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朱门风流TXT下载朱门风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朱门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永乐朝的锦衣卫最擅长什么?

    答案很简单,抄家。

    之所以不是廷杖,是因为朱棣廷杖大臣的情形很少,需要练习这一手绝活的锦衣卫并不多。反倒是这位皇帝在气性不好发怒的时候常常把人下锦衣卫大狱,然后便是籍没其家,所以抄家的勾当反而是所有人都需要练习纯熟的。于是,哪怕是藏得再巧妙的东西,也瞒不过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这一次也丝毫不例外。

    只过去了半个时辰,就有一个精干的校尉拿着两本簿子过来,将其一并呈给陆丰之后,他就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启禀公公,这第一本帐簿记录了这儿的一应银钱往来,原本藏在书架隔层之中;第二本帐簿是咱们整理出来的赃物赃银清单,按照他们藏东西的习惯,搁在这里的应该只是一小部分,请公公示下,咱们接下来是否接着去抄了他们的家?”

    “抄自然是要抄。”陆丰随手翻了翻手中的帐簿,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随即冷笑道,“有一句俗话叫狡兔三窟,东西未必就完全藏在他们家里。这都是些不进棺材不掉泪的货色,来人,把人押到总兵府前头,统统枷号了再说!咱家先和武安侯小张大人联名上奏,这几个害群之马要是招供就算了,要是不招,哼哼,要不大棍子打死算数,要不就永远枷号!”

    此话一出,别说地上被捆成了粽子一般的一众人等吓得魂不附体,就连巷口的百姓也都骇了一跳。等到回过神来,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震天欢呼。然而,犹如热锅上蚂蚁的商人们却再也呆不住了,一个个跌跌撞撞上了各自的马车,分头回去计议想办法。而刚刚赶到这里的方青却根本没有下车,这会儿放下车帘,淡淡地吩咐车夫回客栈。

    幸好他明知道那些同行通了其他门道仍然没有轻举妄动,如今看来,张越既然使人让他稍安勿躁,那么就还有用方家的意思,他以后老老实实一条道走到黑就好。都说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经商暴富容易,要傍上稳当的靠山却难。

    和其他衙门一样,总兵府前也是八字墙,只是要比那些县衙府衙气派多了。此时此刻,牌坊前那块宽敞的空地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若不是顾忌这里不是可以胡闹的地方,恐怕什么烂鸡蛋烂番茄都会往场中那些个戴着重枷的家伙狠狠扔过去。即便如此,看到他们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众人还是大感快意,叫好起哄的声音就不曾停过。

    而总兵府的二堂之中这会儿也是笑声不断。正中的楠木交椅上坐着武安侯郑亨,左右两边分坐着陆丰和张越。由于这屋子乃是设的铜管地暖,即便是冬日亦是暖意融融。三人的手里都捧着一盏热茶,脸上都挂着轻松的表情。

    翘足而坐的陆风乐呵呵地说:“这一次真是多亏了武安侯,要不是你派人封了把这个黑窝全都给看死了,说不定会有哪个狗才溜出去报信。这回可好,账目清清楚楚,送上去就是铁证!再加上这么个东西反水,起出所有赃物更是铁板钉钉,到时候咱家倒要看看,王冠这个老货如何狡辩!小张大人的缓兵之计也是巧妙,咱家这一出开场戏才能唱得好!不过,咱家大字不识几个,武安侯又是武官,这妙笔生花的奏折就得靠你了。不如咱们共同署名?”

    张越此时正在一页页翻着那账簿,虽说他最初不懂得盘账,但兵部武库司原本就是成天和各色数字打交道的,为了稳妥起见,他也向几个积年的老吏学了几手,因此已经比陆丰看出了更多的东西。默默地审查了十几页之后,听到陆丰这话,他方才抬起了头来。

    “这奏折的事情陆公公尽管放心,我写好了文章之后,到时候请总兵府的书吏誊抄了就是。能查出此次弊案,陆公公居功至伟,这奏折上我和武安侯不好占名字,否则一来这是锦衣卫的事情,武安侯应你之请协助是应当的,但插手就是越权,我更没资格管锦衣卫的勾当。若这事情查清楚了牵连到其他人,陆公公你就是不说,咱们也一定会署名。再有,这账目由人誊抄几份,原本直接呈递给皇上,副本咱们各自拿一份,以免别人打这它的主意。”

    陆丰原本就不怕担责任,他的本意就是把事情扯开了闹大,也好出一口恶气,所以才想拉上武安侯郑亨和张越一起具名上奏。但此时听张越这么一说,他倒是觉得如今只涉及到锦衣卫,没必要大费周章,因此就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就听小张大人你的!”

    郑亨原本还担心张越却不开情面轻易松口,此时见他应付裕如甚是老成,倒是放了心,由是也搁下了茶盏,爽快地点点头道:“那就按张越说的办。不过,这几天我恐怕要忙着练兵,陆公公你要调人直接找张越,他手里可还有几百京营精锐!若是再不够,就去找孟俊,我已经调了一千人给他,这次开中纳粮期间,宣府之内就由他维持!”

    顿了一顿,他便若无其事地道:“我已经让人给镇守太监府行文,这一次开中纳粮的事情,全都交给张越主管!皇上既然任命张越巡抚宣府,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该由他出面,陆公公要是有工夫,不如从中监督,以免有人使绊子,如何?”

    “好!我就撂一句大话在这儿,甭管是谁,想要在这次的事情里伸手,咱家和他没完!”

    今儿个一举拔掉了锦衣卫宣府卫所这些讨厌钉子,如今郑亨又有意无意给自己行方便,陆丰只觉得哪怕是从前正式提督东厂的时候也没这么畅快过。霍地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说完了这番话,他便盯着地上那个已经不会动的总旗,重重哼了一声。

    被称之为东西的总旗此时惶恐都来不及,更别说恼怒了。他心惊胆战地趴在地上,哪怕是膝头有如针刺,脖子背脊酸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却仍是硬挺着不敢抬头。至少,在这温暖的屋子里罚跪总比在寒风呼啸的外头枷号强。

    “你这个狗东西,当初吃了咱家那么多钱,不是还和咱家讨价还价么?要不是看在你还吐露了几个要紧的消息,咱家就把你扔出去和那些人一同枷号到死!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可你们竟然拿别人的钱为别人办事,只要报上去,皇上一气之下指不定活剐了你们!别摆出那幅脓包势,咱家还有事情要你去办,滚起来!”

    那总旗如捣蒜一般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方才踉踉跄跄站起身。这时候,陆丰就从袖中取出了一样玩意,毫不在意地上前交给了张越:“小张大人,这奏折写完也不用给咱家看了,直接盖上咱家这印章送上去。这会儿王冠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事不宜迟,你尽快写好尽快送,别让那个家伙抢在了前头。咱家这会儿还要忙着抓人起赃物,就不在这儿耽搁了!”

    看到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离去,张越少不得打开了那个红绸包袱,只见里头赫然是一方三寸许见方的银印,底下刻着“曰勤曰勉”。郑亨这时候也站起身来,低头一瞧就笑道:“这二寸九分的银印想必乃是出自御赐,他一个四品宦官本该用铜印的。能把这个交给你,看来他对你倒是相信得紧,不怕你借着他的印章生事。”

    “那是自然,我和他也是好几次搭档的老交情了。”

    张越收好印章,随即就向郑亨借了总兵府的书房,只一个时辰就草拟好了一篇两千字的奏文。由于郑亨早说过不善于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因此他连拿出去给人过目都免了,检查一遍见没什么毛病,就叫来了一个善于书法的书吏依原样誊抄。亲自在旁边等到将近戌时,这奏折完全誊清了,他又拿过来检查了一遍,这才用火漆封口送了出去。

    折腾了这一整个下午,等到他回到八珍街的临时住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进正房,他就发现本该在这儿的孟俊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只有小五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那儿,见他进来就瞪着眼睛站起了身。

    “都多晚了,姐夫你还知道回来!别以为你这身体好就能这样折腾,都错过晚饭的时候了!不在家里就连饭都不好好吃,怪不得之前还病了!你要是以后还这样,我就不走了,回去也没法向娘和姐姐交待!”

    情知小丫头难缠,这番话又是为自己着想,张越只好上前赔情。正说话的功夫,外头就传来了孟俊的声音。

    “小五姑娘,三弟可是回来了?不好意思,我向你借一会人,我有事和他说!”

