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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九章 时不我与,时不我予

    越虽说吩咐胡七尽全力去查,但却没想到真那么快就回来。由于灵犀也只是从外头得到的消息,他问不出所以然来,因此略一思忖便匆匆出了屋子。他前脚刚走,杜便扭头对灵犀问道:“秋痕人呢?是不是说要打点行装,然后一起跟着去?”

    面对这么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即便是素日灵犀最善于调停,这会儿一颗心也不由得猛地一跳。杜嫁入张家并没有带什么陪嫁丫头,因此这屋子里还是她们三个。然而,彼此身份生了微妙的变化,只有秋痕仍想当然地认为如今和当初在山东青州那会儿差不多,她和琥珀却都比当初更小心了几分。

    当初张越和杜绾乃是师兄妹,如今却是夫妻,怎么可能和当初相同?

    “秋痕是这么说,可琥珀已经把她劝下了。这都是些糊涂想头,她不过是一时起意,等回头想通了应该不会干这种蠢事。她就是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又是有口无心的人,等到想通了就好。一直都是少爷和少奶奶包容她,所以才……”

    “带我过去看看吧。”

    被这简简单单句打断了话头,灵犀就知道这会儿不能再劝说什么,只好打起帘子把人领了出去。等到了西屋,她一进去就看见秋痕正趴在炕桌上抽泣,旁边的琥珀正背对着她们在那儿安抚,于是忍不住偷瞥了杜绾一眼。

    “灵犀,你和琥珀先出去。”

    琥珀和秋痕这才知道是人来了,一个转过身,一个连忙擦干了眼泪起身,两个眼睛肿得犹如桃子似的。琥珀还有些犹豫,灵犀却连忙上前拉起她往外走。眼看这儿只剩下自己一个,秋痕见杜绾脸上瞧不出喜怒,渐渐就有些惴惴然手站在那里极其不自在。

    “灵犀说,你这想跟着他走?”

    管杜只用了一个他字,但秋痕哪里会不知道这言下之意指的是谁,连忙解释道:“少奶奶头的事情奴婢已经知错了,不该胡说八道。可是少爷这一走不比从前,少则三五个月的多则一年半载,连生他们几个都是大男人,难免不稳妥,奴婢若是男装打扮跟着,一来能够照应周到,二来也可以……”

    “你道宣府镇是什么地方?你知道那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知道这次还有谁跟他一起出行?你知道若是有人弹劾他挟婢行公务。那是个什么罪名?”虽说刚刚还对张越说过要唱白脸。但杜绾原本就是满腹忧思会儿却实在忍不住了。见秋痕被自己这一番话砸得呆呆愣愣地。她便淡淡地说道。“这家里不是只有你在乎他。而且你若是真在乎他。说话做事就多个考虑。别只是由着自己地性子!”

    而张越在确定了方水心被人送回来个消息之后。他就再没有搭理这件二房地家务事。径直带着胡七来到了自省斋。然而下之后。他便眯缝着眼睛思量了开来。

    虽说他并不那种几乎能背出整个历史年表地人。但他却知道永乐年间一共有五次北征。前两次严重打击了鞑靼和瓦剌。而最后三次却集中在朱棣在位地最后三年但战果寥寥。而且还浪费钱粮无数果这种全面进攻就造成了仁宣年间全面防守地后果。也间接导致了之后明军战力江河日下。他可不想一晃二十几年后还得迎来土木堡之变。

    “少爷方水心其实没有跑多远在保定府病倒了。

    幸好我想起医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回头你到我那帐房支领一笔银钱犒赏大家我眼下不问你这个。”张越轻轻摆了摆手。又示意胡七上前。这才交待道。“我大约这几天就要离京了。有几件要紧事吩咐你。第一。赵虎留下呆在明处。随时听里头地吩咐;你用到南京去地名义暗中留在京师。留心一应情形。若是有什么变故立刻让赵虎报到里头。同时报给我。”

    饶是胡七一贯聪明敏锐,这时候仍不免有些犹豫:“可是京师已经有袁大人了,反而是大人身边人太少,我若是再留下,您就只有向龙和刘豹了。”

    “若是我没料错,这次随行仍然能向安远侯要到京营周百龄那五百个人,他们跟了我两趟,能够信得过。真是办隐秘事,有向龙和刘豹就够了。再说,若是明年开春御驾亲征,袁大人恐怕要随行,到时候京里没个人不行。”

    见胡七这才答应了下来,他便继续说道:“第二,锦衣卫虽说在草原上没多少探子,但我相信宣府镇之内应该有不少耳目眼线,所以,你去见一见袁大人,看看能否设法让向龙和刘豹调动这些耳目眼线。第三,请袁大人盯紧了那位寿光王,我总感觉他有问题,得防着他兴风作浪。第四,这次去宣府要配火铙,应该会有宦官随行。你立刻去打听这次随我同行的是宫里哪位公公。第五,镇守宣府的大小将官和太监,你看看能否弄到他们的资料,尤其是那些太监。你现在就亲自去办,一定要隐秘,要快。”

    等到胡七领命离去,张越却没有离开书房,而是继续坐在那里沉思。锦衣卫不是万能的,否则这次的事情也不会事先没有从胡七等人那里得到风声。如今看来,袁方居安思危低调小心并没有错,否则一朝天子一朝臣,异日朱高炽登基恐怕就要清算了。而他虽说已经竭尽全力向东宫靠拢,但又不能做的太过着迹,否则时时刻刻盯着东宫的朱~立刻就会翻脸。

    兵部武库司郎中对于他来说看似已经是要职,但他升迁到这个职分已经是靠了皇帝的信赖,已经是越级擢升。跟着大军北征,就算有大功也肯定是那些带领中军或左右哨左右掖的勋贵,决计轮不到他。这一次无是一个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机会,只是,除了把大伯父张信调回来,把岳父杜弄出大牢,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皇帝在此次之后不再亲征?

    “来人!”

    随着这一声高喝房大门立刻被人推开,进来的却是赵虎。张越本想吩咐说备马去英国公府,但才站起身就觉自己饿得慌,只好吩咐先去厨房弄点吃的来。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让连生到内院知会杜绾一声,随即便带着赵虎等几个随从出了门。

    此时离着宵禁的时辰已经不远,因此

    快马加鞭到英国公府所在的清水胡同时就听到锣声。英国公府供人出门的东角门已经关闭,西角门上两个门房听见马蹄声就出来查看动静,看清是张越,他们慌忙出来行礼,又张罗着牵马,更有人往里头通报。等到张越进去之后,管家荣善匆匆迎了出来,直接把张越带到了张辅的书房。

    张辅的书房依旧犹如昔日南京那番光景壁空空没有书架,只是正中挂着一幅端端正正却又气势十足的楷书,上头写着“忠义仁勇”。看见那一方鲜红的朱红大印,张越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是天子御笔,忍不住盯着那四个字多瞧了片刻。

    “不愧是沈民则的不记名弟子,一到我这儿就先瞧那四个字。这是之前你家媳妇来的那一天皇上赐下的御笔,指名挂在我这空空荡荡的书房。”张辅虽说不像朱勇那么喜欢结交文士,那么喜欢看书却总喜欢在晚饭后在这间名不副实的书房中坐一会。此时,他笑呵呵地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蒲团,这才问道,“你这个大忙人这么晚来见我,是有事么?”

    “皇上给大堂伯的这四个字怕是从古至今的武将最是渴望的评价了。”行过礼后在张辅对面坐下,张越就把今天海寿所讲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然后便认认真真地问道,“大堂伯之前在宣府练过一年多的兵所以我想问问关于此行,您有什么提点?”

    张辅如今只朝朔望加上专心备北征,不问其他国事,因此之前并不知道任何风声。乍闻此讯的惊愕过后,他就皱起了眉头,细细思量了一会,他便收起了面上的笑容:“你知道小小一个交,让朝廷折损了多少文武?”

    尽管问的是宣府,张辅答的却是交,但张越却并没有认为张辅是有意卖关子。由于之前他进呈过交方略,也整理过相关资料,略一思索便答道:“陈季扩反,都指挥同知徐政战死于盘滩;简定之乱,参赞黔国公军务的刘俊尚书以及交都指挥使吕毅和交参政刘昱败死;黎利作乱,交左右参政冯贵、侯保御敌战死……”

    “好了,单单这些就够了。”张摆了摆手,随即一字一句地说,“我只告诉你,这些人当中尽有被称之为一时才俊的人物,真正身临战阵却都是一一陨落,所以哪怕是宣府驻扎重兵,但却难敌蒙元入寇时的来去如风,你先要做的就是小心。镇守宣府的兴安伯徐亨乃是第一代兴安伯的孙子,曾经和我搭档了好几回,应该会照拂你。但镇守中官王冠乃是昔日司礼监太监黄俨的干儿子,如今听说却投靠了御马监太监刘永诚,你得留心。此外……”

    张辅乃是宿,曾经练兵宣府万全,军务自是娴熟。这一提点就是小半个时辰,张越一一记下,最后谢过之后便肃手一揖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大堂伯,皇上这次北征,会不会带上皇太孙随行?”

    “很难说,若是以前一次北征皇太孙差点遇险来看,皇上说不定会有所犹豫。但皇上一直想要培养一个马上马下尽皆了得的太平天子,所以但只要人提出,皇上必定会欣然带上皇太孙。但是从东宫来看,无论皇太子太子妃抑或是皇太孙,恐怕都不会愿意去。毕竟,这趟北征太勉强了,没有夏原吉居中统筹,恐怕粮饷比上一次还要吃紧。况且,皇太子身体不好。”

    想张辅曾经说过汉王朱高煦常常有信写给朝中勋贵,张越心中自是了然。朱~老了,朱高炽身体不好,若是朱瞻基跟着北征出了什么“意外”,已经老了的朱棣天知道在回程时是否能挺住,若是京师的朱高炽再有什么万一,文官们未必就能镇压局面。他这次出之前,是该把张辅手头那些汉王私信的事情解决一下了。时不我与,不能一直等下去。

    深夜,~,正在家中宴请几个朋友。当初皇帝追封了父亲张玉为荣国公之后,体恤张家满门忠勇,当初未及抚恤,因此在赏赐和勋田上格外优厚。而其后张辅获封英国公,在分家的时候就把家产平分给了他和张。于是,尽管他官职不过四品,但要说家底,竟是比寻常勋贵还殷实丰厚,日子也过得异常豪侈。

    这会儿桌子上都是珍馐佳肴,耳边都是阿谀奉承,张嘴里虽说笑着,心里却另有一番盘算。二哥张他是从来就看不上的,除了骄奢淫逸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儿子没管教好也就罢了,好好的女儿还许给了富阳侯李茂芳,只怕是嫁了人就要守望门寡。大哥张辅虽说已经是英国公,但谨慎得和一个老头似的,也不知道活用那权利和信赖。

    只恨时不我予,否则指不定他也能得一个国公!

    酒足饭饱送走了客人,张方才带着酒气回到了后院。才踏进自己的屋子,他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张瑾站在那儿,不禁奇怪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爹,我刚刚从外头回来,有人让我捎带给您一封信。”见张眉头一挑要火,张瑾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那人问了一句可还记得当初乐安州之事,所以我没敢回绝他。”

    饶是张素来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这会儿也不禁面露惊容。撕开那封信取出信笺匆匆一看,他立刻紧紧皱起了眉头。那信上并没有什么罗罗嗦嗦的话,只有一行简简单单的字。

    “谏皇太孙随帝北征,知名不具。”

    “该死,他为什么死了也不放过我!”

    张一狠把那信笺揉成一团摔在地上,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这一着不慎被人捏了把柄,难道就要给人抰制一辈子?

    ps:最近确实慢了点琐碎了一点,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有作用的。另,不是我喜欢朱棣这么个皇帝,俺其实并不喜欢他,事实上明朝的皇帝都够古怪的,个人也并不喜欢古代那些皇帝……但这么个上司就这个脾气,直接,酷烈,嗯,但还是那句话,总比假道学好。月票榜上目前正是最危急的时候,恳请大家要是有第二张第三张就砸给我,谢谢!

第四百六十章 信得过谁

    宫官员时时刻刻念叨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垂天下。

    而朱棣身体力行教导的却是无武不能成事,只有驾驭了武官,方才不惧于任何对皇权的挑战,方才能够震慑那些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人。

    因此,面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教导方式,朱瞻基这肩膀上的压力自然是非同小可。况且,父亲这东宫储君的位子虽说早在永乐二年就已经确定,但这么多年来即使不说危若累卵,却也得时时刻刻提防来自汉王赵王乃至于皇帝的威胁。于是,神经老是绷得太紧的他便爱上了斗蟋蟀,最初是为了在那蟋蟀争斗中一舒心头郁闷,后来就一不可收拾。

    然而,如今天气渐凉,蟋蟀渐渐都不喜活动,因此这桩解乏的勾当自然也没法实行,整天闷在东宫面对那些丁是丁卯是卯的官员,他也实在没那个兴致,索性常常去西苑散心。这天他带了几个太监刚刚从端本宫出了东华门,后头就传来了一个叫唤声,回头一看便现那是御马监少监海寿,后头还跟着几个锦衣卫,八个小太监一人抱着一个篓子。

    “你昨天才刚刚出宫宣旨,今天看这架势又要到哪家府邸去?这原本都是司礼监的勾当,如今倒都是常常派你,到时候司礼监太监的位子指不定就轮到你了。”

    尽管心里想过,这种话海寿自然是万万不敢承认的,更不敢把朱瞻基这戏谑当真。此时他连忙陪笑道:“司礼监如今只有6公公一个人管着,他还得提督东厂,有些事情就忙不过来,所以皇上才会挑上了小的。殿下这话要是给别人听见可了不得,谁不知道那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都盯着那个位子可没打算和人去争,能把御马监的事管好就知足了。”

    于是,见朱瞻基哂然一笑,乎确实只是在打趣自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今天的差事,其实是因为江南又贡了蜜桔来,皇上刚刚已经让人赏了东宫和几位皇孙殿下余下的除了分赐勋贵大臣的那些,这八篓是送去赵王府和安阳王府的。”

    年前那场闹沸沸扬扬的造反逆案,别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而赵王朱高燧这个始作俑也是软禁至今。即便如此,逢年过节的赏赐仍是少不了这位亲王,此次赏赐蜜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此朱瞻基并没有在意。只是,他扬起马鞭正打算走,却不想海寿忽然上前抓住了他的缰绳,压低声音又说了一番话。

    “殿下有一件事小的得您提个醒。今天皇上正好和大臣商议过北征,后来又叫了武安侯和几位勋贵陪着去御苑骑马射箭,间中正好说起是否让您随行的事。锦衣卫指挥佥事张盛赞殿下您文武双全,颇有皇上昔日之风加上司礼监6公公也在旁边撺掇了几句,所以皇上已经决定到时候带您一块北征而且已经命人去知会内阁的几位大人,您可得有个预备。”

    这是有处可查的实话,因此海寿丝毫不怕朱瞻基会认为自己是挑拨离间。

    笑呵呵地行了他便回身招招手。带着人匆匆走了。而朱瞻基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大出意料。他分明记得在之前去乾清宫请安地时候。朱棣还吩咐过让他在京师好生辅佐朱高炽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还有那个张。那个6丰们究竟是安地什么心?

    他究竟能信得过谁?

    看到朱瞻基掉转马头。黄润立刻趣地上前问道:“殿下是回端本宫?”

    “回去换一身衣服。我要出宫走走!”

    虽说心头大讶。但黄润不敢违逆。当下就喝令一应随从簇拥着朱瞻基回了端本宫西边地皇太孙宫。换了一身便服。朱瞻基点了黄润随行。又挑了几个锦衣卫便从东华门出了宫。他前脚刚走。后脚立刻有人去端敬殿禀报。相比大皱眉头地朱高炽。太子妃张氏却只是吩咐不许传扬就把来人打走了。转过头却命人去打听乾清宫那儿有什么讯息。

    自从三大殿灾百官谏迁都事之后。朝廷再次下旨迁江左良家闾右于京师。因此。原本那些空空荡荡地里坊街道中66续续搬来了许多人家。就是大街小巷地行人也比往日多了许多。朱瞻基平日出宫时多半都是跟着朱棣。这一回又没有什么预定目地。只是一味闲逛。因此常常偏要往人多地地方挤。这就苦了随行地众人。一面要护卫这位主儿地安全。一面还要留心四周地人。黄润出了一身臭汗。心里叫苦连天。一个劲地担心回去之后会

    责罚。

    逛着逛着,一行人便来到了西长安街上的大庆寿寺。虽说不是什么烧香拜佛的好日子,但大街上沿墙根仍是停了一溜车马轿子,进进出出的香客络绎不绝。虽说平日对于烧香拜佛之类的勾当很不以为然,但一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他又有些犹豫,有心进去求一张平安符送给父亲朱高炽。就这么一怔的功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大公子?”

