着她道。

    现在还不敢说总之,先这样安排吧。凌大哥,我们再去找程左使。他的人要交给你带,只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们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要给你面子的。凌厉笑道。 ..

    我啊我也差劲得很。邱广寒摇头。哥哥说的时候,我脑子里清楚得很,临到安排了,却又却又乱了。

    不会啊。凌厉道。你才是个小姑娘;这一战若是胜了,你的声名怕也要远播。

    什么我的声名都是哥哥的。

    你哥哥?他早就声名远播了。凌厉笑。

    拓跋孤。这一刻的邵宣也的口中。也的确是在念叨着拓跋孤的名字。手中这一封即将递出的战书上。这个名字的主人。不久之前还要与他结为亲家,却一转眼就要兵戎相见。

    少庄主还没休息么?随侍的老仆人站在门口。

    有事么?邵宣也回头。

    呃太湖姜女侠求见少庄主。

    姜菲?邵宣也一怔。请她稍等,我即刻出来。

    他出来。令他感到有一点点心痛的是姜菲的这种安静这个从来都喜欢激动着大喊大叫不歇的姑娘,竟直到他出来,仍没发出半点声音。她也是随队前来攻打青龙教的人之一。与其他各派不同,因为姜伯冲前些rì子身体欠佳,太湖银标寨这次接帖后前来明月山庄参与武林大会的并不是他,而是素有太湖金针之称的姜夫人姜菲的母亲。姜菲和大师兄陆荻也一起跟了来。但这一安排的结果。便是姜伯冲竟死于“青龙教”屠杀各派这阵腥风血雨之中,而唯一逃脱、前来诉说惨事的,便是寨中武功最好的弟子林芷。林芷似因见了当rì惨状之后,jīng神极差,至今仍心有余悸。而姜菲虽未亲见,可陡然面临这极其沉重的丧父之痛,又如何不叫她变了个人似的静默万分。

    姜姑娘很晚了。邵宣也犹疑地看着她。令堂大人知道你出来么?

    姜菲点点头。邵大哥,我知晓你也一定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她停了一停,幽幽地道。你说,明天。我会不会也死了?

    姜姑娘……邵宣也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不擅撒谎,也不擅哄人。他想,也许我们真的都会死呢……?

    其实,我也不是怕死。姜菲道。我只是怕报不了仇,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死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邵宣也道。我们三十几个门派的高手齐聚,拓跋孤纵然有再大的本领,也难以脱逃。青龙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邪教,我们……

    他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对着一个开始抽泣的姜菲,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姜菲哭了半晌,才抹抹眼泪道,我也真是的,本来想过来陪陪你,安慰你,结果我自己一下子就……

    她勉强笑笑。我真是没用呢。

    邵宣也只是望着她这一双红肿的眼睛。她垂下眼,知晓他的注视,却并不抬起头来。

    还是早点休息吧。邵宣也低下头去,看脚下的土地。明rì恐怕是场恶战,若你我能无恙,姜姑娘,我们再行叙话。

    邵大哥……

    怎么说?

    我怕得很……怕得很……我怎么也睡不着……

    他看见她捻着衣角,似乎慌乱,似乎失措。他不由地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家小姐,这样太丢面子了。他笑道。来来,我陪你回屋去,安心睡吧,明rì的事明rì再说。

    姜菲却突然反手,一下抓住邵宣也伸过来的手臂。邵大哥。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我要你说……要你亲口说……我们明天,都会平安无事。

    你放心吧,你还不相信我么……

    我要听你说!

    ……好。邵宣也握住她的手。我们都会平安无事。好好去睡吧。

    姜菲点点头。他看见她红红的眼睛晃了晃,垂下,转回身去了。

    我自己回去了。邵大哥,你不用送我。

    他没送她。他看着她的背影。是的,他能体会这种丧父之痛。若非如此,又有什么能将自负如姜菲折磨得如此。哀伤固然燃起了她的斗志,却也侵蚀了她的无忧无虑。为何一个如此单纯的人也非要负上仇恨?明rì之后,又有多少人要再负上仇恨?

    他慢慢走回屋里。拓跋孤。那封写给这个名字的战书依然摆在那里。我是真的不希望与你交战,可是看起来,一切却终于避免不了。

    天sè渐明。

    帷帘卷起,战书已然送抵。

    写的是今rì午时正开始攻打青龙谷。邱广寒道。这么说,他们的人已经到了?

    到了。来人禀报。停在离青龙谷约一箭之地。只等我们回应。凌厉在谷口。说等着二教主的命令了。

    邱广寒点了点头。就带话回去用我哥哥的名义说战书已经收到。

    那人答应了。却一犹豫。如此说的意思,岂非完全不为青龙教辩解?就此接受了这攻打之意,不就是默认了江湖今rì的惨案都是青龙教所为?

    辩解他们能信么?邱广寒道。哥哥不喜欢与这些人多费唇舌的。

    是,属下等也知道教主的脾气,但现在教主有伤在身,这样终究不是智途。教主不喜欢多费唇舌,但二教主呢?

    邱广寒抬头看看他。你是顾笑尘的人吧?

    是,属下目前暂由程左使调派、

    邱广寒哼了一声。顾笑尘的人。个个都跟他一样目无法纪、口无遮拦的是么?是我命令你,还是你命令我?

    那人心中一凛,只得噤声。

    那么……邱广寒沉默了半晌方缓缓道。你或者还不知道,这回应的任务,我早交给了凌厉的。她停了一下,道,你把我适才回应的话告诉他,他知道应该怎么向邵宣也转达的。你以为他会不试图向邵宣也澄清事实吗?……你们照原计划守在谷口;至于正午之前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二教主原来已有此心。只是……他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过一箭之地。天一大亮,瞭望塔上。目力可及,谅他们不敢有什么异动的;若连传话之使都敢动,还敢自称名门正派么?万一有何异相,你即刻前来告知我便是。

    那人得令而去。一旁霍新似有犹豫。邱广寒瞥见他的表情。

    我也知道很多门派嫉恨凌厉。她开口道。不过也有好几个门派与他交情尚可,我想来想去,也真的只有让他去才稍稍放心,不然的话……

    她似乎自己也心绪烦乱起来。我还是再到各处看看。说着便往外走。

    二教主,各处部署已定,不必再多担心了。霍新道。今rì之事全须靠你一人统帅,还是在此略作小憩,不要太过劳累了!

    邱广寒颓然坐下,以手支额,摇头,闭目。

    在凌厉的记忆中,这是他第四次离开自己的乌剑。带着乌剑前往对方的营帐,似乎挑衅之意太浓,所以前一夜细细思量之下,早便把剑留在青龙教之中。

    这宝剑此刻就在邱广寒手边。深夜凌厉将剑交予她时,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寻取了一柄普通jīng钢剑交予他,这是守卫之需;此刻作为传话的使者,他甚至完全两手空空。

    邵宣也早早地便在帐前徘徊,听闻青龙教使者已带话回来,并要求见他,并不觉有多少意外,只是从并不清晰的晨光中远远瞥见这身形似乎很是熟悉,才微微皱了皱眉。半逆光的脸孔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愕然与恐慌似乎心里某个猜测是胡思乱想,是绝不可能的事情直至凌厉完全走近。

    参见邵大侠。他略略躬身,不知是礼节,是客气,还是那许久以前的误会仍然没有完全消弭,以至于这声礼貌中充满种挖苦与嘲笑的感觉也许只是错觉。

    邵宣也惊得没了半点应有的语言,半晌才开口吐出话来。

    是……是你?

    凌厉才直起身来,对他友善地一笑。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邵兄?

    我……始终在担心你。邵宣也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这友善不假,忙挥手将身边人都屏退了。上次广寒的信太过简短,只说找到你了,我一直在想你不知怎样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是带了拓跋教主的话给你。凌厉正sè。他说谢你事先还发此战书,他已经看过了。

    邵宣也面上变sè。青龙教的使者便是你?你难道竟……入了青龙教?

    也许还不算吧。凌厉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要助他与我为敌?谈及青龙教,邵宣也的口气骤然也变得疾厉起来,再没先前见到他的温和喜悦。这一次青龙教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你虽然不肯相帮正道诸派。却也不会如此是非不分吧!

    你说我是非不分?凌厉为他的语气略微击愠。看来霓裳姑娘没有来得及赶上你这件事的是非。我已经从头至尾与她说清楚,引起这次江湖轩然大波的并非青龙教,而是朱雀山庄!武林帖是他们所发,各大派的血案也是他们做下,青龙教不过是受了嫁祸!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邵宣也冷哼道。若拓跋孤想说不是他做的,便该亲自出来与我对质,何必派了你来。拿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朱雀山庄作幌子!

    我虽然为青龙教主带话,但除了战书收到,别的话却是我凌厉的立场不是青龙教的辩解,而是事实如此宣也,我们认识拓跋教主,时rì也不算短了,在你看来,他是那样的人么?先不说他会不会做这种事,若他真的做了,以他的xìng子。他必引以为傲了,断然不会否认的吧!

    人心难测。邵宣也冷冷道。我早便说过拓跋孤此人重回青龙教于江湖并非好事。你们嫌我杞人忧天;我也想相信他,还试图与他结盟,结果他竟一再地耍手段你还以为他有多光明磊落么?他此番也是利用你利用你与我的交情,想叫你来游说我。凌厉,我不会再上他的当,也希望你不会!

    你……你以为我跟你的这点交情,他会放在眼里么?凌厉几乎失笑。要来说服你,这是我的主意,而不是他只是现在看来,你完全听不进去?

    就算他没对你明说,却也知道你必会如此做的。我是希望你不要愈陷愈深!该是我说听你的口气你也不屑我的这点好意对么!哼,我也有诸多疑问想知道答案呢你是何时见到霓裳的?她没有随队前来,你偷偷去过明月山庄是不是?救走程方愈的认识你吧?你还想说那些也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拓跋孤指使你的对么!

    周围被邵宣也叱远的众人原是听不着二人对话,可邵宣也语气一高,不远帐中还是闻得声响,一个身形钻出道,宣也,情况怎样?

    凌厉不会不识这人,正如不会不识这声音:邵凛。

    邵凛见到凌厉,似乎略微一怔,随即哼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青龙教派来的传话使者么?想不到啊想不到,昔年的黑竹会金牌杀手,竟有投靠了江湖第一大邪教,枉了宣也还在武林大会上力保你的名声!

    凌厉虽然心知此刻说出他的身份亦恐不能取信,仍是忍不住回敬道,那也比中原第一刀的名头被你这朱雀山庄走狗玷污了要好!

    邵凛刷的一下拔出了刀道,小子,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那点事,我都知道了想杀我灭口么?凌厉冷冷道。

    凌厉,你再出言不逊,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邵宣也道。你最好快快回去,否则让派之人见到了你,我怕你不能活着回去你的青龙谷!

    “你的青龙谷”,这五字之中深含的讽刺意味,凌厉岂能不觉。他只觉心中憋得难受。我的青龙谷?邵宣也,几时你也学会了这种冷嘲热讽的口气?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手无寸铁地前来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么?哼,若非我往rì答应过广寒永远不与你动手,我真想……

    他咬牙,不再说下去。

    行了,你回去吧!我也不想弄得不好收拾!邵宣也烦躁地转开去。却不料两人说话良久,早被人通报了各派帐中,邵宣也一转身,便看见数派中皆有人汇聚过来。

    他心中也暗道要糟,忙回头道,有其他门派的人来了,你听我的,先回避一下。你说的话我会再考虑,这总行了吧?

    不能放他走了!这壁厢说话的人是闻讯而来的河东大侠黄泽人。慕青等人自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各拔兵刃已将凌厉围在核心。

    凌厉四顾了顾,瞥了邵宣也一眼。这便是你们正道武林的待客之道对么?

    邵宣也暗悔自己适才太过激动,引得众人皆知,忙道,你既是青龙教派来的使者,按规矩自不会为难你,速速回去吧!只盼等到中午攻谷之时,你不会再落在我手上了。

    不会为难我……宣也,你这个带头人,做的可并不威风啊。

    邵宣也见众人果然还是围住凌厉不动,微微皱眉,添了一句,诸位,他并没带兵刃,请暂时让他走吧。

    有几派人士已经收起了兵刃来,不料那慕青却嘿嘿一声笑,长剑一挺,便向凌厉刺去。

    邵宣也大惊,心道凌厉赤手空拳,怕难是招招狠辣的慕青对手,却不意凌厉脚下只一滑,轻巧避了开去。慕青一剑刺空,大是恼怒,剑光追身而来。凌厉看得清楚,虽然无剑反击,但身形闪动,避得竟是轻松。他此前与刘景动手,虽然取胜,但究竟艰苦,是以也不觉自己进境多少;此刻突然与这昔rì动过手的慕青再行过招,突然发觉对手的招式看在自己眼里,竟好像不费半点劲就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一式从何而起,要削向何处,破绽在哪里,缝隙又在何处竟是如此轻易的就都暴露了出来,连他自己也不免感到惊异。若我手中有剑,凌厉心道,你怕早已活不了xìng命。(未完待续。)

一九四

    他眼见慕青纠缠不休,心中轻蔑,觑见他又挺剑刺来,胁下却是空门。他当下斜跨了半步,左手抬起,竟有恃无恐地伸指夹对手剑刃,双指一用力,那剑弯了过来,引得慕青身体向前一倾。凌厉右手随即跟上,从慕青挟下欺去,眼见要戳到他胸口,却又向上一偏,二指抵住了他咽喉。慕青只觉一股略热的气息从他指尖袭到,额角顿汗,再也不敢动弹半分,直至凌厉的左手二指一抽,剑身倒卷,慕青才被这反弹之力又掀回两步,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咽喉与胁下,确信未有损伤。..

    凌厉人在敌营,当然不可能真将他如何,原是想给他个教训,手下留情之后见他表情紧张,正yù开口说什么,却见慕青身形突然一顿,摸了自己咽喉的手还没完全收回,本在喘气的口却突然张大,变成了一种再不能呼吸的姿势,仅是一眨眼功夫,脸sè已变得漆黑。

    慕公子?觉出有异的邵宣也才叫出一声。慕青人已委倒于地,七窍墨血流出,竟已暴毙!

    这恐怖的死法令在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人群大哗,那边黄泽人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攫住凌厉,就连适才收起了兵刃的几家,那刀剑也都又拔了出来。

    jiān贼!黄泽人骂道。凌厉见他手一扬,一条鞭子便如棍般捅来,忙向后退开。不关我的事!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抓那鞭梢,鞭梢上略有尖刺,他手掌登时便红了。咬牙用力一扯。将那鞭硬扯过三分来。右手骈指如戟,便要故伎重施向黄泽人胸前点到。横地里却多出一件东西。凌厉一怔。刀鞘。他动作微顿。邵宣也的刀鞘已横入战阵。..

    你还想伤人么?邵宣也挡下他,那一边黄泽人忙撤鞭后退。

    我伤人?凌厉苦笑,提起被扎破的左手。

    找到了!后面有姜菲的叫声。凌厉转头去看,有太湖金针之称的姜夫人正缓缓从慕青咽上取出一粒极小的细针。凌厉心一沉。咽喉适才他右手点去的,可不正是这个部位。他那时有心给慕青难堪,还特意将这在咽喉一触的动作让众人看得清楚。

    你还想狡辩!黄泽人怒骂,挥手招呼各派道。快将这jiān人拿下!

    凌厉突然觉得胸口一哽似乎这种感觉很熟悉,可是他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他只好哼了一声。这么明显的嫁祸之计,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凌公子,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平rì里剑不离身的你,今天竟会不带兵刃?说话的是夏家庄的庄主,夏铮算来,原该是拓跋孤的亲戚,却偏偏也站在了对立这一面。

    凌厉没料先前在武林大会上曾给自己说过话的夏铮今rì也会开口质疑,不过瞥见一边连姜菲都是一副怀疑的神气。不觉无可奈何,哼了一声道。我带兵刃必会被你们说,如今不带兵刃又反成了不是你早想好了答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凌公子,庄主是对事不对人,你这般态度未免太过了!夏铮身侧谭英应声。

    夏庄主,谭大侠。邵宣也开口道。凌厉的为人旁人不知,二位却该清楚,未带兵刃本是善意,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切勿随意猜测!

    夏铮似乎沉默了一下,道,是夏某失言。只是丧父之痛难忍凌公子,若你归去,还请转告拓跋教主,我夏铮这一次也未必会顾惜舅甥之情,请他小心了!

    凌厉微微一惊。夏老庄主难道也遭了不测?

    不错。

    ……旁人倒罢了,夏庄主与教主既然有血缘之亲,又为何宁愿听信旁人言语,也说是青龙教所为?

    夏庄主休要与这小子多言了。说话者声音熟稔,凌厉抬目看去,竟是那兴汉帮的“莽汉”李三。他心中一动,只见李三不远处,颜知我一言不发,果然正盯着他瞧。

    凌厉登时火起,心道适才暗器多半出自此人之手,但他以兴汉帮掩饰,一路来此,自己想必难以揭穿。那“李三”自也是他的人,得了他的授意,专门挑拨些话语。只听李三又道,江湖中有二十余门派都遭你们毒手哼,我早便知你这小子不对劲,果然与青龙邪教是一伙!你也不必引开话去,慕家公子死于你手,你说不是你,可他方才好好的,还有谁能将那针钉入他喉咙?

    不错,除了你们黑竹会,谁又可能有这么毒辣暗器!另有人在旁附声道。

    我凌厉从来不用暗器,更不屑喂毒。他哼道。我要杀慕青,何必用这种手段!凌厉似是被激怒,却又转向邵宣也。这里若是以你为尊,你便叫他们都闭嘴。我眼下指给你。此人他指向颜知我。还有此人、此人以及此人。他又连指了李三、李三旁边一名兴汉帮众以及邵凛三人。他们四个,是朱雀山庄的走狗,专门来此挑拨离间的。适才的暗器多半是他们中谁人所放,你信不信我,敢不敢现在来个搜身,看看谁身上有那毒辣暗针?

    我……邵宣也原是有一半信他,可听他竟然指到自己叔叔头上,一时也是难以接受,众人已经聒噪起来。那李三嚷道,姓凌的,我不过揭你两三句,你便要陷害我和我们帮主,居心何在!

    敢做就要敢当,你让我搜一搜你们身上有没有那恶毒暗器,便知我是不是陷害你!

    你说搜便搜么?若要搜我,是不是更该先搜搜你?

    不错!众人都附和起来。黄泽人走近些道,邵大侠,你看呢?

    我相信不是他。邵宣也看了凌厉一眼,总算说了一句。且听他再多说两句,或许当真有内情。

    宣也,你这是在怀疑为叔?邵凛勃然。

    侄儿不敢。邵宣也忙道。凌厉会指二叔,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但慕青之死足见确有yīn谋。无论如何也不该太过莽撞行事。

    哼。要说有yīn谋邵大侠,如若不先搜这小子确定他当真无辜便开始听他编故事,是不是太过荒谬、太过主次不分了?黄泽人道。你相信他,但我看在场诸位英雄,却未必相信他的鬼话!他在此拖延时间,还不知青龙教又有什么yīn谋!

    邵宣也似也觉得有理。他终究说服不了人人都像他这般信任凌厉,当下转向凌厉道,你有异议么?

    异议?凌厉反问。要当众搜我的身。却问我有无异议?我已经说了,要搜一起搜,你问问他们可有异议!

    邵宣也似乎也为他口气所愠,道,我也是帮你如今人人都看着是你,你若不是,又为何要惧怕搜身?只要证明了你的清白,诸位英雄自然愿意听你说说其中曲折;只要你说得有理,我们又为何要不信?

    邵宣也!凌厉似乎是气极。你当真是这世上最顽固不花、迂腐不堪的“大侠”。哼,口口声声以你为首。结果你不过是教旁人呼来喝去,何曾拿出过一点自己的主见了!你若真信我。便不要由着那些人的无理我只告诉你,若不现在就在我方才指的那些人身上一起搜找,那凶手拖延了时间,转移了注意,定寻到机会将那凶器藏了弃了,到时再搜便晚了!

    邵宣也咬唇未决。搜身一事,其实极是无礼,要这样做,他实无法开口,尤其是其中之一还是自己的叔叔。凌厉说得或许没错,他或许的确是太软弱,迁就了众怒、欺了凌厉落单,就要先搜他一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希望借此能证明了凌厉的清白呢?却偏偏凌厉不是那个愿服软的人,让他真正不无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

    权衡利弊,他是不可能在此刻迁就凌厉一人之意,去与众人之意为敌的。只听凌厉愈发冷笑,犹自激他道,好啊,邵大侠,你真是大侠啊。你要搜我的身来告知天下你的公平正义,那么倒不如杀了我以息众人之怒吧?你何必唯唯诺诺、两不讨好,你这模样,做兄弟的都以你为耻!

    大胆!邵宣也身侧诸人挺兵上前,便要向凌厉出手,却问邵宣也喝了声住手,才各各按兵不动。只见他慢慢上前,一双眼睛看定凌厉,半晌方缓缓道,你不相信我是为你好。没错,我的处事方式,与你从来都不同。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有好多事情也无法说清,不如分个胜负吧我们早该分个胜负了你今rì偏要与我作对,是你也早就存了此念吧?

    我是有了此念,却有人不准呢!凌厉右手已捏成拳。若能以胜负说话,倒也干脆!

    我准了。

    我准了。语声清悦,却叫这站在中心的两人身形与心神都狠狠一震。凌厉讶极回身,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来,邱广寒,身边仅仅陪着一个霍新,竟便这样来到敌人重围之中。

    她不是说,无论如何不会轻入敌阵的吗?凌厉心中已经沉了一下。人群中有许多不识的,一时窃窃私语起来。邱广寒却是恍如未闻,径直走到凌厉身侧,众人才见她手臂一抬,银黑sè的剑鞘夺目。

    凌厉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接过剑来,一言不发。

    邱广寒这才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那个从她出现起,就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邵宣也。他也没说话,直到邱广寒的目光终于转过来,他的嘴唇才动了动。

    广寒……

    这个与他拜过堂成过亲的原该是他的妻子的邱广寒,半分未改的容貌,眼神却清冷。他曾经避开不去想攻打青龙谷其实也是一件与邱广寒有莫大关系的事情,但是此刻,这么久,这么久没见的邱广寒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到晕眩。

    邱广寒这一瞥随即撤走,她的目光又转回凌厉脸上。我准了。她重复了一遍。

    众人的议论已渐渐平歇,此刻的空气似是凝固了,安静得肃然。凌厉把剑握在手中,本应捏住剑鞘的左手受了伤,他拔出剑来,把剑鞘递给她。你怎么来了?他语似平淡,其实焦急。她是今rì守谷的大帅,如何能这样轻易出现呢?

    有哥哥在,怕什么。邱广寒接过剑鞘,故意说得大声。凌厉的血珠却从剑鞘上顺落。她眼神一紧,却又放松,随即又去看邵宣也。

    凌大哥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她媚媚地一笑。手下留情呢。

    我……

    事到如今,时间也拖延得够了。凌厉道。搜身我看也已难有结果,只是,你要是输了,就约束你带来的人,在我解释完事情来龙去脉之前,不准向青龙谷出兵。

    邵宣也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要是你输了……我却还是要搜你的身的。

    凌厉轻轻哼了一声,右手握紧剑把。右手的掌心其实也有些隐隐作痛在洛阳拜卓燕所赐的伤势,其实也没及痊愈。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已将动手,众人纷纷让开更大的地方来,唯恐一个不慎惨受牵连。

    凌厉出谷之后,邱广寒其实便不安。她虽料邵宣也不会允许旁人伤了凌厉xìng命,却也担心局面并不是那么好控制。所以那瞭望邵宣也驻地之人一来报说见到许多人涌出似要对凌厉不利时,她抓起乌剑便赶了过来。

    凌厉握剑在手,其实心中愧疚,因为他终于还是令她赶来,身陷险境。他知道自己有过更好的选择如今的局面只是因为自己不肯低头。而现在唯一能做的,自然就是击败邵宣也以期能速速令她回去:因为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不会回去的。

    握刀在手的邵宣也同样心旌摇动。身为正道武林之首,他又如何能输?固然昔rì的凌厉必定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一次他武功失而复得之后,竟似乎比以前大有进境,邵宣也料想这一架亦不会太轻松。

    “我准了。”他心里萦绕来取的,是邱广寒的这三个字。她说得平静婉转,他却觉心痛如绞。是的,此刻她站在敌方,这不yù令凌厉与他敌对的往昔好意,瞬间已灰飞烟灭。她只消说三个字,他的妻子与他的好友,便已刹那离他而去。

    他抬头看凌厉。不再有对邱广寒承诺的束缚,他握剑的杀气,散发得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你们都要与我为敌?(未完待续。)

一九五

    风,极大。

    恍然只是一瞬,驻地后的数千柳枝一齐飘起,似在昭示冬rì的枯竭。青龙谷本来四季盎然的青意,也只透出凛冽的寒气,随这风神袭来。浮砂迷人眼,袍袖生尘,乱发弥轻;已出鞘的乌剑与未出鞘的弯刀,水一般至秀的女看客与最不可告人的yīn谋家,皆成这比武的赋辞。

    两边忽动。刚硬的天光中突有惨烈的戾气,一个顺风,一个逆行,高处,似是两道天光碰撞,刀剑之声好似从心上划过,动魄得叫人疼痛,随后一切消弭,戾气化散,重归旧貌。..