    趁着有人解围,张越连忙对小五点点头就闪了出门。一看见他出来,孟俊就迎了上来,低声说道:“之前也没顾得上和你说,你出来这些天,你家里出了些事情。但这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今儿个这件事却是极其要紧。口信是我爹派人送来的,说是有人告你岳父曾经在开封和周王暗中往来。”

第五百零五章 下棋只能心无旁骛

    和天明其他州府一样,宣府也实行夜禁。

    一更三点敲响暮鼓,五更三点敲响晨钟,中间这段时间不许寻常百姓通行,违者笞刑。一旦夜禁闭门,则四门钥匙统一由宣府总兵保管,其余人等若要出城则是一律往总乓府报备借用。只不过,既然是边区重镇,夜行的禁令也得看情况,诸如总兵府、镇守太监府或是锦衣卫卫所等等地方的军官还是畅通无阻。

    然而,这大冷天的又没有什么紧急军情,路上自然是空空荡荡,除了奚夫敲挪子的声音和平安无事的嚷嚷声,几乎看不到什么走夜路的人。几条重要的交叉路口已经安设好了栅栏以防盗贼流窜,几个夜巡军士正在一面说闲话一面准备上锁。就在这时候,大路一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时间,众人连忙抓起兵器迎了上去。

    “什么人?”

    “我是小张大人的护卫,有总兵府核的通行令牌。”

    来人撂下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旋即就出示了手中的令牌。领头的军士接过来检查之后,立刻就扬手示意开锁放行。等到人过去了,一行人方才重新上锁,却是压根没在意过去的那个人。这夜晚总能遇上几趟这种身份要紧的人,反正令牌是真,那就不用计较了。

    骑马人如是穿过两个重要的街口,旋即就转进了一条巷子里。

    由于夜晚暗得很,他不得不打亮手中的火石,好容易方才找到了地方。一快两慢一快敲了门之后,两扇斑驳掉漆的大门很快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他敏捷地闪了进去,还不等里头的人关门就急急忙忙地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少爷不是让你留在京师么?”

    胡七却是一丝不芶地关上了门,径直把向龙拉到屋里,又关上了房门,他这才沉声解释道:“是袁大人让我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在兴和一定经历了很多危难,但京师里头也不消停。你们不在的这些天,家里先是那位方姨娘在上香的时候莫名其妙对一个太监告了刁状,然后就是皇上得知大少爷金屋藏娇的事大雷霆贬谪了他,再跟着就是有人举杜大人当初在开封的时候和周王有过私下往来,但最头疼的还是袁大人的麻烦。”

    向龙他和胡七赵虎刘豹都是袁方早年挑中的,原打算是设法补进锦衣卫里头,结果后来皇帝设立了东厂,为了防止出乱子,于是就索性一直跟了张越。虽说暂时没法得一个正经出身,但袁方对他们许诺过异日前程,再加上张越对他们向来信赖器重,他们也没觉得这日子有什么不好。然而,一想到昔日栽培的恩主有麻烦,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袁大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一向深得圣眷,怎么会有麻烦?”

    “那是因为有人去开封打葬袁大人和张大人的往来。虽说事情没曝光,但天知道别人会不会忽然生事!”

    “张大人……你说的是少爷的父亲?”

    看到胡七点了点头,那张背对灯火的脸上阴沉沉的,向龙顿时慌乱了起来,最后把心一横就开口问道:“大哥,袁大人和张大人究竟是什么关联?”

    “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尽管立刻就用**的一句话把向龙打了回去,但胡七自己也觉得异常疑惑。在他看来,袁方已经是正三品的职衔,之前又蒙恩得了世袭指挥佥事,早就该安个家了。可袁方别说没有儿女,身边竟是连女人也没一个,家中的下人全都是小厮男仆。他甚至还生出过某些极其不敬的念头,直到之前察觉到这位冷漠的头儿也有女子私下里爱慕,那种心思方才淡了。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些事情暂且瞒着少爷。他虽说之前在青州在江南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但宣府和那些地方又有不同。皇上就要北征了,宣府出任何纰漏都是大纰漏,而建任何功劳都是大功劳!袁大人的看法是,巡抚宣府不单单是一个名义,也是历练。就在我出之前,皇上又给张大人赐下了二代三轴的鉴金封轴,而按照规矩,三品官以上二代三轴,三四品官才能够用鉴金封轴。少爷的阶官和瓶级已经是正五品到顶了,这其他上头不能挪动,只能用这个虚的。毕竟,再上去的京官除非尚书侍郎都御史,其他都是闲职了。”

    胡七顿了一顿,想了想袁方的交待,又补充说:“而如今皇上的身子时好时坏,少爷授外官也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巡抚宣府这种随时可以回朝的差遣反而更好,更何况随同北征原本就是立功的良机。总而言之,京师的事情你能瞒就瞒着,若是少爷从其他渠道知道了,你也注意一些,最要紧的是袁大人的事千万别说漏了嘴,另外就是劝着他做事情小心些。”

    四个人多年都是在一块,胡七这言下之意是什么,向龙自是心中有数。如果不是张越越来越显眼,恐怕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张倬和袁方的那一层关联。不怕别人去查——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别人更不会知道——怕只怕有人有意抹黑,那时候就麻烦了。

    “好了,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也不要耽搁太久,赶紧回去。对了,这张名单你带给少爷,这次锦衣卫和东厂调给6丰的那些人中,一多半都是自己人,再加上原本设在宣府的那几个没被拉过去的密探,你都可以凭袁大人手令调动。记住,别露出了真面目,他们可不是咱们,毕竟是官身,若没有急事,不要轻易去征调他们。”

    兄弟俩商议齐全了,胡七就送了向龙出门。等到人一走,他却立刻翻墙到了隔壁,却是不走正路一味翻墙,一直来到了巷子口的第一家,他才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屋子换了一身军官的衣裳,旋即竟是大摇大摆地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他离开之后才一小会功夫,他原本住着的那个院子就闯进了五六个彪形大汉,一伙人把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却一无所获,不得不气咻咻地走了。

    由于今晚的正经差事乃是去镇守太监府给王冠送口信,因此向龙打那巷子出来就直奔地头,也不管人家是否相信是否明白,他撂下话之后就立刻告辞离去。一路打马狂奔回到了八珍街,他看到漏刻上的时辰已经是过了亥时三刻,还以为张越已经睡下了,结果赶到内院时,却现东厢房内灯火通明,连忙敲了敲门问了一声。

    “进来吧。”

    由于之前孟俊说家里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张越少不得刨根问底。得知自己不在这一个多月,家里竟然是拉拉杂杂的事情一大堆,他那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张的贬谪倒是无所谓,毕竟是做错了事情,这惩罚也还不算太重,只要能勤勤恳恳,将来未必没有机会。但祖母的身子不好,这会儿甚至连他父亲都赶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不惦记?至于老岳父就更不用说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杜祯招谁惹谁了,难道就因为他这个不成器的女婿,所以就被人当成了靶子?无缘无故还牵连了周王,真是该死!说到底,武安侯郑亨还真是老狐狸,之前对他竟只字不提张家事。

    看到向龙进来,他再也忍不住了,遂直截了当地问道:“京师里如今有些什么消息?”

    刚刚见着了胡七,这会儿张越竟然一开口就是问这个,饶是向龙并不是一惊一乍的人,这会儿也吃惊不小。只他一瞬间就醒觉了过来,连忙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因为锦衣卫宣府卫所几乎都派不上用场,咱们也不太清楚京师如何。料想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否则大哥应该早就有消息送来了。”

    因心烦意乱,张越也没注意其他,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老胡从前做事情极其牢靠,这一回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姐夫都转告我了,他竟然还是没传来一点讯息。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算了,我那祖母身体每况愈下,还有岳父遭人构陷,他竟是连这种大事也不报!不对,他应该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莫非是绾妹阻了他?不对,绾妹根本不知道他还留在京师主持……莫非是我爹……还是袁伯伯?”

    见张越蹙眉沉思喃喃自语,不多时竟是一语说到了点子上,向龙顿时在心里直打鼓。这武安侯郑亨不是多嘴的人,可孟俊毕竟是张越的姐夫,这种事情只要知道了讯息,怎么可能瞒着?幸好袁方的事情如今还只不过是没有浮上水面的危机,否则张越若是也知道了,恐怕这下子就真的要为难了。

    “少爷,既然京师没让人送信过来,应当是那儿的主事人有把握,您不如先集中精神把这儿的事情料理好。皇上对杜大人应该是迁怒,就是遭人构陷,袁大人总会还他一个清白,只要您在这儿干得好,到时候求得开释杜大人绝非难题。”

    “希望如此。”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越就把这些烦乱的念头赶出了脑海。下棋只能心无旁骛,只有下好了宣府的棋才能有余地谈其他。这儿的棋子已经一颗颗都落下了,绝不能前功尽弃。顾氏的身子还算不得十分孱弱,总比之前的吴夫人好,家里还有冯远茗在,至不济也能拖一阵子;至于老岳父……没有足够的功劳,怎么能够把人换出来?