    这个少见的称呼让朱瞻基愣了一愣,转头看见是张越,他顿时恍然大悟,遂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却原来是你。如今不是兵部最忙的时候么,你怎么跑出来偷懒?”

    “大公子说笑了,赵尚书如今雷厉风行,上上下下谁敢偷懒。这会儿正好午休,我趁机去军器局走了一趟回来,也省得下午忙没工夫去。我这会儿连午饭都没吃,哪里敢偷懒?”

    张越这话乃是真半假,虽说他刚刚办完公务是不错,但也是得了锦衣卫的讯息,这才在半道上和朱瞻基撞了个正着。他扫了一眼那人头攒动的大庆寿寺,因笑道,“这大庆寿寺如今香火旺盛得很,我家那小子的寄名符就是供在这里,除此之外,看这进出人流如织的模样,也不知道这里一日间能卖出多少平安符。”

    “人家好好的方外之地,被一个卖字便损得俗不可耐。”

    朱瞻基没好笑骂一句,求平安符的心思也就淡了很多,毕竟原就是一时起意。由于张越说起这会儿尚未吃饭,他顿时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遂把脸一板道:“这外头的地方你熟,找个干净又安静的去处请我吃一顿饭。我这随从一共十多号人,你一并请了。”

    堂堂皇太孙既然张口要吃请,张越自然不会拒绝。看了看这西长安街,他便笑道:“前门大街虽说有不少酒楼饭庄,但五军都督府和六部衙门多半都是把那儿当成了饭堂,免不了喧闹。若是再走远些,大伙儿恐怕就要饿坏了。这庆寿寺的平安符固然有名,但更有名的却是这儿后头整治的精致素,干脆到那儿尝尝如何?”

    朱基除了御膳房的温火膳其他的都无所谓,能够有份跟着朱瞻基的随从早就摆脱了大鱼大肉那种小康阶段,张越这提议自然人人说好。

    于是,一群人便到了寺后的沁芳。因顾氏和王夫人都是笃信佛教的人,乃是庆寿寺的大金主之一,因此尽管这大中午素生意极好,仍然腾出了两个单独的宽大包厢。

    黄润最是了解朱瞻基的心思,把:行锦衣卫和那些小太监赶去了另一个包厢,自己则是随身伺候。不一会儿,桌上就上了香面筋、素翡翠鸡片、香椿拌豆芽等等五六样菜。朱瞻基每样菜抰了几筷子,对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自是赞不绝口,却浑然不知旁边的黄润已经是满心苦笑。但即使好吃,他也都是浅尝辄止,旋即就对张越举起了茶盏。

    “我知道你不日就要远行,今天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张越连忙欠了欠身,却是笑道:“这事情尚未过明路,想不到还是人尽皆知了。”

    “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如此,等到你知道的时候才现,自己这个当事人居然是最后知道消息的。”朱瞻基嗤笑一声,旋即竟是再也按捺不住心绪,当下就漫不经心地说,“横竖明年开春我也是要跟着皇爷爷北征的,到时候总有碰头的机会,这一杯与其说是给你饯行,还不如说是同病相怜。”

    原还在思量着如何开口最是妥当,闻听此言,张越立刻把满肚子思量都丢到了一边,甚至忘了这年头最要紧的什么上下尊卑,瞪大了眼睛问道:“殿下刚刚说……同病相怜?”

    “你家老祖母已经快七十了,如今她的病还没个准数,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你这个最喜爱的孙子却要远赴北边,难道你不担心留在京师的她?不担心她有什么万一张家四分五裂?”

    尽管朱瞻基只是说了半截话,但想到袁方暗示过朱高炽不耐久劳,东宫事务不少都是太子妃打理,张越一下子就醒悟了过来。他更想到,在别人看来,朱如今年过六旬,这样的长途劳顿能否禁得住也未必可知而他也不能迷信历史,其它的都能改变,皇帝的寿命又何尝不能?

    沉吟片刻,他便开口说道:“殿下如果信得过,臣倒是有些想法。”

第四百六十一章 探监和狭路相逢

    抚司衙门和锦衣卫衙门并不在同一个地方,毕竟,了一座阴森森的监牢。这诏狱不同于刑部大牢或大理寺监,但凡只要进来的便是钦犯。有的没过几天就会押赴西四牌楼直接处决,有的则是关上三年五载,有的则是在蹲上几天至几十天大牢不等之后,被重新放出来官复原职。总而言之,大牢中每天都上演着几幕悲喜剧,牢头狱吏都已经习惯了。

    尽管按例不许狱吏私自传带外头的东西,但狱中不少犯人都已经是关了多年,难免有家人牵挂惦记,于是少不得就有人疏通关节,悄悄打点些东西送进来。毕竟,倘若只是北镇抚司供应的牢饭和那点微薄四季衣物,犯人别说熬十年八载,就是十天半个月也难能。只要肯掏钱,别说是东西,就是人也能乔装打扮带进来。

    这天,三个身穿灰布衣裳的人悄悄进了北镇抚司那个不起眼的后门,在一个狱吏的带领下穿过了一条阴森森的小径,最后被带到了一间简陋的屋子中。看守最要紧犯人的南监牢头吴成早就等在了这里,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他就现三个人都面生得很,于是便对那个狱吏招了招手,旋即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都是来看谁的,交了多少数目?”

    那狱吏比划了一个巴掌:“都是咱们的老关系介绍的,决计没有问题。

    那个来送冬衣的是夏家家人,另两个则是来看那位杜学士的,老规矩,每人收了一千贯宝钞,外加这个数。”

    看到那两个人那里嘀嘀咕咕做手势,小五顿时撇了撇嘴想要伸手去拉张越的袖子,最终还是忍住了。而张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赫赫有名的北镇抚司大牢,想起那些在这里一坐牢就是十年八年的前辈们,他心中顿时充满了高山仰止的敬仰。

    恐怕他只要在这里呆上日了!

    “你们三个,矩之类的想必之前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们。我只吩咐一句,顶多两刻钟,到了时辰必须走人。若是在牢里头说什么犯禁的话,别怪我不认各位是什么身份!”

    吴成大在得知了那个令满意的数字之后,最终还是打消了疑心,毕竟,这是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都默认的勾当,除非是皇帝微服亲临则绝不可能管他们这点小勾当。见三人都是点头,他便懒洋洋站起身来,随即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南监供犯人押解出入的正门看守异常严密,他自然不会把人从这边带,因此走的便是送饭出入的狭窄侧门。等到入了里间,他感到背后人有些迟刻就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磨磨蹭蹭干什么,时间从刚刚就开算了,耽误了时辰我可不管!”

    吃这一催。张:连忙加快了脚步。他刚刚在外头时就注意到这监牢不是寻常土砖墙。而是用石头垒地。一概用灰浆勾缝会儿凭借火炬地微光依稀能看到地上铺着青石板。空气流通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闻着只有微微地霉臭地气息。但大约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却是潮湿得很。角落里甚至能看到水痕和青苔。

    走完这条狭窄地过道能看到一间间犹如鸽子笼一般地监房。他们跟着那牢头从门前走过时。木栅栏里头地人不少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即就传来了不少叹气声。却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大失所望。张越随眼一扫现内中地器具收拾得还算整齐。只是那监房中透气地窗子开得极高怕是再高大地人。也难能依靠那气窗看清楚高墙外头地情形。

    南监地走道乃是四方形。每走一完一边就要重新开门。当打开第三扇门地时候。走入其中地张越就觉察到了这里和前头两处地不同。听闻人声。每间监房地主人都是纹丝不动无动于衷。该休息地休息该看书地看书。根本没有人关注外头地动静。这时候。前头地吴成大就低声说道:“这儿几位大人关了七八年。早就不以为奇了。夏大人杜学士就在前头。”

    等到一行人走过去了。其中三间监房中地人方才抬起了头。夏原吉吴中杜下狱地事情他们都听说了。然而。对于在狱中一关就是九年地他们来说。这些事情就是关心了也没有作用。他们唯一地希望就只有皇太子平安登基。若是等不到那一天。他们这七八年地大牢就白蹲了。若是没有那一天。他们恐怕得把这牢底坐穿。于是。当杨地监房里再次传出了琅琅读书声之后。黄淮和金问也都低下头去看手中地书卷。再也没理会外头地情形。

    吴中夏原吉杜三人地监房正好毗邻。尽管在外头是两个尚书一个阁臣。但这南监中和别地犯人也没什么不同。一样地监房一样地用具。唯一不同地就是伙食。三家人都是每隔几日送一次吃食。虽说好端端地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以防有人夹带。但总比吃那猪

    地牢饭强。此时。吴成大把三人带到监房前。旋即嘴。

    “最后提醒一声,这儿是诏狱,你们自己说话悠着点。”

    话音刚落,张越就看到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一下子扑了上去,双手抓着那栅栏低低地叫了一声爹爹。他早知道这就是夏原吉的独子,这会儿便不再去看别人,拉着一下子变得呆若木鸡的小五上了前,冲着里头低声叫道:“岳父!”

    “爹爹!”

    监房之中并不供应薪炭,但犯人家属若出得起钱,冬日烧炭盆夏日供凉水也不算什么,杜这儿便是九月就烧起了炭盆。

    刚刚听到动静时候,他就瞧见外头有人,但隐隐约约看不分明,此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饶是一贯他处变不惊,也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疾步走上前来,见小五脸靠在栅栏上泪流满面,连忙安抚了她几句而又狠狠瞪了张越一眼:“胡闹,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连小五也带来了!”

    “姐姐也来就在外头的车上!”小五使劲擦了擦脸这才抽噎着说,“姐姐原本是想一块进来的,但人家说只能进来两个人,她就说让姐夫来听听您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又说让我给爹爹您诊诊脉,别因为这阴暗的地方落下了病根……这是娘让我捎带给您的,说是她闲来没事编成的草垫子,您如今在这潮湿的地方正好使得上;这是姐姐亲手做的棉衣,因为担心冬天太冷以多搁了棉花,结果太厚了一些;这是姐夫整理出来的几本书……”

    看到小五一面吸着鼻子,面从那个硕大的包袱中从里往外掏东西;看到张越手扶栅栏站在那儿,只是始终盯着自己看,杜禁笑了起来。等到小五絮絮叨叨说完,他便顺着她的意思伸出手去由着她折腾才看向了张越。

    “是不是你又要出京,而且一时半会来?”

    “岳父怎么知?”

    “上次我下狱之后你也没来望,这一回我想着你应该不会这么沉不住气,没料到你不但来了,还把她们也都带了来。”杜仔细端详着张越,继而便淡淡地说“我和夏尚书下狱之后,没几天吴尚书也跟着关了进来,我知道外头必定是又生了什么大事。你如今也已经独挡一面了,别的话我也没什么好问好说的,一路多加小心就是。”

    张越见杜绝口不问外头究竟生了什么心中明白岳父必是担心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见出什么祸事。因此也绝口不提刚刚在朝会上接到正式任命,三天之后就要出前往宣府。看了一眼牢中那简单的桌椅就现桌子上堆了一叠厚厚的稿纸,当即开口说道:“若是您有什么写成的东西如交给我,到时候让绾妹整理整理。”

    “不用了,从诏狱往外传递东西毕竟担着干系,不但是你,就连带你进来的人也吃罪不起。横竖每天早上都有人收走昨日的手稿,这种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也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了。”说到第二次,杜的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苦笑,随即扭头看着小五,“小五,都已经好一会了,还没有结果?”

    “爹爹您还说,哪有您这样的病人,诊脉的时候还只顾说话!”小五没好气地撅了撅嘴,这才松开了杜的手,认认真真地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爹爹您一定要放宽心,我回去之后让娘在饮食上再调整一下就好……”

    那边的吴成大这会儿已经是目瞪口呆。夏原吉的亲生儿子来探监也就算了,毕竟夏家如今已经抄家籍没,除非夏原吉放出去,否则夏家也就没法翻身了;但是,来探望杜的居然是张越,这就不一样了,那毕竟是朝廷命官,背后还有偌大一个张家。幸好他没有苛待凡人,否则虽说人家管不到他的头上,但只要用些手段,他就不用在京师厮混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另一边尽头处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扭头望去就看到那边的门开克。看清楚那几个大摇大摆进来的人,他一下子感到全身血脉都冻僵了。

    那竟然是如今凌驾于锦衣卫之上的那位东厂督主!老天爷,这下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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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做人不能脚踏两只船

    朱门风流第四百六十二章做人不能脚踏两只船

    礼监实权少监。东厂督主。这两个头衔足以把6丰和太监区分开来。然而。这些天他没了从前的意气风踌躇志。眉头总是皱着。于是三十出头的人愣是多了几根抬头纹。早上梳头时还每每找出白。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原本是想利用掌管东的机会好好抓一抓文武百官的把柄。的忽然变成了自己被人死死制住没法动弹?

    满心烦躁的他这会第一次走进镇抚司诏狱。里却完全没注意四周这阴森森的景象直到耳畔响起了一个气急败1声音。他这才回过神。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入北镇抚司诏狱!来啊。把这几个目无王法的家伙拿下!”

    有人私入诏狱?6闻声抬头。看清不远处那个人。再现自己的几个随从一下子蜂拥上去。他几乎是|意识的出声喝止道:“全都站住。冒冒失失的成什么统!”

    眼看那几个人讪的停住步子回转来。他便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那个狐假虎威的小太监。心中不禁后悔今天自己带的怎么就不是程九那个机灵小子。继而忽的想起了什么。顿时面露凶光:“咱家看目无王法的是你。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越过咱家下令!来人。把这小子拖出好看着。别让他多说一个字!”除了那小太监。丰带来的都是自己最信的过的心腹。话音刚落。梁铭就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一下手刀狠狠的切在那小太监的脖子后头。一下子把人给打昏了过去。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连忙分出了两个把人拖了出去。直到这个时候。6丰才拿出了一条雪白的帕子擦了擦脑门。心中不无恼火。终日打雁反雁啄这次他险些给人当了枪使!就想下头报有人私探北镇抚司诏狱的时候。这平日不怎么机灵的小子怎么死活撺掇他亲自来看看。却原来是别有用心。此时此刻他定定神。当下便当作没看见张越似的。径直对吴成大走去。

    “蠢货。眼是送|时辰么?这大牢里头都是顶顶要紧的人。要是三餐没个准数。回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一条贱命抵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这回咱家就饶过你。做完了事情赶紧把他们领出去。别让人看见!”原以为这次必死无的吴成大呆呆愣愣的听完了这番训斥。直到耳畔传来刺耳的关门声他这才一个激惊醒了过来。看见夏原吉的子夏仍只顾和夏原吉话。他不觉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喝骂时。却冷不丁瞧见张越扭过脑袋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于是立刻闭上了嘴。度日如年的熬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等到张越和小五转身走过来。当下立刻端起笑脸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包袱随手搁在了监房外头的一张木桌上。“您二位尽管心。这包袱里头的东西待会小的一定一件不拉全都送进去给杜大人。眼|时辰已经不早了。赶紧走吧!喂。那边的该走了。别拖拖拉拉的!”

    张越回身瞧了一眼又对着杜桢,了点头。瞧见夏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而苍苍夏原吉正面色复杂的站在那儿。他略一思忖便随手解下腰中钱囊。一脑儿都塞到吴成大手中:“好好照应我岳父和夏大人吴大人。这点算我请大活儿吃酒。”

    吴成大熟的一捏就知道里头不铜钱而是碎银子。登时眉开笑连声应承不迭。而夏这会儿已经从乍见老父的激动中回过了神想起刚刚的情形。他是有些后怕及至听张越这么说。他一下子想起了对方的身份。连忙前道了谢。旁边的小五却没注意这些。眼睛时时刻刻都注视着那木栅栏。恨不的将其剜出几个洞来好放人出来。

    耽搁了片刻。吴成大连忙把人往外头带。等到出了南监侧门。他干脆顺着小径直接把人送到了外头。谁曾想那两扇斑驳掉漆的大门一拉开。他就看到门前站着几个服色鲜的锦衣卫。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两条腿忍不住打起嗦。

    “小张大人。6公公在那边的马车上。请您过去一晤。”

    面对一本正经的沐。张越不禁想起了一句俗话——身在曹营心在汉。点头答应之后。他就吩咐小五先去和杜会合不用等他。随即就跟着那几个锦衣卫朝小巷另一头走去。眼见这拨人走开。吴成大方才长长吁了一口大气。也不管小五和夏还在朝那边张望。退后几步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心中下定了决心。

    十天……不。至少个月之内。他再也不做这种吓死人不偿命

    了!赚钱固然要紧。小命更要紧!