    周遭一片安静,竟没有人敢呼吸。轻轻地“嗤”一声,及肩塌下半幅的,是邵宣也的衣袖。人群中这才发出“嗡”地一声。仅一招的交换,连高手如夏铮,也已看得注目。

    邵宣也扯下半边衣袖,笑笑。

    不用你让我!凌厉说话间长剑一转,又逆风袭去。

    两个交换了足有二十余招,比起以前,凌厉的剑招沉稳了些,不再显得毫无章法,正如他先前看慕青的剑法一般,交手之中,他的头脑也变得极是清楚,应当用什么样的招式来应对或反击,不再令他手忙脚乱但运招与变招之快却没变非但没变,甚至还更快了些,所以说是二十余招,在一旁邱广寒数来,大概已有四十余招。只有她知道凌厉的“一招”有多么短暂,而旁人甚至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就连邵宣也也有几分目眩。好在他的武功原比凌厉高出甚多,凌厉若是运些花巧。也并不能扰乱他的心神。他知道自己只消不要出纰漏为凌厉所抓住就好。时间一久。“中原第一刀”自然要渐占上风。

    到得后来,众人只听刀剑相碰之声许许,但这声音已叫人耳鼓振动,除了内功高强之人,有些已然眩晕作呕。凌厉觉出邵宣也刀上劲力仍然充沛,心智他内功修为终是高过自己;自己快则快矣,却难左右大局,此刻虽然不分胜负。但再有百招,却不免落于下风,心中也思良策,余光瞥到旁边立着的邱广寒,心神微分,被邵宣也弯刀向下一剜,大腿上一阵疼痛。

    他心中暗道不好,屏息凝神,行动却已大打折扣,只听邵宣也觅隙低声道。你还是快走罢,留在这里我保不了你!

    凌厉心觉好笑。回道,堂堂领头的邵大侠,原来什么都保不了。

    我不跟你说笑!刀剑相持间邵宣也焦急之sè可见。凌厉嘴唇微动,却未言语。他自然知道邵宣也纯是善意。只是这一“决斗”,却如何可能以他逃跑告终?

    心领了!凌厉扬剑弹开他招式,两人分开丈许,再度对峙。

    你受伤了,要不要包扎一下再打?邵宣也开口道。

    不用!凌厉挺剑,照旧向邵宣也攻去,耳中却突然邱广寒道:持念清明存一心,忽左忽右如复身!

    凌厉一怔。这显是两句心法口诀。他只觉这两句话甚是耳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一边邵宣也已经接上了招,只听邱广寒又喊道,三分气力贯肘腕,四两始能拨千斤!

    凌厉招式一拐,陡地想了起来。昨夜邱广寒曾交给他一块绸绢,他心知她又默了两篇青龙心法口诀给他,自然不肯学,却被她强塞在怀里。夜里睡不着时,他拿出来看了眼,却也没记,又放了回去,这几句话仿佛有点儿印象,应当就是那心法之中的。

    他顿觉奇怪。青龙心法这以刚猛为主的内功心法,为何会有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口诀?在他印象里,拓跋孤似是从不用这种手段的。不过眼下这几句口诀却提醒了他。因有了“续”“蓄”二诀的基础,他自是很容易便明白了邱广寒的意思是叫他不要与邵宣也硬拼;类似的口诀在那疗伤的“化”字诀中也有,意为以巧妙的途径改变或化解正面之伤害。凌厉剑势一沉,身形微侧,邵宣也刀招果然落空。他微微诧异看了凌厉一眼,心道邱广寒念给他的不知是哪个内功心法的要义。

    只是若要说“四两拨千斤”,光卸劲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这口诀却还只字未提如何反击,想必后面还有。凌厉避过几招,只听邱广寒果然又念道,五湖尽皆入海去,六神停留百会中。凌厉脑中霍然。原来青龙心法“蓄”字诀中曾将人的内息蓄于五处重要穴道,便称为“五湖”,旁人不懂,凌厉却是一听便明白。至于“海”,那便应是指的气海了。他修过蓄字诀,据此诀调换内息自是不难。那壁厢邵宣也也明白邱广寒是在帮凌厉,只觉这一二十招果然艰难起来,好似招式都挨不上实处,竟被一股奇异的力气卸得干干净净,反令他自己难受起来;甚或还有几分吸附之力,令他顿时处于被动之势。

    凌厉听得出邵宣也的呼吸稍重,显然被拖得疲乏了起来。他剑招反是行云流水,虽然并不yù伤人,却自然而然地带得邵宣也刀行加速。后者的招式本不应与凌厉比快,但竟难以控制。凌厉不料那几句口诀竟有此神效,心中欣喜,只待再多行十余招,便可令对手过于迅速之下,露出破绽,却只听邱广寒又念出后二句:七分纳得敌意来,十有仈jiǔ魂归去!

    凌厉微微一惊。七分。先头是三分气力贯肘腕,那么这剩下的七分,竟是这拨回千斤的诀窍所在吧?他心下顿时大喜。是了,经那“蓄”字诀修炼后,他早对自己体内真气驾驭有致,而先前卸得邵宣也许多气力,也尽得这“以柔克刚”之意髓,此刻这纳得敌意来,也便是先将对手的“千斤”骗来,再以自己的“七分”拨回去罢。他吸一口气,长剑在指掌之中轻转。三分气力仍在助他向对手身上诸穴点到。但邵宣也的刀招也已攻过。倏忽一下,到了近前。凌厉侧身避让,左手径自去叼邵宣也手腕。后者略惊,抽招而退,却惊觉手臂似已陷入对手内劲之吸力之中,那手中兵刃几yù脱手。凌厉的内劲为何会如此强大?邵宣也心中不解,也不信,却忘了内劲聚集之法比之内劲本身的强弱一般重要。凌厉得那最后两句口诀,早令他脱不了身,情急之下左手yù推出一掌,凌厉劲意已吐,掌力借他之力向外一推,邵宣也只觉这力量竟大得把持不住,身体如纸鸢般向后跌去,好似身后是一片飞也飞不完的空洞,直至砰然落地,他才觉胸口似受重重一撞。喷出口鲜血来。

    凌厉全没料到这样一推会将他伤得如此之重,慌忙上前扶他道。宣也,你怎样?邱广寒也忙跑了过来,刚刚俯身要说什么,却不料这一来诸派竟又将几人围在核心。只听邵凛下令道,jiān贼胆敢出手伤人,拿下他们!

    谁敢动手!?邱广寒霍地站起,与此同时之间周遭突然有种异样的光亮。众人鼻中闻到松油的气味,忙向四周看时,竟已有二十来人的火箭之队,点燃了的箭矢已对准各派人群与营帐,为首的正是许山。

    广寒,你们莫非……还想先动手?夏铮厉声问道。

    不是那个意思,舅舅。邱广寒语声恬静。只是方才比武之前,邵大侠与敝教这位凌公子达成合议,若他输了,便要好好听我们解释江湖上近rì之事,只要你们不反悔,青龙教的弓箭自也不会向诸位身上招呼。

    善哉善哉。说话的是一旁久未开口的大理相国寺空明。这神僧一开口,邱广寒连同她身边的霍新一起jǐng觉起来。只听空明道,女施主所言有理,夏施主,我等既已答应理论,便不该再行反悔。

    邱广寒一笑。还是空明大师讲道理,我们先安置下邵大侠,便请各位退开吧。

    诸派犹豫着逐渐散开,火箭队也便收箭退去。邱广寒回身,矮身去看邵宣也。

    你怎么……你怎么下手那么重啊?说话的是正不断擦着邵宣也唇边血迹的姜菲。只见邵宣也衣襟上沾满了鲜血,脸sè苍白,竟是伤得不轻。

    邱广寒显然本也没想过凌厉能将他伤得如此,一时也没了话,凌厉自然更没了话,只解释道,我当真没料到……

    现在还说什么!姜菲眼眶红红的。快扶邵大哥去休息呀!

    凌厉连忙点头,但那一路被扶着往营帐而去的邵宣也,一双眼睛却在注视邱广寒。

    你……终于还是帮他……他苦涩地道。

    我帮我的青龙教。邱广寒抿了嘴唇,表现得无谓。他嘛他是青龙教的左先锋呀!

    青龙……左先锋?邵宣也看看凌厉。原来你已是……原来……如此……

    呃,我……不是的,我……凌厉瞪了邱广寒一眼,却也不便否认她的话。

    邵宣也却低低一笑。但你不要以为伤了我,这次攻谷计划便会有任何影响。

    我早知道啦,你能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凌厉故作轻松地开口,说了一半,却不料邵宣也突然抬起眼睛,吐出那个他注视着的人的名字:邱广寒。

    他一惊,才知邵宣也这句话,原来仍是在对着邱广寒说。

    你以为我想让你受伤?……邱广寒似乎有些委屈了。好吧,一切事情因我而起,我承认,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邵大哥,等向你解释了一切之后,我不信你会是非不分到还要坚持攻谷的。

    好。邵宣也哂笑。我就听听你们有什么高论。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锐响,邱广寒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向后望去。响声来自青龙谷内,一支信号烟正窜入空中。

    谷中有事?她面sè微凝。霍右使,应该一切安排妥当了才是啊。

    出了什么事么?凌厉也站起来。不会是……

    不会。邱广寒似乎很明白他的疑问。如果他们胆敢提早攻谷,便不是这个颜sè的信号了。

    不管怎样,还是快回去看看吧。凌厉道。

    邱广寒转过身来。那你……

    我本就是一个人在此,不必担心我,我向宣也解释。

    邱广寒稍稍沉默。离午时不过一个时辰了。她说道。无论如何。午时之前。总须回来才好。

    我知道了。凌厉道。你快去吧。

    邱广寒点头。将剑鞘交给他,向邵宣也再看了一眼,便与霍新快步离开。

    真奇怪。邵宣也吃力地道。拓跋孤不是……在青龙谷么?广寒这么着急地赶回去……?

    少说两句吧,疗伤要紧。

    几人扶邵宣也进来,几个要紧门派的首领自也跟了来,围在小小营帐门口。姜菲先将母亲拉了进来,要她确定邵宣也无事。邵宣也看来倒也还好,只是轻笑一声。还是向凌厉道,我听到一种传闻,说拓跋孤功力大损,恐怕是难以为战……

    难以为战的人怕是你吧。凌厉打断他话。这种传闻,你不觉得可疑?若是真的,你倒更该想想为什么了。

    邵宣也皱眉。疑点……确实很多……这是什么?

    凌厉诧异于他话语的跳跃,随着他的手去看指向的方位,却见自己未入鞘的乌剑身上赫然竟粘着两枚细小的针。

    是暗器!姜菲也看见了,将布裹了手来取下。这……与方才杀了慕青的一模一样……凌厉,怎么会粘在你剑上的?

    莫非适才……凌厉似有所悟地将剑身立过。莫非真是侥幸……?我的乌剑……

    你快说。怎么回事啊!姜菲急道。

    想必适才有人趁乱向我或者宣也也出了手。我们是约定了比武定胜负来决定究竟后面该听谁的,无论是我还是宣也忽然受暗算身亡。必会令这梁子结得更深。可他大概没想到乌剑吸力极大,这细小的金属制物靠近,便被它吸来,附在了剑上。

    这……这么说真有人要害死你们了?姜菲大惊失sè道。你们两个自己都没发现这暗器真是无声无息!

    到了现在,我的话你们究竟相不相信?我看,我也不需要说什么了吧?这两枚暗针就是明证了,那凶手也便是杀死慕青的真凶了。

    呃姜菲略一语塞邵大哥若信了,我便信!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凌厉道。当初朱雀洞一事,你们太湖水寨算是欠我一个人情,对不对?现下我希望你们不要冲动,不要参与这次攻打青龙谷的行动,你们能还我这个人情么?

    我……我说了不算啊!姜菲咬唇道。这要问我娘!

    凌厉抬眼去看姜夫人,姜夫人道,这位凌公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今rì之事确多疑点,我们便暂时听从邵大侠的指挥,他既答应凌公子暂给他机会解释,那我们也不便多作主张。

    凌厉松口气,道,多谢夫人。太湖水寨虽不算头等大帮会,在江湖上却也小有影响,只要有一家两家开始有些松动之意,这一伙人至少便不会一鼓作气都冲入了青龙谷。他又转向始终站在一边看着的夏铮等人,道,谭大侠也曾亲口答应说夏家庄欠我一个人情,这一次是不是也……

    谭英既然答应过你,夏某也不会食言,必会约束众人,不令私自向青龙谷进发。夏铮道。凌公子说其中有隐情,便请道来。

    凌厉才将自己所遇所知一一道了。可众人心中先入为主,如今忽然听了一个全新的故事,委实也是半信半疑。邵宣也似乎累得极了,半躺于榻,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又该找谁去报仇呢……姜菲喃喃地道。我自己……我连爹和三师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我是不知道应该找谁算账,说青龙教是我的仇人,我就来了;说朱雀山庄是我的仇人,大不了我去找朱雀山庄,反正我都不认识的。可是邵大哥……你要他相信邵二叔是这些惨剧的帮凶,这实在太匪夷所思!反正,如果他信你,我便也信你,否则的话……

    他早便信我了。凌厉看了眼邵宣也。后者隔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来。

    现在要怎么办?他语意苦涩。凌厉,你总是来拆我的台,总是把我的计划打乱得一团糟。我带了人来讨伐青龙教,结果你却说,我完全找错了人!

    你这叫“带领”么?你根本是被人利用!凌厉道。如果这次青龙教覆灭,下一个靶子就会是你们明月山庄,你信不信?

    邵宣也却竟呵呵笑了起来。区区一个青龙教左先锋竟然将我这个所谓领头人伤于剑下,要覆灭的……只怕不是青龙教呢……

    宣也,你……什么意思?凌厉既有几分莫名,又有几分紧张。一边姜菲道,我也没想到,你上次明明武功全失地离开青龙教,怎么现在竟反而如此厉害了?

    你不如去问宣也,为什么要让我。

    我可没有让你。邵宣也笑了笑。我现在明白了,凌厉,我终于是输给了你,什么都输你以前总还以为旁的不行,论武功,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却连这一点也输得一干二净。

    你真这么想么?凌厉看着他的眼睛,笑得一样苦涩。我却觉得,你有的东西,我一辈子也得不到呢。

    我有的东西?

    地位,名声,还有随此而来的一切好处你可知我有多嫉妒么?

    那么你又可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

    邵宣也的语声淡而沉,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失落之感。凌厉便沉默了。他不想与一个受了伤的人互相嫉妒下去。

    你想好了么。他转到正题。撤,还是不撤?(未完待续。)

一九六

    我不会撤的。邵宣也的回答,出乎凌厉的预料。

    为什么?他惊讶。

    我要见拓跋孤。听他亲口解释之前,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凌厉沉默了半晌。

    怎么?这个要求应该不算无理?此事事关重大,就算青龙教是被陷害的,我要求与他当面说个清楚,总不为过?要是确如你所说,那么我与他也该同仇敌忾,考虑如何对付朱雀山庄。..

    你先暂时让这里的人出去一下,我另有些事情告诉你。凌厉道。

    那怎么行?已有人在一边道。岂能留你与邵大侠单独在此!

    随便动个指头想想!凌厉转头冷笑。在你们重重包围之下,我要对邵宣也不利,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们暂且出去吧。邵宣也已道。我听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无奈,只得撤到帐外。邵宣也方道,好了,你说吧。

    凌厉向帐外看看,回转头道,我只先告诉你你今rì恐怕见不到拓跋教主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传言不假,他功力大损,根本……动弹不得。..

    邵宣也显然也意外了。真有此事?

    非但他动弹不得,苏折羽也受了重伤,所以这次你们攻打青龙谷,主事的人是广寒。

    邵宣也足足愣了数久,才开口道,他们怎么会受伤的?

    一样是拜朱雀山庄所赐。别以为只有你们明月山庄才出了事。凌厉道。如果你们坚持要攻谷,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可至于从中得到好处的是谁你想明白就好。

    邵宣也以手支榻。坐了起来道。那好。时辰不多,我先去与各派说清楚,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若能约束他们自然最好,但我却不希望他们知晓教主功力尽失的消息你能想明白,但旁人恐怕不会这么想,毕竟青龙教也的确是所谓正派人士口中之“邪教”,若得此机会一举拿下了青龙谷,于他们都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我自然先不会宣扬此事的。我先找几个信得过的门派将此事告知。要他们一起约束各派不要擅动,等到各派都了解你先前说的情况之后,我再与你们商量何时面见拓跋孤,你看如何?

    凌厉点点头。就盼着你还能压得住了。

    邱广寒赶回谷中。出什么事了?她皱眉问道。

    禀二教主,适才程夫人说,教主似乎有些不妥……一名教众已经回话。

    什么?邱广寒大是吃惊,向里便走,霍新也便跟上。

    渐往里走,她心里倒也有些明白,因她知晓青龙心法的口诀。心知“续”字诀疗伤固然并无大凶险,但若不能专心一意。则难以奏效。拓跋孤纵然再是将一切都部署完好,却终究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刻全然心无旁骛程夫人关秀所指的,应当便是这一层。倘若还得知她离谷去了敌阵,恐怕更受影响。

    如果有个人在旁边为哥哥助力为引,那便行了苏姑娘内功与他同出一源,本是最好的人选,只可惜她受了伤,凌厉也习过“续”字诀,也该可以只可惜他也不在;我不知道成不成,不过总之是不能耽在此处的现下定要找一人为哥哥护法,终是要找一名内功最为深厚的人选才行……

    她踌躇着还未走到练功室门口,只见关秀迎面跑了出来。二教主,你来了!她颇有些着急道。前边还没事吧?

    暂时没事。

    其实我叫他们放信号是想请霍右使赶快回来。关秀道。教主的情形,看来须有人为他护法才行,教中便数霍右使内功最为深厚,所以……

    你跟我想得一样,只不过……

    邱广寒沉吟一下。好吧,霍右使,你便留在这里帮哥哥运功,程夫人也还是照应一下这里和苏姑娘那边。

    两人都恭身得令,邱广寒点点头。我便不去看哥哥了,若他问起什么,只说一切都好便是。她说着再向外走回没了霍新这个高手,若真动起手来,究竟又有谁能担当自己身边这力支的独木呢?

    她停顿了一下,叫来数名教众,命他们加派人手将拓跋孤、苏折羽等人所在的几处更密密保护起来。无论如何,我总要保你们无恙。她心道。往rì里被你们保护了太多次,我终于也不能叫你们有半点损伤。

    靠近谷口处教众见她一个人出来,不免有些奇怪,但因各司其职,也便不多问。她叫过一名教众在身边,预作随时调配传达之用,心中又将这整盘部署细细回想了一遍。

    对面营地的,是凌厉正面相谈,许山带的弓箭队周围掩护,程方愈带的近身队还在暗处埋伏;谷口,是另二十名弓箭手守住地势,另有两个小队的教众,一对负责张望打探,一队随时等候差遣;谷中要地,是甘四甲等带领各自的人在指定地点埋伏;先下又分了一部分去保护拓跋孤等;霍新在练功室;而她邱广寒,在向谷口走去。

    她抬头望天,大风蔽rì,但午时的迫近,却毫不稍慢。

    二教主,对面似乎还在交涉。一名教众禀报道。

    邱广寒走上瞭望塔,向远处看去。邵宣也与凌厉应该在营中,但外面等待的众人却多少都已沉不住去,各sè旗帜纷乱地飞舞得猎猎作响,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向青龙谷进发。

    邱广寒略略皱眉,再次抬头看天再下去,时间就到了。

    她喟叹一声,说服自己相信,这是自己青龙教的地头,若真有人胆敢在此撒野,怕是定要吃苦头的。

    昏沉沉的树影摇动,少顷,对面营帐门帘掀动。好几个人出了来。但凌厉和邵宣也仍在其中未见。不一会儿。邱广寒等得焦躁,没计较间,只听一名教众突然道,二教主,看那边!

    邱广寒顺他手势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正从远处奔来,径直奔向对方营帐面前。人影身上好像还负着个人,可是距离太远。她全看不清是谁。

    对方营中见来了不速之客,多人已亮出兵刃,似在喝问;那人却泯然不惧的样子,到了营中,只将背上所负之人放了下来;邵宣也和凌厉也是闻声从帐中出来,只见首先一个箭步抢上去的,似乎是夏铮。

    那不速之客将人放下,邱广寒方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忽然才听身边有人低呼了一声道,那不是顾先锋吗!

    邱广寒心头轻轻一凛。细细去看,那身形的确像是顾笑尘。他去敌营做什么?他方才背着的人又是谁?

    忽见夏铮抢上的样子。她心中一震。那个被他放下的人发sè花白莫非是外公?心里忽然一阵激动。若夏廷没死,今rì之事,多半有了极大的转机。

    她兴奋之下,向下便走,道,我过去看看,你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那一边,夏廷和顾笑尘两个人的到来,哪一个都足以令凌厉惊讶。他首先抢到顾笑尘面前。你怎么会来?夏老庄主怎么了?他问道。

    只见夏廷虽然双目睁着,神情却略显抽搐,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见到他时就是这样我看是看到庄子被人弄成这样,一时急怒攻心,就中了风了。那人的口气不冷不热。

    把话说清楚了!夏铮道。夏家庄的事情你亲眼见到了?你是青龙教的人你为什么会去夏家庄?

    “你是青龙教的人”,这七个字一出,众多本不认识顾笑尘的各派人等惊讶之下都围了过来,将他困在核心。只听顾笑尘哼哼一笑,道,我早跟青龙教没半分关系夏庄主原来还不知道?

    顾先锋!后面传来的是邱广寒的声音。是你!她声音喜悦,分开人群便走了近来。众人也不敢拦她,让开了一条路来。顾笑尘见是她,也不敢太过怠慢,很是梗着脖子欠了欠身,道,见过二教主。

    你回来就好了。邱广寒喜道。哥哥一直念叨你呢,这下你可得跟我回去!

    顾笑尘不满地低哼了一声,道,行啊,要我回去除非他亲自来见我!

    邱广寒一怔,无奈道,这个么……好吧,一会儿再说这件事这边是怎么回事?舅舅,外公他还好吧?

    看来的确像是受了刺激之后,才变得这样。一边姜夫人道。似乎……连夏庄主也不认得了。

    怎么会这样。邱广寒眉头又锁起来。若夏廷活着却偏说不了话,于青龙教也算不得什么有利的事情了。

    顾先锋,你当真没有多看到些什么?她又问。

    我看他是认得夏庄主的。顾笑尘道。只是他突然受激,神智虽清醒,却说不出话来了。但倘若凶手出现在他面前,他必还是会激动。

    这都是你一面之辞谁将家父害得如此,尚未可知。焉知你这般说法,不是在为自己开罪?夏铮语锋犀利。

    懒得跟你这种人争。好心好意地把人给你救来哼,还受你奚落?你若当真是名门之后,便好好将令尊大人照料好了,等他亲口说出真凶再动手报仇不迟;总好过你如此鲁莽地要寻青龙教的仇!

    夏庄主,他说得并不无道理。邵宣也道。现下既然令尊xìng命无虞,我们也不可放过这唯一的线索,不妨让令尊先休息一会儿,看能不能说出真相,也免得错杀了好人。

    不论真相为何,适才有人暗算了慕家公子,也意yù暗算邵大侠你,却是事实,足证无论青龙教是凶手抑或不是,此地必然有凶手一伙在场那么家父留在此地,岂非太过危险么?

    舅舅,可否借一步说话?邱广寒突然道。

    夏铮看了她一眼,虽然起疑,但仍是点了点头,将夏廷暂交谭英照料,与邱广寒走到一边。

    舅舅,这该是个绝好的机会吧,邱广寒低声道。如果外公说出话来。凶手这边必然要糟。所以他们自然千方百计要寻外公的麻烦我知道这样太过冒险。可是舅舅只要暗地里守住外公,自然能看见前来行凶的是谁,那么凶手是不是青龙教,也就很明白了!以舅舅的武功,区区几个小贼,应当不致伤到外公?

    夏铮似乎犹豫了一下。我也想过,只是……终究危险了点,像那无声无息的暗器。那是防不胜防。我不能拿你外公的xìng命作赌,你明白么?

    可是若不如此,假如……我只说假如外公一直不能说出话来,这件事的情由,就永远也别想弄清楚啦。

    其实适才凌厉已经与我们解释了。夏铮道。我相信他的为人,所以本也暂且想把此事放一放,等调查清楚再说。我们已在与各派商议,午时不会立刻攻去青龙谷。

    邱广寒一笑。这样说固然不错,只是就算你不准备那么做,外公的xìng命也一样是要受到威胁的。何不就此抓住机会?

    夏铮看着她,隔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好,如果真的不是青龙教的人做的,我定必亲向你哥哥赔罪的。

    赔罪就不用啦。邱广寒说着瞥了一眼四周。不过舅舅,很多人都很买你面子,到时候可要靠你说服他们呐。

    夏铮伸手拍了拍她肩,回身走到人前,道,午时快到了,究竟怎么办,我还要与邵大侠、空明大师定夺一下谭英,你先扶我爹去休息。

    谭英应了,便将夏廷扶回了帐去;那一边邵宣也略有不解,但夏铮如此说,他也便与空明往里走。凌厉也待要再跟去,却叫邱广寒伸手一拉。

    你别去。

    为什么?

    避嫌。

    凌厉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她意思,点了点头道,不过时间快到了,我怕其他门派沉不住气。

    放心,朱雀山庄的人一定会尽快动手,拖一刻就多一刻不确定,万一夏廷突然说出话来,他们的计划不就完了么,所以应当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了。

    凌厉点点头,道,但你还是先回去,这边太危险是了,方才谷中什么事叫你回去?

    没什么。邱广寒说着看了顾笑尘一眼。你这些rì子都在替我们搜寻证据么,顾先锋?

    我哪有那么自找没趣。顾笑尘只是鼻孔出气。

    哥哥他……出了点事,不然今天这阵仗,也不会轮到我出面了。邱广寒道。你就莫要再闹别扭,会青龙教吧,好不好?