第五百零六章 接踵而来

    “一群是非不分的家伙,他们除了弹劾这个纠劾那个,还知道干什么!只听到一点风声就敢瞎掰出那样一篇篇乱七八糟的东西,朝廷居然还要为此俸禄给他们!”

    看到自己自小带大的这位爽林明朗的金枝玉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变成了愤怒的咆哮,应妈妈只觉得脑仁一阵阵疼得厉害。虽说已经把丫头们都打了出去,可朱宁再这么骂下去,恐怕外头人就都听到了。于是,她只得无可奈何地上前劝说道:“郡主息怒,都察院那些人也就是闻风而动,过些天风声下去就好了……”

    “可那也得别人愿意把风声压下去!”

    朱宁怒犹未消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又重重跺了跺脚,这才回到朱漆雕翟交椅上坐了下来。等到好容易按下了心头火气,她不禁想起当着应妈妈的面火大有不该,于是连忙站了起来,硬是把人拉到左手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叹了一口气。

    “妈妈,不是我想火,实在是这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原本不过是有人告密皇上让锦衣卫彻查,还安慰了父王几句,可如今竟不知道怎么给都察院逮着了风声!这些人一哄而上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揪着我和绾儿的往来做由头,说什么我一个皇室郡主和她一个官宦之女凭什么认识,凭什么有交情,一定是父王和杜大人昔日关系密切,所以才会借着我们两个往来传递消息……”

    说到这儿,她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声:“我现在算明白什么叫莫须有了,凭一丁点事实就能推断出子虚乌有的事情,那帮御史敢情就是靠这个升官的!我和绾儿分明是在道衍和尚那儿方才认识的,因性子投契所以才成了好友,就这个他们也要插手也要管?还有个家伙最是该死,竟然还影射我和张越有什么……我恨不能杀了那个胡说八道的狗东西!”

    应妈妈把朱宁奶大,之后又一直在她身边照应,从来没见其这样大光其火,但听到最后一句,她也为之勃然色变。这莫须有的推测也就罢了,毕竟是国事,可影射私情却是罪该万死。她好容易定了定神,拉着朱宁的袖子低声问道:“此事周王千岁可知道?”

    “父王……要是父王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模样!”

    朱宁颓然回座坐下,许久才抬头看着应妈妈问道:“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早该聪明一些。皇族郡主本就应该像我那几个姐姐一样安分守己,不该像我这样自以为是地胡闹。要是当初我不跟着父亲去南京,就不会在道衍和尚那里认识绾儿,不会闹到如今牵累父王,连累绾儿的父亲……我早应该跟着父王回去老老实实嫁人的……不就是认命么?”

    听到哪怕是拜佛拜神的时候也都是心不在焉的朱宁说出了认命这两个字,应妈妈只觉得心如刀绞,不由得站起身走上前,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自从当初周王朱櫹指定她喂养那个小小的孩子起,失去了亲生女儿的她就一直把朱宁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眼看她一日日长大一日日懂事,从来都是宽和爽利,并不像其他的郡王郡主那样高傲任性,她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可如今这样难得的金枝玉叶竟然说要认命?

    “郡主,你是千万里挑一的贵命,说什么认命的傻话?不过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胡说八道而已,况且人家有心找茬,就是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再说,周王千岁和杜大人……”

    应妈妈猛地截断了话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打算岔过去的时候,她却现朱宁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不禁衡量了一番,然后才讪讪地解释道:“郡主你和杜家小姐认识一是巧合,二是有缘,不过我倒是听说,当初周王千岁和杜大人在开封确实是见过的……”

    就在这时候,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了。应妈妈回头瞧见是周王朱櫹,顿时后悔自己多嘴。而朱宁在愣了一愣之后,忙站起身行礼。

    朱櫹淡淡地点了点头,旋即就把应妈妈打了出去。瞧见朱宁脸上虽不见泪痕,眼圈却是微微红,他只觉得心里异常窝火,干脆伸出双手压在了女儿的肩膀上。

    “阿宁,这次的事情本就不是因你而起,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我和老杜当初相遇的时候,他不知道我是亲王,我更不知道他曾经当过翰林,于是我辗转让人介绍了他到张家族学教书,之后常常找他下下棋聊聊天,后来两边知道了对方身份,都生恐连累彼此,反倒再不曾往来过,真不知道那些家伙从什么地方翻出的烂帐!你和他女儿有缘结交,那是你们的缘分,难道你这个金枝玉叶连交个朋友都不成?”

    张家大宅这几天也总算是有了些年前的喜庆味道,毕竟,在家里男人一个个派出去之后,如今总算有一个张倬赶了回来。

    尽管张倬并非亲生,但大老远特地赶了回来,顾氏仍是心里高兴,面上却少不得嗔他不该把家眷丢在南京,待得知天冷,孙氏等走水路要慢几天,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思。而张倬回来没两天,家里便是好消息频传,皇帝又是赏赐张倬诰命封轴,又是赏赐杜绾母子金银表里,而顾氏直到这会儿方才明白这都是因为张越在前线立下了战功。她为了先前的隐瞒大光其火之后,却也忍不住心生黯然。

    要不是因为她这身体愈不中用,家里人何必这么费心思?

    这会儿看见大媳妇冯氏双手拿了一个捧盒递过来,她便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年从年初开始就是事端不断,我看是年头不好,所以连使人给赳哥儿说亲的意头都断了,谁知道到了年底越哥儿竟是险死还生。你明天打人去庆寿寺给他点长明灯,一个月舍五斤香油,我心里也能踏实些。”

    冯氏思量许久,最终还是没敢说张越虽平安回了宣府又立了功劳,杜绾那家里却不安生,今天早朝甚至还传出了御史弹劾的消息,于是只含含糊糊应了这话。

    换作平日,顾氏自然是稍有不对就能觉察出来,此时却有些恍恍惚惚的,直到张赹张菁这孙儿孙女上来陪着说话,她方才重又有了精神。

    趁老太太精神好,冯氏便从里间出来,见外间只有李芸赵芬两个侄儿媳妇并几个大小丫头,却不见杜绾,她不由得眉头一挑,因问道:“怎么不见越哥媳妇?灵犀呢?”

    “大太太忘了,昨儿个英国公夫人就打了人过来,说是因太子妃代几位娘娘赏赐了好些东西,所以她叫了三弟妹一起进宫谢恩,灵犀也陪着去了。”

    此时答话的是赵芬,由于张如今贬谪,她心里明白日后自己的丈夫至不济也能承袭一个指挥使,即便公公张攸不能建功,张起指不定也能特旨袭一个伯爵,因此便不再如往日那般小肚鸡肠,“照我看,英国公夫人应当是想让三弟妹认一认门路。”

    认门路?恐怕王夫人是想设法通一通门路求情才是真!

    这点小心思冯氏自是能够明白,要是换成当年,她指不定还会有些不自在,但如今经历了丈夫的贬谪外放,只想着张信能平安回来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在乎这些别苗头的勾当。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她少不得问了两句东方氏的情形,待得知这位一向争强好胜的二弟妹现如今天天吃斋念佛,不由得更是生出了几分感慨。

    “那位方姨娘呢?”

    “她?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好得不得了,哪有一丝知道闯祸的样子!”赵芬鄙夷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到底是不识大体的夷女!”

    “好了好了,弟妹少说别人的闲话。”

    李芸见冯氏皱眉头,便上前打了圆场,旋即又笑道:“我们刚州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还请大太太赶紧进去报喜,大老爷已经到南京了。因在南边呆了那么多年,有些不惯这大冷天,所以大约会在南京休整两天再乘船继续北上,年底之前必定是赶得到的!”

    “阿弥陀佛,还真是好消息,我这就进去禀告老太太!”

    而请假回来侍奉母亲的张倬这会儿正在大门口送客,眼看载着冯远茗的马车远去,他不由得想起了刚刚人家的那番话。他虽说不懂医术,但今年入冬乃是关键他还是听得懂的,心里实在没法平静下来。顾氏固然只是嫡母不是生母,可他这个大宅门中丧母的庶子能够太太平平娶妻生子,嫡母至少不曾薄待了他,他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不得意就忘记了教养的情分。看眼下的情形,张越恐怕得在宣府一直呆到北征结束,若是老太太有什么万一……

    “老爷!”