    6丰的马车乃是寻常常的云头青幔车。车厢里头的铺陈却很是不凡。青罗绣花椅和椅垫。织锦的毯。梅花式花木小几。红松的车厢壁用清漆刷过数道。然后从里钉上了抹绒。张越了车后。看到6丰一个紫壶正沏茶。不禁微微一笑。

    “6公公真是好享受。”

    “小张大人。你这不是成心为难咱家么?你什么时候不好来探监。咱家难的来北镇抚司巡视。偏偏就撞上了你!”6丰放上了手中的茶壶。见张越在对面坐下。他就没好气的说。“虽说这事情咱家能替你瞒下。可你的胆子也太了。这次是咱家瞧见。要是别人呢?”

    “6公公可要知道。这是北镇抚诏狱。能够进来的除了你。也就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其他头头脑脑。若不是外头望风人被抓了个正着。从另一边溜出去乃是轻轻巧巧的。要是真被别人抓了。我自然只好自认倒霉。”张越微微一笑。便起了那个小小的紫砂茶杯。漫不经的抿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说。“我当然不是那种胆大包天的人。我不是过几天就要走么?这回临走前来探望岳父。乃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只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张扬。所以我便走了别人那般的老路进来。免的有人知道说闲话。”

    6丰一下子捏了中茶杯。直到觉的手指被烫的钻心似的疼痛。他这才赶紧将其搁在小几上。然后轻轻揉搓着红的手指。那心情一下子变极其糟糕。张越这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决不会信口开河。既然如此说就真是皇帝默许的勾当!那会儿他在外头把望风的人给扣下了。幸好后来第一时间权衡利弊不曾贸贸然翻脸。否则这次张越固然倒霉。皇帝到时候必定气恼他小题大做。他也的惹上一身臊。

    想到这里。他禁心有余悸的吁了一口气。随即|笑道:“好在咱家想到和你的交情不一般。再加上杜大人又确实冤枉。所以就打算息事宁人。否则岂不是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这紫砂和紫砂茶杯是不是刘达和那两个工匠捣鼓出来的玩意?张越一口饮尽了紫砂茶杯中的茶水。心中忽然钻出了一个不相关的念头。随即才笑道:“我和6公公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刚刚我知道你一定会帮忙遮掩。这个大人情我记下了。话说来。我前天听皇太孙殿下说。6公公曾经在皇上面前提起让皇太孙殿下随皇上一同北征?”

    拿起茶壶正给张越茶的6丰听着前头的话。面上不禁微微一笑。暗想张越这话还真是让人心里舒坦。但听到最后一句。他顿时一个失神。那滚烫的茶半都泼在了高几上。醒悟过来的手忙脚乱的随手抓起一块绢帕擦干了头的水。这才信手撂下茶壶。

    那时候皇帝好在一群勋贵骑马射箭。他也是不的已而为之。所以只是在张的夸赞之后趁机低声嘀咕了一句。除了皇帝应该没人听到。怎么会传入皇太孙中?等等。|时候勋贵们确实隔着还远。可旁边的太监却不少……那帮该死的阉人。肯定是给哪个看不顺眼他的大太监通风报信。这要是皇太孙为此恼了他那就糟了。死不认账也不妥……

    想到这些天己被人挟制焦头烂额。甚至连个量的人都没有。再想想张越刚刚说欠自己一个人情。一直以来也帮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忙。他不禁有些动心

    左思右想。他咬咬一横。双手撑着那高几前倾了身子。再次压低了。

    “小张大人。咱们也是老交情了。咱家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主意。你说。倘若一个人不慎错了一件事。结果知道这件事的人却趁机要挟他听命行事。他要是不听。被上司知道了必然重责;要是听了。免不了会罪很有希望上的接班人。他该怎么办?”

    “那就要看他原本的错有多大。同时的做个取舍。”张越原本还想一步步继续诱导。不想6丰一下子就把底子亮了出来。愣了一愣。他就明白了对方的麻烦所在。略一吟就趁热打铁的说。“做人不能脚踏两只船。与其严守中立。不若准了方向。要知道。人家既然可以用把柄挟制那个人。日后做成了事情难免不把那人扔出去。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与其左顾右盼。不如干脆暗中对那接任者坦陈实情。拼着挨责罚。总比以后当弃子强!”

第四百六十三章 维护

    管早在永乐初。平就升格为北京。但由于最初少。因此郊外有许多无主荒的。除了少数人看准了方向雇了长工耕种开荒置办田庄。大多数人最初都只是在江南置产。直到迁都一事正式摆上了台面。北京周围的熟的方才变的炙手可热了起来。毕竟。江南粮价极贱。田的出产卖了之后把钱送到京师还是的买粮食。这一进一出的差价便承受不起。于是。通州怀柔密保定等州县遍的都是勋贵家的田庄。就是不计其数的荒的上也多了少农人。由于听了当初张辅的话。保定侯府早早置办了几百顷田的。孟贤出事之后。孟瑛想到侄儿侄女无父无母。又都搬到了城外去住。日子难免艰难。便悄悄的让孟俊将一个一千亩的田庄转到了孟韬孟繁兄弟名下。平日虽说不好常常望。逢年过节却仍是一概如往日送节礼。

    这天乃是九月十五。午时分。一辆马车和几辆大车就驶进了廊房胡同。保定侯府正门的门房现这车是冲自己家来的。

    不下台阶盘问了几句。的知是城外黄村那边住着的孟韬孟繁兄弟打人从庄子上送东西两个门房面面相觑了一会。慌忙把人往西角门上领。随即又赶紧往里头通报。

    四辆大车不过是些鲜肉菜蔬。而马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个身穿素白杭绢小。银色棉裙。外头罩着素色比甲的年轻姑娘。正是翠墨。及至内中有管家迎了出来。她奉上了主人的拜帖。随即大大方方的说:“今年北直隶境内好些的方都了水灾。幸好咱们家的田庄都没事。夏天的粮食也是丰收。所以少爷小姐们就打我上京师送些东西也多谢侯府这一年的照应。若是夫人奶奶们没空接见。就麻烦管家代为致意就是。”

    那管家原是平素常常去黄村探望送东西的。自然认的翠墨此时听她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完完全全一副管事姑娘的做派。心中不由的嗟叹时事造人。由于大少爷孟俊走了之后。吕夫人亲自出面收拾了一番家里那些胡言乱语的下人。之后就一如既往的任事不管。因此这家务依旧是张晴料理因此这会儿想起两边都不在家。他不有些迟疑。

    沉吟片刻他道:“翠墨姑娘既然是代几位少爷小姐来。夫人和大奶奶原本是该见的。只是今儿个十五。夫人去了,寿寺进香大奶奶去阳武伯府探望老人了。其他两位奶奶年轻脸嫩。都是不管这些杂务的。要不翠墨姑娘坐一坐。用过午饭等夫人和大奶回来?”

    “那就不用。”翠墨施礼。好的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请管家回复保定侯和夫人就是。说是家里人一切都好。多谢他们一直记着。等到少爷小姐们孝期满了之后。一定亲自登门拜见。”

    离开了廊房胡同翠墨便拿出一串赏了那几个推车进城的庄户汉子。又打了他|去。自己却上了马车直奔前门大街。

    这还是她去年年末离开京师之,第一回进城。透过车帘看着外头那愈兴旺的街市。她却全无半点兴趣。心里只惦记着去前门大街的万香捎带几样精致点心回去也好哄一哄家里年纪尚小的几位少爷小姐。

    前门大街因正对大门前头是五军都督府和部衙门。因此沿街两侧有不少商铺和饮食铺。在万香前下了马车翠墨便吩咐那车夫靠在一旁等。自己则是径直从大门进去。见前头还有几位客人。她就随的往柜台上瞥了眼。还没决定好要买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翠墨。你倒是好的胆子。居然进北,。”

    旋风似的转过来。翠墨立刻就认出了面前那个身穿宝蓝色衫子的壮汉不禁惊慌的往后|了两步。想到自己那一回去安阳王府到消息时的伤心绝望。她只觉一颗心死揪成了一团。怒火立时取代了惊惧。竟是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勇气反唇相讥了一句。

    “我一个白白的人。为什么不敢进京?”

    “好个牙

    |齿的丫头。你既然进京。那就跟我回去见千岁爷吧。”王府护卫孔笑一声。一把抓住了翠墨的手腕子。见她开口想要嚷嚷。他便阴恻恻的说道。“你要叫嚷尽管试一试。看看这北京城有谁敢管咱们安阳王府的事。”

    眼见店内掌柜伙计和客人全都吓的跑光了。孔叶不禁更加的意了起来。又嘿嘿笑道:“要不是你爹爹那边忽然闹出了一场爆炸。当初事情也不至于如此。要不是岁爷不想惹事。你以为你能在黄村躲到今天?背主乃是该打死的大罪。要

    岁爷援手。你们一家早就死了。千岁爷如今正愁没丫头能送给寿光王。让我去买几个。谁知道偏巧就撞上了你。

    你娘是王府下葬。你爹是王府出钱赎的罪。你就不该报咱们王府的恩德?”

    冷笑一声便使劲把翠墨往外拖。快到门口时。他忽然感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沉甸甸的手。一之间竟是无法动弹。气急败坏的他恶狠狠的回过头。骂骂咧咧的出了几个脏。却看清了后头出手那汉子的服色。精悍健壮的体格也就罢了。可金鹅帽和宝相花大以及纹靴却是锦衣卫校尉的招牌服饰。

    忖度自己的主子也愿意惹上锦衣卫。孔叶只的恨恨的放下了手。却仍是不愿意就此放过容易逮着的人。须。那几锦衣卫校尉左右让开。却是一个年轻人慢悠悠的踱了进来。只见他身穿大红五彩云霞纹的锦袍。脚踏鹿皮靴。面白无须。只是眼神中透着阴。由于常常跟着各方勋贵官员打交。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那盛气登时少了一半。倘若是从前。打着左右逢源主意的6丰看到刚刚这种情形必定是当作没看到。但他刚刚和越分手。已经下定了决心。走到近前便眯缝眼睛淡的说道:“这儿京师。你们个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姑娘家拉拉扯扯的。难道就不怕坏安阳王的声?”

    惊魂未定的翠有人出面解围。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她却不敢在这里久留。挪动了步就赶紧一头逃出了万香踉踉跄跄奔出了十几步。她听到身后稀传来了一个叫嚷声。顿时更加慌张了起来。瞧见旁边有一条小巷就慌不择路的跑进去。好容易来到小巷的尽头。感到背后不远处仿有好些脚步声。她更是本能的往前奔去。险些一头撞上了别人。

    “姑娘走路该小心些。咦。你是翠墨?”

    的这个声音。翠墨这才抬起头。认那人顿时大喜。来不及解说。她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人旁边。慌忙爬上车去。而忽然遇到这种古怪的情形。张越不禁四下里望了。现并没有撵在这丫头身后。心中顿的奇怪。忖度片刻方才一撩袍角上了车。

    上车之后。他就看到翠墨抱着膝缩在车子角落。身子仍在簌抖。当下竟是想起了当初大相国寺那个怯生生连话都不太会说的小女孩。轻轻唤了一声之后。见她抬起了头。他就开问道:“外头没人追你。你怎么这般模样?”

    翠墨却好似完全没听见似的。是更紧的抱住了双膝。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了起来。孟家的男男女女要为孟贤和吴夫人守孝。而她也一直都是浑身素。除了孟敏和孟孟繁兄弟之外。没人知道她是在为死去的爹娘守孝。她一直都强迫自己忘记父母的死。今天遇上了孔叶。那些一直被她死死摁着的往事一下子全都翻涌上了心头。让她几乎陷入了疯狂。

    张越越看她越的对劲。正打算吩咐车夫找一家医馆。却忽然听清楚了她那话语中的几个字。顿时留心了起来。虽说墨的语意含糊不清但他原本就对去年那场事变知之甚深。此时一面听一面揣摩。原本缺失的那几块东西渐渐被他拼出来。想到康家一家三口原本虽说贫贱。却还能彼此相依。如今却只剩下了翠墨一个人。他感到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那些阴谋够曝光。却是因为有那样一个刚烈的汉子矢志为妻子报仇。

    良久。翠墨从恍惚回过了神。这才觉察到自己经是泪流满面。看清楚对面坐着的人。她伸想去擦脸上的眼泪。却看到张越伸手递来一块帕子。虽说她曾经气恼过张越。但如今时过境迁早已不同当日。此时更是不由的想到了多年前那几颗让他

    |一家三口以维持生计的银角子。接过帕子使劲擦了擦脸。想到自己那些胡言乱语都被他听到了。她便紧攥着那一方绢帕。将以前的情刚刚的事情一一道来。

    即便张越早就不是容易激动的性子。这会儿仍然是火冒三丈。当初-那样厉害。如今因为利益而合流。这些个皇族真不是东西。看来他在走之前还的再作几手预备。以防人家还有什么算计。

    沉吟片刻。他便开说道:“我让人送你回去。安阳王虽说是郡王。以后兴许还是亲王。但也蹦不了几年了。你爹好样的。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别辜负了他维护你的一片心意。”

第四百六十四章 搭档和死党的区别

    于张越此行负责向宣府运送永乐手铳一万只,盔甲五朱~用人的惯例,自然少不得要派上一员内臣监管。这次北征皇帝盯得紧,在军需上头揩油又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上要运送的火药数目巨大,稍有不慎出了纰漏反而会倒霉,因此内府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头头脑脑谁都不乐意去。商量来商量去,好容易方才推选出了一个人来。

    这会儿,那个被一众同僚称之为皇上一定信得过的太监,脸上却黑得和煤炭似的。和张越并排走着的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旁边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柳条箱,最后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幸好咱家听了小张大人你的,悄悄向皇太孙殿下交了心,这才有皇太子给我说了一番好话,否则咱家就不单单走这么一趟,还得撂下这东厂和司礼监的差事,滚蛋到宣府去吹一辈子西北风!咱家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头就是漆黑一片,那么多人竟是联合起来算计咱家一个,就是师傅也不过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安慰话!他娘的,这帮混蛋!”

    张越不用侧头就知道6丰必定是咬牙切齿的表情,心里不由得莞尔。虽说对这个野心勃勃又贪得无厌的家伙颇有提防之心,但这一趟上宣府不比往日,要是随便派一个指手画脚的大太监,那还不如6丰。所以,他嘴上安慰了两句,目光却在留心周围的情景。

    这里是设在皇城乾明门右侧的内府兵仗局之前在兵部武库司时,要征兵器只要和工部军器局打交道,因此还是头一次踏足此间。军器局下辖的盔甲厂主掌制造盔甲,王恭厂则是负责依照符图在内官监督下制造普通火铳,而最最关键的火药则是归内府兵仗局生产。至于新式兵器的设计制造等等都是归这里负责。

    单单刚刚穿过一处工场,他就看到了上百名工匠,而据6丰所言,整个兵仗局的工匠总数更是高达两千人!

    不多时,终于有一拨人闻迎了出来。最前头的乃是一个水桶腰的太监,远远看着竟仿佛不是走出来而是滚出来。满脸堆笑的他领着众人上前行礼,这才卷了卷袖子说:“6公公和小张大人恕罪,因着这几天一直都在整理要运出去的东西,所以晚来了一步。只不过两位放心,这次都是吩咐他们挑选最好的货色……”

    “废话少说这回不是一去宣府就不回来,那些公务上的事情料你不敢玩花样!”

    既然是憋着一肚子火,:丰没法冲别人宣泄,只能把火气撒在了这个御马监太监刘永诚的干儿子身上。因见那胖太监点头哈腰连连应是越瞅了气恼的6丰一眼,随即就不动声色地将其拉到了一边低声提醒了几个字。这时候,6丰方才想起此次还有五百名京营精锐相随,他的安危还要着落在这些人身上,这才醒悟了过来。

    缓踱回去之后,他板着脸赶开了胖太监的那几个随从,旋即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是小张大人说合家也懒得和你计较。咱家只问你,这回是亲自来和你交割东西可有什么好东西孝敬?”

    面对这明目胆地索贿。那胖太监顿时大吃一惊眼见6丰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他不禁尴尬地搓了搓手陪笑道:“6公公这不是为难小地么?这兵仗局打交道地都是那些冷冰冰地东西是火药就是火铳。哪里及司礼监或是御用监地出息。要不。小地前些天刚刚得了一件上好地狐皮袍子……”

    “谁要你孝这些!”6丰一下子打断了对方地话。没好气地说道。“咱家是问你兵仗局有什么战场上能用地新玩意。咱家若是遇上了鞑子也能试一试威力。岂不是比你们在演武场上拿木头石头试验强?这事咱家会向皇上提一提。不会有你地干系!”