    他出事了?顾笑尘似乎是一惊,却又随即一哼道,他能出什么事?谁还伤得了他!

    邱广寒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无暇多说了,顾先锋,我先告诉你,我在这附近安排了总共约四十人的埋伏,二十名弓箭手,许山带的;二十名近身擒拿好手,程左使带的到时候如有动手,你多加接应。

    我才不掺合。顾笑尘照例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

    那你还站这儿干什么,不如走好啦!邱广寒有几分愠怒,语调高了起来。

    顾笑尘倒不出声了。他心下突然也奇怪起来照理说,这么危险的地方,的确不该让邱广寒来的。苏折羽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合理的情况。

    他又看看凌厉。他离开青龙教时,凌厉武功尽失被逐离安庆,他以为他活不成;不过眼下看来,他似乎并无损伤,而且竟还在帮青龙教的忙?看来这些rì子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了,开口道,二教主,教里是不是……

    话音未落只听另外一边有人大喝道,抓刺客!三人都一惊。来了。那凶手果然中了计了。我去看看!凌厉先道。邱广寒和顾笑尘当然也跟了过去,只听夏铮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折羽,你别走!这怒意极盛的口气中,杀机已现。

    “苏折羽”??

    凌厉与邱广寒同时大惊失sè。那个黑sè的人影从帐顶掠出,凌厉心中一玄,人影在空中,向他望了一眼。

    他只觉浑身都冰凉。为什么去偷袭夏廷的会是她?

    她当然不是苏折羽苏折羽仍然躺在青龙谷的厢房里她趋恶是苏扶风,可是她这身像极了苏折羽的装束,却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是个圈套。他们踌躇满志地以为自己给对手设下了圈套,却竟低估了对手的狡猾!

    眼见夏铮长剑已探至苏扶风后心,他万万躲闪不过。凌厉下意识地上前,剑鞘一伸挡了下来。

    夏庄主,你先冷静一下,她是……

    哼,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青龙教的嘴脸,此刻已清楚了吧?夏铮说话间,苏扶风早已被众人堵住。

    舅舅,她,她不可能是苏折羽!邱广寒喊道。苏姐姐她分明在谷中,我……我方才还见过她,不会是她,你,你冷静点,不要中了离间之计!

    哼,苏折羽来过我夏家庄,我岂能不识!夏铮道。广寒,凌厉,我相信你们的为人,料你们也是被人利用了,不知内情,不过看来这次讨伐青龙谷,是势在难免了!

    夏庄主,你听我说,她真的不是苏折羽,你看清楚她们的武功路数完全……

    糟了!凌厉话音未落,邱广寒突然叫起来。外公那里,有人在么?

    夏铮的面sè一瞬间变得死一般惨白,惊惧已漫到了极致,他刷地回身飞掠而去。邱广寒也连忙飞足奔去,这一边凌厉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被众人押下的苏扶风。

    苏扶风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不识一般,撇开脸去。(未完待续。)

一九七

    凌厉咬了咬牙,低低道,回头再找你算账。便也向邱广寒等人所在之处快步跟去。然而,似乎是太迟了。营帐口的邱广寒,已然伸手捂住了嘴。

    广寒。他追上去,抓她的手;她却颤抖;再往前看,夏铮也颤抖,浑身都颤抖。

    夏廷端端正正地躺在榻上,喉管已断。他身周,谭英等数人尽皆倒在血泊之中;那一柄凶器犹自插在地面,松软的泥土之中,像是种示威,默然,却挑衅万分。. .

    盛怒之下的夏铮伸手拔起这长剑,大喝一声,向一边案上砍去。案几应声而裂。

    拓跋孤,你就当真那么恨我爹,非要置他于死么!夏铮愤然喊道。你有种就不要耍这种jiān计,反正我夏铮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不若出来杀了我,何须藏头露尾!

    舅舅……!你怎么知道,怎么就这么肯定是……

    邱广寒话没说完,却被凌厉拉了拉衣袖。她回头去看他,只见凌厉向她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对么?她也愤怒起来。

    是青龙剑法。凌厉道。我跟你哥哥交过手,我知道这剑法。

    哼,你也承认了吧!夏铮回过头来,一双热泪满含的眼睛带得声音竟也哽咽。. .

    对,如果我不是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拓跋教主所为,就连我也要相信谭大侠武功高强,我也见过,这世上真的很少有人能这么轻易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就将他们尽数害死,可是夏庄主,我凌厉以项上人头担保。拓跋教主此刻人在青龙谷。绝不可能在此行凶杀人这青龙剑法的主人是另有其人。你不信也得信!

    哼,说得好听。凌厉,我始终觉得你是被他们所骗,所以不想追究他在青龙谷?苏折羽暗施偷袭在前,引我离开;他紧接着便亲自动手,杀我父亲他与家父之间的仇怨,你不知道,也明白不了如今证据皆在。还有什么可辩解?

    舅舅你难道不觉得哥哥不是那种人吗?你们那么好的交情……

    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这样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夏铮咬着嘴唇,努力平静下表情,但口气依旧悲愤。他现在多半仍在这附近既然她如此这般地不肯顾全血脉之义,那么我也要以我的立场,不攻破青龙谷,誓不罢休!

    邱广寒见他抽身便往外走,心知不妙。忙道,舅舅你等等!但她又如何跟得上夏铮的快行。跺脚道,凌大哥你快去拦住他呀!邵……邵大哥这会儿又哪去了!

    邵宣也方才得知了夏铮是要引出那暗施偷袭之人后,便与空明自去另一帐中等候消息。他伤势不轻,颇有些力不从心,是以听得夏铮追了“苏折羽”出去之后,空明先追出去看了,他自己走出几步,却伤口抽痛得踉跄起来。

    待他到那主旗之下,只见“苏折羽”已被人数扭住;夏铮、邱广寒几人,则已然跑回了夏廷休息之处;便有人迅速向他报知了发生之事。邵宣也对凌厉所言本意深信,看了“苏折羽”一眼,后者的目光却并没向他看来。

    你不是苏折羽。他突然认出她来那两个月并无夫妻之实的夫妻之名,到底也令他对她熟悉了许多。

    便当此时夏铮已走了出来。只见他一扯大纛,抿嘴道,午时已到,诸位要报仇的,便跟我走!

    邵宣也大是吃惊道,夏庄主为什么突然……

    家父惨死在青龙剑法之下,邵大侠,这感觉想必你能体会?

    邵宣也不禁看了眼苏扶风,回头又忙道,但夏庄主太冲动了,这件事决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

    我冲动么?夏铮冷笑。我若冲动,定必先杀了苏折羽但我夏铮也不愿滥杀无辜,她奉命行事,我便放过她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我只找拓跋孤要说法。青龙教屠杀我们中原数派之仇,却不可不报!邵大侠既然受了伤,那便不参战也罢!

    邵宣也眼见群情激昂地便要跟夏铮前去,咬牙一挥臂道,都给我站住!谁敢今天攻打青龙教,就是跟我们明月山庄过不……

    扑的一声,他背后忽吃了一掌,只听有人道,宣也今rì受了伤,怕是神智迷糊,攻谷之事再不能拖延,就请大家听夏庄主号令……后面的话,逐渐模糊,再也听不清。人群嘈杂吵嚷,他只听见姜菲大呼的声音,可她也挤不到他身边。他心中冰凉,背后的剧痛一直蔓延到前胸……

    二叔,果然……是你……他无力地面对那张狰狞地俯过来的脸喃喃。

    他突然发现自己得知真相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因为他总是那么无力,无法改变任何事情,而此刻,竟连知觉也渐渐失去。

    大幡举动,“邵”字仍然飘动,虽然领头的人已换了夏姓。

    那一边青龙谷中众人早按先时所令严阵以待。乱纷纷之中,前方有箭袭来,后方也有sāo动,却是邱广寒已令动了许山、程方愈等人。一时两军在此间营地已然开始交战,乱成一片。夏铮带的人被两边夹击,但这些人聚去明月山庄,多是各派首脑jīng英,并非不堪一击之辈,是以虽忙不乱朱雀山庄也正是知晓这一点。夏铮、空明等人很快离了重围,逼近谷口,空明道,谷口地势虽险,但不必真正关隘,夏庄主,我们只消防得箭支不近身,施展了轻功,当可越过;届时反而从里对谷口的教众夹击,必能一举攻入谷去。

    夏铮点头道好。邱广寒只见后面虽有不少正派中人犹豫未决或是受伤退下,但拥去谷口的仍不在少,心中焦急;凌厉一早便陷入重围之中,为人缠住,难以轻易脱身;她暗暗咬了咬唇,回头向身边许山道,许组长,“邵”字旗能shè下来么?

    许山并不言语,只点了点头,搭箭张弓,嗖的一声,那利箭果然直奔已然靠近谷口的幡旗而去。

    在幡旗旁的是空明。他闻得风声,回身手指一弹,一粒佛珠当的一声,将那箭击落。许山切齿,再一箭shè去,又被他弹落。只见空明拍马回身而来,许山回身避入人群。

    那壁厢夏铮、曹凯、黄泽人等人以施展轻功,欺入谷中。邱广寒大急,道,顾先锋,你也别跟着我了,去谷口帮忙呀!顾笑尘却哪里肯应,一则因为他还不想这么轻易地抹下了面子,二则也因为他一走,邱广寒未免太危险。

    邱广寒见他不搭理,更急,又喊道,程左使,那你去吧,这里交给顾先锋。程方愈离她不近,又兼在打斗中,情急中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当然更是脱身不得。邱广寒跺脚,顾笑尘却道,好了二教主,你不用急,这种场面教主应付得来。

    可是……哥哥他……邱广寒yù言又止。但她也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是啊,哥哥是无法出面的了,不过最坏的打算也已做好,谷中仍有相应对策,我又在惶恐什么?我当真是没有这统帅全局的本事呢。

    只是万万没料到会是舅舅。她又心道。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不会与我们为敌。哥哥原先说他不易受人挑衅,谁料这一次竟这么轻易地就中了计看起来一个人要时时理智,着实是件太难太难的事情。

    先头部队冲入谷中,夏铮等武功高强,普通教众自是无人近得了他身,一时竟是僵持住了,无人敢轻举妄动。夏铮长剑一振,冷冷道,拓跋孤,我不想伤你手下xìng命,不过你再不肯出现,就休要怪我了!

    旁边黄泽人道,适才他偷袭了令尊,此刻说不定还未及赶回来抹去了蛛丝马迹哼,迟迟不出现,这边该是个明证了!

    教主不想与你们一般见识,若他来了,你们便要尸横当场!一名教众喊道。

    黄泽人还yù说什么,却只听前面有人一阵大喊道,教主来了!众人皆心中一凛,那后面终于掩至了谷口的邱广寒、凌厉、程方愈等人连同所有教众也都心中大异,一起向里看去。

    出来的竟当真是拓跋孤,身后则跟着霍新。他神气依旧,仍是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邱广寒上前半步,不知怎的心中一酸,竟想落泪。

    你怎么能来我终于还是这般没用终于还是要你这样出现么?

    想不到第一个欺上我青龙教的竟是你,夏铮。拓跋孤语锋锐利,神sè好不少减昔rì霸道。

    夏铮神情悲愤,长剑微抬。你心里清楚,事到如今你竟还能如此恬不知耻你当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拓跋孤那个至少不会被野心吞噬了良心的拓跋孤!

    现在是你们欺上我的地头,反说我有什么野心?拓跋孤显然也在强压怒气。

    你敢做就要准备付出代价!夏铮长剑一伸,径向拓跋孤刺去。

    他心知自己武功不敌拓跋孤,不过此刻也唯有自己牵制住他,旁人方有机会与青龙教剩余之人抗衡。哪料他一动,拓跋孤未动,反而数名教众一起涌上,有人大喊保护教主,而他长剑过处,竟已有两名教众为他劲力所伤,向后栽倒。最后终于接住他剑招的不是别人,却是原本站在拓跋孤身后的霍新。(未完待续。)

一九八

    霍新本无兵器,是随手抓起了旁边一人的长刀,才架住了他招式。这一刀剑相撞,两人只觉势均力敌,似是便要倾力相拼。夏铮忙撤力避开。你为什么不动手!他剑向拓跋孤一指。

    便没有我,你们也一个都休想活着出谷。

    拓跋孤话音落下,果然周围教众都各举兵刃,神情敌意而戒备,显然对拓跋孤的话奉若圣旨。

    我一点也不怀疑。夏铮的口气也似痛苦异常。你方才既杀得了我爹,自是一样能杀我只是你想叫我活着痛苦,让我知道因为我们昔年的错,我姐姐的儿子终于杀了他的外公好叫我也尝尝这痛苦,是么?..

    我方才?老头子死了?

    少装腔作势!你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凶器吧!夏铮将那剑向他一指,霍新忙刀也一动,紧张地望着他。

    霍新,你先退下。拓跋孤道。

    教主,此人……

    拓跋孤没再重复,霍新似也觉无话,只得退开了。

    变得紧张的这次是夏铮。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剑把,防备拓跋孤可能会突然袭来的掌力或刀招。

    夏铮,你可知我对你很失望。拓跋孤的一双眼睛攫住他,语调既没有高昂上去,也没有低沉下来。..

    不必再花钱巧语了苏折羽已被我所擒,她引开我,难道不是出于你的指使?

    苏折羽?拓跋孤冷笑。人在哪里?我倒想看看。

    哼,带上来!夏铮喝道。

    拓跋孤也实未料到苏扶风当真会被夏铮所擒,停顿了一下道。我若说她不是苏折羽呢?

    那么苏折羽又在哪里?她不是时时刻刻不离你左右的么?

    夏铮。你不要逼人太甚了!霍新忍不住道。苏姑娘从昨天起就一直在青龙谷。这里所有人,包括二教主都可作证!

    好,那么就请她出来如果你们想证明现在我手上这个不是苏折羽,就把真正的苏折羽叫出来我非但立刻撤人,还会给你们好好赔罪。拓跋教主,你看呢?

    霍新等人一齐去看拓跋孤,谷口的邱广寒、凌厉也都把目光投向他。整个山谷似是死寂了,连始终肆虐的风声都似停息了。仿佛也在等他回答。

    拓跋孤却只是淡然笑了笑。苏折羽是我的人,你说叫出来就叫出来?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夏铮剑一举,便待一挥令众人一拥而上。后面邱广寒大是着急,下意识地去抓身侧的凌厉,却不料他人影已动,那袖子先从她手心滑了出去。

    凌……

    她来不及喊完,只见凌厉已掠了过去。

    夏庄主请等一等。凌厉落地伸手一抬,硬生生将夏铮的招式阻了下来。

    凌公子,我已说过多次……

    我不拦庄主。我本也不是庄主的对手我现在也先不说凶手到底是青龙教还是别人,只不过想提醒庄主同样的错不要犯第二次。第一次你弃下令尊大人就去追“苏折羽”。结果是什么?那时庄主必是急怒攻心以至不曾冷静想过来龙去脉才中了jiān人的计,可这一次你又冷静了吗?令尊大人遭了不测是真,可我现在问你,谭英是死是活?你如今心里可有十成十的把握确定他也死了?

    谭英纵然活着又能让凶手脱罪半分么?你这番说辞全然……

    你根本没懂我意思!我问你谭英的死活,只是要你问自己,你可冷静看清楚了一切?你若还在冲动,便要被人利用!你就不怕如今第二次中了计,又将明明可以不死的人,置于险境!

    夏铮心神微微一震。他那时见谭英等几人倒在血泊中,看上去已无生气。他料想凶手当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的,可如今凌厉这番话却让他心念微微动摇起来。可他随即一咬牙,道,我人已在此了凶手如今也在面前,我又怕那边有什么比此地更险的!

    若你还是执意认为是青龙教所为,那好,我也不妨这么说,青龙右先锋顾笑尘可没回来他就在方才出事的地方。庄主认为他会不会对你留在那里的人做出些什么来?

    夏铮脸sè一变,目光扫过的确没有顾笑尘的人影。他这一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失了往rì的清醒与冷静,竟似乎连敌情都没能作了周全的判断,就这样贸贸然冲了上来。若只是为自己一己之仇也就罢了,可似乎邵宣也受伤之后,自己这震怒引领之态,反令自己受了各派追随,倘若真的动起手来,必有大量伤亡,自己又担得了那责吗?

    他咬牙吸了口气,又沉下了,转向旁边人道,黄大侠,曹总镖头,夏某去去就来!

    夏庄主……那两人失sè。这……

    夏铮看看拓跋孤,不发一言,转身向外走去,到得谷口,上马便奔。他心中焦急,只因凌厉那一番话让他不得不回头去确认,谭英等人是否真的还可能活着?否则不得安宁,又怎么直面那样的对手?纵然定会叫人在背后指责,他也顾不得的了。

    黄泽人、曹凯等实在目瞪口呆,不意夏铮临阵竟会这样转头跑了。没了他在,直面拓跋孤岂是他们敢的,竟也不约而同向后退了数丈,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也先退,拦住谷口,别让他们跑了,待夏庄主和空明大师到了再说。

    拓跋孤如何不知这些人的胆怯,可心头再是轻蔑,却哪又有力气去追,见人稍许退却,面sè明显苍白下去,向后一退,霍新慌忙搀扶,才将他扶住。

    哥哥,你没事吧?邱广寒看情势稍缓,也忙跑了过来扶他。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呢?

    抬头,凌厉也走近,道。教主。我跟着夏庄主去谷外看看。

    你还去?邱广寒回头。好不容易骗得他退了。你出去还回得来么!

    凌厉却也不再等应允,躬了躬身道,我尽快回来。转身便走。

    邱广寒没办法,回头看拓跋孤。适才他若把苏折羽带出来让夏铮见一眼,哪怕是叫人抬她出来,这一切误会早便消除以他一直以来对青龙教的重视,他当然会,而且应该这样做的可他今rì偏偏不肯。他真的便是这样的人。要他听你的话,你要他怎样便怎样,他便不肯的怎么那个明明该了解他的舅舅,却又不明白呢?

    人马说是堵住谷口,可夏铮忽然回撤,部分门派也跟着回去了。大队人马退回营帐处,夏铮滚鞍下马,只见许山等俱已被空明所擒,点了穴道扔在树下,心中稍许一松。暗道有空明在此,应该没人敢行凶了。顾笑尘仍与空明斗得不亦乐乎。他并非这大理神僧的对手。但想必方才人多,到现在他才始落单,空明一时半会儿也还拿他不下。夏铮却不及多看了,冲入适才夏廷遇害之处。上天并不曾留给他什么奇迹,一切正如方才自己所知,谭英等尽皆倒在血泊之中。他摸谭英颈上动脉,早没了跳动。

    凌厉……他心头想到适才的他。他那一番话,是否是另一种调虎离山,只是为了欺骗于我,扰乱我的心神,逼我暂时退却?是啊,真是莫大的讽刺,我果然不冷静,不冷静地冲去,然后听到他的话,又不冷静地回来了拓跋孤的手下,能留什么活口?

    可怎么自己心里现在却又恨不起来,在看着这满帐的血腥的时刻,竟彷然失措。

    爹……这果然……是真的么?他竟好像才从一场恶梦中醒来,才省悟过来这莫大的悲剧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无法逆转,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这样倒在面前已然断气,而得力助手、好友谭英也没了呼吸。确定了这一切,他应该要愤起杀回才对,可这足够令他发狂的景象,却只让他悲从中来,像是一切冲动已馁了,连走都无法走动一步了。

    我当真应该杀死拓跋孤来为他们报仇吗?当初我曾对他说,你若杀了我爹,固然是为你娘报仇,但却是杀了自己的外公;此刻我若去杀他就是杀了自己的外甥吧?

    他又冷笑起来。可是夏铮啊夏铮,你又是他的对手么?他还没动手,你们就已占不到太多便宜了真引得他出手,你想要武林同道给你陪葬么?

    他时而悲戚,时而激愤地在那几具尸体边上跪了数久,意yù站起身来时,视线却是捕捉到了谭英左手,似是握住了什么。夏铮心下大异,忙上前扳开他手掌,却见帐中扯着小半块灰黑sè的衣角。他心下一怔。是谁的衣角?如此紧攥着的,自然多半是凶手可拓跋孤今rì未曾穿着灰黑sè衣裳。他真能在那仓促之间,连衣服都换过了?

    他心下便有些动摇起来,眉目拧聚间又瞥见谭英右手赫然也攥着,只有食指露在外面,像极了要写什么字的模样。

    他再将他右手抬起,冰凉的手掌下,已有几分干去的血迹狰狞地只留下了半个字。

    “扌”。

    果然是拓跋孤吧!夏铮怒意又炽。这个未写完的字不是拓的半边,便是青龙教的“青”的上半我竟会犹豫了以为我真的弄错了,但这一切账他握剑霍地站起身来只能找他去算!

    方始再次下定决心,却不料一回头,营帐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凌厉。

    夏铮拔剑你还敢来?方才欺骗我的账,我回头找你清算!

    庄主在这里都留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凌厉只是道。

    夏铮心中微微一凛。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不错,外面乱纷纷的,甚至没人注意到他跟来;以他一贯的本事,若有心对付我,即便方才暗中偷袭了我,也不是难事吧。

    他将剑收回。你还有什么话要替他辩解?

    我来是想向庄主解释一下、凌厉道。谭大侠惨遭不幸,我凌厉也一样很难过只是适才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出下策,骗得庄主回头在下是相信庄主乃有情有义之人。才以谭大侠之事来作要挟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理由。第一件。便是适才我们发觉这里的事情之后,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周围有什么异常。夏庄主愤怒填膺,便忽略了可能有的蛛丝马迹,我是想让庄主回来看看,或者会冷静些,找出些线索。

    哼我是找到线索了正好证明了拓跋孤的确是杀人凶手!

    凌厉变sè道,有什么线索?

    你来看看这个。夏铮将谭英临死所书的半个字指给他。这不就是“拓”字的半边么?或者是个未写完的“青”对么?

    凌厉走近去看。不对。他否认。

    你为何如此相信他?夏铮直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字,你这样看确实是半个“拓”。可是或者你应该横过来看,那便是个草头。

    草头又如何?若是草头,那写的便是苏折羽的苏字!

    怎么可能是苏折羽你想想,你们所谓的那个“苏折羽”,是在令尊大人还安然无恙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们发现,追出去擒住了,那之后他又怎么还可能想留下个“苏”字来。

    那你说草头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提醒你,不要先入为主,因为只是这么几笔。什么都有可能。草头的人太多,太湖的陆荻、林芷、姜菲。名都是草头;河东大侠黄泽人的姓也是。还有慕青,就连谭英自己的名字里都有这半个字你又如何就能断定他指的是谁?

    哼,只可惜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不可能的,除了拓跋孤,还有谁有可能?

    所以我还有第二个理由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与邵宣也和姜菲说过,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但眼下看来如果不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的了那么我便只好对你坦白:拓跋教主他从昨天起就武功全失。他今天迟迟不出手,并非他火还不够大,或是要卖什么关子若非他不能动手,夏庄主,我担心你们进青龙谷挑衅的人,已经没有几个有命在!

    你……你此话当真么?我我为何又要相信你,或者你也只不过是为他所骗?

    你真的如此不了解他?凌厉摇头道。教主这样的人,只会在武功全失的时候装作没事一般地出现就像方才那样而断不可能在没事的时候,去假装什么功力全失!

    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令得他失去武功。夏铮生硬地道。

    我听广寒说,他曾为你疗过伤,你也知道,那一次损耗了他不少真元;你有没有想过若遇上更严重的伤势需要他疗治,他就会损耗更多,以至暂失功力?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方才你出现在谷中之时,教主周围的人是如何紧张么?因为你若要杀他,他全无力还手!别说到这里来杀人,便是适才与你说那几句话,他只怕都用尽了气力夏庄主,别人我不晓得,你却是他的舅舅,若连你都如此一意孤行,我真的不知道今rì之事会变得怎样,那在暗中策划的朱雀山庄,又会如何小人得利!

    夏铮沉默了数久。适才邵大侠也想说服我;若非家父之事突如其来,我也已被他说服眼下,我便先去问问那个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是苏折羽的女子,看她又有何说辞!

    夏庄主。凌厉叫住他,神情有些古怪。不必去了,适才我把她放走了。

    你说什么?凌厉,你竟……难么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那一番话!

    这个要请庄主恕罪这个人虽然不是苏折羽,却与这里很多人呢有仇,我也一直不敢说出她的名字;她留在这里必无好事,看在跟她往rì的一些交情,我擅做了主张,乘人不备放她走了。不过就我想来,她不外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到了袭击令尊的指令而已。

    现在人都走了,你又要我相信谁?

    凌厉略一沉默。交战略歇,我们去看看宣也吧?不出意外的话,姜夫人他们应当拿住了邵家二庄主邵凛;如果邵凛肯亲口承认他与朱雀山庄勾结,那便没有什么疑问了。

    好。夏铮便即踏出。

    凌厉跟出。外面纷乱的情形似乎好了些,不过很明显的,相较青龙教内团结一致的气势。这传言四起的正派之集合的军心却明显涣散了。斗志也低沉。显然邵宣也受伤、邵凛受怀疑与原本坚决的夏铮都突然退回仍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夏铮方一走出。便有人上来报说“苏折羽”不见了的消息。

    夏铮摆一摆手,边上空明大师正与人商量些什么,而顾笑尘、许山等人都被点了穴,个个坐在地上。许山瞧见凌厉又是一瞪,显然对他反复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很是不满。

    凌厉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空明大师点的穴,我可未必能解得了只好等说服了他们,叫他来放你走。

    一晃又进了邵宣也这边。站在门边的是林芷,似乎是因为有些意外。见到凌厉的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凌厉见她眼睛红肿,想起听说是她独自一路自太湖跑出来报信,料她定为姜伯冲、慕容荇之死而难过,也不便多说,只闪身进了帐内。邵宣也闭目躺着,似乎仍然未醒。

    邵大侠怎么样?只听夏铮问道。

    眼下xìng命无碍,不过……伤势还是颇重,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时rì,劳顿不得了。姜夫人道。

    夏铮点点头。邵二庄主呢?