    回过神的他这才看到一骑人在门前停下,马上的赵虎利落地翻下马背,疾步走上前来,躬身行了一礼:“我刚刚经过大街时,恰好有军中信使沿路报喜,说是安南大捷,只不过我之前得到消息……前任交趾总兵丰城侯李彬抵达贵阳府之后就又犯了病,如今已经殁了!”

    听到这消息,张倬愣了一愣之后,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这好坏消息接踵而来,真是货真价实搅得人心里一团糟,竟是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

    ps:台湾新月出版社那边今天给我寄样书了,希望那个书不要让我失望,毕竟我为了这个改书名改笔名,费了老大精神……对了,有几个人买过书了?

第五百零七章 赤裸裸的条件

    所谓的太监监军,其实在洪武和建文年间都是根本不存在的,而永乐宴帝朱棣由靖难起家,深悉这政权在于军权的道理,因此即便是一群武将都是随着他打天下的老人,他仍不免和其他皇帝一样生出疑忌的心思。然而,他的用人之道却不是飞鸟尽良弓藏和兔死狗烹,因此,他把宿将有的派去镇守,有的派去领兵,但同时又把好些个内官塞进了军中。

    王冠并不是宣府军中的第一代太监,但却是任期最长的一位,因为和他搭档的乃是兴安伯徐亨。由于已经不是第一代的功臣,徐亨在资历人望上就要差那么一些,但王冠却曾经是司礼监太监黄俨的干儿子,于是尽管不能说掣肘得王冠动弹不得,但军事以外的许多事情上他却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就连这镇守太监府也不比总兵府寒酸,外头看着只是高墙大院,里头却极其富丽堂皇。

    但是,现如今这座豪宅的主人却正处在歇斯底里的边缘。锦衣卫宣府卫所大换血王冠自然知道,所以才去用上缓兵之计,不惜许给张越无数好处,可谁能想到,他前脚刚刚踏进家仔,这坏消息就紧随而来。

    那个之前被他耍得团团转的6丰,此番竟是一出手就是雷厉风行。卫所当中一共十几号人,可那个年纪轻轻的东厂厂公竟然全部抓了,然后放在总兵府门前枷号示众!那可是他花钱无数方才喂饱的,眼下一把被撸光了不说,甚至他还得担心落在6丰手里的账本会不会记录某些要紧的关节。要知道,尽管这几日他比平日低调,可盐商送来的好处却不少!

    “公公,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若是那位6公公喜欢钱,不如您眼下去见一见他。只要好处足够,他吃饱了撑着一定要和您过不去?再说,小张大人不是派人说会去劝劝6公公么?,!

    “好处足够?这会儿晚了!”王冠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甚至觉得眼下比干爹黄俨倒台的消息传来时更加棘手,因为眼下一个不好他就直接完了,“要是咱家当初没听海寿的话,好好恭恭敬敬地伺候着那位,如今还有挽回的机会,可这回人家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倒是张越那里兴许还可以指望指望,毕竟他和咱家无冤无仇,没必要跟着6丰干……”

    “谁说他和你无冤无仇!”

    听到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王冠立刻倏地回过头来,瞧见那个走进大厅的人,他顿时火冒三丈,当即破口大骂道:“你居然还敢登门?要不是咱家听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怎么会闹得如此局面?来人……”

    来人一身黑色斗篷,在这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显得极其碍眼。然而,王冠的话还没说完,他就阴恻恻地冷笑道:“公公若是想叫人拿下我,那当然简单得很,可公公不要忘了,那足以让你死几次的事情你已经做了。不但如此,如今还要添上克扣军粮、私受盐商贿赂、滥杀北地逃人贿赂锦衣卫私自和鞑子互市……林林总总的罪名,公公估摸着得死上多少次?皇上的脾气你应当有数,这一气之下,恐怕凌迟两个字,公公未必能受得了吧?”

    饶是王冠不是没经历过风雨的雏儿,此时此刻也气得直抖,指着那人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顶用的字来。手是,那人便愈放肆,笑吟吟上前几步,又若无其事地说:“再说了,公公拿了我又有何用?我家主人身边如我这样的下人多了去了,莫非你要到皇上面前去告状,说是堂堂皇孙竟然挑唆你私通鞑子?啧啧,皇上连汉王千岁赵王千岁当初铁板钉钉的谋反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如今这会儿,公公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比如说,干掉那两个碍事的,然后推到鞑子的谍者头上。”

    狠狠攥着拳头,王冠只觉得吸进口中的热气憋得胸腔一阵阵刺痛,最后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骂语吞了下去。都怪他当初一时糊涂听信了这家伙的鬼话,如今哪怕他真的按照这馊主意继续硬着头皮干下去,天知道这家伙后头那位主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今之计,他只有痛下决心,看看能不能从这必死之局中找出一条活路来。

    看到屋里还站着两个心腹大汉,一瞬间,他的眼中凶光毕露,指着那黑衣人便怒吼道:“把这个该死的家伙拿下!”

    那黑衣人满心以为拿捏住了王冠的痛脚,却不料对方忽然之间竟表现得如此强硬。待到两边胳膊被人死死扭住,又被人按着跪了下来,他不由得仰起头骂道:“王冠你敢?你已经把别人得罪到死了,要是得罪了我家主人,你更是必死无疑!”

    “咱家只知道不拿下你现在就得死!”

    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王冠犹觉得不解气,噼哩啪啦又是好几个大耳刮子抽在这黑衣人脸上。

    直到看见对方嘴角溢血两边腮帮子肿得老高,他方才住了手,随手拿出袖中手绢一团塞在那口中,旋即朝自只那两个心腹喝道:“用麻绳绑利索一点,然后出去备车!”

    “这么晚了,外头已经宵禁,公公您一出去恐怕扎眼得很……”

    “命都快没了,还顾得上什么扎眼不扎眼?”王冠又泄愤一般地恶狠狠踢了黑衣人一脚,这才声色俱厉地吩咐道“,以后都给咱家看好了,甭管自称是什么来路,身份不明的人一律不许放进来恶心人!拿上通行腰牌,咱家眼下要去八珍街!”

    被这么一喝斥,两个大汉谁也不敢再多嘴,立刻架着那黑衣人下去捆绑,又忙着备办马车。约摸三更天的时候,王冠就在几个随从簇拥下上了一辆金饰银螭绣带的青幔云头车,却是只带了四个随从,其中一个的马上前方还横着一个人。

    于是,八珍街那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院中,孟俊不得不后悔当初不该留下张越住在自己这儿。这十几间屋子的小院他带着几个小厮长随住倬倬有余,如今一下子多了这么几号人,又来了个小五,顿时显得很有些拥挤。对于喜好热闹的他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可谁能想到,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敲门,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沉闷的拍门声响了一阵,最后终于伴随着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而消失了。孟俊气急败坏地一骨碌坐起身来,没好气地喝问道:“大半夜的,谁那么没心没肺!”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门外上夜的一个小厮就掌着蜡烛披衣推门进来:“少爷,是镇守太监王公公。他仿佛急得很,径直去东厢房寻越少爷了。”

    “有什么事情非得大半夜……”

    话没说完,孟俊冷不丁想起了白天在二堂张越和郑亨那番对话。彼时他没听明白,因着从来不是管闲事的心思,也就没深究,更没有不识好歹地去问郑亨当初徐亨说要让他带兵的事——横竖若是皇帝的心意,他总逃不过那一遭——此时此刻,他琢磨了一会那时候的对话,心头一沉,当即吩咐道:“你出去说一声,咱们家的人统统睡觉,就是天塌了也别起来!”

    王冠却没工夫理会孟家下人偷偷溜走的勾当,站在东厢房门口,眼见里头亮了灯,又传来了说话声,站在风地里的他一面搓手,一面思量着待会如何开口。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光说不做恐怕是不行。6丰要他的钱也要他的命,既如此,他把所有家当都拼在张越身上,就不信打不动这个年纪轻轻的新贵。若是他带的这个人没有效用,那么也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打开大门的一刹那,张越就认出了身披重裘站在那儿的王冠,随即又瞥见他背后有两个随从架着一个人。

    借着室内的光亮,他看清了那人身穿黑袍,头脸低垂认不分明,但身上那条条道道的麻绳却清晰可见。弄不清王冠大半夜上演这么一出戏的目的,他不禁皱了皱眉。

    “王公公有急事找我?”