    那胖太监原本还准备狠狠心割肉放血。却不想6丰竟然变得如此好说话。顿时愣住了。然而。他转瞬间就醒悟了过来。心想兵仗局地东西又不是自己地。总比拿出真金白银强。于是。他立马连连点头道:“有有有。这会有几个工匠研制出了新型地神机箭和神枪。比以前地射程远不说。而且火药更不容易受潮。只不过做好了东西还只是在王恭厂地试验场上试验了两回。公公您看……”

    “说那么多废话干吗。既然你说好。那就各装上两箱子。到时候试一试再说。”

    6丰又追问了一番。见张越摇了摇头。他就止住了狮子大开口继续讹诈地主意。跟着张越按照单子上地名目数量一一审核装箱。等到离开了兵仗局。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对着张越说道:“小张大人。自从京营那里出了事情之后。皇上就再也没往里头派提督内臣。顶多是隔三差五派人过去看看。咱家过去恐怕安远侯也不会待见。这调人地勾当你去。别地事情有咱家料理

    还是上一回那些人。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对于这种比方,张越不禁暗笑,嘴上却是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两人正打算分道扬鏣的时候,兵仗局的大院门口却有一个小太监一溜烟跑了过来,才一站定就气喘吁吁地说道:“6公公,小张大人,都察院那边有人自动请缨,皇上大悦之下已经准了。”

    “准了?”6丰眉头一皱,再次气恼了起来,冲着张越就问道,“莫不是都察院那个脸皮最厚的老刘观成心和你过不去?海大头分明是说皇上让你亲自挑人的!如今开战在即,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随时可能打起来,那帮说得多做得少的御史谁会这么吃饱了撑着?”

    不等张越张口话小太监便连忙解释道:“听说是杨士奇杨阁老举荐到都察院学习理刑的一个进士,如今还是试监察御史,仿佛叫……仿佛叫于谦!”

    6丰对这个名异常陌生,但张越却是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对于都察院的情形半点不熟,所以干脆让胡七去向袁方求助预备挑一个不会拖后腿的老实人,谁知道选来选去竟是于谦自告奋勇。尽管那是日后赫赫大名的于少保,但眼下于谦却是初出茅庐,也不知道这一趟一起跟去宣府究竟是福是祸。

    “小张大人!”

    一个激灵回过神,见6丰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张越便笑道:“不妨事,反正都察院一大半人或许都是看咱们不顺眼的,去谁都一样。于廷益是新科进士,应该不像其他都察院于是那样逮着风就是雨,就是他好了。”

    一句咱们说6丰很是高兴原本就不把区区一个监察御史放在眼里,更何况于谦还只是在学习尚未正式授官,当下也懒得去计较此事,欣然点头便施施然离去。因乾明门靠近西宫出入便张越自是顺原路沿着护城河直行,过了西上北门和西上中门了护城河上的桥,他就顺着西华门边上的宫墙跟一路而行,最后出了右掖门。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他方才从长安左门出了宫城,这会儿却已经是晌午了。

    等在东长安街上的胡立刻牵马迎了上去,见过张越之后就低声说:“英国公刚刚从宫中出来好瞧见了我,所以让我转告少爷已经婉转劝过皇上,所以皇上改了主意次北征不带皇太孙随行,他还说少爷这次带上彭大哥,回头等大军到了宣府再还给他。”

    得张辅办成了此事,而且竟然在这当口又把彭十三借给了自己,张越心中自然异常欣喜,亦深感张辅好意。由于出之日就定在后日,他少不得赶回兵部衙门交割司务,由员外郎崔范之署理郎中之职,又去见了兵部尚书赵。当晚,武库司的几个同僚下属在杜康楼为他饯行,席间自然是觥筹交错频频劝酒,最后还是万世节够义气地替他很是挡了一通,最后两人全都是醉得骑不上马,胡七只能雇了马车送他们俩回去。

    坐在颠簸的上,半醉的张越瞅了一眼万世节,几乎想都不想地说道:“老万,虽说我家里兄弟姐妹多,但眼下能撑大梁的人却一个都不在,我不在这些天恐怕得麻烦你留心一下。还有我岳父,他如今还关在北镇抚司诏狱,即便有小五照应岳母,我媳妇也会照拂,但家里毕竟没个当家的男人,恐怕也得劳烦你和小夏了……”

    话还没说,酪酊大醉的万世节便没好气地摆摆手道:“你放心……放心走就是,你……你家就是我……我家,你……你岳父就是我……我岳父,我要……要有闲一定……一定过去帮忙!你……你这个家伙,多……多久没去杜家了……难……难道你岳……岳母没说过,我……我常常去……去看她么……”

    听到前头一句,张越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率性不羁的家伙还真是敢说。但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立刻就愣住了,心想万世节和他那老岳父又不熟,怎么会这么殷勤?奈何万世节越说越含糊,到最后那说话的字眼竟是让人难以分辨出来。饶是如此,他仍是不知不觉想到了某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这一年从年初的雷击三大殿引了燎原大火之后,几乎就是整一个多灾多难的时节,难道到年末他这死党还会闹出一桩喜剧不成?

    ps:家里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两周几乎被小小一个淋浴房搞崩溃了,真是杯具!谢谢大家投出的年终评选票,更谢谢那些居然几百几百票支持的朋友,还让我在前十呆了一段时间。嗯,月底了,希望大家能够把手里紧紧攥着的月票分润一两张出来,俺不想跟在人背后吃灰尘,泪奔……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临行

    月的北京虽还不至于天寒地冻,入夜却仍是极其阴起透气的雕花棱窗此时已经放了下来,原先糊窗户的青翠纱下午刚刚换成又厚又韧的棉纸。角落高几上的银烛台只点了一支蜡烛,这会儿剩下了一小半,红艳艳的火苗上上下下微微跳动着,映照在了靠墙黑漆螺钿大床的红绡帐上。

    这是张越在京师的最后一个晚上,夫妻俩这会儿就头挨着头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久久没有说一句话。侧头瞥了一眼同样醒得炯炯的妻子,张越忽然促狭地捏了捏她的面颊。见她没反应,他又轻轻掐了掐她那秀挺的鼻尖,却不料杜绾半支起胳膊翻转身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另一只藏在被子下头的手立刻还以颜色。

    “好娘子,我认错了还不行么?”

    很没诚意地讨饶了一句,又趁其不备在那红唇上留下一吻,他这才敏捷地躲开了去。等到闹够了,他方才举起双手笑嘻嘻地投了降。

    把玩着手中那一缕乌黑的秀,他既没有交待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再提那些繁琐的朝廷大事,而是想起了当日在栖霞寺的那一次初会。

    “那次虽说是咱第一次相见,但都听长辈提过彼此。连生连虎也是之后才告诉的我,说是岳母早有那层意思,小五却恐吓过他们。那话说是牛气冲天,‘要娶小姐,想也别想’,如今听到她一口一个姐夫,我就想打趣她两句。”

    谈起当初,杜绾不禁轻轻了一声:“别说是小五时候我也嫉妒你。爹爹丢下咱们母女十年,却是悉心教导出了你这个徒弟,我还以为他把我和娘给忘了!后来虽说想通了,但只要是娘提起你来,我就少不得有气。要不是后来结识了郡主,平生第一回有了知己好友,只怕我那一回见你也难能平心静气。对了大哥自己对那婚事究竟肯是不肯?”

    “你是说老?”张越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古怪。他动作很大地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杜现她确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事情我原本就觉得离谱,昨晚上喝过那顿饯别酒之后更是如此。老万醉倒之后,在马车上对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我原本还没往心里去,结果他今早特意跑来问我喝醉了酒可说过什么胡话就留了心。今天下午我去探望岳母,结果得知这一个月来老万去过杜家三四回。”

    张越这说得没头没脑,杜绾顿时觉得些茫然:“我记得万大哥和爹爹似乎并没有多大交情,他就算是仗义也不该如此……”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她顿时忍不住了,于是便在张越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赶紧说,别卖关子究竟什么意思?”

    “他都说我的岳父就是他的岳父了,他什么意思?”

    “老天!”饶是杜绾并不是一惊一乍地人。这会儿也吓了一大跳。连忙坐了起来。差点一头撞在了床架子上“这怎么可能。小五从来没对我提过!”

    “小五那个不解风地丫头大约还在懵懵懂懂之间。”想起今天试探老岳母地口气。结果裘氏只以为万世节是他地朋友是对他很是夸赞人家地热心。还让他记得去道谢越忍不住又想继续叹气。“老万那样子大约是真地上了心。只不过他那性子看着豁达。可不到八字有一撇是不会提出来地。小五就更没指望了。你回头不要贸贸然对小五提这事。免得吓着了她。顺其自然吧。周王殿下和郡主若是对老万有意。也不会把事情一直拖到今天。”

    见张越摇摇头就钻进了被窝。杜绾顿时恨得牙痒痒地。这大晚上说出这么一件吓死人不偿命地事。然后就倒头睡大觉。这家伙绝对是故意地!想到小五那身世。想到道衍临终地遗笔托付。她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必定睡不好。于是干脆在张越那宽厚地背上狠狠掐了一记。继而方才躺了下来。望着帐顶呆。

    而张越在背脊上遭到了那重重地一下之后。忍不住微微一笑。昨晚上杜去陪着忽然折腾着大哭大闹地小静官。留着半醉半醒地他独守空房。结果因为万世节那语出惊人。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这回也该杜绾这个做姐姐地纠结一下了。

    不过。万世节究竟什么时候看上小五地?他早应该现地。无论脾气还是其它。两人都般配得很。希望他从宣府回来地时候这一男一女能够有所进展。当然也希望老岳父能够平安出来看到这一幕……话说回来。老岳父似乎坐一次牢就会多一个女婿?

    次日一大清早。张家上下地人都早早起床洗漱。然后赶到了北院大上房。入冬之后。顾氏地病情渐渐有些起伏不定。各房原本就是每日轮流照应。而今天张越就要动身。除了请安过后自然还要向祖母辞行。于是。在例行地规矩之后。顾氏就屏退了其他人。单单留下张越交待了一通。最后又端详着他地脸。良久才迸出最后一句

    “路上自己小心,我等你平安回来!”

    “孙儿走了,祖母也请保重身子!”

    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张越方才站起身,见顾氏眼圈已经红了,他不禁心里一酸,好容易才把心一横回转身出了屋子。由于刚刚已经和长辈兄弟们告了别,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见几个媳妇婆子正将打点好的行装往外搬,妹妹张菁抓着杜绾的手叽叽喳喳地询问着什么,小五则是正在一旁和灵犀琥珀秋痕说话。

    见着他来,一大堆人都围了上来。虽说各自早就送了用得着的东西,也各自说了道别的话,但几个人这会儿都仿佛有无数的话要交待,小五更是犹如百宝箱似的从一个包袱里往外掏各色瓷瓶——从外伤的散剂到内服的丸药一应俱全张越压根不敢听她说完,只能一股脑儿都接了下来,然后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是大姑娘别成天在外头乱跑,多陪陪你娘!”

    小五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夫你别老是教训我,我还不知道这些,我这些天常常呆在家里呢!”

    这时候旁的张菁上前仰着头认认真真地说:“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嫂嫂说,只要我读书写字就能保佑你一定天天多写几张字帖给你祈福求平安。”

    笑呵呵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张越少得夸赞了她两句。见灵犀和秋痕琥珀上前一一提醒着各种物事,他便含笑点头道:“家里就拜托你们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看到三人齐声答应,他不禁在心里息了一声。

    转头见杜绾正站在一边,许是一夜没睡好,许是心有担忧眼睛微微有些浮肿,记起自己昨晚的小心思,颇有些愧疚的他便走上前去,却是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在了怀中,随即便在那耳边低声说:“绾妹,好好珍重,等我回来!”

    尽管平日素来自,但这会儿杜绾虽红了脸情不自禁地贴紧了张越的胸膛:“唔,你自己也小心,我和静官都等着你回来!”

    就在这时候,被乳母抱在手里的静官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那响亮的啼哭声一下子打破了那满溢的离愁别绪,也让杜绾醒悟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已经是为人母亲。于是,被推开的张越只能没好气地瞪了搅局的儿子一眼即更是上前捏了捏那吹弹得破的脸颊,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小家伙以后再不听话我就让你进宫!”

    好容易辞了家中女眷,他便匆匆出了二门就等候在这里的彭十三向龙刘豹等随从立刻跟了上来。原本他并不打算带上新婚燕尔的连生连虎,但两人仍是自告奋勇随行,他只好带上了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伴当。本着精简的原则,这一次他总共只带了这么五个人。等到了大门口,他现张张起和张赳张都在,连忙快步上前。

    “大哥二哥四弟五弟……”

    自从知道凤盈的事之后,张就不曾露出过笑脸,这会儿也只是微微一笑,一如从前似的在张越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一路走好,家里头自有我们!”

    张起却仍是咋呼呼的性子,笑嘻嘻地说道:“就是你那老岳父家里,我也会让兄弟们去看着,决计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你就放心好了!”

    “三哥,等你回来我肯定又升等了,以后我一定会追上你!”多年没有表露出傲气那一面的张赳昂然抬起了头,面上自信满满,“我不会让你老是一个人撑着这家里头!”

    而最小的张则是一贯被人忽视惯了,直到张越看向自己,他这才讷讷说:“三哥保重……我今天开始去族学上课了,以后一定像你那样有出息!”

    面对这四个兄弟,张越只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良久方才冲他们重重点了点头。大步出门下了台阶,他翻身跃上马,朝四人挥了挥手就纵马疾驰了出去。堪堪到了巷子口的时候,他却看到那里停了一辆马车,那车前头赫然站着顾彬。

    “小七哥!”

    “我今天就要入都察院学习理刑了,所以没法送你,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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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是狗鞑子?

    要仔细看过地图的人,都会知道大明的新京师处于紧的位置。大明边陲要地称重镇者共有九处,辽东、蓟州、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甘肃、太原、固原,其中几乎处处都是防范蒙古,而北京城距离蒙古最近的地方只有一百多里。尽管有明初就修建的大边次边数道长城围护,但大明的心脏仍然是处在一个极其靠近前线的战略位置。

    而张越更是亲口听永乐皇帝朱棣提过迁都北京的一大用意,那就是为了防止子孙后代在南边的日子太过安逸,而将领无能无法抗衡蒙元,难免出现宋朝那时候一再南逃的景象,所以才要天子守国门。对于这种解释,张越尽管觉着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但亦不得不佩服朱~的气魄。毕竟,警钟长鸣总比温水煮青蛙的安逸富庶强。

    宣府距离京师只有三百五十里,若是马不停蹄,一日就能到,但这一次张越押送的乃是火器火药以及大批其他军器辎重,又不能走水路,都是征用驴骡由民夫用大车运送,迤逦一两里,因此这路上行程自然是难能快起来。出了居庸关,一路上除了些小村庄之外,但凡大些的地方不是卫所就是千户所,全都是军管,官道两旁还能看到那些收割完的军屯地。

    6丰虽说是苦出身,但这些年一直都过着享福日子,这样慢吞吞地在路上晃悠,一旦错过村镇还要在野外扎营,而**京师那些精致点心毕竟不能当饭吃,因此即便他不用和那些兵卒以及民夫在一个大锅里头吃饭,可这一路实在太慢,七八天下来,他就不耐烦了。

    这天晚上又是在野外扎营周百龄安排好一应防戍之后,这才缓步往自己军帐的方向走去。快到地头时,看见自己的亲兵都围着篝火坐在帐前十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手脚麻利的亲兵正在烧烤白天打到的几只野味,他就随口吩咐道:“炮制好了送一些去给6公公和张大人于大人。这一路上吃干粮,恐怕他们未必吃得消。

    多搁些青盐和料,别舍不得!”

    “大人公公早打人来不许过去惊扰,这会儿恐怕是早就在马车里头睡下了!至于小张大人和于大人都在您的帐子里,小张大人早就吩咐过到时候分润一只了。这烤山鸡小的拿手得很料什么您就别操心了,回头立刻送进帐子里去!”

    “油嘴滑舌,我一句就招惹你这么一堆!”