    邵凛么?他逃啦!姜菲站起来嚷道。起先他口口声声说打晕了邵大哥是情势所迫,哼。谁信他啊!我们却不是好骗的他那一掌下手之重,邵大侠起先就受了伤。若非功力深厚,那里还支持得住了!

    凌厉不禁垂下头去。姜菲眼尖瞥到,撇嘴道,你来了也不说话都是你,你跟邵大哥,你们两个,还真打起来!

    我……是我不好。凌厉也觉无话可说。不过据我所知,邵凛武功并不甚高,适才怎么不去追?

    我们几个女流之辈,作不来主。姜夫人答道。适才大部分人都跟着夏庄主走了,我们也不敢擅离,况且想着,一旦邵二庄主之事叫人知晓,于明月山庄的处境也有所妨害,到时岂不大乱了,所以也未敢闹大。

    ……这下糟糕了。凌厉突然想起什么。卓燕那些人不见踪迹,既然在这里钻不到空子,可不要把邵凛去灭了口!

    他脸上忽地变sè,惊的却并不是为邵凛,而是突然想起了那个被他放走的苏扶风。不错,他是放得乘人不备可是旁人纵然无知觉,像卓燕这样的人,却必然在什么地方关注着一切吧?若他们真要灭口,可不仅仅是邵凛了,苏扶风岂非也一样危险?

    姜菲只见他脸sè忽然惨白,正要说什么,凌厉已经一个转身跑了出去。兴汉帮的驻扎处是哪一边?他抓住一个人便问。

    凌公子是在找我么?角落里传来颜知我施施然的声音,果然像是刚从营地背后离开此地唯一的小道回来。

    你……你莫非……凌厉心一沉。放走苏扶风时间已久了,这个卓燕不会是……已经动过了手,返来了吧?

    他愈来愈觉得自己的念头可怕而又可信,不再多言,转头往小道跑去。

    若他果真这么快回来了,扶风她……一定不远;如若二里之内寻她不着,那么她定是成功脱身了没事。

    他这样想着,愈奔愈快;顺风撩动冬rì的树枝,他穿行,身形在树隙中隐约。

    有人。他心中凛然。背心向上,俯卧在那里有个人。他心里几乎要发狂。是谁呢?邵凛?还是……

    果然是邵凛。

    他皮肤已泛黑,后心的衣衫隐隐渗出血迹,意示着曾被人由后偷袭,自此致命。这致命一击迅速而狠毒,可这迅速与狠毒怎么这么熟悉?

    他忽然失措起来。

    苏扶风?是她……杀了邵凛?动手灭口的人,也是她?……

    他想不通,无论如何不能明白其中的关系。假若有人令苏扶风来杀夏廷,那么邵凛又是怎么回事?夏廷的突然出现与邵凛的临阵脱逃都是并无预兆之事那个命令她的人,莫非就在左近,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可这世上能够命令金牌杀手的人只有大哥俞瑞啊!

    他慢慢站起身来。既然人是你杀的,那么想必你并不是我需要担心的对象了就算我不放你,大概也自会有人救你走的吧只是大哥若也来了,他难道这一次是受雇于了卓燕?朱雀山庄要出什么样价,才能借你们之手将这样一件事情做得这样滴水不漏?

    他觉得似乎要想透什么,却不敢想透,只能往回走,准备将邵凛之事告知夏铮等人;这个沉思着惶惑着的他却没发觉,在他身后的树顶,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如此的温柔,又如此地哀伤。(未完待续。)

一九九

    回到原处,许山等人已被人放走,先回了谷中,看上去是夏铮等人已为姜菲等说服;凌厉将邵凛之事说予夏铮等,又道,但是夏庄主,宣也受伤不轻,邵二庄主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他知道好么?

    夏铮点点头道,我派人去将邵凛尸首弄回邵大侠适才醒了,你不如去看看他?

    凌厉大喜,目光却又瞥见顾笑尘并未随许山等离开,一怔道,顾先锋还在这里?..

    顾笑尘努努嘴道,他夏庄主的老爹是我背回来的,他哪能那么轻易放我走。

    说的也是一切线索,也许还是要从你这里问起。不过夏庄主若愿意,一会儿一起去青龙谷中,慢慢详述也好。

    青龙谷我是要走一趟。夏铮插言。此次之事,我仍须拓跋孤当面问个清楚……

    他愿意去,我没说我愿意。顾笑尘哼了一声,仍然不肯松口。

    凌厉只好摇头,不再说什么,掀帘走去邵宣也处。

    好点没有?他关切地问他。

    你还在你们没事就好……邵宣也笑笑,似乎想支起身来,却又中途放弃了。我受伤倒是不打紧……只要能消了这场灾祸,也就……

    ..

    你以为呢。凌厉不以为然地打断他。还不是打起来了,两边都各有不小的损伤,现在空明大师去谷口了,盼着能尽快将人都召回来,停手罢战。

    他见邵宣也沉默,也不语了一阵,不过随即又道。好了好了。我看你十天半月也经不起劳顿。不如跟教主说一声,留在青龙谷住几天,怎样?

    邵宣也摇摇头。我还是尽快回去为好;这次的事闹成这样,我的责任不在小,须得回去重整旗鼓才行。

    就这么不给面子?凌厉愠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邵宣也道。不过我想青龙谷多半也不会欢迎我……

    你是担心谁?拓跋教主?还是旁人?夏庄主适才说了他要去青龙谷的,你至少也该去同教主将此事了结了才行,难道就这么走了?至于住个三天五天当初教主在你们明月山庄也住了那么久,现在又怎能不招待你?至不济。广寒总够可靠了吧?

    广寒……邵宣也喃喃。我不知道……

    凌厉沉默。其实她她并没与你为敌的意思,就像我也没这意思,只不过都是为情势所迫。你也该明白的,她心里还当你最最亲近的人,甚至若不是后来听说了苏扶风顶替她之事,她仍然当你是夫君。她其实也很想找你叙叙话。

    邵宣也一笑。不说她了。我倒想先与你叙叙话,你武功全失后的境遇,你加入青龙教的来龙去脉我还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姜菲在旁边插嘴。

    邱广寒将许山等带回的休战书打开看了,松了口气。你们都没事吧?她看了弓箭队一眼。

    多谢二教主关心我们……还好。

    邱广寒嗯了一声,道。那就去帮忙照顾受伤的兄弟们吧。

    众人齐声答应,许山却又道。二教主,他们不会是假装休战,把我们都骗得撤了布置,然后趁机攻来吧?

    你呀,你刚刚不是都被捉住了么?邱广寒瞪他。人家放你回来就不错啦。你当青龙教主的舅舅是什么样人?

    许山只得悻悻拖长了声调,道,是属下没用……

    邱广寒失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这次你也是立了大功的,说不定哥哥真的提拔你做左先锋!

    我?许山似乎想高兴,却又高兴不起来,小心地看一眼她的脸sè。二教主不是……不是从来都站在凌厉那一边……?

    我是站在他那一边没错呀。邱广寒笑道。不过站归站,你也并非一无是处么。

    那么……我多半是没可能了。许山道。这次对阵全由二教主统领,如果要以此决定谁可出任左先锋,那……自是二教主说了算。

    我哪里能说了算,自是由大家说了算的。邱广寒道。不然你能服气么?

    许山笑笑。老实说,凌厉真的做了左先锋,我也没意见。

    为什么?邱广寒惊异。

    因为……就算是……因为在洛阳的时候我本就欠他一条命的人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算什么,公私不分可不是你的行事啊。

    许山呵呵地笑起来。二教主还真是对往事耿耿于怀……

    谁跟你打哈哈!邱广寒叱他。快去帮忙去!

    那个原本断不肯前来的邵宣也终于还是叫凌厉背了来。原本很想跟来的姜菲,却是因为要赶回太湖处理家里的事,不得不先行离去。邵凛的事自然是瞒着了,交由夏铮处理,邵宣也只道他已逃走;他吩咐了几人随众先行离去返回洛阳,自己则是拗不过凌厉,终于还是来了青龙谷。

    到了谷中,他心情倒是平静了,思及与拓跋孤这数久以来的恩恩怨怨,心道不若趁此机会,一一了结了罢了;顾笑尘没来,却也没走凌厉并不担心因为夏铮不会放他走,待料理完了外面的事情,自会将他一并拖来。

    回来啦!谷口附近的邱广寒瞧见凌厉走来,微嗔地瞪着他。你那个……

    她语声突顿。凌厉背上负着的那个人令她有些吃惊。

    看看我带谁来了。凌厉笑道。

    还用看!邱广寒又嗔了一声,一双眼睛正对上邵宣也投过来的目光。她的目光垂下去一些,又闪上来,这一回才看出他脸sè的苍白,想起他受的伤来。

    我,我叫人安排个客房,你跟我来。她连忙掉转头。示意凌厉跟她走。凌厉满意地一笑。瞧见了没?他向邵宣也道。没道理广寒会不欢迎你。对么?

    邵宣也轻微地一笑。老实说。见到你们和好,我才真的开心。他轻声地道。以往我总是担心你们因为我的缘故有了种种误会,一直不能消除,现下你们总算……

    何必说得这么假,我听得浑身打抖呢,凌厉讥讽。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何曾骗过你和广寒。

    是是,你是大侠。你只说真话。凌厉嗤笑。

    邱广寒将邵宣也安置下了,很是陪在他床边坐了会儿。其实两人亦无多少言语好说。她只是不无羞怯地去拈他的被角,似乎是想向他道歉,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都是……都是我不好。许久她才憋出一句来。只是……

    哪有什么好不好,你根本没对不起我,那天晚上叫你走的人也是我。邵宣也笑着道,我反而觉得是我们对不起凌厉,你那天若不走,我反要难受。

    哎哎,别说对不起他。他因祸得福得很呢。邱广寒也笑道。若不是我呀……

    凌厉摆出一副老实的表情,由她随便说。瞧她不说下去,才道,方才宣也已经都问过我了,你也不用添油加醋眼下反正教主还不方便见人,趁此机会先让宣也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前面等等夏庄主他们。

    说的也是。邱广寒答应了站起来。

    两人离了邵宣也客房,邱广寒才发现凌厉的脸sè并不那么轻快。

    怎么啦,有什么不妥么?邱广寒奇怪。你那个苏姑娘该也救跑了的吧?

    谁料一提苏扶风,凌厉的眉却蹙得更深。他点点头,是放跑了,只是……她与邵家的仇,却又多了一笔。

    怎么讲?邱广寒敛容。

    邵凛死了。

    邱广寒面sè一变。是苏扶风做的?

    凌厉又缓缓点头。

    她……为什么?……邵大哥还不知道此事吧?

    不知道否则他又怎能还那么安分地躺在里头。

    嗯,决计不能让他现在知道了。可是,苏姑娘她……这么做也太奇怪了吧?

    我原本以为即便有人要杀邵凛,也该是朱雀山庄的人要杀人灭口,可是竟会是她。她……我现在……全然捉摸不透了。

    有时候我也觉得她像变了个人呢。邱广寒道。上回她对你那般脸sè,便教人看不懂了;方才被捉了以后,仍是对你不理不睬的。

    这也就罢了我一直在想,不知大哥是否在附近,否则单凭她,没可能去为朱雀山庄做事的;可大哥就算是接了朱雀山庄的“生意”,他却也很少亲自行动,这一次……真的有点特别。

    邱广寒沉默了一下。你大哥……也是个叫人看不懂的人。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十有仈jiǔ,他与朱雀洞、与卓燕这些人,走得很近了,也许已超过一般“生意”。可惜叫那个卓燕跑了,要不是人多混乱,倒该捉住了他们问问。

    我原与夏庄主说了,要留意“兴汉帮”那几个人的,可卓燕实在狡猾透顶,适才我和夏庄主分心对付旁的受伤之人,他们便已不见,也不知是否有人接应走了。

    邱广寒微微沉吟。也不怕了。反正过不了两个月就是正月十五,到时他一定会再出现,你一定叫他回答你就是反正他赌输了,总也要有点儿交代的,对么?

    凌厉一笑,一双眼睛凝视住她。她笑靥如花,纯洁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可能会有的戾气。

    是啊。他轻轻道。他是输定了。

    只是……凌厉心里仍然疑窦满布。如果苏扶风是早已得了令,此次要相助朱雀山庄,那么适才暗器毙杀慕青,又试图取邵宣也xìng命的人,难道也是她?手法固然并不熟悉,只是我也已不能那么肯定自己还了解她了其实就算真的是她,也不过是在夏廷和邵凛两桩行刺案上,再添两笔而已,唯一叫我心里发堵的,莫非是因为她暗算了慕青,却是嫁祸给了我。她……真会对我这么绝情?

    他又在心里冷冷地笑。凌厉啊凌厉,这女人早就把你抛诸脑后,你又怎么了。竟还会耿耿于怀?

    邱广寒似乎也知道他的满腹心事。她走在他身后。发现他第一次在这一路。一次都没回头看她。

    夏铮同顾笑尘一道,已从谷口进来。顾笑尘脸上仍是写着不情愿,不过眉目间却也透出些紧张,似乎也在惶恐与拓跋孤打上照面。

    哥哥他此刻在练功室中,怕最早也要到傍晚才能见客。邱广寒道。舅舅如不嫌弃,我先引你走一遭这青龙谷看看吧。

    顾笑尘听闻不用马上就见拓跋孤,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欣欣然地叫嚷道。啧啧,青龙教主的架子可大得很了,教中出了事,他倒还很悠闲地在练功。

    邱广寒瞪着他。顾右先锋不知道教主出了事么?她口气冷冷的,显然已经很是不悦。

    顾笑尘想起先头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并不信,此刻略略一怔,邱广寒接着道,如若顾先锋不想留在此处,青龙教也不会勉强。你尽可离去。

    顾笑尘咳了一声,自铺台阶道。是夏庄主不让我走……

    邱广寒站定。那你把该说的都向夏庄主说完,不是便可走了么?她的语气少见地有几分光火。

    嗳,二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笑尘反而有点急了,嘟哝起来,又看了凌厉一眼,似乎希望他也来帮忙铺个台阶,谁料凌厉却好像在想心事,全然没有注意。

    那你到底要不要见我哥哥?邱广寒打开天窗,说出亮话来。

    我……这个……顾笑尘目光游离。教主他……究竟怎么了?,莫非……受了伤?严重么?他脸上堆出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关切来。

    你如不想做青龙教的人,便不必知道!邱广寒口气刺人。

    我……我……哪里说过不想了,不是你哥哥把我赶了出去的么。顾笑尘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好吧。邱广寒的口气松动下来。我先带你们去见个人。跟我来吧。

    顾笑尘未敢再多问她见谁,邱广寒却又转向夏铮道,适才舅舅你一直心存芥蒂,不肯相信那个女子不是苏折羽我现在带你去见真正的苏折羽。

    夏铮笑笑道,现在那个女子已经跑了,便是当真见到苏折羽在青龙谷,也全不能证明什么。适才若是你哥哥肯叫她出来一见……

    你见了就知道她不会是方才那个了。邱广寒说着,向里便走。

    苏折羽仍然停留在上次那临近疗伤之处的偏屋,未曾移动。几人走至门口,关秀已迎了出来,见到邱广寒忙行了一礼,道,二教主。

    苏姐姐好点了么?邱广寒道。

    苏姑娘暂无大碍,不过沉睡香之力未消,并未醒转。

    怎么了?顾笑尘首先吃惊。苏姑娘也受了伤?

    关秀一眼瞧见顾笑尘,喜道,你也来了么?

    邱广寒咳了一声。我们进去看看她。

    二教主请少等!关秀忙拉住她。教主叮嘱过,不能随便让人进去的,所以……

    连我也不行?邱广寒瞪大眼睛。

    二教主不是外人,当然可以,可是,这一位……关秀看看夏铮,有些迟疑。

    他是我舅舅,也不是外人。邱广寒笑笑道。我们只是去看她一眼,然后就走,好么?

    关秀仍是迟疑,那一边顾笑尘早抢上前推开她道,别磨唧啦,难道我们还会害了她不成……

    这“不成”二字还未说完,顾笑尘的话语却停顿住了。他是当先一个闯进房里的,那个苍白着脸sè躺在那里的苏折羽,惨淡得没有一丝血气,虚弱得好似一个随时要断裂的木偶他惊住了,怔住了,愣住了。沉睡香的味道仍在轻微地飘来。随之走入的夏铮也呆了一呆,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了么。邱广寒道。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哥哥不叫她出来见你我知道,以苏姐姐的脾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哥哥要她出来,她便是怕也会爬出来,可是换作是你,你又会在那种时候,答应让对手见她么?

    苏姑娘她是怎么会弄成这样的?顾笑尘这会似乎认真了,再没心思开玩笑。

    她为什么会这样,与你没有关系你只消知道现在哥哥也并不比她好多少哥哥正是为了救苏姐姐的xìng命,拼尽了全力,此刻已是内力尽失,至少要七rì七夜才能恢复如初。现在你满意了么,顾先锋?还是说你仍然不相信认为哥哥他是装的,是给你拿架子呢?

    教主他……顾笑尘浑身一软,几乎站不住。他……他当真……

    他像是六神无主,忽然才抬手往自己头上用力一打。都是我不好!

    邱广寒倒没料他如此,只道,这事与顾先锋并无关系,顾先锋何必要自责。

    你不知道。顾笑尘道。其实……其实若不是我中途跟丢了苏姑娘……总之,是我不好!究竟是谁将她伤得如此的?

    若要寻元凶,那邱广寒看了顾笑尘一眼。便是单疾风。

    是他?顾笑尘似乎决然不能相信,愕然了半晌,方缓缓地道,他……他一直都对苏姑娘有意,就算他叛离青龙教,他会将苏姑娘伤得如此?

    邱广寒的眼皮似乎微微一跳。她略一闭目。她不想那样残忍地将苏折羽遭到的事情说出来,可她也明白,这样的事,无论自己说不说,都很快就会传开的,顾笑尘随便一走动便会知晓。(未完待续。)

二〇〇

    单疾风他……他纵然没有对苏姐姐下杀手,可对她做的事,却比取了她xìng命更不可饶恕。邱广寒咬着牙道。非但如此,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来,逼得苏姐姐屈辱而自戕你难道还要与他念什么旧rì交情,当他是个旧rì知交么!

    顾笑尘像是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也像是未敢相信她话里的意思,呆呆站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良久,忽然喉咙里低低嘶了一声道,单疾风,他人在哪里!我非杀了他不可!这卑鄙小人,这衣冠禽兽! ..

    嘘,轻点!关秀忙拉住顾笑尘。顾大哥先不要激动了,这仇固然要报,可是苏姑娘还有教主先将身体养好,才是要途。现在教中上下伤病亦多,顾大哥此刻回来照顾着点才是,切不可贸贸然去找那些人。

    顾笑尘咬紧了唇,浑身仍在发颤。教主……教主他在什么地方?练功室在什么地方?

    你又想怎么样呢?邱广寒道。跟你说了,哥哥现在运功疗伤,不能见你的!

    那他方才出现又是……夏铮忍不住开口问。

    按理,他是不该出现的。邱广寒道。只是……怕是……他太过担心,一定要出来看一眼才放心吧。而且哥哥一来,你那边的人就士气大馁,方才若当真再动下手去,你们恐怕也讨不了好吧。 ..

    教主自然也有此考虑,所以不肯听我们劝告,执意要出来一下。关秀接口道。不过这样一来。他后面就要更辛苦些才行了。

    夏铮与顾笑尘面面相对。只是无言。

    拓跋孤果然直到晚上才出现;一直坐立不安的顾笑尘到了这一刻。反倒突然发起愣来了。

    哥哥,你怎么样?邱广寒先迎上去。饿不饿?我叫人预备了些吃的,现在就端上来好么?

    拓跋孤却皱眉。你又来了?他是看着夏铮。不回去料理老头子后事么?

    若是先前,这一句话早将夏铮激怒。可他如何不知拓跋孤的xìng情,如今闻言也只能苦笑,道,死者已矣,后事我自会料理。但你这边我倒觉得目下更重要些。

    怎么,你方才不是气势汹汹要找我报仇的么?拓跋孤冷冷然看着他,坐了下来。哪一阵风吹得你改变了主意?

    我本来也是还想与你当面对质几句,只是,适才我已见到了苏姑娘,我知道她断不是……

    你见到苏折羽?谁让你见她的?拓跋孤口气咄咄逼人,目光便往边上扫。邱广寒只好道,是我我想只有见了苏姐姐,舅舅才会真的相信那一切事情都不是我们做的……

    哼,我又何须他来相信你伤了青龙教那么多人。眼下又想如何?可不要再跪地磕我三个响头,本座不收第二次!

    夏铮只得又苦笑。我们的人也吃了你们不少苦。算扯平吧。

    扯平?笑话!拓跋孤往桌上重重一拍。你以为这样就算了么?你们夏家欠我的多了!夏铮,我明白告诉你,眼下的事情,明摆着是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没有办好我曾让你把乔羿的书册给我找回来,你递给我那一沓拆出来的青龙剑法、刀法秘笈若要说刀、剑之法是何时传了出去的,便是在你手中!我原见着过有人偷学了我青龙刀法,但此事时过境迁,我懒得跟你追究纠缠,可你自己也该清楚这其中的玄机你竟会想不到这一层,反以此为证据来向我讨说法!

    是,是我疏忽了……夏铮道。我知道你的脾气,爽快点说,你这次觉得我怎么做能帮到你,就直说吧。

    第一件,你给我找到乔羿,把他杀了。拓跋孤也就毫不客气地开始提要求。

    夏铮却大吃了一惊。为什么?与他有何相干?

    拓跋孤睨着他。第一件事你就答应不了,逞什么爽快豪气!

    这么做又能帮到你什么?夏铮着实不解。

    简单得很。乔羿想杀我。拓跋孤道。

    夏铮吃了一惊。为什么?乔羿小子与你……有何瓜葛?

    拓跋孤却没接他的话。做不到便请回吧。本座今rì也拦不住你,改rì有暇,当来拜访。

    夏铮如何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微一沉吟道,但你总须向我说个明白,总是这么不问情由,叫人如何信服呢?

    拓跋孤睨了他一眼。广寒,请夏庄主出去吧。他转开头去。

    邱广寒咬唇向夏铮道,舅舅,哥哥现在火气大,我们出去吧,我跟你解释好了。

    夏铮原是犹豫,听她这般说,看了拓跋孤一眼,也便点了点头。

    到了外面,夏铮被她推着走了几步,道,广寒,乔羿到底跟你哥哥有什么过节?他怎又不分青红皂白要我取人xìng命?

    舅舅也知道,哥哥从来不喜欢跟你解释的,不过他叫我送你出来,很明白是要我跟你解释清楚啦。他跟少爷有什么别的过节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少爷会青龙刀法,或许哥哥认为这次的事他有份……

    他二人在屋外说着来龙去脉,屋里的气氛却奇怪得很。顾笑尘自是受不得拓跋孤这许久都当他不存在般的神气,心中初时是有些尴尬,此刻便不忿起来,喉咙里咕咕地泛起不满之辞来。

    我只道你伤得不轻,才跑来看你眼下看来你jīng神很好,那就当我自讨没趣。他咕哝着,也不瞧旁边的霍新,便要走。

    拓跋孤先时是有几分故意冷落他,不过亦未料他开口竟是说出这几句话来,心下倒也不生气。先别走。他叫住他,口气亦算温和,显然也已不想再特意给他什么难堪。

    顾笑尘站住,梗着脖子却并不回过头来。

    你这次带着夏廷前来。目的是要阻止武林各派围攻青龙教。对么?

    青龙教有我不少昔rì的弟兄。我不想他们有事。顾笑尘口气生硬。

    那么你去洛阳营救方愈,和上次在安庆布庄救了折羽又是为了什么?

    方愈也是我的好兄弟,苏姑娘是……顾笑尘一时倒无言以对。

    苏折羽是我身边的人,你既然会帮她的忙,我总该相信你心里始终有青龙教。

    我从来也没说过没有,却是你把我赶走的!顾笑尘声音高了起来。

    拓跋孤反倒一笑。是。是我赶你走的。你若要记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顾笑尘话语一塞,垂首道。笑尘……不敢记恨教主。

    他这话固非谎言,口气却显得并无诚意,满以为拓跋孤又要不悦,却听他只是沉默了,略感奇怪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只站着不动,半晌才听拓跋孤道,想十个月前我初到青龙教,四个长老皆在。如今只余其一;青龙二使、二先锋,当时是简布、霍新、单疾风和你爹顾世忠四人。眼下也只剩霍新一人我原没料青龙教会动荡得如此厉害,虽则我什么也不怕,却也并不想无端给青龙教招厄笑尘,老实说,你走了之后,我并无找到太合适的人选接替你的位置眼下许山同凌厉正在争夺单疾风留下的空缺,不过依我看来,他们两人都并不适合,若你不回来,那么本座的左右先锋,便要一起空缺了。

    教主教主这番话的意思,是要我回来么?顾笑尘低声道。

    是。

    顾笑尘听他如此明白地承认,一怔之下却冷笑起来。若我记得不错,教主说过的话是决不会收回的,又为何当rì如此这般地要我走,此刻却……

    笑尘!霍新在一边向他连使眼sè。

    无妨。拓跋孤道。你若有什么不满,本座容你提一两个条件就是。否则你纵然回了来,心里一样不爽快。

    条件么?顾笑尘昂然道,我提了你便答应?我若要你亲口为当rì之事向我道歉呢?