    “咱家知道眼下已经三更天了,但事情紧急,所以不得不来。小张大人,咱们屋里说话。”

    尽管不知道这个阉竖究竟捣什么鬼,但张越也没兴趣站在风地里,只得侧身让了让。眼见彭十三和向龙刘豹跟在最后,他便吩咐他们关上房门,旋即淡淡地说:“大半夜的来不及烧水上茶,王公公还请将就一下。”

    “那是自然,咱家又不是为了喝茶来的。”王冠也不落座,轻轻一努嘴,示意两个随从把人架上前跪下,“小张大人,咱家也不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咱家先前是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这都是被人蒙蔽所致!今天晚上这人竟然又上了门来,竟是想挑唆咱家对你不利!咱家知道6公公那儿必定是欲置咱家于死地,所以只能连夜来求恳小张大人您!咱家在宣府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至少有几十万贯,要是您能够解了这危难,咱家愿意一并奉送!不是咱家夸口,6公公就是抄了镇守太监府,顶多也就只能拿到咱家的一半家财!”

    这就是**裸地表明心迹了。张越没料到王冠在6丰清洗锦衣卫之后竟然会豁出去直接来求自己,更没料到他会带上这么一个人过来。然而,还不等他说话,王冠竟是抽出一个随从的佩刀,一个戈了拉就把那黑衣人的衣襟割了开来,露出了他平坦的喉部。这还不算,他狞笑着又是一刀割断了那人的裤带,看了一眼那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这才转过身来。

    这时候,王冠方才转过身来,句地说:“这宣府镇中的中官是有额定员数的,小张大人不信可以去核实,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小张大人若要对付仇人,那么就留着他告御状打擂台;若是担心麻烦,那咱家就帮你杀了他,保证不留下任何痕迹!”

第五百零八章 再忍下去血都冷了

    士冠一刀当众褪了那黑衣人的裤子,这一招着实让张越!,大跳,他当然知道是否有鼻结并不是判断是否阉宦的关键,毕竟,倘若二十来岁方才净身,喉结早就育好了,但下面那驼玩意却是做不得假的,缩阳入腹这种判情毕竟高难度,这会儿他明白王冠并非随便找个,人做做样子,这个挣扎不已满脸怨毒的黑衣人,极可能真的是京中哪位贵人派出来的,眼看张越那若齐所思的表情,毒冠自以为打动了对方,便丢下了手丰的佩刀,索性光棍地撩起袍子跪了下来,还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小张大人,小的之前全都是被人盅惑,这才脑袋昏做错了事,小的只,黄伊那老货的丰儿子,又不是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也不敢怨恨国法!都是这家伙威逼利诱,小的实在不敢违逆他背后那位皇孙,这才铸成了大错!”

    情知张越肯定不敢正面去撼一个皇别,更不会当众审问这个身份棘手的黑衣人,他更是毒了几分底气,于是眼珠子一转就半真半假地说:“小张大人,‘卜的虽说是宣府镇守太监,一年到头油水颇丰,但从来就没有独吞过,最开始是司礼监黄俨那老货,等跟着就是御马监刘公公和海公公,再接着则是京里那个皇孙,单单经小的手送往他们手中的金银财物,至少就相当于小的全部家产!”

    螳臂当车智者不为,这道理张越从始至终就没有忘过“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尤其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他看也不寿跪在冰冷地上的王冠,回到主位上坐下,这才抬眼问道:“当初抬重补给刚刚送到兴和,阿鲁台就陡然兴大师围攻,甚至轻子中还才兴和存粮数万石的传闻,还请王公公明明白白告诉我,这究竞是怎么回事?”

    心头猛地一突,王冠连忙否认道:“淤,“这实在是不关小的事!”

    “你事到如今还要隐瞒,莫非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张越稍稍前倾着身子,句地冉道:

    “自从阿鲁台露出逆举开始,要止就才旨关闭互市,但你却派人私自收受商人茶砖与他交易,之后害怕北地逃人泄露消息,又杀人灭口,这可是真?收取阿鲁台良马二十匹,马刀二个把,强弓十副,这可是真?既然才这么密切的往来,难保王公公你的人有只言片语说漏了嘴一你说是不是?”

    从来没和张越打过交道的王冠此时面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词锋,一时竟有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他从前认为对方那名声不过是借了英国公张辅的光,或许是其他人硬生生造的势,哪再是这次兴和顺利解围,他也只觉得是运气好。然而,听到自己那些隐秘被人一条条揭了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再也没了小觑之心,使劲告诫自己要冷静,等到觉最后一句赫然用了“说漏了嘴“这四个字,他方才感到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能够在宫率数千太监中脱颖而楼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他除了手段之外,脸皮厚膝盖软也是一大优点,因此这会儿压根顾不得在属下面前表现得卑躬屈膝是否丢脸,连忙又膝行了几步。

    “,小的刚刚糊徐了!您走的时候小的正好派人送了一批茶砖出去,经办的乃是平遥一个齐名的晋商,肯定是他们走漏了消息!

    这个黑心商人,也不知道从中拿了多大好处,竟然敢泄露军情,小的一定扒了他的皮!小张夫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诳语,小的知道罪该万死,只要您能够帮着小的一跨过了此次难关,小的就是您的人,以后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听差办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闭楼!”

    张越实在是懒得听这些虚情假意的废话,冷冷打断了他,他不过是用计诈了一诈,王冠就吐寄了一大半实情,倒是省了再费功夫,他之前拿一趟从宣肩运送辐重到兴和大约用了几玉的时间,倘若是偷偷摸摸往塞外互市的商队,行进的度不会比他快到哪里去,绝不至于那么及时地把消息送到阿鲁台那里,必定是王冠的信使无疑,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当数,更该千刀万剐的是他背后那个疯子!

    “你回去吧,把这个人留下”,“小……小张大人,您训,“您要留下这个……这个人工”才刚还认为逃过一劫的王冠再一次觉得脑袋齐些不够用了,就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好容易矫壬了不听使唤的舌头,他这才再次确认道,“就算他承认了确实是受人指派,您对付寿光王也未必有十分把握……,,,e一m可筹划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张越哂然一笑,真,以淡地看着王冠,“我和6公公还有些交情,只不过,你不要忘了你刚刚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隐瞒一分!毫的家产,那么6公公能让你死,我也能让你死!”

    恍然大悟的王冠立刻明白张越拿住这个黑衣人恐怕不是为了报仇。而,为了挟制自己,虽说这和他设想的那个结果相差甚远,但仍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当下他慌忙连声答应不迭,又觑了觑那脸色方才爬起身来。等到张越点了点头,他便如蒙大赦地扶着两个随从的手集子屋子,待到了那寒冷彻骨的外头,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睛便沉声吩咐道:

    “走!回府!”

    拖着再条几乎麻木的腿上了马车,他立马抱紧了那个犹才暖意的手炉,阴狠地笑了一声,留得齐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张越,倘若你是英国齐也就算了,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咱家今天对你跪下磕头许以无数好处,异日你就会明白,咱家的头不是那么好受的,咱家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王冠这一走,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顿时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的平静。东厢房里头的灯却并没有熄灭,里头的人也一个都没走,从彩十三到向龙刘豹,个个都群着张越直瞧,仿佛他脸上长了花似的,只没一个人去看那个用麻绳捆着撂在地上,裤腰落到了膝盖的家伙,良久,彭十三终于用沙哑的嗓子打破了这难言的寂静:“牛敢他们辛辛苦苦从北边逃回来,结果却死在自家门口,全都是这个夙耸的一己之私,而且,为着这个阉奴泄漏军情,兴和死了多少人?业耷真的要放过王冠?”

    “放过他?在京师墨头搅风搅雨的人我暂时没办法,但既然知道是谁害得我被困兴和,害得那么多好男儿死伤,我要是还能放过他,我岂不是一等一的混账?我虽然不是冲锋陷阵的武人,但我的血还没冷!”刚刚一直在低头沉思的张越终于抬起了头,恶狠狠地对彩十三吩咐道,“老彭,你现在就拿着通行令牌去找6丰,告诉他刚刚那些情形,就说王冠已经被我稳住了,让他动作快一些,干脆利落拿下这个恶心人的家伙!”

    “好嘞!”彭十三这才收起了刚才那幅死沉死沉的脸,眉于眼笑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少爷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少地传达给他!”

    等到屋子的门再次英止,张越方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不停挣扎的家伙,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可恶的太监,示意刘豹留下来看着人,他便把向龙带到了里屋,把刚才那些念头组织了一下,这才低声嘱咐了起来。

    “设法把那家伙弄回去交给袁大人,然后请袁大人好好卓冉此人。查一查此事汉王是否知情。若是寿光王擅做垂集,汉王一向不待见这个沁一子,他在京师上窜下跳,汉王恐怕不但不会因为这个高看他一眼。还会越讨厌他,只要稍稍撩拨一下,这对父子俩一定会再次针锋椎拜他们插愕越猛烈越欢快,皇上就越生气越恼怒,等到那父子俩水火不容的当口,瞅准时机让汉王揭出兴和被围的隐情,我就不信皇上暴怒之下还会宽纵!”