    周百龄笑骂了一句就快走几步了帐子。看到张越和于谦正在那儿对着地图计算时间便上前笑道:“小张大人和于大人别担心日子,这京师到宣府这么一段路途我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再说咱们走的都是驿道,如今天气又干燥,绝对误不了事。明晚就能进保安州接下来顶多再走两三日,就能到宣府,离皇上定下的期限还能有两日空余。”

    张越这些天闲来无在车上看看书,晚饭之后也常来找周百龄说话,这会儿就转身笑道:“有你打保票,我们就放心多了。毕竟军器火药运到宣府就要沿途存储,乃是最最要紧的东西出不得一点纰漏。对了,我刚刚和廷益兄说起说宣府一带蒙元谍探很多,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是一点不假否则每逢粮饷军器送。也不至于老是要京营精兵随行。”

    周百龄抬手请张越和于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这才解下腰中水袋一仰脖子痛喝了一气。然后一抹嘴解释道:“宣府大同等地乃是早就定下地规矩。不设文官。只用军法。所以这里几乎都是军户。卫所千户所大多是集中设置。那些村镇中住地其实都是军户。所以若是有谍探进来。往往避开那些地方四处转悠。若是撞上落单地军士。或者是某些没带多少护卫地路过官员。在刺探情报之外。也会杀人行刺。”

    于谦生于江南。这还是第一次踏足宣府镇。闻听此言顿时问道:“蒙元竟如此猖狂?怎么在朝中很少听说此事。”

    “报上去地只是一丁点而已。若是差不多地。总兵府往往就瞒报了。”周百龄并没有笑话于谦书生意气。无所谓地一摊手道。“虽说鞑靼和瓦剌都已经归顺了我朝。但这些年哪一年没有小股扰边。这些谍探只算是小事。只不过咱们如今地位置北有长安所。西有延庆州。咱们这儿又都是至少经历过一次北征地精兵。不会有人打咱们地主意。”

    “蒙元耐寒。虽大风雪亦能突击。更何况眼下这天气?他们如今要为冬日备粮。难免要南下劫掠。再加上我们运送地东西都是大军地必需品。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见张越说起这个。周百龄便笑着点了点头:“小张大人放心好了。

    理会得。我这次带了一百五十名铙手,一百五十名外就是二百名骑兵,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刚刚已经布置好了巡夜和守夜的。民夫那儿我也亲自去巡视过,这次还好,没有逃的。”

    “大人,山鸡已经烤好了!”

    “进来!”

    此时,帐外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得到允准后便掀起帘子入内,手中拿着两只烤得焦黄直滴油的山鸡。他熟练地将另一只手的油纸铺在了小木桌上,然后就把山鸡搁在了油纸上。周百龄摆摆手示意其退下,又对张越和于谦笑道:“这一趟出门是往军前,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总不成出门还带着锅碗瓢盆那些吃饭家伙。想必你们吃干粮已经吃得嘴里淡出了鸟来,索性尝尝咱们军中汉子的手艺!”

    于谦还在四处找筷子,张越却已经跟着周百龄,二话不说撕下了一只山鸡的大腿来。平日在家的时候食不厌精不厌细,这会儿他也不怕烫,一口咬下去,只觉那鲜香肥嫩多脂的鸡肉入口便化作了一团火,好容易咽下去的时候却现嘴巴已经麻了。

    “这里头搁了花!”

    “哈哈,小张大人原来你吃花椒?”周百龄这会儿吃得满嘴流油,又含含糊糊地说,“我的亲兵里头有一个是从四川迁过来的,所以就引得大伙儿都爱上了这玩意。秋冬天吃这个可以祛寒,所以每次进城我就让他们多买一些备着,如今就用上了,否则淡而无味。”

    尽管张越吃畅快,但于谦实在没法子这样吃饭,于是等到周百龄找了筷子来,他方才挟了一只鸡翅膀,结果被辣得满头冒汗,舌头几乎动弹不得,于是再也不敢轻易尝试这古怪的口味,只好眼睁睁看着对面两个大肚汉大快朵颐吃了个痛快,自己无可奈何地啃起了干粮。填饱了肚子,张越就打算告辞,谁知还没站起身,那帘子忽然被一个亲兵撞了开来。

    “大人,哨探抓到一个鞑子!”

    抓到一个鞑子!

    这个消息让军帐内原本很是轻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三个人几乎同时霍地站起身。周百龄更是疾步走上前,低声询问了一番方才摆了摆手让其出去,旋即回转身解释道:“我让他们把人带进来,审问之后再作理论。”

    张越自忖不及周百久经战阵,因此自然没有异议,而于谦也明白分寸,当下就点了点头,而两人谁也没想起那边还有一个随军的中官。不多时,几个亲兵就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进来,粗暴地把他摁着跪在地上,又抓着头迫使他仰起了脸。

    周百龄看也不看那个汉子,直截了问道:“怎么抓到的人?你们怎么知道是鞑子?”

    “大人,咱们三个一组出去视周边的情形,结果就现他鬼鬼祟祟在周围张望,问他话他张口就是一连串听不懂的鞑子话,所以咱们就把人带了回来。他力气大得很,咱们三个人一齐上,这才好容易拿住了他。”

    “要不是我没吃饱饭,你们谁能拿得住我!”

    一旁的张越正端详着这个所谓的鞑子大汉,见他忽然口吐汉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汉话虽说还流利,口音却僵硬得很,仿佛是很少说似的。还不等他开口问,周百龄就喝退了那几个架着这汉子胳膊的亲兵,口气随即缓和了下来。

    “你是鞑子还是汉人?”

    “我才不是狗鞑子!”那汉子一被人放松挟制就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刚刚一顿打挨得不轻,他好容易才支撑着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说道,“我是汉人,用了三个月才从忽兰忽失温跑回来的!”

    虽说张越知道无论瓦剌还是鞑靼,每年都会骚扰边境,掳走不少百姓,也知道每年都有不少青壮从蒙元逃回来,但真正看到却还是第一次。打量着这个健硕汉子破烂不堪的棉祅和那双不合适的鞋子,他心中渐渐打消了对方是谍探的怀,但却没有贸贸然开口。

    “既然是汉人,为什么没有投奔边境那些卫所?”

    那健硕汉子被周百龄这**的口气激得一愣,但随即就眼睛红了:“我们一共逃出来好几个人,有人硬是要去边境投靠,结果如今那脑袋还挂在城门上!要打仗了,四处都是蒙元奸细,他们说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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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惜壮士

    管把鞑虏驱逐出了中原,但由于明初蒙元仍然势力靠边防卫所很难阻挡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往往是种一茬麦子,蒙古骑兵就来抢掠了,久而久之子女财帛粮食损失无数,于是就有了一直修建的长城。尽管有了这样的防线,长城也毕竟是一段段修的,时间长了还会在风吹日晒下倒塌,因此仍然不时有南边的中原百姓被劫掠到北边。

    而能够从茫茫大草原上逃回来的青壮,素来都是体格彪悍武艺高强的汉子,投奔各卫所经过审查讯问之后,一般很少重新回户籍所在地,而是留下登籍为军户。之前张谦郑和奉命挑选军户充当御马监侍卫亲军的时候,就是挑选天下卫所的精壮之士和从北边讨回来的青壮。所以,在场三人听了这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全都是大为惊愕。

    张越此时越想越觉得蹊跷,当下就开口问道:“这是谁下的令?”

    “我怎么知道是谁下的令!我只知道,我们辛辛苦苦从那里跑回来,一路上要躲避那些鞑子的追杀,又要应付其他状况,结果一进中原却有两个人的脑袋被当作蒙元奸细被挂在了张家口堡,理由就是我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鞑子话,却都说不好汉话!”

    许是由于太激动,许是由于太久没有说过太多汉话,那健硕汉子的声音不但断断续续,而且还有几分颤抖。他猛地撕开了自己那件破烂不堪的棉祅,露出了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这些伤痕有的是鲜红色的,有的是暗红色的,有的是层层叠叠不知道伤过多少次。

    “那帮鞑子从来把我们当人看,只要稍有反抗就是用鞭子,而且不许我们说汉话,逃跑的人一律处死,就算侥幸逃出去,落到其它部族手里还是奴隶。我们逃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是鞑子的地盘,谁都说自己是流浪的牧民本不敢说自己是汉人,一路干活换饭吃,甚至还和马贼拼了两次容易逃了出来。所以他们俩投奔了卫所被杀之后,我们全都再也不敢寻上官府,可整个宣府都戒严了,我用了老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跑到这里。”

    周百龄瞧见张越和于谦沉思不语,不禁颇有些为难。这虏中跑回男子如何处置是有定例的,问题是他又不是边官,这事情原本就没有处断权加上此次押运任务重大,倘若这真是一个鞑子,那么带上就是莫大的祸患!于是,他把心一横,正要示意左右亲兵把人**去处理掉,却不防张越抢在了前头。

    “你原本是里人?叫什么名字?当时可有人和你一起被掳走”

    那健硕汉子虽说没见过大世面,但刚一路架过来的时候,他现这里戒备森严军士林立中不免绝望,于是便索性豁出去了。这会儿见对面这些貌似大人物的人说话都还和颜悦色,他又生出了最后一丝希望。听到有人问,他便舔了舔嘴唇,态度也恭敬了起来。

    “小地原本是永宁县逢水村地农户叫牛敢。永乐十一年被鞑子掳走。那一次咱们那个村子地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掳子也被一场大火烧了。被掳走地其他人不是熬不下去。就是给鞑子卖了次和小地一起逃回来地那些人都不是当初那一拨地……”

    觉个叫牛敢地汉子汉话越说越流利。对于家乡地地理等等也描述得极其细致同样是北地出身地周百龄渐渐相信了这家伙真是从忽兰忽失温跑回来地。起初地杀心也渐渐淡了。可一想到自己这一行责任重大。不能收容一个底细不明地人。他又有些犹豫。结果旁边一直都只听不说地于谦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把人暂时留下吧。既然从北边跑回来。必定熟悉那里地情形。到时候也还有用。能够从那里跑回来实在是不容易。不能让千里迢迢来归地壮士寒心。”

    “廷益兄说地不错。”张越也起了惜才地心思。当下说道。“我那几个随从正好一路闲着。就让他们帮忙看着他就是。另外。还请周大人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宣府是谁下了这样有悖于朝廷律令地格杀令。他走失地那几个同伴。行文各州县立刻派人去找。大战在即。虽说要防备蒙元谍探。但也不能因噎废食。他们既然在草原上转了两个月。情形应当比谁都熟。”

    牛敢被掳地时候才十八岁。如今却已经是将近三十岁地人了。再老实地人在那种人间地狱呆了整整九年也会变得活络一些。更何况他原本就曾经学过算数认过两个字。这次逃回来也都是他出地主意定地线路。眼见对面两位大人物为他求情。他不禁大喜过望。连忙跪了下来磕头。可还不等他道谢。就感到左右胳膊被人挟住了。

    “按照小张大人地话。尽快行文州县找寻其他几个人!至于牛敢。不管你是鞑子还是汉人。我们不能因为你而耽误了事

    能暂时将你绑起来!小张大人,就请你让几个随从好千万不要解开绳子,等到了宣府再说!”

    无论向龙刘豹还是连生连虎都是第一次去宣府,因此这会儿正在帐子里围着彭十三七嘴八舌问个不停。直到连生瞥见张越进了帐篷赶忙出声提醒,一群人方才站了起来,紧跟着就看到了张越身后那个衣衫褴褛的大汉。莫明其妙的他们听了随行亲兵的解释,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生当下就抱怨道:“周大人也是的,这种麻烦事情居然交给少爷你处置!”

    “人命关天,军情亦是关天,怕什么麻烦!”张越瞥了一眼牛敢背后绑着双手的死结,又见其垂头丧气,便开口说道,“老彭身材和他差不多,看看有什么他能穿的厚实棉祅和其他衣服,再找双鞋子来,一并给他换上。眼下先松绑,等晚上再说,人就交给你看管。”

    彭十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见张越那一脸不容置的表情顿时醒悟到这位主儿素来如此脾气,于是只得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遂把人领到一边换衣服去了。

    这一晚上篷中呼噜声此起彼伏,而牛敢好容易换上新衣吃了个半饱,却因为心中忐忑一夜都没睡好。

    次日一大清早,大拨人就拔营上路了。面对张越多出来的这么一条尾巴,6丰倒是很感兴趣,问明了情形之后,他就挑了挑眉笑肉不笑地说:“老周倒是好大的主意,咱们这么要紧的任务,他说留下就把人留下了。罢了罢了,反正这护卫的事情他管,咱家只要顺利到地头就……话说回来,这宣府那边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随便杀人,别是哪个太监狐假虎威吧?”

    张越却懒得理会6丰会此打什么鬼主意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被几骑人夹在当中的牛敢。换上棉祅和棉鞋,又洗过脸刮了胡子,此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双肩宽阔身材粗壮,赫然是好一条虎背熊腰的大汉。而武艺如何虽说不得而知既然能够从那么远的地方绕了一个大圈子逃回来,总应该是不错的。

    晌午之后安州终于有人来接应,领队的却是保安卫的一名百户下则是铙手刀牌手箭手枪手一应俱全。因着是武官,他自然就避开了张越和于谦又不好去奉承6丰,于是便一个劲地巴结周百龄,哪怕这位京营千户不理不睬,他也毫不气馁。

    “周大人这一路押运实在是辛苦了,等了咱们保安州可一定得好好歇歇。大人若是有什么喜好不若告诉卑职,回头晚上卑职也能让人安排。”他一面说一面偷觑周百龄的脸色,旋即又低声说,“大人若是厌烦了中原那些门道,咱们卫所还有北边的好货色……李指挥说了,大人既是上官又是钦差,咱们该得好好奉承。”

    对于这些鬼话,周百龄半点不信,不是虚与委蛇而已。果然,那百户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废话之后,渐渐就把话头转到了正题,却是私货两个字。保安州离蒙元不到百里,只要是南货就极其有销路,铁器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朝廷每逢派官公干,几乎人人都少不了携带私货,到了地头就由当地军官脱手,少不得两边都赚上一笔,这几乎是公开的惯例了。

    周百对于这勾当自然精熟,但这一次却不比往日,张越早提醒过这回事关重大,他少不得吩咐下属收敛些,就算真夹带也不许带铁器。此时他明白了那百户的意思,自然是拿场面话敷衍,结果对方却仍旧不死心。直到周百龄说匀他百匹棉布,这才让对方心满意足。

    “大人别怪咱们保卫的人眼皮子浅,实在是这边出息少,不得不寻几条路子。就说先头抓到的那几个从忽兰忽失温跑回来的家伙,要不是宣府那边戒严了,人家也未必跑到咱们的地盘上来,李指挥正打算杀人呢。话说宣府的那位王公公还真是厉害,三下五除二就逼着兴安伯下了格杀令,那位保定侯小侯爷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因周百龄派人原原本本说了此事,张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战在即提防蒙元谍探自然是有必要的,但宣府那边中官喧宾夺主却不是什么好兆头。大姐夫孟俊只是去宣府历练的,不好说什么很正常,但兴安伯徐亨乃是镇守宣府总兵官,居然还压不住一个太监?

    ps:俺家里这个月状况不断,淋浴房装好了,今天又现洗衣机漏水马桶堵塞,真是死了。今天……今天居然圣诞夜?好吧,俺承认俺家里木有过圣诞的习惯,为了防止忘记,先祝大家圣诞快乐,然后例行拉票。二十四了,大家有月票就不要吝啬了,安慰一下可怜的我吧,我真是给这些天的状况气的要哭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不咸不淡,欲哭无泪

    安州原是元朝顺宁府,洪武时因其靠近蒙元而废府+应内迁,直到永乐二年方才在此设置保安卫,十三年又在卫城设州,直隶顺天府,距京师只有三百里。由于地处宣府到京师的官道所在,乃是蒙元入贡的必经之路,当初阿鲁台派人入贡时,使团回程往往沿途劫掠,因此等闲百姓都不愿意住在这里。从建州至今,州城内除了驻扎的一卫五千人之外,民户总共只有千余人。

    尽管是这样的小城,但三百里路却整整走了十天的张越一行却已经满足了。他们这一路只在居庸关和怀来卫宿过两晚,其余都是在野外露宿。所以,看到保安州知州和保安卫指挥使双双迎出城外,6丰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回总算能睡床了。

    指挥使秩正三品,知州却只有从五品,再加上如今的世道原本就是武官高过文官,这会儿两边就能看出鲜明的分别来,指挥使李富腰杆笔直声若洪钟,冯知州则是始终低眉顺眼不敢高声。

    只是这官场上也并不是单单看品级,张越一行三人谁的品级都没高过四品,但占着钦差和京官的名分,李富自是极其客气恭敬。

    州城横贯东西的大道乃是土路,上百车东西运进城之后,自然是由周百龄带兵和保安卫那百户一起先护送去临时安置的地方。而李富见已经有手下跟周百龄去了,自己就陪着这三位钦差入城。保安州距离京师极近,消息灵通的他自然明白三人之中以谁为重。

    东厂督主6丰:然是最得小心伺候的,别看人家这次形同配,但回去之后还不知道如何一句话叫做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东厂如今可比锦衣卫难缠。张越那儿也得打好交情,撇去那家世不谈单单武库司郎中这五个字,若是稍有怠慢,每年的换军器事宜驳了就够他受了。至于那个御史虽说不要紧有道是和气生财么,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打定了这个主意,在下属前一贯死板着一张脸的李富自然是满脸堆笑叠了全副精神应对,须臾干脆借故遣走了吴知州。而张越心里惦记着牛敢的事,一路策马同行的时候便开口问道:“刚刚那位百户说,李指挥这儿抓到了几个奸细?”