    拓跋孤眉头一皱。顾笑尘。他口气变冷。

    做不到了吧?顾笑尘虽知此举不妥,奈何他是不死不休的xìng格,非要激他不可。

    拓跋孤一双目光冷冷看着他,许久,忽然开口。也罢,当rì之事,便算是本座错冤了你,你若要……

    教主!顾笑尘忽然惶恐起来,忙忙打断了他。他原是没想过拓跋孤肯服这个软,纵然自己下不了台,却偏也想让他一样下不了台可不知是否苏折羽这次的事情让他稍许有了些变化,他竟然好像真的要将道歉之辞说出口来一般。

    他可担不起拓跋孤真道歉,回想当rì,拓跋孤将他赶走固是绝情,但终究是他顾笑尘不听号令在先,若论起对错,最多是各占一边罢了,慌忙之下打断他,屈膝向他一跪,低头道,我……笑尘不过是……是说笑……当rì之事,其实是笑尘的错……

    见这昔rì旧将终于还是跪地称臣,拓跋孤知他心意不假,停顿了一会儿,道,那么霍新,右先锋的令牌还在么?

    在,当然在。霍新大喜道。顾先锋重归教主麾下,可喜可贺呀!

    顾笑尘很有点不好意思地打霍新手里接过了令牌,道,不过教主,我……还有一个请求。

    还有条件?拓跋孤蹙眉看他。

    这……这次整件事,我都没敢同家里说,只望教主也……也不要将此事告知家父,不知……不知教主能不能答应?

    只要你老爹不来找我,我自也不会去找他;不过他已经派人来过青龙教,打听为什么你数月不回,连青龙教东迁之事亦不告知你倒不如好好地扯个谎,自己先圆过去为好?

    顾笑尘连连顿首道,多谢教主。

    倒还有一事。拓跋孤待他站起,说道。你还记得当初简布叛走,我让你与单疾风举荐一人接任青龙左使之位?单疾风虽怀二心,不过那时当然不敢露了马脚,知道你必会举荐程方愈,便也荐了他现如今他人已叛走,若要你再荐一人来接替单疾风之位,你又当荐谁?

    顾笑尘稍作犹豫。左右先锋,与左右使又不同。他说道。单家与我们顾家一样,数代担当这先锋之职;左右二使固然可以从教中选能人任之,可是先锋之位落于单、顾之外,却未有先例。事关重大,属下也……也不知该如何荐法。

    适才本座提过,许山同凌厉二人,正争此座席,虽则他二人皆有欠缺,并不合适,不过仔细想来,方愈担任左使之职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如若要你从许山与凌厉之中选择一人,你会选谁?

    自然是许山许山在教中时间长,箭术又jīng湛,又得人心;凌厉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进了青龙教的,起初明明教主赶了他下山了,若不是因为他,我还不会被教主革了职!

    你这是怀了私愤么?

    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我并不了解此人。

    你们都已经在讨论这些话题啦?邱广寒从厅外转了进来,闻言插话。凌大哥有什么不好的,这次若不是他,青龙教还不知是什么样,他打败邵大哥,又计退了舅舅,更把他们两人都说服了许组长自然也有功啦,不过若没凌大哥,顾先锋你凭空惹出来的这桩事情反而被人拿来利用了,说起来又是谁功劳大些呢?

    单凭一次功劳怎么作数?再说,教中弟兄若不服,凌厉便是担了这先锋之职,也是难受得很。顾笑尘道。

    顾先锋的意思,是说你首先就不服了?

    我……倒也没有。凌厉这人看来也算重情重义,我对他并无恶感只是他终究来教rì短,你说教中众人又该怎么想?

    好了好了。拓跋孤听得头痛起来。夏铮走了没有?

    我安排舅舅暂且歇下了;改rì你们都jīng神好些,再细细谈谈吧,哥哥?

    拓跋孤叹了口气。我与他又还有什么好谈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少爷呢?少爷虽然是会青龙刀法,可是……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与此有关?我反倒想到一人……

    谁?几人的目光都聚到她脸上。

    呃……那个……青龙刀剑的秘笈拿回来之前,在落到少爷手上之前,也曾落在过另一人手里便是太湖水寨的慕容荇。不过这次事情他已在寨中被害,他师姐林芷姑娘亲眼所见,所以……所以我也不是说他会是凶手,只不过……只不过想说,虽则很多人有可能,但也许事实上根本与他们无关的!

    慕容荇?拓跋孤略略皱眉。笑尘,太湖水寨,你去看过没有?(未完待续。)

二〇一

    去了。顾笑尘道。因为我打听之下,最早出事的就是太湖银标寨,所以特地去看了看。可听闻水寨的习惯,人死之后乃是水葬,所以尸体都沉入了水底,踪迹全无。

    太湖水寨这批人现在走了没有?

    似乎是走了。邱广寒道。这几个门派都急着回去料理后事。

    人不是都水葬了,还料理什么后事?拓跋孤反问。 . .

    不是说这个后事,人家门派出了事,终归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吧。

    邱广寒说的这层意思,拓跋孤又如何不知。他略一思索,道,笑尘,你再替我跑一趟。

    单凭教主吩咐。顾笑尘答应着。

    那你便去把夏铮给我叫来。拓跋孤道。

    众人尽皆一愣。几人本以为拓跋孤要吩咐顾笑尘去追踪那太湖众人,查看端倪,却不料只是令他去找夏铮。

    待顾笑尘出去了,邱广寒才道,又叫舅舅做什么?

    他答应替我做件事,却不肯杀乔羿,那么我便让他去给我查查这个慕容荇的底细。

    哥哥你真是……真是半点都不肯让步,非要逼舅舅做些什么不可。 . .

    话不是这么说。现在青龙教的景况你也知道,我是没有余力再派自己人出去顾笑尘刚刚回来,若又派他去了,教中弟兄怕是更要对我不满了吧。

    邱广寒一莞尔。我说说而已啊我知道你考虑周全嘛。

    夏铮重来,这一回对话倒不那么剑拔弩张;乘众人皆在场,顾笑尘也便将发现夏廷的经过仔细道来。

    我去到那里的时候。已是事情发生一rì之后了。顾笑尘道。我是听人说的。那rì夏家庄情状甚惨。夏廷是藏身于那板壁之后,是以得脱此厄。

    外公是藏在那壁后?邱广寒听到这里不禁发问。奇怪了,以外公的脾气,怎可能发生这种事,还躲起来?就算他腿脚不便,就喊也把人喊来了。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我后来见到他的时候,他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说不出话来。按照大夫的说法,大概是见到那样惨状,一时怒急攻心,以致如此;后来虽然情形有所好转,可还是不能言语动作。

    你为什么会去哪里?邱广寒还是好奇。

    先前我最早听说出事的是太湖水寨,所以其实是先赶去了太湖。但那里什么线索也没有,接下来沿路打听,第二个听说的就是夏家庄,就急急赶去了。

    老头子一贯脾气大可要急怒攻心到那般哼,我看定是看到了凶手。难以置信吧。拓跋孤冷笑起来,看着夏铮。乔羿若我记得不错。是你们夏家的人?

    你还是怀疑乔羿?夏铮道。可他只是个画师况他天xìng良善,怎可能做这样的事。

    我觉得教主所说不无道理。顾笑尘道。乔羿此人既然偷学教主武功,必有所图。况且他现在下落不明,夏家庄也没见着他尸体,谁又晓得他躲到哪去了!

    他是很久没回庄里了。夏铮道。不过未有证据,我们先不说此事。顾先锋,你是说,这之后你便带了家父到这里了?

    不是。起初我是带他前去明月山庄,因为大会既在山庄召开,我料想到山庄之上见到你,你或有办法令他开口说出真相可惜我到了洛阳,却不得便进入山庄的会场;恰巧又得知方愈被困,我便先去救他脱出地牢,谁料随后便被庄里的人发现,纠缠半晌,你们的人便群情激奋地出发了。我背了一人追赶你们,自然也累得很。

    夏铮眉目一动,离座站起便向他深深一揖。夏某人无德无能,致使家父惨遭横死,更为jiān人所骗,险些误会好人。家父最后时rì得顾先锋照料,夏某无以为报。

    顾笑尘略微有些尴尬,心下暗道这夏铮还是自家教主的长辈,固然与拓跋孤不是太睦,受他之礼却也怕要折寿,当下一边瞧拓跋孤脸sè,一边也站了起来。拓跋孤却哼了一声道,老头子死都死了,你还挂念他作甚?倒是方才我说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慕容荇么?夏铮道。好。谭英昔rì也与我提过此人,我去替你查便了。

    不是替我。拓跋孤道。是替你自己。

    夏铮苦笑。好。你便是一点人情也不肯欠下。

    人情?我倒不觉得你们夏家这辈子能将欠我的人情都还干净了!

    夏铮还yù说什么,拓跋孤一个手势又打住了他。好了。他站起来。今rì我还有点事,霍新,你与笑尘先将右先锋之事交接了,明rì不必来为我护法;广寒,你同凌厉,明早来练功室见我。

    我和凌大哥?邱广寒诧异。

    今天没别的事便也早点歇吧。拓跋孤只是道。

    呃其实还有件事。邱广寒叫住他。

    什么事?

    邵……邵大哥受伤很重,我也让他来青龙谷里暂住……

    你让邵宣也也来这里?拓跋孤显然出了意料,大是不悦起来。

    因为他……他真的伤得不轻,我担心……

    他这样的人我看……拓跋孤说了一半,却又不再说下去,冷笑了笑道,好啊,就算我不开口,青龙教也没人能容他住下三rì叫他最好不要自找没趣,趁早走人!

    也……也不是他的错嘛。邱广寒嘟嘟囔囔地辩解着,拓跋孤却已不再理会她。你也最好早点动身,不然更找不到线索。他丢下一句话给夏铮,后者只好苦笑。我知道倒是你,这么晚还有什么事那么紧要?不如好好休息吧,旁的广寒会替你处理好的。

    拓跋孤只是瞥了他一眼,道,少管闲事。

    夏铮正要说什么。邱广寒却一拉他。悄声道。舅舅你别打岔了!夏铮愈发一怔,只得不语。

    他自然料不到拓跋孤的目的地。

    第一个晚上的苏折羽,千疮百孔的所有表象,只是一张裹在被子里,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脸。

    睡了多久了。拓跋孤看了苏折羽一眼,问边上的关秀。

    一直没有醒过。关秀答道。

    拓跋孤看看边上的沉睡香。明天早上把这个灭了,让她透口气。

    是不过,苏姑娘是否还是搬回原来房间去。比较方便一些?关秀道。

    拓跋孤摇头。暂时就在此处。我这几rì不想见她。

    为什么?关秀惊讶起来,脱口问道。

    拓跋孤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只道,如果她好一些了,你也不必rì夜陪住她,我会另派人看守此地。

    教主多虑了。关秀连忙躬身。我不打紧的。

    拓跋孤极轻微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可是……可是教主……关秀还是叫住他。假若苏姑娘要见您……

    我这几rì不想见她你就这样告诉她就是。

    关秀虽然疑惑,也只得答应了。

    次晨到得练功室,邱广寒与凌厉已早早等候在门外。

    哥哥。邱广寒迎上去。今天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拓跋孤语气有点冷淡。邵宣也走了没有?

    你还在记挂这个呢?邱广寒嬉皮笑脸道。人家来都来了。哪有那么快就走呢!

    拓跋孤哼了一声,入室坐下。脸皮还真厚。

    先不说他你今天叫凌大哥来。不会是想让凌大哥给你护法吧?

    拓跋孤看了凌厉一眼。今天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谁帮忙。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凌厉,你学了多少篇青龙心法的口诀了?

    邱广寒心下暗暗一惊,抢道,也不多,就那两篇救人的,和一篇“续”字诀……哥哥你不是都知道了嘛……

    拓跋孤却没理会她,只是看着凌厉。凌厉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垂首道,广寒说得不错,就是这三篇。

    当真么?拓跋孤逼视他。那么另一个“蓄”字诀呢?

    另一个“续”字诀?凌厉心中有些蹊跷。若……若说是广寒前晚交给我的那个的话……

    邱广寒不意他反而将前晚那两篇误认为是拓跋孤所指的“蓄”字诀,心道要糟,忙暗暗拉他衣袖。凌厉一怔,停了下来,拓跋孤却只是瞥了邱广寒一眼,目光扫过她的动作,这yù盖弥彰的意思也就益发明显了。

    前晚还有?拓跋孤微微皱起了眉头。就是说……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凌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隔了一会儿道,我不想骗你,但前晚那两篇,我并没有习练,只是……只是看了一眼;若非要说我偷学,我……我也无话可说。

    拓跋孤目光投向邱广寒。前晚那两篇又是什么?

    是“巧”字二诀啦……邱广寒只得低声道。我想凌大哥也不可能一下子学会青龙心法的那些复杂要诀,只有这巧诀,恐怕还快些,所以……

    便算是“巧”字二诀,你也该知道前晚上交给他,不可能昨天就在与各派之战中派上用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我早想交给凌大哥了,只是因为上次你突然派他去了明月山庄才拖到前rì。原本……原本是因为听你说苏姐姐回来要分别与凌大哥还有许组长比武决定谁来担当左先锋,我想让他赶快多练一些;前晚我也没想那么多……不过,不过哥哥你说这派不上用场,也不对;至少凌大哥昨天就靠着这两篇心法打败了邵宣也的呀!

    是么。拓跋孤目光又扫向凌厉。你不是说你没有学?

    我……凌厉似乎有点无从辩起。

    我倒的确听人说邵宣也那身伤是拜你所赐,却万料不到到头来,仍是青龙心法之功你既替本座教训了他,本座原该谢你;只是这二篇心法,却是我从来不用的倒不知此刻你是长了青龙教的脸,还是跌了本座的威风?

    哥哥,你有话就直说嘛。邱广寒嘟囔起来。

    好。拓跋孤道。凌厉。依照规矩。原该废了你这身功夫;不过念在你这次的功劳。我只要你立个誓非为青龙教之故,不得动用半分青龙心法的武学,否则……

    他转了转眼睛,看了一眼邱广寒,又看回到他脸上。……否则,我立时取你xìng命,半分不会容情。

    哥哥,你现在就不要说这话了嘛。邱广寒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逼他学的,你要说就说我好啦!青龙心法是内功心法,凌大哥平rì里跟人交手,自然而然会用到,哪能控制得了啊?

    那你是非要我坏了青龙教的规矩了?拓跋孤有些不悦。我为你之故已经让了步,你又待如何?

    邱广寒反而嘻嘻一笑。规矩可以改嘛就算不为了他,为了苏姐姐都要改了。

    苏折羽跟凌厉不同。拓跋孤道。苏折羽这样的人,我若废了她武功,谅她也不敢再暗中修炼;凌厉却很难讲。他这样的人,看来每失一次武功。却反是他翻身进境的好机会,哼,我莫非还要帮他进益不成?

    你就是不肯松口真没意思。邱广寒瞪了他一眼。好啦,叫我们来就说这件事吗?

    就这件事。

    邱广寒唔了一声,那凌大哥,我们先走吧今rì他还要疗伤那些话啊,他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了。

    凌厉看看拓跋孤,却道,教主是要开始以“续”字诀疗复内伤吗?今rì当真不需要有人在旁护法?

    你是当真关心我,还是不过想讨好我?

    凌厉只得苦笑道,只是想着凌厉这身武功侥幸还能留在身上,若能为教主做点什么,也不算枉学了一场。

    拓跋孤看了看他。你知晓续字诀的要旨,广寒绝佳的纯yīn体气亦是消融偶行逆气的好方法,是以你们二人的确是为我护法的不错人选,昨rì要你们来,原是存了此想。不过今rì我心绪平静,看来是不需要你们太过着意了。

    运功终是凶险之事,既蒙教主看得起,左右无事,我便留在此处吧,要是教主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就是了。凌厉说着看了看邱广寒。广寒,你自去忙,我在此就是。

    邱广寒见拓跋孤并无反对之意,也便点一点头,道,那哥哥,你可不要欺负了凌大哥!

    她虽这般说着,却当然知道现在的拓跋孤也不能拿凌厉怎样,心中轻快,道辞了便走。凌厉见拓跋孤已经闭目,也自到角落盘膝而坐。

    良久,拓跋孤才忽地开口。

    你为何仍然不肯对广寒死心?凌厉未料他沉默良久,忽然说出的会是这么一句。

    他其实有些不解。教主何出此言?

    你低声下气供我驱使,也不过是为了她但你既已知她是纯yīn之体,便该知道她绝不会真正对你动情。至于我这边,也早已说过不会将她许予你,你又为何苦苦坚持?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眼下能与她在一起便好。将来如何,谁又知道;我既然舍不下她,又为何要这便放弃?

    他停顿了一下。反正似我这般并无后顾之忧的人,也不必在乎别的反正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拓跋孤竟是微微一笑。看来本座再利用你几年,亦无不妥?

    凌厉知他不过说笑,忍不住却也忝着脸道,教主如果肯把我招为妹夫,利用我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拓跋孤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闭上。

    逞口舌之勇,又有何益我早与你说过,凌厉,你远未够格。

    凌厉不禁有些讪讪,不再言语。

    三rì转瞬即过。

    拓跋孤功力有了七成,自然心情也是大好,这rì傍晚运功完毕,突然想起邵宣也来。

    那小子还没走么?他问邱广寒。

    哥哥你问的倒真是时候,我刚刚去过邵大哥那里。邱广寒道。他听说哥哥这两天情况已然稳定,说打算一会儿来拜访你。

    他还有脸来见我?拓跋孤呵呵笑了起来。便是小小一个凌厉他都不是对手他想以什么身份见我?正派之盟主么?

    邵大哥也没恶意,哥哥,你别为难他好么?邱广寒软语央求。

    那要看他的表现了。拓跋孤很是鄙夷地道。他若肯爬在地上给我赔礼道歉,我也便容他安然爬出谷去便了。

    这……哥哥!邱广寒不安道。好不容易与各派罢手,不要又弄僵了,邵大哥毕竟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者,你们若不好起来,不是又中了朱雀山庄的下怀么!

    拓跋孤听见“朱雀山庄”四字,脸sè登时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那些个小杂碎若落在本座手里……

    只听堂外有人高声道,启禀教主,邵宣也求见。

    拓跋孤冷笑一声,故意道,邵宣也是谁?本座不认得。

    只听邵宣也在外面清了清嗓子道,明月山庄邵宣也,求见拓跋教主,恳请教主不计前嫌,赐见一面。

    明月山庄的邵宣也……拓跋孤似在玩味这身份。嗯,不错,当rì欺上青龙谷气势汹汹,如今便要本座不计前嫌,未免太不把我们青龙教放在眼里了吧!

    拓跋教主,之前的事,邵某有责任,自是要向青龙教赔罪;只是今rì前来,并不纯为与教主作口舌之争。比起互相埋怨,邵某更有要事与教主相商。(未完待续。)

二〇二

    哦?看来是有备而来。拓跋孤呵呵一笑,手一抬。让他进来!

    邱广寒暗里松了口气,只见邵宣也走到近前,向拓跋孤为礼道,见过拓跋教主。目光瞥见邱广寒,也便微微弓身,又添道,邱二教主。

    邱广寒忍不住一笑道,别拿腔拿调的了,跟我还弄出这一套来了。那壁厢拓跋孤却看了她一眼。广寒,你先出去。

    邱广寒一怔,便要撒娇,还没撒起来便遇上拓跋孤不容置疑的目光,顿时将话语咽了回去,乖乖向外走。..

    拓跋孤收回目光,将邵宣也打量了一番,道,看来邵庄主在青龙谷颇得照顾,那般重伤也已好得差不多了?

    多蒙教主关心,宣也感激不尽。邵宣也为礼道。

    拓跋孤心道你明知那些事尽皆出于广寒之安排,却非要来谢我。转念道,你的要事相商,便只是这无稽之语么?

    不是。邵宣也正sè。前rì里为jiān人所蔽,险些酿下大祸,这是我们不对,邵宣也身为明月山庄之主,亦不敢推卸责任。但此事暂且放下,即便没有朱雀山庄挑拨,你我的和盟也已破裂,对不对呢?

    看来是如此。拓跋孤道。

    邵某这几rì在谷中,来回思索这一年发生的诸事,常有一种匪夷所思之感。究竟当初的和盟为何而起,又何以如此轻易地便毁去了这些事情,邵某曾自以为很清楚,回想起来却是一团糟。教主当时以势相逼,要以亲事来固稳和盟但如若和盟当真是我们二边同心所向。又何须旁的关系来束缚?当初教主要与我结盟。不过是为了争取青龙教重出盛世的一点时间。对不对?待到青龙教根基重建,力量壮大之时,自然也不需受我等制约了,对不对?..

    拓跋孤轻轻一笑。邵大侠将本座的主意想得很透彻本座也想听听邵大侠当初的打算?

    邵某当rì的打算,教主也该知道不然也不会如此有信心的来找明月山庄结盟了。尽管邵某从不认为江湖中之事,唯利字是驱,但当rì涉及结盟一事,的确是因为畏惧教主的这身武功。血洗伊鸷堂这般事情。在中原各派之中,极是轰动,明月山庄固然也明白如此结盟是灭正道武林威风的事情,但若拒绝了,一则显得理亏,二来也着实感觉到威胁;而明月山庄一表态有结盟之意,中原各派纵有异议,亦不敢单独为怪是以当初之事,才如此定下。

    邵大侠今rì前来将往事一一重述,不知有何深意?拓跋孤向椅背上一靠。斜目瞪他。

    我是想叫教主记得,当rì和盟之建立。两边都并无太大诚意,教主只为一时喘息,并无长久和好的打算,明月山庄亦只是出于畏惧,并非真心想与青龙教为友所以就算没有广寒弃婚、苏扶风顶替之事,我们这和盟也是没法维持下来的,是也不是?

    说得不错。拓跋孤道。那么邵庄主的意思就是你我本来正邪殊途,即便攻打我青龙教乃出于旁人误导,却也不曾有错?

    不是。邵宣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要与教主为敌,我今rì就不会来了。教主,邵某想请你想一想眼下的情势正道各派与青龙教对阵,青龙教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差不多势均力敌,这一战之前,不少门派受朱雀山庄暗袭,折损人手,又经此役,元气亦伤而朱雀山庄的情况却神秘未知,照眼下情形看来,相信他们的实力不比青龙教弱。如若它再对我等各个击破,我想,这天下恐怕要落入朱雀山庄之手。

    你莫非要本座再与你结盟?拓跋孤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来,眯起眼睛看他。

    正是此意。邵宣也笑了笑道。我知道我恐怕是无福娶到广寒了,不过和盟便是和盟,本不该扯进婚姻这等事。当初我没有想明白,只能被情势牵着走直到几rì前,我还是没明白。不过,这几rì在谷中,我思前想后,却是终于明白了拓跋教主,固然明月山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不过教主自己一直率xìng而为,也要负上一些责任。眼下我说希望与教主尽释前嫌,便是想将这和盟结的长久一些至少你我不要再心存芥蒂。教主若觉得在下说得还算在理,便表个态吧。

    拓跋孤只见他伸过右掌来,似是等待他的回应。

    好。他竟是伸掌与邵宣也一握。本座看重你今rì的诚意,既然你能有此决断,这个盟,我们还结得成。

    邵宣也不意他这次如此爽快,不由一笑道,拓跋教主深明大义,相信我们两边共同对付朱雀山庄亦不在话下。

    口说无凭。拓跋孤道。结盟须有见证,更须有盟约不知邵大侠想过没有?

    现成便有纸笔便在此与教主定下合约如何?

    屋里这二人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外面的邱广寒也碰见了之前陪同邵宣也同来的凌厉。

    邵大哥……不知架不架得住哥哥那般凶。邱广寒忧心忡忡地道。

    尽管放心。凌厉道。你哥哥的为人,我早看透了,摸准了便行。

    邱广寒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说?

    其实你哥哥心里,一直有他自己以为的一套行事规则。凌厉道。旁人若是行事与他规则相悖,他便看不顺眼,无论如何也休想让他对你有半点好脸sè但这规则,又不能一概而论:你哥哥看重的,是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应当便做合适的事他始终看不起我同宣也,并非单单因为我们武功低微或是如何他是因为觉得我们的情形配不上我们的名声,才对我们不屑一顾。

    你你倒真了解我哥哥。他以前说过,做什么人就要有什么人的样子比若仆从。就要有仆从的表现。他他对苏姐姐也是那样。所以苏姐姐对他千依百顺。他就觉得她是最好的,顾右先锋稍许违逆了他,他就不高兴。但是邵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以前太过迁就哥哥,反而令他看不起?因为邵大哥本该是站在另一个立场来与他商谈的,是么?

    不错。宣也适才与我聊起,不知该如何与教主对话,其实他也很明白这一点的你哥哥其实并不是个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知晓他的为人。自然也便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与他说话。宣也自然应当是以明月山庄庄主的身份,一个至少绝不低于青龙教教主的身份。

    是么可是哥哥若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之前的事情,怪不了宣也,谁都可能会上当,你哥哥那么清醒的头脑,怎么会不知。总之你放心,我知道宣也这些rì子想了很多,他那一番话,固然也是取巧,却也不失为肺腑之言你哥哥该不会为难他的。你仔细想一想。当初为什么在明月山庄,你哥哥对婚事志在必得的最后。竟是并无征兆地就放了霓裳姑娘一马?只因在他眼里,明月山庄这许多人里,只有霓裳姑娘表现得像她该表现的样子。如若他真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又如何会欣赏霓裳姑娘这般倔强?