    “少爷真是好计策!”

    一向龙乃是底层厮混出来的汉子,平生最重再就是义气两个字,原本还担心张越真的因为王冠许诺的钱再动心。哪怕彭十三领命而走,他还有些不确定厂这时候终于完完全全放了心。心悦诚服地举手行礼后,他便转身出了里屋,一阵葱密翠率的声着之后,外间的灯就熄灭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而因为这半夜三更的来访,张越的睡意早就被冲得干干净净。径直来到靠窗的书桌旁,他倒了些水在砚台中,旋即亲自卷起柚子磨起了墨。等到磨好了一砚台毒之后,他就坐下身来,摊开一张纸笺便奋笔疾书了起来,“伯父大人尊鉴,余惊闻京师来信,知家岳身陷图固犹有小人构陷,忧心如焚,恳伯父大人从中周个……,一信写完之后,张越沉思片刻将其放在一边,又摊开了另一张素笺,这一次的抬头却是“臣张越启陛下”,一写就是满满三四张纸,等到一气呵成之后,他看着那赫然流露出激昂之气的字迹,长长舒了一,虽说向龙之前那话说得没错,但他已经忍太久了,再忍下去血都冷

第五百零九章 苦思谋勇的英国公

    士冠一刀当众褪了那黑衣人的裤子,这一招着实让张越!,大跳,他当然知道是否有鼻结并不是判断是否阉宦的关键,毕竟,倘若二十来岁方才净身,喉结早就育好了,但下面那驼玩意却是做不得假的,缩阳入腹这种判情毕竟高难度,这会儿他明白王冠并非随便找个,人做做样子,这个挣扎不已满脸怨毒的黑衣人,极可能真的是京中哪位贵人派出来的,眼看张越那若齐所思的表情,毒冠自以为打动了对方,便丢下了手丰的佩刀,索性光棍地撩起袍子跪了下来,还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小张大人,小的之前全都是被人盅惑,这才脑袋昏做错了事,小的只,黄伊那老货的丰儿子,又不是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也不敢怨恨国法!都是这家伙威逼利诱,小的实在不敢违逆他背后那位皇孙,这才铸成了大错!”

    情知张越肯定不敢正面去撼一个皇别,更不会当众审问这个身份棘手的黑衣人,他更是毒了几分底气,于是眼珠子一转就半真半假地说:“小张大人,‘卜的虽说是宣府镇守太监,一年到头油水颇丰,但从来就没有独吞过,最开始是司礼监黄俨那老货,等跟着就是御马监刘公公和海公公,再接着则是京里那个皇孙,单单经小的手送往他们手中的金银财物,至少就相当于小的全部家产!”

    螳臂当车智者不为,这道理张越从始至终就没有忘过“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尤其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他看也不寿跪在冰冷地上的王冠,回到主位上坐下,这才抬眼问道:“当初抬重补给刚刚送到兴和,阿鲁台就陡然兴大师围攻,甚至轻子中还才兴和存粮数万石的传闻,还请王公公明明白白告诉我,这究竞是怎么回事?”

    心头猛地一突,王冠连忙否认道:“淤,“这实在是不关小的事!”

    “你事到如今还要隐瞒,莫非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张越稍稍前倾着身子,句地冉道:

    “自从阿鲁台露出逆举开始,要止就才旨关闭互市,但你却派人私自收受商人茶砖与他交易,之后害怕北地逃人泄露消息,又杀人灭口,这可是真?收取阿鲁台良马二十匹,马刀二个把,强弓十副,这可是真?既然才这么密切的往来,难保王公公你的人有只言片语说漏了嘴一你说是不是?”

    从来没和张越打过交道的王冠此时面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词锋,一时竟有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他从前认为对方那名声不过是借了英国公张辅的光,或许是其他人硬生生造的势,哪再是这次兴和顺利解围,他也只觉得是运气好。然而,听到自己那些隐秘被人一条条揭了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再也没了小觑之心,使劲告诫自己要冷静,等到觉最后一句赫然用了“说漏了嘴“这四个字,他方才感到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能够在宫率数千太监中脱颖而楼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他除了手段之外,脸皮厚膝盖软也是一大优点,因此这会儿压根顾不得在属下面前表现得卑躬屈膝是否丢脸,连忙又膝行了几步。

    “,小的刚刚糊徐了!您走的时候小的正好派人送了一批茶砖出去,经办的乃是平遥一个齐名的晋商,肯定是他们走漏了消息!

    这个黑心商人,也不知道从中拿了多大好处,竟然敢泄露军情,小的一定扒了他的皮!小张夫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诳语,小的知道罪该万死,只要您能够帮着小的一跨过了此次难关,小的就是您的人,以后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听差办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闭楼!”

    张越实在是懒得听这些虚情假意的废话,冷冷打断了他,他不过是用计诈了一诈,王冠就吐寄了一大半实情,倒是省了再费功夫,他之前拿一趟从宣肩运送辐重到兴和大约用了几玉的时间,倘若是偷偷摸摸往塞外互市的商队,行进的度不会比他快到哪里去,绝不至于那么及时地把消息送到阿鲁台那里,必定是王冠的信使无疑,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当数,更该千刀万剐的是他背后那个疯子!

    “你回去吧,把这个人留下”,“小……小张大人,您训,“您要留下这个……这个人工”才刚还认为逃过一劫的王冠再一次觉得脑袋齐些不够用了,就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好容易矫壬了不听使唤的舌头,他这才再次确认道,“就算他承认了确实是受人指派,您对付寿光王也未必有十分把握……,,,e一m可筹划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张越哂然一笑,真,以淡地看着王冠,“我和6公公还有些交情,只不过,你不要忘了你刚刚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隐瞒一分!毫的家产,那么6公公能让你死,我也能让你死!”

    恍然大悟的王冠立刻明白张越拿住这个黑衣人恐怕不是为了报仇。而,为了挟制自己,虽说这和他设想的那个结果相差甚远,但仍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当下他慌忙连声答应不迭,又觑了觑那脸色方才爬起身来。等到张越点了点头,他便如蒙大赦地扶着两个随从的手集子屋子,待到了那寒冷彻骨的外头,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睛便沉声吩咐道:

    “走!回府!”

    拖着再条几乎麻木的腿上了马车,他立马抱紧了那个犹才暖意的手炉,阴狠地笑了一声,留得齐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张越,倘若你是英国齐也就算了,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咱家今天对你跪下磕头许以无数好处,异日你就会明白,咱家的头不是那么好受的,咱家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王冠这一走,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顿时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的平静。东厢房里头的灯却并没有熄灭,里头的人也一个都没走,从彩十三到向龙刘豹,个个都群着张越直瞧,仿佛他脸上长了花似的,只没一个人去看那个用麻绳捆着撂在地上,裤腰落到了膝盖的家伙,良久,彭十三终于用沙哑的嗓子打破了这难言的寂静:“牛敢他们辛辛苦苦从北边逃回来,结果却死在自家门口,全都是这个夙耸的一己之私,而且,为着这个阉奴泄漏军情,兴和死了多少人?业耷真的要放过王冠?”

    “放过他?在京师墨头搅风搅雨的人我暂时没办法,但既然知道是谁害得我被困兴和,害得那么多好男儿死伤,我要是还能放过他,我岂不是一等一的混账?我虽然不是冲锋陷阵的武人,但我的血还没冷!”刚刚一直在低头沉思的张越终于抬起了头,恶狠狠地对彩十三吩咐道,“老彭,你现在就拿着通行令牌去找6丰,告诉他刚刚那些情形,就说王冠已经被我稳住了,让他动作快一些,干脆利落拿下这个恶心人的家伙!”

    “好嘞!”彭十三这才收起了刚才那幅死沉死沉的脸,眉于眼笑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少爷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少地传达给他!”

    等到屋子的门再次英止,张越方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不停挣扎的家伙,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可恶的太监,示意刘豹留下来看着人,他便把向龙带到了里屋,把刚才那些念头组织了一下,这才低声嘱咐了起来。

    “设法把那家伙弄回去交给袁大人,然后请袁大人好好卓冉此人。查一查此事汉王是否知情。若是寿光王擅做垂集,汉王一向不待见这个沁一子,他在京师上窜下跳,汉王恐怕不但不会因为这个高看他一眼。还会越讨厌他,只要稍稍撩拨一下,这对父子俩一定会再次针锋椎拜他们插愕越猛烈越欢快,皇上就越生气越恼怒,等到那父子俩水火不容的当口,瞅准时机让汉王揭出兴和被围的隐情,我就不信皇上暴怒之下还会宽纵!”