    “不过是小事已家伙居然在各位面前多嘴,真是没见过世面!”李富浑然没当一回事,却是笑呵呵地说,“昨儿个确实抓到了三个人,都是汉话说不利索的可家伙,但他们都已经报了籍贯所在以如今关起来了,等核查之后再作理论。若真是奸细么自然是杀一儆百;若是从北边逃回来的百姓,那也是有定例的严格审查籍贯,等那边黄册有了结果不得也是就地编户,不能随便放出去的……”

    被彭十三牢牢看住的牛敢听到伴们被抓,面上立刻勃然色变,等李富说人还只是关着尚未处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6丰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个,因此径直打断了李富的话头:“咱家听说宣府那边下戒严令和格杀令的不是兴安伯,而是提督内臣王冠?”

    见张越和于谦也都出了关心的表情,李富顿时心中一跳,暗中把那个多嘴多舌的属下骂了个半死,旋即忽地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那百户芝麻绿豆的官,只怕是没法和这三位打交道,应当只是和周百龄商量私货的事时露的口风,如今话却传到了这边三个人的耳中,莫不是周百龄和张越他们原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想到这里,他更是后背冒汗极其后悔。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死抠着例。一百匹棉布值多少钱。丢了前程可不合算!

    眼下要紧地却是回答6丰地问题。因连忙打哈哈道:“这事情如今都只是风传而已。咱们保安州直隶京师。却是不听宣府节制。他们那边戒严也好格杀也罢。却是不关咱们地事。我可是一向吩咐那些个千户百户。凡事都得遵奉朝廷律令定例办。所以人都关着。”

    这话听着像是什么都没说。其实却是什么都说了。因此6丰自是冷笑了起来。张越倒是觉着这个李富办事倒是妥当。不由暗自寻思是否该把牛敢留在保安州。等到事情分明之后再说。横竖只有五十里地。只需一天就能到达宣府。然而。漫不经心走了一会。满心踌躇地他就听到了一阵喧哗争吵。回过神来却现前头就是保安卫衙门。

    和大多数衙门一样。保安卫衙门之前也有照壁一道。后头则是高大地牌坊。上头写着忠勇坊三个大字。这会儿照壁后头地牌坊下大约有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地人。全都是蓝色祅。为地那个一身鲜亮地锦衣。声音又尖又亮。

    “这是王公公和兴安伯一同地指令。你们李指挥不过是小小地卫所指挥。竟然敢抗命不交人?要真是让鞑子

    混到了顺天府。到时候他吃罪得起?识相地赶紧咱家带走。到时候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有什么事总得等大人回来,大人去迎接京师来的那几位钦差了!”

    “钦差?不过是担着谁都不想要的苦差事罢了,其实也就是押运军器路过保安州,用得着李富亲自去巴结?别以为那里头也有一位公公,他是在京里头失势被人赶出来的……”

    6丰最恼火的就是这一次双拳不敌众手遭了暗算,听前头那太监大声嚷嚷,那刻薄的言语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他顿时火冒三丈,竟是顾不得细想就拍马进了巷子。张越一把没拉住他,心中也觉得此事蹊跷,于是便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胡成乃是宣府左卫的坐营太监,在宣府作威作福惯五六年,早把在宫里的谨小慎微丢到了一边,哪里会把一个小小的保安卫放在眼里。

    唾沫星子乱飞阵,他那气焰自是更盛:“另两人一个是连七品都不到的小小御史,一个是正五品的兵部郎中,用得着你们李指挥这个三品官亲自去迎?拍马屁也得擦亮招子,那个御史也就算了,那位小张大人这回也是被配下来的,朝中文官没一个看得惯他,否则怎么会让他上兴和那必死的险地去?嘿,兴和所刚刚被鞑子袭扰了两次,眼下只有不到六百号人,他这一去说不定就得折在那里……”

    说着说着,他现面前的些军士个个盯着自己背后,面上的表情异常古怪,立刻警觉地调转马头回过身来。其他人他都不太认得,但6丰那张脸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现人家面色铁青,他刚刚的嚣张气焰顿时丢到爪哇国去了,好容易方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6……6公公……”

    年轻得志的:丰还没有锻炼出宫中那些老太监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这会儿勒着马近前,他那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指量咱家失势了是不是?敢不把咱家放在眼里是不是?好,就冲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咱家少不得掂掂你的份量!你算是什么狗东西,竟然敢诽谤朝廷钦差,是你活腻了还是你背后的靠山活腻了?”

    看到那胡成仿佛是吓得呆了,于却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李富问道:“李指挥,我记得你刚刚说过保安州隶属北直隶,和宣府不相统属?”

    “对对!”恍然大悟的李立刻回过了神,因想起这太监刚刚说话极其刻薄,他心头也是气恼得很,当下就扬起下巴道,“要找我保定卫要人可以,去京师打了擂台再说!这朝廷定例先例都在,哪容你这样胡搅蛮缠!”

    没想到背后说话竟然会遇正主儿,李富又摆明了不买账,胡成顿时萌生怯意,然而,这会儿面前就挡着6丰,他竟是连灰溜溜地先走为上都难能。正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就看到张越朝自己走了过来,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简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既然来了,公公也别急着走,就到保安衙门先坐一会,我还有事要想问你。”

    “进衙门说话!咱家离京之前虽说交待了掌刑千户沐宁暂代东厂事,可这督公还是咱家。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咱家调来当地锦衣卫,直接把你押回京师去向皇上解释!”

    张越绝口不提刚刚那些话,胡成反而更不敢多呆,可还没解释,他就看到6丰正眼露凶光瞪着他,又撂下了这么一番重话,他不禁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都是王公公私底下说的话,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多什么嘴!

    当下他再不敢提出异议,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进了衙门。到了小花厅,看到其他人落座之后都盯着自己,他顿时又羞又恼,偏生还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来,只是斜签着身子坐在那里。

    张越讥诮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瘦瘦长长的太监,心中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愚蠢得紧,耀武扬威也不看看时机,偏选在今天。此时,他便淡淡地说:“刚刚的事情暂且不提,但另一件事我却想问一问。抓到虏中来人,按例核查是鞑子还是大明子民,至少要等一个月,宣府的戒严令和格杀令是怎么回事?还有,保安州昨日抓到的人,尚未报上去,你今天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这消息是不是太快了?”

    听着这不咸不淡的口气,胡成只觉得欲哭无泪,这其中的缘由自然大有文章,可他怎么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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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借题发挥为哪般

    朱门风流第四百六十九章借题挥为哪般

    府镇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有拥云中乃是大明的边陲重镇之一。甚至有九边要冲属宣府之称。在大明九大边城之中最为重要。朱棣即位以来。在这里过镇守总兵的有武安侯郑亨城伯赵兴安伯徐亨。而英国公张辅武成侯王聪安平侯李远都先后在这里练过兵。

    整个宣府境内总共驻扎有边兵十二万人。单单宣府城内就有宣府三卫数万人。

    虽说这里乃是战的险的。城内却是人才-萃富饶兴盛。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坊间但凡有空的就会建起房舍。就连那些极其偏僻的街巷亦是如此。工匠商贾民众官杂居城内。没来过的人很难象这是抗击蒙元的第一线。

    这富庶除了靠那些商贾以及往来军官挟带的私货。更多的却是靠军屯自给自足。对此情形。奉命任宣府办事官已经有大半年的孟俊体会最深。他来之前还认为这里乃是荒凉瘠的的方。但来了之后却现这里比起京师竟是不逊多让。只是如今仗一起。宣府这两年好容易积累起来的粮食全都的抖落的精光不说。还的靠各的转运一大批。

    这会儿站在宣府教场的高台上。他不由想到了北的流传的一句俗话。宣府的教场。蔚州的城墙。朔的营房。大同的婆娘。谓之口外四绝。他临行前。张晴还耳提面命让他在外头不要招惹大同的混账老婆。竟是把宣府大同混为一谈。其实。宣府最有名的就是这号称长四十里宽十里的大教场。如今宣府左卫那些人站在上头竟是好似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在上阅兵的是兴安伯徐亨。虽说孟俊乃是保侯嫡子。但由于如今只是没有品级的事官。他也不过是平日多加照拂。并不担心这么一个人会夺了自己的兵权。此时此他斜了旁坐着的王冠。面色虽说不变。心里却是那么好受。这打仗的的方硬塞进来一个太监那种腻味是个人就受不了。更何宣府三镇的神手几乎都归方辖制。

    要是英国张辅在。何必受一阉人的鸟气。

    大军明年春出征乃是必定的事。阅兵自然不比往日小打小闹。但有军容不肃的出错偷懒的不听号令的。总左一条规矩右一条规矩。只要稍有差错便是拖下去行棍。一时之间但只听教场上军容齐整杀声嘹亮一旁的刑台上却是竹笋烧肉闷哼不断。好容易到了这教阅结束。王冠就站起身来了袍角对徐亨轻轻了拱手。

    “咱家还有些事情要办。既然这边先走一步了。”

    徐亨才一点头。就看见王冠转身带着几个随从扬长而去。一时之间又想起了前几日的勾当心里顿时无名火乱窜。吩咐那些下属参将游击各自回去。他又亲的招呼孟俊一同回去。结果一上马就问道:“这口外和京师不同。孟老哥倒是舍的把你放到这的方历练。虽说你是学习兵事。但也不能一直没个正统司。想当初我也是像你这样过来的。这样。我此次北征肯定要跟随皇上阵。你跟着一起就是了。带上两千人先试试手。”

    孟俊虽说并不野勃勃的人但既然是勋贵世家出身。这功立业四个字的分量却还是明白的。因此儿时也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然而。徐亨一张口就是两千人。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愣:“大人。我初出茅若是贸贸然带兵指不定出什么漏。跟着您自然是没错的可两千人还是。”

    “没人的时候别么大人。还您来您去的。我爷爷和你爷爷是一辈的。我就比你大十岁。辈分却是同辈。你难道忘记当初小时候怎么叫我的?”徐亨没好气的打断了孟俊话。蒲扇一般的大手一下子抓住了孟俊的缰绳。“一个阉人都兵。你出身将门世家。区区两千人算什么。再说了。到时候皇上说打哪儿就打哪儿。只要不冒进。决计坏不了事。”徐亨既然这么说。孟俊也不好再把人家的好意往外推。当下只的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因这大教场位于宣府城外。两人各带着随从亲兵缓缓而行。他少不的又在路上向徐亨请教了一些兵事。眼看快要到城门的时候。他就看见远远的扬起了沙尘。却是有几骑人飞奔而来。

    “启禀大京师运送的军器已经送到了。”

    “离着预定的日子还有两天。倒是正好如期而至。”徐亨满意的点点头。又询问了一番就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回。即对孟俊说。“虽说口外向来少雨。但去年这个时候偏遇上大雪封路。所幸这次你那小舅子运气好。要是下雪。别说路上积雪厚重不好走就是那些有油布包裹的火器和火药也不定会受潮。”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这才对孟俊说:“按照一向的惯例。为防不合格或是路上损耗。军器素来是十正一副。这次的军器大约多了一成。你如今正好闲着。就跟着管一管

    库。记住。亲自督管。别让人沾手。这里头腻。”

    孟俊当初曾经在五都督府呆过一段时间。对于军中那些猫腻早就在一群长辈的耳濡目染下了解的清楚楚。此时听了这话也不觉的意外。孟张两家姻亲虽说因为年前的事情而稍稍有些远。但那只是给常人看的。他和张越却一向亲厚。再说他一来想去问问张越这次怎么忽的接了这个烫手的山。二来还有要紧的话提醒。当下就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宣府城周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城墙乃是用夯土外加青砖包砌而成。其规制远胜周边其他府城。总兵府位于城东南的兵府街。原本是谷王的别府。谷王朱废为庶人之后。原先的总兵太过狭窄皇帝在命人毁谷王府外墙之后。就将这别府辟为总兵府。徐亨和孟俊一行在总兵府门前下马之后。就有亲兵上前报称张越等人正在里头徐亨便问了一句。

    “王公?”

    “王公公说身体不服。就不过来多事了。凡事都有兴安伯做主就是。”

    听了这话。徐亨禁眉头一挑。很是诧异王冠的胆量。虽说这个太监当初在宫中的时候也是颇有些的位的。但既然是派出来镇守宣府怎么也不该对京师来人摆出这样的态度。再说了。皇帝那多疑的性子他是再明白不过如今锦卫上头还多了一个东厂。这回来的那个太监6丰恰是东厂督公。王冠然敢如此怠慢?

    孟俊自打宣府之,都是不贪权的。也没和那些管营坐营太监打过交道和王冠说话的数更是不过一个巴掌。这时虽说诧异。却也没往心里去。跟着徐亨到了正堂。他一眼就看到了张越。不禁轻轻点头笑了笑。

    尽管是钦差。但张这个钦差只是运军器。并不辖制兴安伯徐亨这个宣府总兵。因此两边也无需那些繁文节。如今已经是九月末。口外随时随的都可能下雪因此虽说把器运到了宣府。事情却仍然没完。一则是分一则是库。于是。面对于谦自动请-去万全左右卫理粮储备军器。徐亨当即爽快的答应了。而张越临行前还的了朱棣的圣命。此后还要亲自往开平兴和巡视因此少不的向徐亨请教了一番。

    6丰却不是有耐性的人眼见兜转去都是说正。他不由的轻咳了一声:“兴安伯有一怪事咱们好在路上遇着了。大伙儿都纳闷紧。朝廷素来有律例。这从北边跑回来的青壮历来都是核查之后就的编户。怎么宣府不问就一口咬定人是鞑子斩示众?这大战在即小心些是正常的。可这鞑子奸细岂是胡乱编排的?”

    莫名其妙听到这么一番话。徐顿时变了脸色。待要站起身的时候却又想起这不干自己的事。扶着太师的栏杆。他又坐了回去。靠着那椅背苦笑道:“这事情是王公公说的。他说之前皇上过御笔批示。宣府重的一定要严格筛查。不能让鞑探子有机会进来刺探军情。所以有可疑人等立刻捕拿。若审问无果立刻处决。”

    原本问这话就为了找。当下6丰就故作奇怪的左右看了看:“咱家倒是忘了王公公乃是宣府镇守太监。怪了。今天怎么没瞧见他。就连那些坐营管营太监也一个不见。”

    “这个。王公公说身体不适。所以特意来告说了一声。”

    “病了?真真好借。早知道如此咱家当初只要说病了。莫非皇上就会另派他人?要是咱没听错。人说他今天还在教看操练。这会儿竟好说病了。”

    眼看6丰双眉倒竖火冒三丈。张不的不站出来和稀泥。先把不耐烦搅和到这种事的于谦打了走。的徐亨似乎有借题挥的意思。他自己也懒的留下来听这些烦心事。于是又借口要监督火药入库先行告退。才一出屋就看见孟俊跟了出来。

    “兴安伯早就看那不顺。你们这回可是给他主动送了一个好机会。不说这个。赶紧去办公事。晚上我请你吃宣府一绝。”

    张越和孟俊这个大姐夫向来交好。闻听此言自然笑着答应。心里却有些异样。那个胡成眼下已经被6丰让保安州的锦拿了。只怕消息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宣府。一个宣府镇守太监自然是拗不过东厂厂公。但王冠的背后其说是御马监太监刘永诚。还不如说是另一位贵人——想当初御马监少监海寿可是在他面前撂下了明明白白的话。

第四百七十章 心照不宣,宣府一绝

    足用了一下午一千二百斤火药方才全数锁入了军库库房上锁,张越便和孟俊回去见了徐亨,等到那一方大印盖在了公文上,他总算真正松了一口气。尽管如今的火药比不上后世的威力,但一路上和这种要命的玩意打交道却还是让人心惊胆战,毕竟翠墨的爹爹就是这么死的。放下了一桩大心事的他和孟俊出了总兵府,瞧了瞧天色,就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满城宵禁的时节。

    孟俊一眼就看出了张越的心事,当下就笑道:“放心,我还不至于嚣张到宵禁了还在外头胡天胡地乱晃。我住的地方就和这总兵府隔一条街,那吃饭的地方就在再隔壁,那条街上是宣府唯一一条不宵禁的街。要不是知道你要来我和掌柜预定了,你休想有这口福!”

    情知孟俊向来是有分寸的人,张越便笑吟吟地答应了。毗邻总兵府的那条街名唤八珍街,顾名思义,便是以吃食闻名。孟俊在尽头处的一座小院下了马,等到张越跳下马来,他便吩咐随从把马匹牵进院子洗刷,又指了指隔壁,这才冲张越挤了挤眼睛。

    “看见没有,就在这儿,所以宣府这么大地方,我偏选了这样一个吵闹的街住着,就是为了一饱口福。给你那些随从好好放个假,让他们随便上哪儿吃都成,今晚就咱们哥俩!”