    我一直说哥哥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的。邱广寒笑。不过,话说回来,哥哥凭心情的时候也很多他若心情不好,怎么都糟了。

    说得也对你看他今天心情好么?

    本来不错,不过我一提到了朱雀山庄,他就似乎心情变坏了……

    ……这也难怪不过……也好,宣也本来也打算与他商讨共同对付朱雀山庄之事,不过这个朱雀山庄,我们至今半点端倪抓不到,也实在棘手得很了。

    明天你再帮哥哥运功护法时,不若旁敲侧击一下他的想法?

    这个我可不敢。凌厉笑道。放心,他若有了些什么主意,总会叫你知道,否则就套他话,也休想套得出来。

    其实……我很明白他……他如今对朱雀山庄恨之入骨,一则自然是因为朱雀山庄的离间之计,二也多半是为了苏姐姐。想当初伊鸷堂不过小小地伤了我一下,就被他灭了满门;单疾风胆敢那样做,哥哥怕是要把整个武林翻过来找他了。

    我一直都不明白,究竟单疾风与教主之间,有什么往事?为什么他身为左先锋世家后代,竟甘心去投靠朱雀山庄?又为什么竟对教主如此忌恨对苏姑娘所做的事,显然是种报复,只是未免苦了苏姑娘。

    嗯……邱广寒低低应声。她……她一直都很可怜,可是她……对了,说起来,听程夫人说,哥哥似乎已经有三rì没去看苏姐姐了。

    不是吧?凌厉下意识地朝门里瞧了眼。头天晚上,他不是就……

    但那以后就没去过。邱广寒道。不晓得为什么,哥哥似乎是说不想见她。我去瞧过苏姐姐,她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就是不敢去找哥哥。凌大哥,你说你看得透哥哥,那你说说,他对苏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凌厉语结。这件事,我看不透。

    如果是你呢?邱广寒追问道。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还会对苏姐姐好么?

    这个……如果原本就对她好,自然仍是对她好的只是若处在教主的情境,他原本对苏姑娘是如何想法,都没人说得清,我又怎么说得明白。

    那若是你那位苏扶风姑娘……

    邱广寒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似乎陡然想起苏扶风与俞瑞之事已是事实,不由地哑住了。呃对不住,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无非是想……是想多了解下你们男人究竟都是怎么想的,又如何看待这些……这些原本重要的不得了,发生了却又没办法的事情……

    凌厉却只是沉默了,不知是被她勾起了苏扶风的回忆,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我是在乎。他心道。可是我有这个资格在乎么?

    转眼七rì已至;邵宣也在第五rì上告辞启程,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势与郑重缔下的协约。匆忙赶回明月山庄。拓跋孤行功也顺利。并未遇到多少阻力。便已回复昔rì功力。先前担心朱雀山庄会趁乱来攻的霍新等人也放下心来。这rì教中众人伤势都有了好转,各处重又渐渐恢复往rì平静。

    第八rì上,拓跋孤即令召开青龙教之大会,除开当值轮守的与伤势仍然欠妥的,教众竟是全部聚集了。邱广寒站在他边上,目光向人群中扫视,心道苏姐姐却竟还是没有来么?她便下意识地向凌厉瞧瞧。凌厉立在队伍颇靠后,却也捕到她目光。会出她意来,不无无奈地撇了撇嘴。

    召开本次青龙教大会,原因有四。只听拓跋孤道。敌意,是告诉诸位本座已然尽复功力,各位不必再为此紧张。

    众人欣然叫好,拓跋孤又道,本座知晓教中兄弟仍有不少还负伤在身,不过这七rì内朱雀山庄并未来犯,足证其实力尚未能逮以离间之计挑拨正道各派与我教相争,亦是其势尚微时之伎俩表现是以虽则仍不得不防。却也不必太过担心。

    教主,方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程方愈一侧躬身。

    程左使但说便是。

    方愈认为,以此证明朱雀山庄仍弱,却也不尽然;虽则以教主看来,挑拨之举足见示弱,但并非人人都喜欢与人正面对敌。倘那朱雀神君jiān诈狡猾,便是喜欢看鹬蚌相争,若能渔翁得利,无论其实力如何,终是何乐而不为?

    本座并不曾要你们看轻朱雀山庄。拓跋孤道。能够散于各地在不少门派作下血案,绝非等闲,设此毒计,周密详细,谋划之人也非善与不过程左使似乎没有明白本座的意思。本座将功力尽复之事放在第一重要之位置来讲,乃是告诉各位,拓跋孤既在,青龙教亦必在;当rì那一战众位都竭尽全力,这几rì却当以修养生息为要,谷中护卫之事,本座自然会与你们左右二使商定更详细之计。

    这口气倒是似他以前跟我说的什么都不用我管,他会一手cāo办的口气差不多。邱广寒心道。之事哥哥不是从来强调手下便该竭心尽力保护他的么?怎么他又一副要照顾他们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以往说不要我管,这次还不都是我管的么?

    她不禁偷偷一笑。拓跋孤已然又道,当然,本座如此说,也是因为有其他原因今rì要讲的第二件事,便是青龙教与洛阳明月山庄已然达成盟约。

    众人似都是一惊,一时四下有几分窃窃私语,却又惧于拓跋孤一贯以来之威严,立时便消退。此次“和盟”不比之前。拓跋孤道。目的不同固然皆怀有目的。此次和盟,青龙教只为对付朱雀山庄,在剿灭朱雀山庄之前,青龙教与明月山庄乃是盟友。

    他停顿了一下。剿灭朱雀山庄乃是青龙教恢复元气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固然朱雀山庄极为神秘,踪迹不知,但一旦得到任何消息,本座必要立即动手将之铲除你们也最好是有此准备。休养生息固然要紧,不过这却是为了之后。一路从武昌来此,想必各位亦对这般生活不太陌生了?

    哈,结果还是为了打朱雀山庄,哥哥何苦说那么多好话。邱广寒心下暗笑。

    后两件事倒是关乎青龙教本身。拓跋孤又道。第三件便是本座早提过的修改教规之事。青龙教规里有极多内容乃拓跋家规,未必适用,待一月之内修改完毕,霍右使自会告知诸位。此次修改倒与诸位关系不那么大第四件事与诸位关系大些。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队伍中扫了数眼。顾笑尘,你出来。

    顾笑尘新回青龙教,半多人其实还不知,听闻此言,都是一阵惊讶。顾笑尘也不知为何,好似做错事一般躲在不起眼之处,此番被拓跋孤点了出来,只得悻悻上前一揖,唱道,青龙教主座前右先锋顾笑尘在此……!

    拓跋孤一冷笑。诸位听见了青龙教主座前右先锋。顾笑尘此刻已然回来,自然回复原职,之前该辖之事仍归他辖管;不过左先锋一职至今仍然空缺这第四件事,便是挑选左先锋。此事并无先例,之前许组长与其下属凌厉皆于此有意,亦毋须讳言诸位如有更好人选,不妨提出;若没有,便自他二人中挑选。

    邱广寒心中咚地一跳。哥哥竟当真了。凌厉显然也大出意料之外,颇有些紧张地瞧瞧周围。众人中虽有议论,却并无人提出新名字来,隔了一会儿,霍新开口道,既然没有其他人选,那便看许组长或凌兄弟有无人反对了

    我赞成许组长。顾笑尘抢先开口道。至于为什么我先前已经跟教主说过,总之瞧瞧程左使,便知道笑尘推荐的人不会错。(未完待续。)

二〇三

    许山也在队伍中,却很是沉默;凌厉自然更沉默。拓跋孤目光抓住许山。你觉得如何?

    属下……许山只好站出来。属下想……推举凌厉。

    为什么?拓跋孤固然意外,众人也无不吃惊。若说许山谦虚让贤给旁人,倒也罢了,可是他早与凌厉争得不可开交,却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如今他突然表示推举凌厉,如何不叫人奇怪。

    凌厉这次为青龙教立了大功,教中兄弟也都看见了。许山道。论智计,凌厉应变机巧,在我之上;论武功,他打败邵宣也,可算名噪武林;论为人,他曾舍己救我,亦从不曾做出有损青龙教之事自他入我队中以来,一直尽忠职守,教主交待之事,也全力完成。况且在中原各派面前二教主曾指他为青龙教左先锋,恐怕各派此刻都已这样认为,因此…… . .

    可是论人缘又如何?顾笑尘打断道。左先锋可是用来管人的,若没人服他……

    做了左先锋,还怕人缘不好么?许山一笑道。

    可是他人都不认识几个,你叫他管些什么?

    人自然是慢慢熟络的;顾先锋许久没回来了,其实凌厉近rì已与教中许多兄弟相熟了。

    顾笑尘只得无话,转念道,凌厉在么,怎不出来说句话? . .

    在。凌厉应声,也只好步出队列。呃……我是觉得……承蒙许组长看得起,凌厉受宠若惊之至。顾先锋说的也有道理,何况rì后与顾先锋共事。若他不接受凌厉。事情自然没法办下去。所以……也不要再提什么左先锋之争了,凌厉早无此心,退出便罢。

    你当真要退出?拓跋孤接他话,语气严峻。

    凌厉正yù应是,却突然拓跋孤一双眼睛这般注视着自己,心下不由地一顿。他是在暗示我么?莫非我退出了这争斗,广寒那边我也就没有机会了?

    但话已出口,他咬一咬牙。仍是道,是。

    有意思。拓跋孤冷笑道。在我面前弄这套以退为进明明两人都想争这位置,却都假惺惺谦让起来?也罢。左先锋之令被单疾风带走,早晚也须夺回不如这件事,本座便交给你们二人。谁先将令取回,左先锋之职就由谁担当。反正有了令牌,也没人会说你们闲话。

    许、凌二人互相瞧了眼,一齐躬身答应。

    拓跋孤目光扫了扫众人,转向霍新道,霍右使。除了左先锋,教中尚还有什么重要位置空缺未定的?

    霍新思忖一下道。回教主,没有了。副组长以上眼下都并无空缺。

    是么……拓跋孤若有所思。那么第四件事也便罢了。

    霍新正要点头应声,顾笑尘忽道,教主,属下忽然有个……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顾笑尘上前道,属下一直有些不平,苏姑娘这样为青龙教出力,却未得教中一阶半职,这一次左先锋之位,左右谁也服不了谁,不如交给苏姑娘?若是她的话,我想教中应该没人会有意见才是。

    谁都已发现今rì苏折羽并未到场,旁人顾念那rì之事,断不会在这样场合提起苏折羽,顾笑尘可不管。拓跋孤哼了一声,道,苏折羽的处置,不须你来教我。

    我只是这样一提,行与不行,也要看教主了。顾笑尘犹自大胆道。

    笑尘!霍新已道。你稍安勿躁,教主原本就有关于苏姑娘的事情要说的!

    顾笑尘一愣。还有事情要说?我只道四件事已经说完了。

    还有第五件事的……霍新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拓跋孤,却见他已拂袖站起,道,第五件事,霍新,交由你来说吧。

    霍新还未开口,拓跋孤已径自先往堂后退了。众人只看得一头雾水,顾笑尘便道,怎么回事?关于苏姑娘的事情什么事情?

    霍新瞥见拓跋孤是真的先走了,也只得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咳了一声道,顾先锋和各位也不必着急不平,教主已说了,苏姑娘在这青龙教中,断不会没有身份的第五件事该是喜事,那便是苏姑娘大概……要是我们的教主夫人了。

    当真?顾笑尘首先激动。拓跋孤人既不在,下面早就哄然如沸,一时间议论纷纷。邱广寒也是按捺不住,道,哥哥怎么跟霍右使说,都不跟我说!我去问问他看。也是回身便往堂后追了进去。

    拓跋孤却其实并未走远,退了进来,不过站在后首,这样听着霍新来说。他原是打算自说的,可惜顾笑尘在他之前先提了苏折羽,莫名地叫他没了自说的冲动。

    你是当真的么?邱广寒一见了他,已经脱口问道。哥哥,那真是你的意思么?

    青龙教这么多人你以为这般事情可以随意开玩笑?拓跋孤也早料到她会跟出来,并没看她,声音只是不高不低。

    邱广寒已经欢喜。你要娶苏姐姐了?你总算要娶她了!那你现在……现在是去她那里吗?

    是又如何。拓跋孤转而瞪着她,显然,并不想她多事跟来。

    邱广寒如何不明白他的意图,却又着实忍不住好奇,追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几天都不去看苏姐姐呢?你这个决定是不是都没问过她?你你这个样子,一会儿准要吓到她的!

    我认识苏折羽比你早了十年,不必你教我怎么对她。

    邱广寒无话可说,眼睁睁看他走掉,心下却道,不问过她就敢说,若她不答应你,你就不怕丢了人?可无论如何,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何况,苏折羽是没可能不答应这样的事情的。

    除了苏折羽,她也真的想不出自己的哥哥,还可以和谁在一起过一辈子。

    从大会之所到苏折羽住了七天的屋子。拓跋孤穿过一条狭长的小道。阳光带灰。并不亮堂。却也是冬rì的一种常态。

    令他奇怪的是,走到这院口,关秀并没有迎出来。

    院门大开,他向里走,屋门也大开直到进了屋,他才见关秀和两名在此看守的教众竟是叫人点了穴道,哑口失声地僵在那里,而苏折羽则是影踪全无。

    他已吃了一惊。可上前拍开三人穴道之时,心却放下了一些了那点穴的手法,正是苏折羽无疑,瞧来并不是有什么外敌,而不过是她制住了三人,自己跑走了。

    关秀身体一软,几乎摔了下去,好不容易站稳了步子,忙跪了下去道,属下失职。未能拦住苏姑娘。那二名教众也忙一起跪倒。

    拓跋孤皱眉。她去哪了?

    那个……教主几天没来,可苏姑娘一直计算着教主疗伤的时rì。知道昨天该是教主最后一rì运功了。她今rì一早就说,无论如何也要见教主一面,结果就……

    我不是让你说我暂不见她?拓跋孤皱眉。

    说了,几天前就说了,可是……

    这样她也敢去寻我?拓跋孤哼了一声,顾自回头便走。

    苏折羽不知他今rì召了会,他猜想她自只能是跑到了他屋里寻他。只是这出乎了他的意料难道等了这七天,你反而更加不安,不安到你连我说不想见你的言语都抛诸脑后,一定要跑去找我?

    他悄没声息地穿过厅堂,就看见了她她果然在他的房间,看得出来,已经细细整理过这房间,就如往rì一样。他七rì以来不过自己草草整顿,又如何及得上她一贯的细心。

    此刻她正慢慢试图将床单抚得更平。他便站在了门口,趁着她此刻的不注意,沉默地注视她的背影。她的动作,温柔而轻巧,叫人不知该泛起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来只是已经被抚平了的床单一再被她抚弄,拓跋孤才突然意识到她肩膀轻微的颤动。

    竟然是在哭么?他皱起眉头来。

    肩膀的颤动剧烈起来,苏折羽慌张地立起身,似乎是怕自己若失了控,要沾乱了他的床。只见她胡乱抹了抹眼睛,起身似乎是要继续做些别的什么事,但这一回身间,赫然见到了身后的拓跋孤。

    这惊吓非同小可。她跌上两步两忙跪了下去。折羽见过主人。她伏低身体,嗓音低怯。

    拓跋孤只是瞧着她,半晌。他也不知自己是否有意如此,还是竟真的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他其实,也从未想好怎样将那件已经宣布了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他觉得自己若不逼自己独处那些rì子,大概,真的愈发无法作出这样的决定。

    谁准你来的?他在许久之后,才开口说着,绕开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苏折羽似乎是语塞了,想起了“教主说他暂不想见你”这几个字,鼻腔一酸。是……她喃喃地道。折羽知错了……

    我听关秀说,你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我。拓跋孤道。你有事找我?还是有话要说?

    没……没有……苏折羽突然觉得更甚以前的紧张,似乎这七rì不见,令她已全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主人。

    没有?拓跋孤哼了一声,不对吧?你若有话要说,不须藏藏掖掖。

    苏折羽俯低的脸孔并不抬起,却咬住唇。是的,她原本是不顾一切地跑来这里找他,只因为她不知道他把她救活又弃她于不顾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她不敢再寻死,可是倘若他再也不来见她,倘若再不能跟在他身侧,这于她,岂非比死更痛苦?她要如何这样痛苦地活下来?

    折羽想求主人……求主人……不要丢下折羽。她强忍住语气,但话语一出口,竟是声泪俱下,再也说不完整这个句子。

    拓跋孤不意她会说这样一句,原想要那般悠闲地去倒桌上的茶,可那手却也已无法拿捏住悠闲之态,只有口气还拿捏住了,只道,怎么?

    折羽知道xìng命是主人给的,再……再不会敢轻生,可是是不是是不是从今往后。主人都不要折羽在身边了?若是如此。便请主人明言!

    她也不知自己如何有勇气说出这一番话来。只是那种不被他需要的痛苦已然超出了其他的一切,她再顾不上害怕别的即便是他对她发怒、打骂,她都从来甘之如饴,只有这漠视令她痛不yù生。她只希望拓跋孤听到她这番话后是将她训斥一顿,那她恐怕反而会大喜,却只怕他开口承认一句是,那么她活着的一切意义也便结束了。

    拓跋孤并未便答,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来看你?

    苏折羽不敢抬头,压着低泣,道,折羽不知。

    因为你直到今天还是这个样子,苏折羽。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你见到我就又哭又闹,叫我在那七rì之内,如何静得下心来疗伤?

    主……主人……?苏折羽不知他的这个回答里,有没有自己未曾领会的意思,一时忘了流泪。目光无辜地望着他。

    只是看来即便不见我,你也哭得够了。是么?他看着她红肿的一双眼睛。

    苏折羽听他语气,忧惧渐去,声若蚊蝇道,主人……主人还愿要折羽么……?

    拓跋孤一笑,放下手道,你先站起来。

    他只见苏折羽身体微微一晃,似乎是不敢就此站起,不觉伸了手给她道,你便那么喜欢跪我?

    苏折羽竟是不敢去接,连目光都不敢去触那一只手,小心而迟疑地还是自己慢慢站起,忽尔抬眼望见他的表情,那样罕有的温和偏让她回想起那一切无可挽回的羞耻的过去,令她不由自主地扑到他身上,身体软了下去,竟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为……为什么……她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主人……为什么还要对折羽……这么好!

    好……?拓跋孤苦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他反问。

    折羽……折羽现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为什么主人会救我,我一点都不明白!折羽只记得主人说……说折羽终是要为主人而死,更何况折羽已为别人玷辱,可是……为什么又会……

    我是说过,可说过的话,一定做得到么?我说去大漠找你,我去了么?

    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者这是种借口给自己找一个,当时竟会选择救她的借口。又或者,是他心内某种从不曾明言的自责的开始。

    苏折羽颤抖着,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可是……折羽真的不知要怎么做。折羽对不起主人,本已存了必死之心,却又……现在又不能死。折羽总是总是在主人最需要折羽的时候,不能为主人分忧,还拖累主人上一次拖累主人……拖累主人误了徐长老的遗言,这一次……这一次差一点拖累了主人整个青龙教……主人若是责骂、责打,怎样都好,可为何什么都不说,为何……为何要这样原谅了折羽呢!

    拓跋孤似乎是怔了半晌,才摇摇头。就为这个,你几天都想不透,对么?你什么都是跟我学的,折羽,就连如此较真的脾气也是么……?可是你却学错了,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不然你就不会到今天都弄不清,到底哪些事会让我生气,哪些却根本不会。你拖累我不错,只是那又如何?徐长老那件事我早不想起,你为何还要耿耿于怀?这次的事情,如若你当真明白我的意思,又怎么会做出那般举动折羽,你如真那般较真,那么从一开始你就该心知让单疾风沾染你身便是死路一条,又何必心心念着将金环送还于我?犯一条死罪与犯两条,难道不是一样你如受不了那痛辱,早该当场自决;若你非要忍辱负重,便该把此行情况与我尽数说明后,才由我来处死你,又为何要见了我面又说无颜见我!你最后选择把金环给我无非是想证明你至死都对我忠心耿耿,可是苏折羽,要知道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

    伏在脚边的苏折羽身体又是轻轻一震。他看着她,竟酸楚起来。是的,他从未对她像今天一般解释过任何事,所以,她不明白,又怎么能怪她?可他不知自己还能怎样说,还能说什么了“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因为她对他的心意,他早就知道得足够足够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若那时便死了,倒也罢了。

    等苏折羽哭声渐低,他转开脸去。起来把该说的都给我说清楚,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

    苏折羽慌忙站起,衣袖拭泪。是。主人请先坐下。她怯怯走到椅边道。折羽……折羽把此行情况向主人一一禀报……

    拓跋孤果然便走了过来。却不便此坐下,先伸手道,金环呢?

    在这里。苏折羽连忙自怀中取出,恭敬地呈给他。

    他接过来,仔细地看。这金灿灿的饰物,已然十余年,却仍旧光亮。

    我先拿走了。他将金环收起,示意她坐下。苏折羽哪里敢坐他这座位,但瞧见他全无可议的眼神,竟也只得惴惴坐了下去,身体却紧张地虚着。

    说吧,从你离开安庆说起。拓跋孤靠在桌边,看着她。

    苏折羽怯然点点头,道,折羽依照主人吩咐前去楚楚伯家里,从安庆到大漠,途中并无异常,他们二老也一切都好,楚楚姑娘的祭rì,折羽也一切都照主人吩咐办了,决计……未曾误事。(未完待续。)

二〇四

    拓跋孤嗯了一声。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没有?

    没……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未见到主人,略有些……担心。

    担心我?拓跋孤失笑。你没告诉他们我在忙什么?

    没有……

    拓跋孤还是笑笑。接着说。

    苏折羽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后来折羽原本打算立刻回来,可是……可是一念之差,去了漠西……..

    她声音减弱下去,似乎无比羞愧,攥紧了衣角。

    回家去了?有什么发现?拓跋孤声音如常。

    苏折羽抬起头来,似乎为拓跋孤并不因此事责备她而感到意外,却只是对着他的目光,不敢说话。

    他看着她。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我么?

    没……没有,折羽从来没有瞒着主人任何事……

    是么你以前说你没有姐妹,却多出来一个苏扶风;你也说你家中早已无人,现下又回漠西看谁去?这一层身世背景,我从来未曾追问过你;你若当真不肯说,也只得由你。

    苏折羽哪里受得了他这般威胁,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主人,折羽,折羽不是不肯说,只是以前连折羽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明白这次回去,我才明白了一些事,我,我都告诉主人!..

    她停顿了一下。拓跋孤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咽了口唾沫,道,折羽家里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爹娘本是江湖中人。但从未曾教过折羽和妹妹扶风半点武功。所以我也一直不知,直到十一年前一rì,爹娘突然将我们二人叫去,说有家学要传授,可依照规矩,我们须得比赛谁能最快到得漠中清洲处,方能决定由谁继承。折羽和妹妹每人得了一份水粮,还得了一个小包袱。说是到了漠中清洲,方能打开看其中内容。那清洲爹曾带我们去过,虽然要行一段路,但并不算太远,所以我们也便欣然同意。我知道扶风好强,本也准备让她了,所以就由她跑在前面,我只这么跟着。谁料那一rì偏偏遇上了大风沙那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大风沙,真正是侥幸,我们拼命逃才逃了xìng命。但过后却在大漠里全然迷路,本来一天的路程。竟然走了三天还未见方向。我们干粮不缺,但水却早已不够,所以我趁晚上都偷偷装给了扶风第四rì上终于是找到了路,只是……只是我那时已经力有不逮……

    她眼睛轻轻一抬,瞥见拓跋孤仍是盯着她瞧,不由害怕地转开了。这被大漠的烈rì晒伤后尚未恢复的脸孔,似乎是令他想起了十一年前那干枯的嘴唇。他的手微微一动,不过,目光随即也移了移,转念道,所以你活下命来之后追到清洲,其实本来并不是来追我的,只是去找苏扶风了,对么?

    哦……那个时候并不肯定还能遇上主人,只是想着应该只有那一条路的……的确本来是想找扶风,可是……我没有找见她。我在路上昏迷不醒时,身上东西也被人拿光了,包袱里的东西完全没有,我便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你后来决定跟着我?就算为了报答我你难道不想回家去?

    苏折羽沉默。

    你是想着苏扶风一定是先到了清洲,也先回去了,所以也就不打算回家与她争宠了,是么?拓跋孤略略皱眉。

    苏折羽点头。

    看起来你们小时候,并没有那么和睦?

    也……也不是……苏折羽低着头道。只是……只是我一直以为扶风更得爹娘宠爱……所以我就总是……总是怕与她有所争执或是冲突,甚至怕与她正面相见。

    她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重新道,不论小时候怎样总之我原不知道爹娘原来并不是那个村子的人那个村子只有我们一户是汉姓,可是小的时候,我并不知晓。这次回去才知道,原来爹和娘是为了躲避仇家,才隐居到那里去的。那一次叫我们去比赛到什么清洲,也只是为了把我们都支开

    仇家找上门来了?拓跋孤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苏折羽点点头。我十一年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可是这次这次我回去……寻到了扶风留给我的一封书信扶风早在十一年前便知晓了一切,她到了清洲,就从爹娘放在包袱重的书信里得知了此事,信中是说,我们既然到了清洲,便沿着去中原就好,不要再回去了,可扶风当然是不相信的,当下便回去了,却见爹娘早已被害村民只觉我们家招来祸害甚多,便将她赶走她两年之后,稍许练了爹娘留下的家学,又悄悄回去了一次,因为并不知我的下落,也便将她所知之事书于信中,留在家里,希望我能看见。她……她却也不知我是否还活着,她说她她说她那时的确一直求胜心切,也是到后来,才想起我是将水留给了她,可那时却已再找不见我了。距离这封书信,如今也有九年时光。若我能早点看到这封信,我……我那时与她重遇,我心里……我心里该也不会……那般难过。

    仇家是谁?拓跋孤却似乎并不在意她与苏扶风之间那许多细节,只问了这一句。

    我不知道。苏折羽轻声道。

    真的不知道?拓跋孤喉咙里哼了一声。你迟迟不归,该并不是只去了漠西对么?若你没去别处,又怎会被单疾风撞上?单疾风那段rì子是去了明月山庄的你是不是去了洛阳?你的仇家是不是在洛阳?