    “少爷真是好计策!”

    一向龙乃是底层厮混出来的汉子,平生最重再就是义气两个字,原本还担心张越真的因为王冠许诺的钱再动心。哪怕彭十三领命而走,他还有些不确定厂这时候终于完完全全放了心。心悦诚服地举手行礼后,他便转身出了里屋,一阵葱密翠率的声着之后,外间的灯就熄灭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而因为这半夜三更的来访,张越的睡意早就被冲得干干净净。径直来到靠窗的书桌旁,他倒了些水在砚台中,旋即亲自卷起柚子磨起了墨。等到磨好了一砚台毒之后,他就坐下身来,摊开一张纸笺便奋笔疾书了起来,“伯父大人尊鉴,余惊闻京师来信,知家岳身陷图固犹有小人构陷,忧心如焚,恳伯父大人从中周个……,一信写完之后,张越沉思片刻将其放在一边,又摊开了另一张素笺,这一次的抬头却是“臣张越启陛下”,一写就是满满三四张纸,等到一气呵成之后,他看着那赫然流露出激昂之气的字迹,长长舒了一,虽说向龙之前那话说得没错,但他已经忍太久了,再忍下去血都冷

第五百一十章 天寒地冻人心浮动

    一按照大明律到,臣民上书均由通政司启视,并节写副本,伏心呈进,哪怕是五私六部、都察院等衙门,有事关松密重大者,其入奏仍需盖上通政司的印信,一并在早朝时进呈,若是私自封进的奏折,则通政使有权参驳,然而,永乐皇帝朱林却并不在意这些规矩,常有手诏下给臣子咨询某些问题,于是这私下的奏折从来就不曾少过,而且,他自登基开始就渐渐使用不少太监出镇监军,运些都是天子家奴,根本不在通政司管辖之列。若才书信可以直接进呈到宫内,别人无权查看,这会儿就有小太监棒了厚厚一摞奏折进了乾清宫,就要经穿堂去东暖阁的时候,他看到里面走来了一行人,慌忙往旁边退避行有力而来人却在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停工e停,为的刘永诚在那叠奏折上头扫了一眼,旋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都走到外头的那些个公公命人送来的!渍渍,不枉皇上派人教他们读书认字,比起咱家这老不死的,他们倒,能干!”

    那小太监跪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海寿就开口解围道:“这都是皇上等着看的东西,赶紧送进去,别耽误了!”待到那松太监磕过头爬起身来,急急忙忙往东暖阁跑去,他方才凑到刘永诚旁边,低声提醒道,“这是在乾清宫,公公也该小心些”,“郑公公没回来,其他人就上窜下跳闹腾个没芜咱家只是看不惯!”刘永诚不悦地皱了皱眉,旋即便带着众人往外头走,待出了正殿大门的时候,却恰好遇着了张谦,虽说品秩相同,但张谦的顺位乃是在他之前,跟皇帝的日子也长些,他少不得端着笑脸见过,羊人走了,他在下台阶的时候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若是老张异日要和楼己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徒弟争位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6丰那小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灯,不比你老实!”

    后头的海寿听到刘永诚赞自己老实,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在后头附和了两句。想起这一回原本是要跟随北征,耳刚得到的讯息却是刘永诚随扈,而他则走出使朝鲜,他那一颗心早就飞到故国去了,以往都是跟着黄俨,人家小齐头他喝汤,这一回再无掣肘l岂不是想捞多少就是多少,比往那塞外苦寒之地去强多了!

    外头天寒地冻,乾齐窖东暖阁中的四足青铜姿金熏笼中烧着特制熏香的红萝炭厂却是异常温暖,空气中非但没有烟火气,反而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虽说丰城侯李彬病故,但由于安南大捷,黎利败走无踪,朱楼的心情也还算不错,此时他随意翻凰了几本刚刚进呈的内官奏折,大多是用乘笔随便披上“允”齐者“可”之类的字样,偶尔多写上几个字,然而,当他翻开倒数第二本的时候,脸色却一下子舟住了,竟,一把将朱笔仍在了案上,“混账!”

    恰好打起帘子进来的张谦听见这一声,顿时吓了一跳,待看到皇帝咬牙切齿的模样,他不禁生出了一丝无奈,心想今天来的实在不适时候,自己说话恐怕也要加倍小心,想到这里,他就想绕到算头去行礼,谁知道皇帝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正好落在他身上。还没等他弯腰屈腿。朱楼竟是信手把奏折丢了过来,慌得他连忙上前去接,请看这个!6丰办事说话联虽说信得过,但他奏报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王冠在宣府也已经有五六年了,联二向认为他忠心耿耿,可想不到竞然如此胆大妄为!贪墨军粮就已经是罪该万死r6丰还说他里通轻子私自互市“”你说他所报是真是假?”

    听着是这么一件事,张谤顿时心中大定,囚每先头6丰早有信送给了他,只是看到朱脾气得直抖,他冷不丁想起了那时候司礼监三个头头下子倒台的往事,不过,即使他素来就不是落算下石的性子。也并非轻信之人,但王冠所作所为却实在太不像话,因此他忖度片刻便低头扫了一眼那奏折,随即上了前去,“6丰那小猴儿不识几个字,而且他带的那几个人虽说有识字的,但必定写不出这样的字,照臣看来,若不是事情确凿,他是务必不会征调总兵府的书吏写这份奏折”,张谦这会儿已经明白奏折是谁拟的,但却不想让皇帝联想到这一点,因而便上前交还了奏折,又劝说道,“虽说他急性子耐不住,可毕竟执掌东厂,总zl口一一咖一于连事情都没确定就上书,“再说,导府有武安侯坐镇,若6丰真的查实查办了,不多真总会齐信送来”,“那联就等郑亨的信!”

    刚刚打走刘永诚和海寿的时候,朱猿还特意吩咐海寿去朝鲜的时候记着让那边多敬献两个**,这会儿更是使劲拉了拉领口,竟觉得运屋子太热了,心头异常烦躁,哪怕能挑到乾清宫的宫女个个都是年轻貌美,宦守也多半挑眉目顺眼的,可他看着却一概如歪瓜裂枣一般。一三个亲生儿子都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位子,以为他的身体不行了,若是他们知道他仍是夜夜雄风无女不欢,恐怕就不会计算他的寿数。而是该捶胸顿足了!

    “这几日天冷罢朝,联原本说除军国大事之耸都是禀报太子处置,你去内阁着者,可是当真没有军国大事。还有,看毒都察院那边有什么弹章,让他们派人送过来,办完这些事顺道再出宫一趟,把陈留郡主宣进宫来。不过是一些闲话。她那么一个爽利明快的话娘一什么时候也开始忌讳这些!”

    张谦一一应了,旋即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转身退出,等到了外头。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他一面顺着台阶往下走,一面思量着皇帝的心意,最后觉无论如何都琢磨不分明,既然是要看都察院的弹劾奏章,毒半是想看看朝中的风向如何,可这当口又宣召陈留郡主,别人看着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士再往深处想,御史弹劾原本没什么好奇怪的,可除非是锦衣卫和东厂往死里挖,十几年前的旧事那帮御史又怎么会知道子都御史刘观向来就是贪财好色的性子,别是这个人品牵荷的家伙从中使楼吧?

    进了右顺门,沿右手边就是一溜直房,才制敕房小诰敕房、内阁直房等楼汰白天的有好些抱着厚厚文书的人进进出出,因张谦乃是御用监太监,平日也常常出入这儿,自然是畅通无阻,可他才进了第二道门就听见了金幼救的抱怨声。

    鄂察院这是怎么回事,一丁点芝麻大小的事情就没完没了!要是弹劾杜宜山失职、品行不佳抑或是贪墨敛财,那都没话好说,可这些乌七八糟的勾当算什么?刘规既然身为总宪,难道就不知道好好管一管这些科道言官,再这样下去风气都给败坏了!”