    既然是在宣府城内不虞安全问题,孟俊又这么说了,张越就吩咐几个随从随意,结果彭十三却不干了,指着旁边的牛敢问道:“三少爷,你还打算把他扔给我多久?这可是一个大肚汉饱他的肚子,我这口袋就了!”

    看了看憨笑的敢,张越想起之前派了刘豹去永宁县查黄册的结果,却是不想放走这么一个要紧的人,便没好气地对彭十三说:“就算他吃穷了你,回头你来和我报账就是!向龙刘豹连生连虎,你们自己就在这八珍街上好好逛逛,不许越界,~时必须回来!”

    孟俊住所旁边的那座酒一共两层楼门挂着的黑漆牌匾上写着八珍馆三个大字,旁边挂着两盏红色桐油纸绿荷叶边的福字气死风灯。底楼十几张桌子早就被人占满了,个个都是身着+祅军袍的军官打扮。看到孟俊带着人进门,中年掌柜立刻一溜小跑迎上前,满脸堆笑地说:“小侯爷您来了?二楼早就给您留好了雅座,厨房里头都备齐了!”

    由于来宣府只带了几个家丁小厮俊几乎把这地方当成了自己的食堂,所以这八珍馆从东主到下头的掌柜伙计无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是竭力奉承。那些军官也都熟悉了这个喜欢下馆子的勋贵公子是底下那帮人看到他走过,不过都是欠身问个好就完了。

    二楼全都是用板壁隔好的包厢,时还能听到几处里头传来的谈笑声,间中还有女人的**。已经习惯了的孟俊丝毫不以为异张越却是想到如今的大明风气渐渐奢侈,公卿大臣在饮宴时往往歌伎满前,想不到连军中也沾染了这样的风气。沉思之中,孟俊已经是停下了步子,亲自推开了面前的两扇门。

    今日进城虽说已经领教府的繁华气象,但这会儿看到这包厢的宽敝雅致张越竟不由得想起了富庶的江南。墙上挂着一幅气势不凡的竖轴,上头乃是四个斗大的字——宣府奇珍。桌椅高几都颇有格调周瓷器摆设俱是有点意头,因此他落座之后就笑了。

    “只看么一个吃饭地地方股子江南之风就迎面而来。今天大姐夫这洗尘恐怕是破费不少吧。”

    “其他地东西都还好意预定地那道菜确实是大价钱。”孟俊却也不矫情。笑嘻嘻地说。“招待你这个小舅子。不用心怎么行?崔掌柜。上菜吧。咱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记着。那道菜最后上。否则头里吃了。其他地菜全都没了滋味!”

    那中年掌柜原本侍立在侧。闻听此言立刻答应一声即刻去了。还不等张越和孟俊说几句话。包厢大门就被人推了开来。却是一个伙计端着一个三尺长尺半宽地条盘上来。琳琅满目地在方桌上攒珠似地摆满了。口中还抱着菜名。

    “口~鸡子、红焖羊肉、三鲜烩豆腐、鱼米羹、白切肘子、水晶豆芽、黄肉丝。还有剩下地一道热菜之后得稍等一刻钟。

    其余地是垫饥地点心。麻饼、烘糕、寸金、白切。遵小侯爷吩咐。这大冷天不上冷菜。这一壶是汾酒。请二位慢用。”

    见那伙计上好酒菜之后就退下掩上了门。孟俊这才亲自执壶给张越和自己各自满斟了一杯。旋即才放下酒壶捧起了杯子:“要是别处。你既然是钦差。怎么也得有一场接风宴。但宣府三天两头就有钦差过来。再加上如今大伙都顾着北边地鞑靼和瓦剌

    今晚也就只有我为你接风了。来,三弟,我敬你一

    眼看孟俊二话不说先干为敬,张越自然也满饮了。既然都是自己人,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他自然是敞开肚子畅饮畅食,又顺着孟俊的问题解说了自己为何到此来。想起今天下午在总兵府那勾当,他忽然放下筷子问道:“姐夫,我来之前听说,宣府因是要地,所以各卫之中,大小内官足有十几个?”

    “这是谁都知道的秘密了。”孟俊然一笑,自顾自地又斟了一杯,一仰脖子喝干了,这才解气地舒了一口气,“虽说宣府后头有居庸关,但只要是这里出了问题,那居庸关虽说乃是雄关,恐怕也挡不住鞑子的铁蹄,你说这里要紧不要紧?宣府乃是九边之中的第一大城,也是九边之中总兵领军最多的一镇,所以这十几万人别说让一个人领着,就是让几个人领着都不那么妥当。宣府三卫、万全左右卫、怀来卫、怀安卫,每卫都有坐营内官,再加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卫所和千户所,还有那个镇守太监,自然有十几个人。”

    “那这次宣府的格杀令和戒严令是怎么回事?”

    没料到张越问得这么直截了当,孟俊不由得盯着张越看了片刻,现他并没有一丝一毫酒醉的意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个小舅子乃是认真的。沉吟半晌,他便开口说道:“这是镇守太监王冠下的指令,想当初兴安伯知道之后就很是恼火,但争执一通之后,最后索性由得他去。至于其中内情,别说我不知道,恐怕就连兴安伯也不知道。王冠此人奸猾得很,因着孟家的缘故,我和他没什么往来,但听说连当地锦衣卫也敬着他三分。”

    如果说起初不是猜测,这会儿听了孟俊的话,张越心中就有了七八分准数。抬头看了看孟俊,现当初那白晢的肤色如今已经晒黑了,他不禁想到了这里是宣府是前线,不是京师那种地方,可仍然免不了那些权力倾。

    顿了一顿,孟俊又说道:“所,我要提醒你的只有两句。第一,皇上看来想要把你磨一磨再用。毕竟,皇太子当初还是世子的时候就不太重视武事,和勋贵的关系远远不如汉王,皇上怕皇太子登基之后一味排斥武官。你得小心些,皇太孙毕竟不是皇太子。

    等皇太子登,皇太孙变成了皇太子,这关系更不一样了。第二,不要在开平和兴和停留太久,那里在大边和次边两道长城之外,都是孤零零的土城,蒙元随时会来袭,能少停留尽量少停留!”

    “姐夫果然是大智若愚的人。”张越孟俊嘴角一挑丝毫不在乎自己这话,连忙笑嘻嘻地敬了一杯,这才低声说,“姐夫的提醒我记下了,但我也有一件事要提醒姐夫。宣府镇守太监王冠不是投靠了御马监太监刘永诚么?御马监上上下下,都把注下在了太子身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

    郎舅俩对视一眼,心中全敞亮了然。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孟俊立刻丢下了刚刚那话头,坐直了身子吩咐进来,果然,大门一开,就只见依旧是刚刚那伙计捧着大条盘过来,上头却只有一个大砂锅,上头罩着一只大瓷碗。撤去了桌子上几道残菜,他方才把那大砂锅搬到了正中,旋即挪去了瓷碗。这一瞬间,一股鲜香的气息一下子在屋子中弥漫了开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三弟,紧趁热尝尝,别看这小小一道菜,这可是号称宣府一绝的奇珍,但凡在这里镇守过的都爱上这一口,之前兴安伯还特意派人给英国公送去过!这东西都是土人捉的,不换铜钱不要宝钞,每只值银一钱,这儿一共五只,寻常人家够吃大半个月了。”

    张越素来知道国人在美食上头的天赋独步宇内,所以已经做好了什么炸蝗虫炖泥鳅蒸螃蟹煎蛇段的准备,但看到锅中仿佛是兔肉,他这才放了心,挟了一筷子入嘴就觉得肥甘脆美,竟是形容不出那种极其特别的味道,自然是赞不绝口。

    就在两人吃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下头陡然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什么没有?谁不知道你这八珍馆每天都会收进五只黄鼠,如今还敢搪塞?这是王公公指名要的,你要是敢私留,明天保准你这店再也开不成!”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变脸和赴宴

    朱门风流第四百七十一章变脸和赴宴

    管官禁金银使用。甚至连铜钱也一度在弛禁之列。赐勋戚高官时会赏赐金银子。可民间百姓仍然是最信真金白银。如今银贵钱贱。户部定的是钞一锭米一石。银一两米两石。可真正在市面上。一百宝钞方才能买米一石。而五钱银子却可买大米两至三石。也就是说。这号称宣府奇珍只一丁点大的黄鼠。在宣府这种的方。五只就相当于三石大米。所以。这会儿有人声一嚷嚷。底下坐着的一群军官顿时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他们的月饷银以及额外的出息能够让他们偶尔下一趟馆子打牙祭。却绝对不够让他们品尝那样的珍。想起刚刚上楼的那两位。有心思活动的便同僚们打起脸色。全都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预备看好戏。果然。面对那个高大长随的质问。崔掌柜却还算从容。

    “您说的没错。小店确实是每日都会以高价收一些黄鼠。但数量有限。向来是总兵府各位大人事先定下的。今儿个是保定侯小侯爷事先说好了要在这儿招待客人。”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芝麻大小的的方。哪位贵人肯到这里来?王公今天晚上宴请钦差司礼监少监提督东厂6公公。就是总兵府的兴安伯也过去了。你休想借口糊弄过去。”

    这会儿孟俊和张越已经站在了楼梯口。饶是两人全都不是喜欢仗势欺人的纨绔。这会儿好好吃一顿饭也给人搅了。谁都免不了心生恼怒。孟俊轻轻把张越拨在了,头。冲他摇摇头旋即背着手缓步下了楼。张越看到他脚下忽然变踉踉跄。顿时恍然大悟。

    由于包厢里头烧上好的白炭孟俊的脸上自然是通红通红再加上满嘴酒气。更像是喝的大醉。他脚下虚浮的走下楼之后。就冲着崔掌柜沉着脸喝道:“掌柜。怎么忽然这么吵?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我和我那内弟快一年没碰面了。想寻个清静的方坐一坐都不行?咦。你这家伙。仿佛王公公跟前的?”

    那长随肖扣乃是王冠的半个小舅子——尽管如今制度森严。在京的太监哪怕品级再高也不能娶妻纳妾。但在外的镇守监却松乏的多。至少别人送上门来美人决不会回去不要——他自忖姐姐很的王冠宠爱。在外头自然是狐假虎威。这会儿认出孟俊他顿时有些讪讪的。却不敢真的不给这位保定侯小侯爷面子。遂忙不迭的行礼。

    “小的还以为这里掌柜胡说八道没想到真是小侯爷。”他眼珠子一转。原本蛮横不讲理的口气顿时变的殷勤小意。面上赫然是一幅欣喜的笑容今儿个天王公公身上不爽快。所以没能去迎接那几位钦差。所以才在晚上设宴。刚刚打小的出来寻几只黄鼠的时候还吩咐找一找小侯呢。可巧是在这儿碰上了。小侯爷可是在给小张大人接风?既如此。能否请二位屈尊莅临镇守府咱们王公公必定是欢喜的。”

    他这变脸的勾当玩的熟于是原本还打算借酒醉闹一闹的孟俊顿时就有些踌躇了。就在这当口。听到楼梯上又来了一阵脚步声旋即就是张越熟悉的声音。

    “我和大姐夫已经吃的差多了。既然是王公公相请。那咱们就一起过好了。只不过刚刚我和大;多喝了两杯。这会儿恐怕走不的路了。你去雇一辆车吧。”

    肖大扣刚刚睁着眼说瞎话。这儿见张越下来。又开了口。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那位张大人。登时心中叫苦。然。他虽说喜欢狐假虎威。却还不至于自量力把这位拒之于门外。当下哪里还顾的上黄鼠的事情。转身就叉手赔笑道:“小张大人。如乃禁时分。去车马行雇马车大约来不及了。人正好是出来的。倘若您和小侯爷不嫌弃。”

    孟俊虽不知张越为什么偏要去太监府。但既然小舅子唱了开头。他便索性接着唱下去。当下就假作醉的说:“废话少说。有车坐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解下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招了那崔掌柜过来。抓起一把数也不数接塞进了对方手中。旋即便拽着张越往外头走。肖大扣见状慌忙上要扶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只能小心翼翼的紧随身后。他们这一走。大堂里的军官们顿时出了一阵的抱怨声。

    原本还想看小侯爷一怒之下痛打豪奴的。谁知道一边变脸贼快。一边也偃旗息鼓。就好像总兵大人和镇守太监一样。愣是干不起来。这大人物就是累的慌。

    虽只是长随。但肖大扣的那辆黑油平头车是王冠赏的。马车厢壁包裹着厚厚的棉布围子。前头垂着又厚又保暖的剪绒。乃是别人送给镇守太监府那些尺头中次一等的货色。平他只要出

    在暖和的车厢中福。这会儿头有那样两个人算心中极不情愿。也唯有无可奈何的坐在了车夫旁边的位置吹冷风。等到了镇守太监府外头竟差点冻僵了。

    “小侯爷。小张大人。已经到了。”

    肖大扣一连叫了两回。车帘方才掀开了一条缝。他连忙上前搭手相扶。把这两位公子哥先后搀扶下了的。他一边指望有进去通报。一边想着叫人前来帮忙。结果叫了两声却现门上丝毫静也没有。不由更加恼怒了起来。当下就扯开了嗓门。

    “这还没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个个都死到哪里偷去了。”

    这高声叫嚷总算惊了里头的人不消一会儿。就有一个睡眼惺忪的门房脚下不稳的走了出来。嘴里还干不净的骂道:“这么晚了。鬼叫什么。又不是正经小舅爷。凭什么咱们呼呼喝喝的。什么东西。”他正没好气的揉眼睛时。就恍惚感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紧跟着腮帮子上就着了重一下。于是一个踉跄险些摔。

    “瞎了眼了。这是定侯小侯爷和小张大人。误了公公的事看不打死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上来搭一把手好生搀扶着。”

    孟俊装了大醉。张越也就索性露出了两三分醉态的模样。这会儿看到那门房敢怒不敢言的上前帮忙搀扶。因现里黑灯瞎火的。他就不经心的问道:“这堂堂镇守府就这么节俭。大晚上连个灯都不点?”

    “这是外头。里院子里热闹着呢。”那门房没来由挨了一个大巴掌。满心都是恼怒。此时就轻轻哼了一声。“公公今晚招待贵客。单单厨子就从外头请来了四。鸡鸭鱼肉猪羊也不知道采买了多少。又早早出条子请来了宣府最好的几个乐户牌。听说原本都是配赐大同代王府的。代王府如今在花的人太多。所以流落到了咱宣府。因着犯干系。公公这才下令外头不许点灯。在二门里头请客。”

    听着这话。肖大扣不禁瞥张越和孟俊一眼。现一个仿佛没听清楚似的。一个依旧懵懵懂懂醉语不断。他登时火冒三丈。当下就对那门房厉声斥道:“这都是头的事。哪里由的你说嘴?好生做好该做的勾当。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此时只有灯笼的微光。但话门房就在旁边。因此张越还是到了此人仿佛有些不服气。

    只是他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却懒的再管别的。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话。到了二门。果然就是另一副景。那垂花门两侧挂着大红高丽纸糊成的气死风灯。上头却是鸿禧两个字。里头的主道上亦是能看见一连串灯笼一直绵延到了内间。赫然是一片亮堂。

    听见里头随还传来了阵阵丝竹管弦声。张越便了孟俊一眼。现自己大姐夫还是在那儿装醉。心中不禁好笑。

    这时候。肖大扣满心记着自己未的手的黄鼠。连忙插话道:“小侯爷。小张大人。这二门里头不是小的能进去的的方。就由这几个丫头引着您二位进去。她们都是公公的从大同采买来的。一定能服侍妥当。烦请位和公提一声。就说小的继续在城里头转悠。看看什么的方还有黄鼠。”

    刚刚的知这宣府一绝的实情之后。张越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此时看见人匆匆走。他心中不禁苦笑——这古往今来。但凡有钱有势的。果然在吃上头就是肯花力气折腾——转头见几个容貌齐整的丫头迎了上来行礼。他便吩咐她们带路。己一手搀了俊。

    也不知道路过了几门几初穿堂。终到了一个灯火亮如白昼的院子。他还未从这种灯光的明暗反;中回过神。却只听前头响起了一个笑呵呵音。

    “咱家晚了小张大你十天出。然是和你前脚后脚。你这一路上可是走辛苦。”原本还疑惑王冠最托辞不见。这会儿却忽然大张旗鼓的请客是怎么回事。但此时此刻张越认出了对面那说话的人。心中顿时恍然大悟。那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御马监少监海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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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内忧外患

    孟俊一起进入屋子张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现这院子里还要亮堂。高高的梁柱上挂着四盏百鸟纹样的红木宫灯,四周的灯台上亦是点着无数亮晃晃的灯台。宽敝的地方早就摆开了宴席,却是人各一张高几子,桌上各有碗盘攒盒自斟壶,堂上还有乐伎班子,那曳曳灯火映照得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容颜妖艳动人。

    张越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宣府镇守太监王冠,只见他四十许人,体格轩昂声若洪钟,除了下颌只有两三根胡须,仿佛只是一个正常男人。而右边第一是兴安伯徐亨,左边第一坐着6丰,下手是一张杯盘给动过的空席。这会儿大约是因着有客人来,正有丫头在搬几子椅子,却是一张放在右手第二,一张放在左手第三。

    然而,就在又有丫头往上摆放攒盒碟子的时候,6丰却掸了掸袍角站起身来。

    “如今倒好,这钦差差不多到齐了,宣府的头面人物也差不多到齐了。”他端详着堂上那几个绮年玉貌的乐户,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要是万一蒙元密谍潜进这里,还不得一锅烩了?王公公也该收敛些,咱们这次随行的可有个御史,你请一次客就摆如此排场,歌伎舞伎这么一堆,就是京里的那些公卿大臣都比不上你自在!刚刚酒也喝过饭也吃了,咱家明天还有要做的事情,就不奉陪了。兴安伯可否送咱家一程?”