    苏折羽不意他口气突然咄咄逼人,身体一软,跪到了地面,垂首道,折羽……知道错了……

    你起来!我没叫你认错,更不喜欢看见你这般模样。我只问你。仇家是谁!

    苏折羽叫他右手大力一捏手臂。疼痛之下被他扯得站了起来,双目却红了。明……明月山庄……她失措地回答道。是……是那时的“中原第一刀”邵准……杀了我爹娘。

    哦,是他。拓跋孤也有点始料未及。不过你也知他已死了,又跑去明月山庄干什么?莫非你以为单凭你一人,又能把整个明月山庄如何么?

    不是……苏折羽轻声道。我只是想到扶风在那里,我……我那时还不知她已离开明月山庄了,我只是……我不想她……做了邵家的媳妇……可……可是没料到,刚到洛阳城。便先遇上了单疾风。我……我不知道他早已叛了主人,我……全无防备……

    她的头又垂下去,同样垂着的左掌,捏住了椅子的扶手,像是要聚集出无限勇气,才能把话语说下去;可是这勇气却无论如何也聚不出来,只因她知晓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所有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知道。

    这痛苦的倾侧令她颈上结痂未退的创口清晰地显露出来,似乎是一种挑衅是那叫单疾风的男人。对她的主人的,肆无忌惮的挑衅。拓跋孤伸手。撩开她的头发。脸颊上也同样有着结痂的创口,不知是否也是同样的一种挑衅?

    她恐惧得不敢动弹。他的手虽然温暖,可是她分明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令这所谓的“温暖”变得可怕。他的手指数过她颊上与颈上的伤痕,伸至她领口。

    脱掉。他突然命令她。让我看看。

    她浑身一震,没有违逆,伸手解下衣裙。除开胸口的刀伤,她的身体竟是伤痕累累即便已过了这么久,淤青与抓伤仍是清晰可见。

    拓跋孤伸手,突突的感觉抚过她整个身体。他一一细数,末了,突然抬眼,目光shè入她的双眸,令她浑身又是一颤,嘴唇发干。

    穿上吧。他放下手去。

    她开始系起衣衫。她在他面前袒露过太多次身体,却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令她觉得羞耻。若不是他救了她,她想,自己是宁愿死,也不会愿意将这些肮脏的痕迹暴露在他面前的。

    拓跋孤只是叹了口气。折羽,我问你。他看见她反转手臂,要束上腰间细带,却极是费力,伸手将她肩膀推转,抓住她衣带,微一用力,替她系上了。单疾风这般对你,你便要去寻死但我一直那样对你你觉得,又有什么分别?

    主人……主人何出此言?苏折羽大惊失sè,捏紧襟口退开了一步。主人是主人,可是单疾风却是……

    那又有什么分别?拓跋孤打断她。

    苏折羽一愣。有什么分别?自然是有的,只是她难以启齿。

    她难以启齿她对他的欢喜,她的心甘情愿她启齿不了。拓跋孤看着她。他知道。她启齿不了的一切,他早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姑娘已经准备好毫无保留地将一切都献给他而不是任何别人。

    可是他从来没问过她。当他令她在他的床上也那样喊着“主人,主人”的时候,他与那个同样令她在床上喊着主人的单疾风,又有什么分别?

    你恨他么?拓跋孤见她不语,又开口问道。

    苏折羽点点头,显然坚定得很。

    你也恨我。

    没有,我没有苏折羽慌忙澄清。是折羽没用,让……让主人蒙羞……又怎么会……

    你听我说,苏折羽。拓跋孤伸手,扶在她肩上。够了。从你离开安庆,到你回来这之中发生的一切,你已经都告诉我,所以,你不必再为了我记着任何事,听明白了么?

    苏折羽睫毛轻颤,泪珠滚了下来。主人……主人不怪……不怪折羽了么?原谅折羽了么?

    原谅?拓跋孤冷笑,转开身去。你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我也不明白你从来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想过,你会受此屈辱根本是因为我?你说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什么都不能做,可是实际上你更恨我没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救你出来是不是?

    没有……

    你别说话!拓跋孤转回身来,忽将她一把拉过。狠狠向她唇上吻去。他的牙齿轻撕她的唇。她的嘴角的皮肤。她的脸颊,她耳后的软弱,她颈上的伤痕,然后,忽然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地停止,只将她搂入怀里。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的母亲因为生下了他而死,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而死。他的妻子为了他的孩子而死,而他的苏折羽也为他尝尽一切苦痛。可是竟然每一个人都心甘情愿?竟然每一个人都从不曾责怪他?他深信他们应该都恨他,可是他们都死了,他找不到任何证据除了这个此刻还能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苏折羽可她却还在问他,是否原谅了她?

    我……我会将单疾风千刀万剐,你听清楚了,折羽,你身上每一处伤,我要他十倍、百倍地偿还然后我要让整个朱雀山庄因为他所做的事陪葬你不必说话,不要说话。我只告诉你那个朱雀山庄,会是我的聘礼。

    苏折羽未敢发声。因为他叫她不要说话;可即使他没有说,她也不会敢发出半点声音。拓跋孤像是知道她不会相信,或许也根本没明白“聘礼”二字的意义,手指略松,抚到她脸上,明明白白再说了一句:

    折羽,我娶你。

    这句话终于足够苏折羽听得懂了。她咽喉一阵滞气,脑中竟是晕眩了,身体死了一般地静止下来,像是掉进了什么动弹不得的沼泽之中,宁愿就这样被淹没也不愿爬上来的。

    我娶你。他重复了一遍。

    她睁大的眼睛才动了动,嘴唇轻嚅着,要说些什么,声音竟哑了。

    我……我怎么……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低头似乎要掩饰住脸上的不知所措。折羽……万万配不上主人!

    我就要你,配不上我也要了!拓跋孤扯过她的衣襟将她狠狠抓回。我告诉你苏折羽,我已经在全教上下宣布此事你若非要叫我在三百教众面前下不了这个台,尽可不答应!

    可……可是……苏折羽闭上眼睛。她不能忘记,那张楚楚文慧的画像,如此幸福的表情,如此温柔的笔触她早知道她永远代替不了又为何会有这样一天,这做梦都不曾想过的话语,会从他口中说出?

    我……她睁开双眼忽闪着,像是要止住眼泪,却做不到,话语只说了一半,她已伸手捂住了嘴。

    拓跋孤松开她。你几时开始变得如此楚楚可怜了?他扶过她的脸。苏折羽,你一定要摆出这副表情给我看么?我说我要娶你,你就真有这般不相信?

    苏折羽终于再不敢多言。全凭……全凭主人作主……她声音微弱。

    当然是我作主了。拓跋孤哼了一声,回过身去。拿好。

    他递过来一件黑黝黝、隐隐泛着幽光的东西是一块厚重的令牌,牌面上jīng细地刻着与他曾在伊鸷堂的墙面上绘过的青龙一般无二的图案。

    这是……青龙令!?苏折羽接在手里,才大惊失sè。主人,这……这是要交给折羽……保管么?

    见令如见我虽然青龙教上下多半也无人敢惹你,不过我留着它岂非更无用。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倒是没有那金环来得值钱,非是我不肯将那金环给你,只不过那个并不吉利,再者眼下我们也不在大漠了,那里的习惯也不必尽要遵守。拿着令牌,我准你今天起不必再叫我“主人”。

    苏折羽直到此刻,才如临大敌般地将青龙令握在手中,直视而来的拓跋孤的目光。竟并非讥诮,亦并非玩笑。

    可这样万万不可啊!苏折羽才真正慌了。主人若……若娶折羽,恐怕……恐怕天下人都要因此耻笑于主人,因为折羽已经……

    你说什么?拓跋孤显然已经不悦。你认识我多久了,苏折羽,我是什么样人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所以知道主人在意……

    我是在意,正因为此我更要娶你这件事我意已定,你再敢啰嗦半句试试?

    苏折羽嘴唇颤着,已经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剩下的,只有听都快听不见的轻声喃喃。

    折羽……折羽……缘何值得主人如此……

    这壁厢青龙教上下早将此事说得天花乱坠。邱广寒和霍新自是被顾笑尘等好事之人围住,问长问短起来。

    我怎知道呢。邱广寒欣欣然道。不过哥哥和苏姐姐谁都知道是一定的啦。她发布消息道。

    众人笑嘻嘻讨论了一阵,也便自散了。邱广寒心中颇喜,转过身正要回屋,冷不防却被人拉住了手。

    别走。凌厉的声音道。

    怎么啦?邱广寒笑意不减,转回头来看着他。

    有事找你。凌厉看她的眼神认真却又奇怪。

    呃怎么?邱广寒一边被他拉了出去,一边问道。

    明知故问吧!凌厉将她拉到僻静处。

    邱广寒咬着唇笑了笑道,这回你倒想起来啦?

    我就没忘过你今rì下午没什么事了吧?

    那可说不准我还想去看看苏姐姐呢。

    她哪儿轮的上你看还是跟我出去转转吧。

    出青龙谷?邱广寒略有犹豫。

    是啊。在这青龙谷里到处都撞见人。

    外面人更多呢……邱广寒虽然这么说着,却仍是由他拉着走了。

    腊月十四,邱广寒的生辰。这一rì,天空晴朗,一如她的心情。(未完待续。)

二〇五

    两个默然无语地出谷走了半晌,凌厉忽然站定,略有讪讪道,你怎么也不说话呢?

    不是你有事找我么?邱广寒笑他。

    呃是啊。凌厉喟然道。你也十九岁了呢。

    那又怎样。邱广寒忍住笑。

    所以……所以我有件礼物送你……凌厉只得把袖口垂了下来,将那一个缎盒腾在了手中。 . .

    好辛苦呢。邱广寒笑道。哥哥一早便召集开会,你一早便揣着它来了?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凌厉将盒子递给她。

    邱广寒接过盒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凌厉略感奇怪。

    真的可以打开么?邱广寒小心翼翼地道。

    你真是可爱得紧我送你的东西,你不打开,还谁来打开?

    邱广寒点点头,一手擎住盒子,一手小心地掀开盒盖。细绒的衬里中间躺着一支琉璃发簪极薄的琉璃饰头泛着透明紫的光泽,显示出能工巧匠艰深的手艺细长的簪身与尖尖的簪尾邱广寒浑身一颤。为什么送我簪子?

    你不喜欢?凌厉显然有点紧张。 . .

    不是……只是……你明知我已不用簪子了的……

    我想过了,广寒。凌厉道。你不用簪子,是因为你怕会伤到人可是要知道,那都是你受人欺侮时,为保护自己才做的事;若当rì没有簪子,你想想,会多可怕?所以。你不单不该怕簪子。不戴簪子。反而应该多谢簪子,时时刻刻戴着它才是虽然眼下你哥哥和我都会保护你,可是你也要保护自己才对。

    那……可就算是这样,以前邵夫人送我的那支,你都没还我,现在却送了我一支新的,算什么意思呢?

    凌厉笑起来。我当然不能把那个再给你了。那个是他们邵家的,这个是我的。怎么能一样。

    他见邱广寒仍然面sè迟疑,敛容道,你不喜欢?

    我喜欢……邱广寒拿起它,喃喃地道。

    那琉璃在rì光下反shè出彩sè的光亮。邱广寒轻轻转着,直至嘴角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笑意与快乐。好。多谢……多谢你的礼物。我知道,凌大哥,你你总是为我好,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原谅我……

    别说得这么心事重重大半年都过去了,你一点事儿也没有别去信那些无稽之谈。我帮你戴上。

    这晶莹剔透的饰物簪在了邱广寒发间。那光泽更衬出她的动人,甚或说与她一比。却竟黯然失sè了。

    这世上不知还有谁能比得上我这般运气。凌厉喃喃道。

    怎么?邱广寒下意识抚了一下发际。

    终于赶上在你的生辰献殷勤,不是运气么?凌厉笑道。

    邱广寒眼珠转了一转。若也能有你的生rì让我来献殷勤,那才叫好。

    我?我……那就不必了吧。凌厉苦笑道。你这么说,我已经高兴得很。

    说起来,我倒是有件礼物要给你。邱广寒道。不过眼下还没准备好,你再等两天吧。

    你有礼物送我?凌厉好奇起来。还要准备这么久?

    当然啦!邱广寒瞪他一眼。不像你的这么易得!

    那我总是比不过你的。凌厉只好赔笑。

    两人在谷外镇上很是逗留了一阵,到得傍晚时分,方才往回走。

    知不知道你哥哥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凌厉忽然开口道。

    哥哥怎么?邱广寒忽然jǐng觉。

    我只是问问。凌厉笑了笑。因为发生了许多事,照我看来,你哥哥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嗯。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哥哥头一件事,当然是找朱雀山庄。前一阵他与邵大哥不是都达成了合盟了么?只是朱雀山庄在哪里,我们全不知道,也不知要从何查起。以前还有一个朱雀洞可以探听消息,可是现在朱雀洞也毁了,那洞主卓燕也神出鬼没,不知去哪里找才好。

    你忘了么,最迟再过一个月,我与他的赌约就要到期。凌厉道。到时候就算我不找他,他也必会出现。

    邱广寒嘻地一笑道,他若赢了自要出现,输了还会出现么?

    依我看他会。凌厉道。原本可以不与我赌,那时一切主动皆在他手。他既与我赌,便不该会耍赖。只可惜虽然赢了之后他和朱雀山庄再也不找你麻烦,你哥哥却是要找他们麻烦了。

    嗯,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凌大哥,照你这么说,以卓燕的为人,你想,他会告诉我们朱雀山庄的消息么?

    问他他当然不会说,硬逼他,一来他武功甚高,我们未见能占到先手,二来就算这能捉了他,看在他以前对我们也没下过什么毒手,总也不好对他施以什么痛刑相逼。我倒觉得若与他说话中加以诱导,他说不定会吐露些什么他这个人不很安分,若见这次赌输了,必要不服与我赌别的,我们便可以借此机会套出一些什么来他这人,若不留点线索给我们,多半他也心痒。

    你怎么便这么了解他?邱广寒眯起眼睛。怎么说他也是朱雀山庄的人,那rì的事情你也见到了依我看这次朱雀山庄挑拨各大门派围攻我们,多半就是他主谋的你想想他当时装得有多像,他说谎可是眼睛都不眨,我们从来不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你以为你看得出他的“为人”,其实不一定呢!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yīn谋?

    凌厉默然一晌,道,我们先不必担这个心了反正此事你哥哥会有计较,他自会有别的办法去追查朱雀山庄的下落,至于卓燕只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二人回到青龙谷中。天sè已暗。隐隐然有几分雨意。凌厉将邱广寒送了回房间。方一进门,却见拓跋孤赫然在座。

    邱广寒先便跑进去道,哥哥,你怎么又跑我房间里吓我一跳!

    拓跋孤却只瞥瞥她头上的发簪,一根小簪子就把你收买了?他目光好似无意地刮过凌厉。

    哪有……什么收买!邱广寒笑着粘过去,哥哥,什么事?

    凌厉见状便微微躬了躬身,道。教主,凌厉先回去了。

    你等等。拓跋孤道。我本是在此等你。

    凌厉很是吃了一惊道,教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替我去找寻单疾风的下落。拓跋孤道。明rì就出发。

    凌厉一愣。明rì?

    我已拖了七rì,不能再拖。拓跋孤道。今rì我已说过,将左先锋令牌自他那里夺回,你就是青龙教的左先锋,怎么,你当真一点兴趣也没有?

    凌厉不由苦笑了下道,凌厉乃教主下属,教主如有吩咐。我自当听从,无所谓左先锋不左先锋。

    我看你也多半料到此事我会找到你对么?老实说。凌厉,并非我要与你过不去,给你些以你的身份本不该接到的任务也并非我想将你支开。只是你也该明白此事你比任何人都适合。

    凌厉点头应着,心内却不无犹疑,好似拓跋孤已然知晓了他与卓燕有一赌。固然他只让他去找单疾风,但实际上单疾风定也知道如今风头定紧,想必躲在朱雀山庄不敢露面,若不寻到朱雀山庄所在,自也寻不到他。他原想着拓跋孤或许另想办法搜索朱雀山庄所在,却不料他竟还是将此事派到自己头上来。

    却听拓跋孤又道,教中不少人与单疾风有旧,即便是右先锋队中,也有与他交好之人。霍新、笑尘,甚或方愈,个个与他交情不差。凌厉,我便只得派你去。你若明白了,便回去准备准备,明早来与我详细谈谈于此有何计划明rì正午便可出发。

    嗯,凌厉明白。只是……凌厉咬了咬牙道。广寒她……

    对呀对呀,我怎么办呢?邱广寒连忙跟上话来。

    广寒留在青龙教,你还怕她有什么不妥?

    不是有不妥,只是我说过来此是为了她,这一段时rì内,决计不能离开她。这样一来……

    我同他一起去好么,哥哥?邱广寒扯住拓跋孤衣袖,央求起来。

    你去?拓跋孤道。你去干什么?

    我想跟凌大哥一起去呀。邱广寒给了个全然不算理由的理由。他想这段时rì与我在一道,照顾我,你却非要派他出去那我只能也陪他一起啦!

    你拓跋孤又好气又好笑起来。你能说出你在此事中能派上的一个用场,我便放你去。

    当然能啦。邱广寒挺胸道。我能陪凌大哥聊天解闷儿呀!

    聊天解闷儿他有的是办法,不必非要你。

    我能……能帮他引坏人出来……

    拓跋孤脸sè一沉。不必再说了!

    邱广寒嘟起了嘴,丧气着脸看了凌厉一眼,道,凌大哥,你说吧,我是不是这么没用?

    凌厉也看了她一眼,正sè向拓跋孤道,教主,我知道你不放心把广寒交给我照顾,只是……只是……凌厉此去,怕没有月余也回不来,而这段时rì恰恰是我发过誓必要留在广寒身边的。若教主坚不肯允,凌厉也便只得违抗教主命令了……

    拓跋孤眉心一皱。你似乎很在意这一个月?

    凌厉略一犹豫,咬唇道,既然教主问起,此事便……

    凌大哥!邱广寒连忙扯他。

    凌厉却只抽出衣袖,向拓跋孤将与卓燕一赌的来龙去脉一一道了出来。

    拓跋孤神sè不动,目光却转向邱广寒。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的话……告诉你的话,我怕你又要怪凌大哥!而且你肯定再也不肯放我走了,对不对?邱广寒怯声道。

    你当真便那么想走么?拓跋孤看着她。你若真是那心如止水的纯yīn之体,凌厉如何想法与你又有何干?

    所以才说我并非那样的人嘛!邱广寒道。我不能叫凌大哥因此事为难,所以我才要跟他一起去!

    拓跋孤微一沉吟。此事我会再作考虑。你先休息吧。凌厉,你与我出来。

    哥哥!邱广寒叫住他。我不管你要跟凌大哥说什么,只是如果他明rì就走了,那,那“那件东西”怎么办?

    拓跋孤又一沉吟。你明rì中午来找我。

    邱广寒展颜笑道,好呀,我知道哥哥最好了!

    两人走出屋外,夜晚的风颇有些凛冽。凌厉忍了半晌,按捺不住好奇道,“那件东西”,是什么东西?与我有关系么?

    拓跋孤停住步子,却并不回答。

    你明rì暂且留在青龙教。他开口道。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之后才走。

    教主请吩咐。凌厉的语气仍是不免好奇。

    拓跋孤轻轻一笑,低低地说出几句话来。

    这……凌厉显然是呆住了,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几句话,愣了半晌,抬起眼睛只见拓跋孤的目光仍然没有放松自己,似乎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他定了定神,一字字地道,这件事我做不到。

    做不到?拓跋孤冷笑。这样的机会,本座可不会给你第二次。

    我……我全然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凌厉好似激动起来。你当真是为了广寒么?还是……

    当然是为了广寒!

    你就这样“为了她”?你你分明只是为了试探我吧?

    我何必试探你。你怎么想,本座并不关心,只是若站在你的立场,这未尝不是另一场赌局。

    赌局?赌什么?

    赌她对你的情谊,与她那异样的天生体气,究竟哪一个会胜出。

    但何须这样……

    你若输了,便证明你根本赢不了与卓燕的赌局纵然你侥幸保得她到了赌约到期之时,也保不了她往后;但你这次若赢了,自能证明你对广寒来说比她自己更重要倘若如此,那么本座亦不会有理由阻拦她与你同行。

    凌厉显然已经有点犹豫。

    只不过赌注重了点,是么?拓跋孤楞到。但如此重的决定,自然只能下如此重的赌注。如果你吝惜自己的xìng命,本座亦不会强逼你,你要么听我的命令,自己一人去寻单疾风的下落,要么就自行离开青龙教,也省得我多说。

    我并不是吝惜自己,只怕会……会伤害广寒……

    你还未必有这个本事。拓跋孤哼道。更何况若她真允许你如此,那么这于她来说,亦已不算伤害了吧。(未完待续。)

二〇六

    又是略微的沉默。

    教主,我想知道。凌厉抬起头来,极认真地看着他。你这样做,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实在不知道你这样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对广寒又你分明……你分明从来不信任我,又为何会突然……

    我只为证明一些事情的真伪。拓跋孤面无表情道。我若放她与你走了,你们在正月十五之前决不可能回来所以我要替早知道那个所谓的赌约的结果。他停顿一下。再者,我固然至今仍不喜欢你,但广寒若真有什么在意的人,大概也便只能是你。这件事除你之外,亦没有人适合来做了。你说呢?..

    凌厉低头,闭目,轻叹。教主,你赢了。你早已看穿我我其实只是在逃避,亦是害怕。我心里恐怕早已暗信广寒终究会为纯yīn之体的凉薄天xìng所吞噬,只是现在还没有所以,我总妄想把她紧紧抓在手心里,抓一天是一天。然而这般等待终是没有尽头的。一年之约过了之后,一切与现在不会有任何不同,只是到时候我已没有借口再缠住她了而已。我每每想到此节,都觉怅然无比,又茫然无比。我仅知的,便是我竟没有后悔而已。

    拓跋孤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凌厉,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凌厉转过身去。我明天若死了,便没机会再说了;不过广寒若真的动手要我xìng命,我至少能够放心当真没有什么能够伤得了她了。..

    不必在此刻把你自己想得如此可怜。拓跋孤道。若当真如你们之前所说明rì想必你是不会有任何痛苦的你连神智也不会有。

    是的,我还有什么神智呢?凌厉冷笑。从夜晚。到早晨。他竟失眠。我早已丢失了魂魄,又何曾有过我的神智?

    十五了啊。他望着窗棂渐亮。我是不是还是想逃避……?我总在想的是……今晚若没有月亮,该是多好……

    若说这是一条毒计,这的确已毒得不能再毒。

    “我要你明晚趁着满月,去试一试广寒会否因你相犯受激对你动手。”

    他昨晚听到拓跋孤这句话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拓跋孤是在叫自己对邱广寒“相犯”他当然不会真让凌厉将邱广寒如何,只是要看看他这试探的结果,可他该明知在那满月之下。在纯yīn之血难以自控的时候,有许多事,根本无法克制十一个月前的邱广寒就曾那样杀死了朱雀使者,自那之后,他一次都不敢让她面对那样的月华或许因为他心底里知道,她抵挡不住那注定了的本xìng。可若永远屈服于这样的本xìng,她或许是真的在一步步接近那个他害怕她成为的人。

    而拓跋孤,要他“长痛不如短痛”吗?

    伤势并未痊愈的苏折羽将近中午才起了床来,方梳洗毕,门吱的一开。探进头来的是邱广寒。

    苏姐姐。后者犹豫了一下。哥哥不在么?

    一早便出去了。苏折羽一笑。

    我在。拓跋孤好似是用这声音从邱广寒身后推开了门。邱广寒不由自主的往屋里一跳,嗔道。哥哥!你怎么总是吓我!

    拓跋孤哈哈一笑道,我从老远就看到你急匆匆的朝这边赶不想叫你以为我失了约,只好跟着你赶过来了。

    邱广寒撇一撇嘴道,那那东西好了吗?

    过来。拓跋孤便向隔壁那小屋走。邱广寒识得那是苏折羽一直以来的房间,不禁奇怪起来道,怎么在苏姐姐房里?

    拓跋孤不答,只见他在案上翻出一本册子,递了给她道,你自己看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哥哥手里出来的东西,怎可能不满意!邱广寒笑嘻嘻地接过来。可是,哥哥,凌大哥那边……你有没有想好……让不让我去呢?

    想好了。拓跋孤走出,将那门带上。如若没有意外明天我便让你与他同去。

    真的么!邱广寒不料他突然如此爽快。不过不过原本不是说今天就要走么?

    似乎有点太急。拓跋孤道。明rì一早为好。这一层,我已与凌厉说过。

    那他怎么也不来告诉我!邱广寒似是有点愠怒。算啦,我自己去找他!

    等一下。拓跋孤叫住她。最好现在不要去。

    为什么?邱广寒捏了捏手里的册子。这个东西要给他呀!