    兴安伯徐亨承袭祖父的秩位,算得上是伯爵之中的第一人,刚刚借酒消愁多喝了几杯,倒是货真价实有些醉了。然而,自从看到海寿出现在镇守太监府就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也不敢贸贸然跟着6丰走人,反而起身打起了哈哈。

    “6公公这话言了,今天刚刚大阅过宣府左卫的人马,明天正好是休息,后天方才是大阅宣府右卫得松乏一下,还会有人多嘴不成?”

    他一面说一面上前搀扶俊到自己身边坐下而张越忖度片刻,便索性占了右手第二孟俊的那一席,坐定之后就笑道:“如今乃是大战在即的时候,这歌舞丝竹还是撤了的好。倒不是为了什么弹劾,而是这靡靡之音不适合这时候听。”

    尽管刚刚遭了6丰那样的抢白王冠面上丝毫没有动静,这会儿张越一开口立刻从善如流地屏退了那些歌舞伎,随后干脆连服侍的丫头也都赶开了去,这才满不在乎地解释道:“这些其实不是外头请来的,都是些苦人家的女孩儿,咱家收容了给她们一口饭吃,她们就吹吹打打让咱家松乏一下丫头没什么两样。要说弹劾,宣府又不是没有科道御史轮不到一个小小的试御史说嘴。至于蒙元密谍,要不是防着他们家何苦在宣府大动干戈,全境戒严盘查奸细?”

    见6丰闻言哑然越里不知道某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是,他记得清清楚楚,刚刚外头那门房曾经提过今天是王冠特意出条子叫来了宣府最好的几个乐户,甚至还指明了人出自大同代王府。略一沉吟,他就决定按下此事不提,趁着海寿好整以暇坐下的工夫,他就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不知道海公公这一次来宣府所为何事?”

    “就在天前,京师好几家勋贵家里都进了贼,结果顺天府上上下下折腾了好一阵子,结果竟是抓到了好几个北边的探子,其中有瓦剌的,也有鞑靼的。因此次北征原本就是联瓦剌制鞑靼,所以皇上心瓦剌居心叵测极为震怒,这就派遣了咱家过来,说是要把宣府上下犹如犁地那般犁一遍,绝不能放过任何可人。”

    刚刚酒宴上只字不提来意地海寿这时候却不再遮掩。皮笑肉不笑地解释了一番。见徐亨和6丰地脸色都不太好看。他又轻轻咳嗽了一声:“临行前皇上还额外吩咐。说是6公公提督东厂管着锦衣卫。这次既然恰好过来。那就让锦衣卫好好查一查此事。至于咱家就从旁辅助。不要胡乱插手。哪怕是自称从虏中跑回来地青壮。这次也得好好查。”

    眼见这席间众人各有各绝妙表情。装醉地孟俊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有道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会儿却是众人皆醒我独醉。他原本就最怕麻烦。这会儿想不到却能借醉躲过一劫。也不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容易捱到了这一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地宴会结束。他听到张越说要送他回去。于是索性装得彻底。暗自伸手一抠嗓子吐了个遍地都是。

    眼看孟俊醉成了如此光景。徐亨虽说有心把张越一并请到总兵府去计议计议。这时候也只好作罢。因王冠留着海寿住在家里。两人便一起把其他人送到了大门口。眼看两个健壮小厮合力把孟俊弄上了车。张越跟了上去。而徐亨又和6丰同行。他们俩便交换

    眼色。

    “这一次多亏海公公了……”

    “哼。要不是咱家和刘公公都是当年跟着北征过地老人。知道这宣府乃是要紧去处。这一次咱们才懒得帮你!做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6丰那小子不是好糊弄地。锦衣卫你能收买一个两个十个八个。难道你还能把手伸到京师伸到全天下?张越看上去和6丰交情好。可他是什么人。用得着巴结一个太监?只要把他安抚好了。6丰自然孤掌难鸣。”

    “可那家伙毕竟是东厂督公,万一他向皇上告咱们一状,那可如何是好?”

    “什么咱们,这是你一个人的勾当,别把咱家算上!”海寿冷冷白了王冠一眼,旋即拍打了一下双手的袖子,“这东厂初立,他这个没经验的雏儿只有寥寥几个心腹,大权还在那位锦衣卫指挥使袁方手里。没有袁方,他收拾不了局面。记着,牢里头那些人不要乱动,也不要想着跑掉的那几个,眼下你要做的收拾事端而不是挑起事端。”

    彭十三等人在珍街上挑了个实惠的小馆子吃饱喝足,然后在亥时准时回到了孟俊的小院,结果却现两个正主儿都没回来,不免都有些奇怪。向龙刘豹还特意到八珍馆去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这郎舅俩是上镇守太监府赴宴去了。两人回去一说,还想找去地方看看情况,彭十三却二话不说拦住了他们。

    “不用找,不多时人就回来咱们眼巴巴寻过去,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倒是按理应该住总兵府的,可少爷临走前没说今天晚上住哪,咱们不好安顿行李。况且,咱们还带着这一头倔牛,要住总兵府也实在是不妥当。”

    牛敢几个月头一次把肚子完完全全填饱了,这会儿听别人尽说些他压根听不懂的话,便只是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然而,在草原上东奔西逃几个月,他对风吹草动的声音极其敏感,众人站在那儿议论了不多久,他就忽然出声道:“有马车过来了!”

    彭十三立刻摆手吩咐人噤声,一群人全都跟着他来到了院子门口。他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终于从那满大街的喧哗声中捕捉到了车辘的声音,忍不住像看怪物似的盯着牛敢:“咱们刚刚还在说话,外头又是吵吵闹闹的,你怎么听到有马车来的?”

    “在茫草原上那么多年,听惯了。给人当奴隶的时候要是听不见主人的声音,那就可能随时挨打。逃跑的时候要是没能及早听见声音,狼群马贼追兵之类的都避不开。”

    简简单一句话说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直到向龙现有一辆马车飞快地朝这边疾驰了过来,连忙出声提醒,一帮人这才回过了神。

    因职责所系,他们都是惯了的人,即使永宁县那边基本上证明了牛敢的身份,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会儿那怀却几乎都变成了惊叹。这样一个耳朵好使的家伙,竟然是在那种可怕的环境中锤炼出来的!

    很快,马车就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见张越扶下了脚下虚浮的孟俊,又打走了马车,彭十三自是带人上前帮忙,问明今夜就住在这里,他便顺理成章地差遣连生连虎去收拾屋子布置,然后才问起今天晚上赴宴的情形。得知居然又来了一个御马监的少监,他忍不住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左一个宦官右一个阉人,怎么像是咱们大明没了人似的!对了,我刚刚带着这头倔牛下馆子,结果他一口气吃了一盆饭……是脸盆!”彭十三想起那会儿被无数目光包围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然后才一摊手道,“这钱倒是没花几个,除了吃饭,他就吃了两片羊肉,还真是好养活得很。这头倔牛还说,他们路过兴和堡的时候……”

    彭十三压低了声音正预备说一个仔细,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铜锣声,紧跟着便是十几骑人风驰电掣驰过街道的马蹄声。这当口,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闪身出了院子,张望了一小会就回过身来。

    “这是紧急军情,所以要求在外将校军士全数回营,恐怕是出大事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大局为重

    朱门风流第四百七十三章大局为重

    明自建国以来便边镇推行屯田。从居庸关主长城卫一带的宣府数百里地之间。几乎都是军屯。而由于开中买盐需要往边区运送大量粮食。那些原本无主的荒地也有商户募集了大量流民佃户耕种。每到粮食成熟的季节。解送入官库的粮车就会在官道上排出了老远。而领取仓钞的商人亦是络绎不绝于是。尽管地处边陲。宣府却没有什么肃杀气象。

    然而。这天晚上城忽然响起的铜锣声却将无数早早上床的人惊醒了过来。无论是寻常民百姓。还是日进斗金的商人。抑或是那些操持皮肉生涯的女人们。一个个都从温被窝中坐了起来。茫然地睁开眼睛。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才为之色变。

    是鞑子打过来?

    有人惊慌失措。有人难以置也有人急急忙忙收拾心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军情。尽管从孟俊的院子赶总兵府不过是步之遥。但张越和孟俊仍是现这一路并不好走。因为众多听到铜锣声的军官纷纷飞也似地朝这里赶。平日畅通无阻的路途今天却是拥塞不堪。好在孟俊毕竟不是寻常军官带张越硬从人群中好容易挤出了一条道。等进了正对大堂的仪门。两人就看到兴安伯徐亨站在台阶上。那脸上满是气急败坏。

    谍探。事到临头居然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上上下下人都干什么去了!秋收早就过了。这会儿应该是练的日子。要是照他们这样怠慢法。要是有一天鞑大越过次边直达宣府城下也不奇怪!先头还说什么阿鲁台跑了那么之犯兴和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如今进犯开平的又是什么人!”

    下头好些军官徐骂的做声不而张越虽然没权力对宣府的军务指手画脚。但兴和平两个地名仍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下从旁边绕上前去。看到6丰在那儿皱眉头。他便低声问道:“6公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开平出事了。因着上北征的消息那个阿鲁台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是派出游骑袭开平。开平堡前头原本用来阻挡蒙骑的树林被一把火烧的精光。而那帮混帐东西甚至连敌军来了多少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的在这见鬼的随时会仗的地方不知道呆上多久。6丰就感到心里头一阵阵窝火。咒骂了几句之后又扭头对张越说:“皇上特意点了你去巡视兴和开两地。是为着到时候进兵的时候的沿路存放粮食。以备大军进时取用。你要么明就去。尽快回;要么就干脆拖一拖等这事情过后-说。也好留着给咱家帮帮忙。海寿那个混家伙分明是预备看咱家的笑话。要是揭穿所谓蒙奸细的真面目。咱家就把名字倒过!”

    即便是三岁小孩也知蒙古骑兵闻名天下而下了马的蒙古骑兵就没什么可怕了因此张听说开平堡前头的大片树林被烧的精光不禁立刻在心中快计算了起来。6丰后头那些话他只是听了个大概。随即就把目光投向了徐亨。“左卫指挥事黄广。命你立刻领兵八百沿龙门川独石水往开平搜索。通知沿路各若有事即刻举烽火不的有误。”“左卫指挥同王善水。立刻领兵一千援张家口堡。”

    “右卫指同知程立刻带领所部亲兵令会河堡沙城堡新河口堡等地严加戒备。”

    徐亨虽说不是靖难将。但屡屡从出塞备边对于这些必要的措置自然是驾轻就熟。须臾便下达了一连串指令很快把满院子集中的宣府三卫高级将领打了出去。刚刚人头济济的地方顿时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此时此刻一个年近半百的武官便走上前了几步。也不见如何作势那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便响彻了全场。

    若是大人觉手下缺人。将自动请缨前往兴和备边。贼虏既然放火烧了开平前头的树林。绝对没有轻轻巧巧放过兴和的道理。兴和开平为犄角。不能丢了一个。”

    “那是挂着山西行都司都指挥使衔的王唤。昔日曾经是燕山左卫百户。”孟俊乃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加上在宣府多时。对这些有名人口自然是记的清清楚楚。“当初燕山三卫的千户百户。骁勇或者是多谋的多半是凭功劳封了爵位。其余的则是累功加官。王唤老了。这次北征也没有他。其实我听说他当初打仗极其刚勇。算是一员猛将。”

    袭了祖父的兴安爵位。但对于这些靖难的老军官还是保持着几分客气。这会儿虽说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太拂了王唤的面子。当下就温言劝慰了一番好话奉上了一箩筐却愣是接那话茬。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斜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兴安伯。我此行正要去兴和核查粮储汰换军器。然如今有军情。不妨就两件事并作一件。指挥使领兵和我一道走一趟如何?”王唤原本已经有闷。瞧见有人言为自己说。连忙循声望去。却现是一个不认的的官员。琢磨着那番话。他大抵猜到了对方是谁。干脆便对徐亨行军礼:“如今这紧急的时候。军器不可不完备末将愿意领兵护送小张大人去走一兴和。还望大人玉成。”

    这时候。王冠和海寿堪赶到。乍听到兴和两个字。刚刚被那忽然响起的铜锣吓了一大跳的海寿顾不的那许多。赶忙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待听到是有数量不的北寇来犯开平。烧了开平城外的树林。他不禁恼火地皱了皱眉:“又不是丢了城池。用的着这么紧张?这全城示警。满城百姓都少不慌慌张张。那可就的不偿失了!”王冠知张越准备刻动身去兴和。倒是吃了一惊。但心中却巴不这位赶紧走。留下6丰孤掌难鸣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毕竟。这宣府之内的锦衣卫早就被他喂饱了某人就算累死了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于是。看到徐亨仿佛有些踌躇。他便走上前去笑吟吟地劝道:“这会儿战事未起。还尽早去的好。否则若是晚了岂不是让小张大人陷在那儿?”

    徐亨对年长五的张辅素来敬仰。有心照应一下他的堂侄。但这会儿张越自己开了口。圣命又确实如此。再加上王冠还这么说。他若是再拒绝就不合情理了。于是沉吟片刻。便允了此事。却又吩咐张越把随行京营那五百人全部带又让王唤日点精兵五百

    由于没人通知。的到消息晚一些的于谦赶到这里的时候。院子中的军官们已经散去。他好容易打听到了事情始末。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今天向宣府左卫分五百只火的机会。由于他不是什么有名人口。一身青衣混迹于那些书吏杂役之中。很是到了几件出乎意料的事。本着一个御史的职责。他有心将情陈报上去。这会儿若是大战在即。为了求什么铁骨铮铮的名声而去揭盖子就不合时宜了。大局为

    张越和孟俊再次回到住处时。夜经深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军情一搅和。纵使是原本路途疲惫恨不的早早上床睡觉连生连虎硬是死撑着等到张越回来。待的知明天就要立刻上路。两人方才暗自哀嚎一声。立刻回房抓紧时间觉去了。而孟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眼下也不想再纠结什么婆妈妈的道理。使劲拍了拍张越的胳膊就回转了寝室。十三呵欠连天打了个招呼就拉着已经快睡着了的牛敢回了房。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了个人。

    “少爷。我和豹子-用过晚饭就乔装打扮了一番。趁夜悄悄找到了锦衣卫在宣府的眼线。结果却现此人说话支支吾吾不尽不实。于是就给了他一些颜色瞧瞧。才知道此地的锦衣卫百户所竟是形同虚设。全都给那个王冠收买了。几个眼线也都有家人被他捏在手中。所以往上报的东西竟是经过捏造的。”

    向龙禀报的候。一向寡言少语的刘豹便到了门外守着。而闻听此言的张越虽说预料到了一些。但真正确定了这样的勾当他心中仍不免震惊。沉默了片刻。他就开口问道:“那此人可有说王冠在宣府究竟如何?”

    “这家伙死。所我恐吓说锦衣卫已经注意到宣府这边的异状。他方才吐露了一些。据他所说。宣府边有三大弊病。其一是有不少私货流落到了北边。其有棉布茶叶之类。还有则是铁器。毕竟蒙古北退之后。冶炼铁器毕竟不方便。但最要紧的还是茶叶;第二则是军屯之外。边镇有不少将校私开荒地利。单单王冠就有田数百顷;第三就是商人开中纳粮取钞作为异换盐引的凭证时。官从中克扣猫腻极多。”

    一一听完。张越只觉心头憋慌。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桩桩一件件要完全查清不难。但要处置清楚却难。更何况眼下根本不是时候。大局为重。其他的只能先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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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朱门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门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门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