    不必急在一时吧。拓跋孤道。他走之前在谷中有很多事要办;我说了明rì让你们同行,便不会反悔,所以你往后再交给他也是不迟。

    邱广寒略感奇怪,不过仍是哦了一声,点头答应了。

    主人,那个是……苏折羽眼见她走了,颇有些好奇地问出口来。

    拓跋孤回转身看了她一眼。给凌厉的剑谱。

    给凌厉的剑谱?苏折羽一怔。昨晚上主人一夜没睡,是为了凌厉的剑谱?

    广寒早就交给了我,要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差错。拓跋孤略略一笑。只不过我始终放在一边,未曾想起谁料突然提到要派了凌厉出去,她便定要我今rì就把这剑谱改出来。

    主人这样太辛苦了。苏折羽走到他身边,说话间仍是习惯xìng地低着头。

    拓跋孤竟是又笑笑。“主人”这两个字,你什么时候能改得掉?

    苏折羽心里顿时酥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并不知道适才拓跋孤与邱广寒的对话中,含了多少机关。邱广寒也不知道。她翻开剑谱。自己绘的图终于成为了一本册子,这叫她满心皆好似充满了爆裂般的欢喜要她不要立刻去找凌厉,她是按捺不住的。她自然是去了。不过失望得很。凌厉并不在。

    她略有些悻悻。相信拓跋孤所说的凌厉临走前有事要处理并不假,便也自回了屋里去,瞧着那剑谱却又偷笑起来,心道我不若给这剑法起个名字,写在扉页上不是更好。

    她却不知道凌厉并没有拓跋孤所说的那么忙。他只是在看风景他只是一个人,在这晴朗得可怕的青龙谷,看风景。

    落了叶的树木在冬rì显得轻快无比。他却沉重,像一块重石。坠在这轻快当中,透不过起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轻得可以飞走;他也想飞走,却飞不动。

    那一轮圆月,终于是出来了。

    他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似乎是在梦里,却知晓自己的清醒。转进屋,未及缓过这发慌的劲儿,已听一同住之人道,你回来啦?二教主适才找你,说让你回来便去找她呢。

    凌厉头脑里一阵加了速的晕眩。是……是么。他强笑。是啊。他心道。你便是不找我。我也非找你不可的。

    那么……那么我去见她。他生硬地应了一句,回身走出。

    邱广寒躲在她那间屋子里。窃窃地为这扉页上的名字而乐。他笃笃敲门。

    嗯……谁?邱广寒随口问。

    我……他声音又一次沙哑。

    你……你来啦。邱广寒一边应着,一边却又下意识地将那剑谱神秘地藏在怀里,跑去开门。

    她的房门向北,没有月光。

    听……说你找我?凌厉的口气已变得干涩而不连贯。

    嗯。你进来么,我有东西给你。

    有东西给我?他竟显出心不在焉的犹豫表情。邱广寒脸sè一沉,道,不会这么快忘了吧?我昨天还跟你提过的呢。

    没……没忘呢。凌厉脸上堆起笑意,故作轻松地一把抓住了她手。你屋里那么闷,出来走走吧。

    等……等等么!邱广寒大出了意料,用力挣他,这一次竟挣不开。

    你……你怎么回事……今天是十五呢!她急道。月亮这么亮,我不出去的!

    凌厉却只是紧紧地攥着她。明天就离开青龙谷了,不想再好好看看么?他随口扯谎。这样的夜sè,可不知道再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了。

    邱广寒显然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之sè。但你不是从来都不让我在十五的晚上出门的吗?

    就只这一次。凌厉道。外面亮堂,我看看你要送我什么?

    邱广寒呡嘴一笑,道,那好吧,你到时可别……

    她话没说完,已被凌厉拉着向外跑去。

    以她的敏锐,她当然觉出了他的奇怪。只是无论如何,他总是不会害我的吧她这样相信,所以并未深究,跟着他跑了出去。谷中是一片月华满地,满树,满天。他回过头来,瞧着她,她的脸在月光下发亮,连同他送她的琉璃发簪,光泽闪闪。

    邱广寒略略窘迫,伸手去怀里拿那册子。那,其实我要送你的东西就是……

    她把剑谱递到凌厉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不对。他凝视她,但竟不是往常的那种凝视,竟令她倒抽一口凉气地感觉到一种不祥。她的笑容凝固,却没来得及后退他对她手中的“礼物”视而不见,轻轻一抹便将之抹开,微微俯身的同时手顺势向她后颈侵去。邱广寒只觉他将自己轻轻一捏,她的身体便靠了上去,像被捕住的鱼,只一瞬间就失去了反抗。

    不,并不是失去了反抗,而是失去了知觉。她浑然不觉手中的书册已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他略带情yù的滋味,她并不是第一次尝到,却未曾像这次一般汹涌得全无先兆,竟连推开他说自己已觉出难受的过渡也没有。

    显然他是预谋已久了在这片除了月光谁也不会来的林边,轻而易举地将她推至了绝境。她竟是酥软得好似没了半点力气,这叫人发狂的诱惑也同样轻而易举地令凌厉再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烛火微微一跳,拓跋孤的眼皮也随之一跳,抬眼只见苏折羽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主人……在想什么?苏折羽小心翼翼地问。

    拓跋孤摇摇头,吹熄了烛火站起身来。

    苏折羽便跟着他走去床边,替他宽了衣。很奇怪。她想。明明明天邱广寒就要走了,今晚主人竟没有去与她道别么?

    冷不防腰身被拓跋孤轻轻一搂,她只觉一股暖意传来,禁不住嘤咛一声,道,主人……

    来陪我躺会儿,我有些事跟你说。拓跋孤道。

    苏折羽自是顺从地答应。

    她躺在床上。今夜明亮,即便闭着窗,那月sè仍是透窗而入。

    那个说要与她说些什么事的拓跋孤,却又似想着什么出了神,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苏折羽也便沉默,莫敢开口相询。

    我在想。拓跋孤突然开口道。这世上竟有我猜不到答案的游戏。

    苏折羽一怔。主人是说……

    我从来都是有把握一件事情的结果,才会去做却竟完全看不到今晚的气氛。

    苏折羽实在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事,只好又沉默不语了。

    拓跋孤却是叹了口气。他明明想得很清楚可既然想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想?

    凌厉也曾想过,如果不做这件事,又会如何?

    他想过,他将拓跋孤的意图向邱广寒和盘托出,并要她帮忙扯谎瞒骗拓跋孤那么拓跋孤自然就不会阻拦二人同行,他也不必如此满怀负罪感地去侵犯她。可是他发现自己竟好像也被这赌局的答案所牵引住了他也无力从对这个答案的渴望中挣脱,以至于,他竟愿意以自己的xìng命去赌。

    或许他也没有想得太清楚吧逃避了太久的人总对自己的逃避充满厌恶,所以发起狠来也便再不考虑其他。长痛不如短痛。他再次这样对自己说。最多不过是一死。

    不知过了多久,苏折羽睡梦中突地醒来,隐约中觉出屋外有人靠近。

    她转头看看,拓跋孤还并未睡着。外面这并不准备掩饰起来的脚步声太过乍耳了。

    他莫非没有去找广寒?拓跋孤微微皱眉,坐起身来,示意苏折羽不必出身,披衣走出厅外。

    凌厉站在月光下,身上沾了少许血迹,失魂落魄的表情,像极了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濒死之人。拓跋孤眉头又一皱,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右手中有什么一闪,竟是邱广寒那琉璃发簪。

    他有些意外。假若凌厉已去找过邱广寒,如果他赢了,他们应该极尽缠绵,他绝不该还出现在这里;如果他输了,他该是个死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宁愿相信踉跄而来的会是一个失了心智的邱广寒,而不该是他。

    广寒呢?他略微一眯眼睛,蹙眉看他。

    凌厉抬起头来。我……照你的话做了。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可是……她……

    他抬起手,亮出那支簪子,簪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她扎了自己。(未完待续。)

二〇七

    什么?拓跋孤似乎也吃了一惊。她扎了自己?

    她扎了自己,她就醒了,我也醒了……凌厉低语。

    这个答案……全不能让我满意。拓跋孤道。这与没有答案又有什么两样?

    你自然不满意!凌厉声音略高,却又随即低沉。只是我如今将自己置于这样无耻之地,连见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才是你要的结果吧? ..

    拓跋孤冷笑一声,带上门走出。她人现在怎样?

    我送她回屋了,她没有大碍,只是……只是给了我一个耳光将我赶出来了而已。凌厉自嘲着。

    拓跋孤竟是一笑。很好,她还会打你,证明她并没对你绝望。

    我眼下只觉得自己实在卑鄙。

    你是认为本座这个主意太过卑鄙?

    不是,是我自己选的。凌厉神sè凝重,我原本以为可以借此弄清楚一切事情,却原来一切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却原来……原来广寒自己……也不曾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所以现在你该体会到她心里有多挣扎了么?拓跋孤喟然道。她只消念头有一点点偏差,那簪子对准的恐怕就是你的太阳穴。 ..

    我知道我知道她有多努力地在保持自己的神智。凌厉道。因为我知道,只要她完全失去神智,我也会完全失去可是我还保留着那个时候的记忆,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只能表示她的纯yīn体气并没有完全散发出来,并未曾支配了她。

    我不知道换了别人她会不会也如此努力。拓跋孤道。不过也罢,反正至少你在她心里。比上回被她杀死的那个朱雀使者重那么一些。所以你不必担心。

    真的么……倒……多谢教主你安慰我了。凌厉有点苦笑。却怕我跟她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你总不会这点信心都没有?拓跋孤看了他一眼。去准备准备吧。明rì终究是要出发的。你这一路,有的是机会跟她解释。

    凌厉默默点头。

    究竟是夜里,说不了几句也就结束了。凌厉有点没jīng打采地便向自个屋子走去,清朗朗的月光下突见什么人的面孔一闪,随即隐没。他jǐng觉起来。谁?他轻喝。

    明暗交界处探出来一张怯生生的脸孔。是我。这面孔讪讪的,竟是邱广寒。

    是你……凌厉反是抽了口气。你……呃……

    我错怪你啦。邱广寒咬了咬唇道。我都听见了,又是哥哥叫你做这样的事的,对不对?

    呃……你怎么会跟过来的?凌厉也讪讪。有什么话回屋再说。这边有点太亮了。

    在这里就可以了。邱广寒躲入yīn影处。我早该想到,也就只有哥哥,才想得出这般馊主意,偏生你现在倒听他得紧呢。

    凌厉捏了捏手里的簪子。你适才那般模样,我知道这次又要叫你记恨了。他心中宽了,脸孔不禁轻快起来。

    我本来是嘛可是见你被我赶走时的表情,丢了魂似的,我又怕起来,出来找你哥哥方才定是发现我了,不然也不会突然便不与你聊了不说这个。方才我一激动。差点把这个撕烂啦。她将那书册交到凌厉手中,凌厉只见书册扉页已然没有。内里也略有些褶皱,不由地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礼物么?

    是呀!适才要给你,你看都不看,我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名字,一怒之下,被我扯掉啦!

    凌厉将书册拿到略亮处仔细一瞧,才发觉竟是那些剑招,不由地心中一紧,口中却笑道,你想了什么名字?

    邱广寒呡嘴。我忘了!

    凌厉知她不肯说,也便一笑不问,翻那书页往下,只见数十招剑式仔细画来,俨然已是一部完整剑法,心中大是欣喜,又是感动,一把将邱广寒搂入怀里道,广寒,你当真是为我好我知道,你当真……当真想帮我,谢谢你了!

    邱广寒却将他略推开一些。别……别这样……我怕……她小心翼翼。

    凌厉方悟今夜万不可再去这般亲近她,连忙放开了,凝看她的眼睛。

    广寒,我说过,就算我丢了xìng命,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了你我凌厉发誓,发誓这句话在我心里,从没有一天忘记。这本剑谱我会好好藏着,勤加练习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哥哥也承认,有我在,谁也休想动你分毫!

    别要赌咒发誓了。邱广寒笑。我不吃这一套。

    凌厉也笑。好了不说了。我送你回屋歇息,明rì一早还要赶路。

    邱广寒眼睛一眨,手却一伸。簪子还给我!

    凌厉一怔,邱广寒却夹手来夺。我的礼物都送你了你送我的礼物,难道还想赖回去不成?

    凌厉松手叫她夺去,却摇头一笑道,我是担心你适才情绪还是不好,拿着它危险。

    我邱广寒想再笑,却又笑不出来了。我已经极力控制了。她低声道。可还是控制不住想扎人的冲动。幸好幸好没有伤到你……

    凌厉爱怜得几乎又想把她搂入怀中。他几乎不敢想象她作了多少努力,才终于将簪子扎向了她自己的左臂。

    会变好的……他轻声地道。我们不会输掉那个赌约的。

    可是邱广寒却并没有听。她在怀疑。她在低头怀疑自己这愈演愈烈的天xìng,是否终于会吞噬她这并不算坚硬的良善。

    扎向他或不扎向他只需要一念之差;甚至半念。诚如拓跋孤所说。

    苏折羽一早来找邱广寒叙别,并不知晓拓跋孤随后也去找了凌厉。

    他并不是来叙别的,只不过接着昨晚未曾说完的话。

    剑谱已经在你这里了吧?

    是。凌厉应声。多谢教主的指点。

    不必谢我我也是希望这样广寒可以少遇到一些危险。凌厉,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广寒的一番苦心。你底子也已很不错。若你真能将之融会贯通。那么以剑而论。你也该很难碰到敌手了。

    教主……

    此去若寻到单疾风,带他回来见我。拓跋孤打断他,话题一转。记着,我要他的活人,不要尸体。

    凌厉点点头。属下自当尽力。

    “属下”……?拓跋孤笑笑。你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属下。

    因为……因为我此刻觉得自己并非至少并不该单为广寒。教主于我有恩,我自当效力,说投入教主麾下,其实……其实并非戏言。凌厉亦不想成为言出不践之人。

    好,既然你真已把自己当青龙教的人,本座便还有两句话要说。

    教主请讲。

    第一,你们两人前去,广寒并无多少助力,等于是你一个人若有任何危险,本座希望你不必逞强,一切以大局为重。无论成与不成,最多两月之后,你要回来向本座禀报。

    ……是。

    第二。适才我说若寻到单疾风我是说假如,以你长处而言。杀他不难,捉他回来却不易。虽则你有大进,但此刻亦不过与邵宣也在伯仲之间,要你将单疾风捉回恐怕不容易所以这一点,你也可量力而行。他停顿了一下。当然,若你能悟透那剑法,那么区区单疾风,当不必放在心上。

    “若你能悟透那剑法,那么区区单疾风,当不必放在心上。”

    直到与邱广寒上了路,凌厉心中仍在回想这句话。他已约略翻过剑谱,拓跋孤并未修改其中任何招式,而这些招式全部是他凌厉自己亲力亲为所使过的既然本就是自己的,又有什么可“悟透”?

    他策马上前,与邱广寒并骑。广寒。他略有郁郁。那本剑谱你交给你哥哥之前,和你从他那里拿回来之后,有什么不同吗?他问道。

    我不知道诶。邱广寒很奇怪他在想这个。好像没有太多改动你看笔迹就知道了嘛。

    我也觉得没什么改动……凌厉喃喃。那在交给他之前,除开“巧”字二诀所引出的那两招之外,我都已习得很熟练了,为何你哥哥却说……

    他说什么?

    说要我“悟透”这剑法,然后就连单疾风,也远不会是我的对手。

    是么?他真这么说?邱广寒也惊讶。那可不得了呢。

    不过从头到尾,也便是我自己的剑法;我借了青龙心法几篇口诀的助力,内功倒是进步了,但这些却并未在这本剑谱中涉及眼下委实不知该怎样个“悟”法了。

    嗳呀傻瓜,你当时怎么不问问哥哥呢!邱广寒埋怨道。

    既然要“悟”,问有何用?

    邱广寒扁扁嘴道,那也是那你也不用想啦,要这么容易悟,我这个替你把剑谱画下来的人,不是更早该悟了么?

    凌厉瞥见她又在嘻嘻地笑,心中一动,嘴角也一动,笑了笑道,好,先不想了咱们这次,还是先回九华山瞧瞧朱雀洞吧。横竖没有线索,只能从那里入手了。

    也不一定。邱广寒突然道。

    怎么说?凌厉大奇。

    之前你不在场其实舅舅走的时候,受了哥哥之托,答应去调查太湖水寨的慕容荇了。

    调查慕容荇?为什么?他不是已经……

    因为顾先锋说,最早出事的就是太湖水寨,而慕容荇之前有过机会接触哥哥的刀剑秘笈,加上银标寨处理尸体是用水葬,死无对证,我担心……

    担心慕容荇没有死,而且可能还是元凶?

    至少是个帮凶吧。你看,其他门派故意留下的活口都是不起眼的人物,只有银标寨,是武功最好的弟子林姑娘,而姜姑娘的爹爹却也遭了毒手这不是很奇怪吗?不知道舅舅调查得如何了,凌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一趟那里?

    你说得有理。但去太湖倒不如去夏家庄了。凌厉道。一来。夏庄主或许已有眉目。我们直接去问他,不至于再去太湖惊动了谁;二来老实说,教主前两天跟我提过他怀疑乔羿我们也正好趁此机会……

    少爷不可能!邱广寒断然喊道。怎么连你也怀疑少爷?

    不是怀疑,我是说我们正好趁此机会看看他是不是已回了夏家庄。如果他已经好好的回去了,那不就能向你哥哥证明他是清白的吗?

    邱广寒咬了咬唇道,那也好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先去临安好了!

    两个沿山路离了徽州地界,不rì便已近了临安。

    是不是天太冷啊。邱广寒嘟囔道。今天半个人影都没见过。连山贼都冬眠了去么!

    山贼可没冬眠呢。凌厉笑了笑,仍是向前走。

    邱广寒微微一怔。什么意思?她快走两步跟上,扯了扯凌厉的手臂。凌大哥,什么意思,你发现什么了么?她低声。

    没什么。凌厉笑道。

    邱广寒正犹疑不定,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间风声呼呼,两个人影已从头顶掠过,落地已拦住二人去路。

    原来真的有山贼呢。邱广寒吐舌头。她初时一怔,但想到凌厉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也便全不紧张了。

    只听前面一人哼道,小子耳力倒是不错。

    另一人也听这明晃晃的朴刀。一双眼睛却打量邱广寒。……口味也不错。他涎着脸道。

    凌厉眉头却皱了一皱。你们是……朱雀洞的人?

    哟,眼力也不错么!那两人竟是大笑起来。

    朱雀洞……?邱广寒心下吃惊。朱雀洞的人不是都已经死光了么?

    有何贵干?凌厉冷道。

    洞主让我们……那先前的指指邱广寒。带她走。

    朱雀洞主?凌厉疑惑。他现在让你们带她走?

    不必废话了。另一个道。拿下再说!

    两把明晃晃的朴刀一起砍近。凌厉侧身往邱广寒这边一挤,低声道,提防后面,还有一个。邱广寒堪堪哦了一声,后面那把朴刀果然也明晃晃地向邱广寒挥了出来。凌厉再将邱广寒一挤,脊背将她挤了个转身,那朴刀咣的一声打在了他剑鞘之上。邱广寒这一边那正面二人自然不肯放过这机会,两把刀又挥了过来。邱广寒不觉想躲,谁料凌厉倚住她的脊背竟似将她完全吸住了,动不得分毫。

    ……救我……

    她这失声而出的话还没说完,又是当的一声,两把刀已悉数被凌厉剑身挡下。

    别动。他轻身向邱广寒喝道。

    她听见他口气里很有点责怪她对他的不信任,不觉安静下去。左手的鞘,右手的剑,虽一腹一背,却一样jīng确。

    那三人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剑法?凌厉剑与鞘同时一收,借力将三人兵器弹开,手臂随即一挪,将身后的邱广寒送至路旁树下。

    邱广寒只觉身体一轻此刻已没有埋伏的敌人,他把她暂时送离战阵,自然是正确的。

    三人两招之内半点便宜未占到,反被凌厉占了上风,心下既怒且惧,犹豫不敢上前。凌厉收剑道,回去告诉你们洞主,愿赌便要服输,真想带她走就自己来找我。

    那三人知道实非他敌,互相看看,脸上都萌退意。凌厉还剑入鞘,回身拉过邱广寒道,我们走吧。却未及迈出步子,只听脑后风响,那三人竟又已出手。邱广寒后退间,凌厉矮身避过,反手拿住一人手腕一按,只听喀喇一声,腕骨断裂,那人惨叫一声,兵刃落了凌厉之手,人也几yù痛晕过去。凌厉借这夺来的兵刃挡住另二把朴刀,顺势一带,一人跌个趔趄,另一人咬牙运刀再抢上,凌厉心中不忿,手中朴刀一丢,哼了一声连剑带鞘向那人腹中一顶,这一下着实不轻,这人顿时哇的一声大叫,好似连胆汁都要吐了出来。

    滚!他叱道。心想若不是广寒在边上,我早不留你们xìng命。三人状似都痛苦异常。凌厉不再管他们,只牵了邱广寒手,道,这次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朱雀洞主是那个卓燕吧?邱广寒边走边问他。

    除了他还有谁。

    他怎么会突然……邱广寒疑惑。我们要找朱雀山庄的下落尚找不到,他倒好,先派人……

    她说到这里顿时一停。道。凌大哥。方才怎么不问问他们,许有什么朱雀山庄的线索。

    你若去过朱雀洞便知道,那里边的人,根本没任何机会得知朱雀山庄什么事,而不过是卓燕利用来做便宜死士的而已,捉了他们问也是白问,还是等卓燕自己出现吧。

    你怎么看出他们是朱雀洞的人的?

    他们那身衣服就是朱雀洞的。凌厉道。不过也是奇怪,卓燕应该明知这三个人非我之敌。怎么会派他们来,还穿着这一眼即知身份的衣服……

    倒像是在sāo扰我们?邱广寒道。难道怕我们忘了那个一年的赌约,特地找人来提醒的么?不过上次不是说,朱雀洞的人都死掉了吗?为什么又会有朱雀洞的人出来?

    他这个洞主没死,下面的人自然可以再招揽到的。

    邱广寒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啊了一声道,凌大哥,那他们是不是也是受了蛊毒控制?方才明明都好像要走了,又不要命地扑上来。

    我原也是这么想。不过照理说,蛊虫要控制人的心神与行动。施蛊之人须在左近才行,断然不可能从极远的地方令他们做什么的。

    难……难道卓燕在附近么?

    凌厉沉吟一下。应该也不会。我适才已仔细听了。他若在附近,我应不至于一无所知的。我猜想可能他们心知蛊毒之苦,生怕回去受罚,所以拼死再袭我。

    我们……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邱广寒轻声道,总觉得他们很可怜。

    凌厉想说不必挂心他们的生死,转念心道她还能如此关心别人,我如何反去打击她这善心之念?当下点头道,好,就过去看看。

    远远地只见人似乎仍然躺在地上未起。凌厉心中蹊跷,拉住了邱广寒道,我看有点古怪,你先在这等我。

    不要,我要一起去!邱广寒固执地反抓住他手。

    凌厉只得苦笑道,那好,小心点。

    两人走近一些,邱广寒咦了一声道,只有两个人了?那个没怎么受伤的抛下他们跑啦?

    凌厉自然早已发觉只余二人,走到近前,只见两人双目紧闭,面sè略显发黑,心知不妙,俯身下去探查,这二人竟已脉搏全无,身体早已凉了。

    他胸口一阵翻腾,站起身来,邱广寒见他面sè不善,猜到了仈jiǔ分,默然不语了一晌,开口道,少了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

    凌厉也已不语。卓燕擅长易容,又擅长演戏若说真有人适才在这里cāo纵蛊虫,他混在其中,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当真要出尔反尔抢了邱广寒走,为什么自己不动手;若只为了提醒我们,似乎又太小题大做、兴师动众了,到头来竟还要将自己人灭了口!

    前后的路,都早失了第三人的踪迹。凌厉在邱广寒要求之下,将那二人葬了,按捺了百般不解,重新上路。

    临安城的冬rì,正如凌厉一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只是冬阳暖照,这寒冷中有了种被什么贴紧的感觉。

    夏家庄三个大字方方挺挺地挂在正门。邱广寒看了半晌,竟是发起呆来。

    怎么了?凌厉道。不进去么?

    我在想……在想十九年前。邱广寒道。想我娘怀着我跪在冰天雪地里,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哥哥后来会恨外公,也是因此而起。

    她停顿了一下,回头望凌厉。可是今年这里居然没有下雪呢。

    那就是叫你不要再想了。凌厉笑道。都过去了十九年那时候你都没出生你想这么多办什么?他搂住她肩。走吧,我们去见你舅舅。

    夏家庄里甚为安静。虽未下雪,但处处皆白,显是吊唁夏廷和之前罹难的庄众之故。两人叫通报了之后,得知夏铮竟是不在庄里。

    庄主回来逗留几rì后便出去了。那庄众答道。

    舅舅看来是去太湖调查此事还没回来呢。邱广寒低声道。那怎么办?

    邱小姐要不要在庄里住几rì,看看庄主会不会回来?那庄众提议。

    嗯……邱广寒看看天。是有点晚了,凌大哥,我们住一晚吧?我也想拜祭一下娘和外公的灵位。

    凌厉点点头。到了这里,你该是半个主人了。

    邱广寒笑了笑,却又敛去,跟那庄众穿廊而行。

    少爷他……他似乎不在这里。她低落地道。(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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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介绍:
他少年成名,也一度自以为是,但深入江湖,才明白天下之大。 会一直陪伴他的,是乌剑,还是红颜? ……乌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