    一“幼孜,没来由对着年轻人什么火,他只是奉命来送奏折,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勉仁的半个弟子,人还是勉仁举荐给都察院的,素来老实本分”,紧跟着却是杨士奇的吩咐声,“好了,你回去对刘总宪说‘声,如今奏折都是循例送东宫,我们待会就送”,张谦正思忖间,就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文官从里头出来。他虽说不喜欢和都察院的御史打交道,但听说人是杨荣的弟子,不由得很是好奇,十下打量了一番方才现这人形容朴素,丝毫不像最注意形貌穿着的杨荣,只由于算不得熟悉,他也就没搭话,径直进屋道出了来意。传达完了,他也没理会杨士奇金幼孜那古怪表情,拱了楼手就转身走了,宫里的这一趟传话简单,宫外这一趟传话却是麻烦。赶到甩王公馆,张谦却得知朱捕和朱宁父女去了大庆寿寺,可巴巴赶到大庆寿寺,他却得知朱宁要为亡母做七天法事,这下子顿时异常头痛甘这还不算厂他时朱捕提了提皇帝的话,原以为这位能够转圆一二,谁知道朱捕竟,黯然摇了摇头,“就算是皇兄召见厂这一次也得缓缓,今天正好是阿宁母亲的忌辰,她不能回去祭拜,便只能在这工做一场法会,原本是预备作七七四十九天的,因为她的母亲当初只是大人,所以只作七日,总不能这七日都不让她消停,张公公若是觉得不好回禀,本藩可以随你回去”,今天竟然是朱宁生母忌躲张谦虽说觉得巧合,却知道这等大事朱椭必不至于信口开河。眼见寺中庄严肃穆,听得僧人梵唱阵阵,他更是再无怀疑,但终究不敢违了圣旨来一个父代女进宫,只好无可奈何地回转了去,然而,他这一路紧赶慢赶回了宫,才到乾清门就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一一试御史于谦八百里加急报称开平粮储以次充好,伍千石粮储个至少有一半已经霉烂

第五百一十一章 圆满

    北次开中由兵部武库司郎中兼宣府巡抚张越毒持!…如果说锦衣卫宣府卫所被整个清洗了一遍让人不寒而栗的话,那么,这个从总兵府传来的消息无疑给所有商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还才另外一条口信。那就是之前若有行贿弊案可B往不咎,尽管送出去的钱打了水漂让不少人肉痛心痛,但比起落到如,新一批锦衣卫以及东厂大头头的手中被刮去一层皮,这结果还能忍受。

    这会儿总兵府门前的八字墙两边就围了几个个人,这些出身商家的管事乃至于东主在家的时候都不管朝廷禁令,绫罗绸缎照样上身,但这会儿的穿着就低调了许多,什么招皮帽子毛皮暖耳都取了下来,好些人甚至光着头站在风地里仰头仔仔细细看着那一条条详细的章程c朝廷年年开中,但数量才多有少,时间有长才短,谁也不愿意辛辛苦纳的粮却等上十年八载支不到盐,所以“不次支盐”四个字对他们的惑实在是太大了,“中盐六万六千五百引,即便是小引,这个数目也差不多快抵得两准盐场两个月的全部出产了,这天下又不止宣府一个地方开中,淮豆除存积之外真能有那么多剩余?除了淮盐,其他地方的盐我可不要!”

    “而且这一回不是散碎输注,而是以五百引为一注,底价虽说是二斗五升,但说的却是一块交底书进去,价高者得,这一招真狠!要是伙儿算准了都出一个最低价,他到时候怎么办!”

    “你别高兴得太只!朝廷的盐场每年出产多少咱们心里都有数,目然旨意上说这次可以不按顺序支,也就是咱们就是第一顺位,可咱们3些人里头也会有一个先后之分,出价高的自然是先支,出价少的肯是后支,你要走出少了,到时候等个两三年,仓钞支不到盐,就相当于卖粮给官府,你愿意这么卖?利字当头,你还真信大家能齐心!”

    “那怎么办,“…咱们不是第一次开中了,之前的仓钞积压了那么多,结果只能朝廷回购了去,连保本都难,要是这一回价格哄抬得太高”…厂各家的人都在私底下商议,而此时此刻,正在总兵府书房内的张当则是根据汇总来的各色资料,仔仔细细计算着。由于之前灶户继续供给工本米,每月额外出产的盐由盐场作价以米粮收购,盐场的产量大有提高;而守支五年以上的仓钞又有朝廷回购,这次来的商人就比从前多了,只不过,大明朝廷的信誉在商人中实在是不咋的,这也是月硬说服了6丰不再追究商人的原因,毕竞,此次的军粮最最要紧,他,操作上一定要加倍留心,。

    “洪武三年,大同仓入米一石,太原仓入米一石三斗,给淮盐一引。永乐十五年,京卫开中,京仓入米一石,给淮盐一小引。永乐十七年,复天下卫所开中,宣府入仓七斗五升,给淮盐一小引,而商人支盐难,不愿开中……”

    “好了,先就是这些!”

    张越摆手阻止了那个书吏,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算了起来,比教当初上书盐事,他如今更明白其中情弊。天下卫所开中没有一个计划,之前缺粮怕了,如今一开禁令,往往是只顾着囤积粮食抑或中饱囊,不管盐场出产如何;而皇帝一个劲打仗,大同宣府这样的战区更士频频开中,以至于把几个年之后才能生产出来的盐也给卖了,即便如,回购部分仓钞,好歹给盐场减了负,但商人很多都亏了本,这一回世是一样,就算他能利用此次开中筹措到足够的粮食,但这是以牺牲此守支商人的利益为基础的,和饮鸩止渴差不多,这次北征之后不能让朱悚再这么亲征下去了!就算要打,也不能垂动辄就,大军三十万,这得消耗多少粮饷,怪不得人说起大汉就是文景之治,说起大明就是仁宣之治,百姓毕竞不愿意打仗,可常年不打仗,结果就是卫所糜烂兵制败枷…“大人,开平急报!”

    随着这个声音,向龙脚下轻快地从外间冲进了屋子,定了定神便嚷嚷道:“都察院试御史于谦八百里加急明拜奏,说是开平大半粮储已经要烂不堪使用!”

    由于之前千头万绪事务繁杂,张越几乎忘记了当初同行的还有一h于谦,得知此事,他先是有些意外,但想到自己这里也是正在料理粮储事,于谦原本就走到开平巡视粮储的,揭开此事也并不奇怪,只是,这时机抓得到是颇为准确,他这边大约也就是这两日动手,于谦居然正好抢在这关口,而且事先一丁点消息也无,丝毫不曾瞻前与后,“大人,6公公来借京营兵!”没等张越从这条消息带来的惊愕回过神,刘豹也匆匆进了屋子,举手一揖便满脸振奋地说,“6公公训经往总兵府向孟小侯爷借了五百人,说是唯恐不够用,所以有来借周人他们一用!”

    张越想也不想就开口答道:“借给他,他要多少给他多少…,等等,调派好了人你和向龙赶紧先走一趟镇守太监府,王冠那个,家伙说二定会狗急跳墙,别让他闹出大风波来!如今要的是安定不是闹腾,这泛的事情要用最快的度平息下去!”

    宣府城平日里驻军井然,并不常常看见满大街都是军士的情形,p以,当城内做事的马大车大乃至于商人小贩看到一队队军士一溜小跑刃大道上过去的情形,个个都觉得匪夷所思,更有不少人乍着胆子跟过型看热闹,很快,跟在大队人马后头的人们就现了此次的目的地,巨任凭他们怎么思量,也想不通这其中的门道,还是那些曾经在鲜花巷围观过锦衣卫宣府卫所遭劫一幕的人看出些门道,一时间议论无数,那位6公公刚刚清洗了锦衣卫,这会儿又要对付镇守太监?

    王冠一夜没睡,昨天从张越那里回来之后,他整个下半夜都在紧本密鼓转移家财,打算今天早上毁灭证据后就直接出城,只要快马加扑到了他这里,完完幅有恃无恐的模样。此时此刻,他把报仁的下人赶了出去,也没管家里上下乱成什么样子,失魂落魄地瘫数在了椅子上,“公公,赶紧从密道跑吧,想当初咱们不就是防着这一天方才掘那条道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不定拖一拖就会有法子了”,“跑?这会儿城中必然已经戒严了,到时候满城大索,一定跑不掉的!”王冠神经质地大笑了一阵。继而心中一动,生出了一个疯狂主意,遂厉声喝道,“快,把之前准备的那些火油弄过来,还有干柴动作快!”

    几个随从面面相觑了一会,虽说觉得这个主儿这节骨眼上要什么柴火油实在有些不对劲,但想到外头大军围困,王冠就算逃得了一时,未必逃得了一世,只得一应照办,等东西送来之后,看到王冠拿起一楼火油就全都浇在了身上,然后又在这座高大轩敞的主屋中四下里泼了一遍,脸上满是狰狞的神情,他们终于明白这位主儿是轶了心要托事情闹大,靠近门口的两个亲随悄悄退了两步,旋即就夺门溜了,而站在里的两人尽管是昨夜随同王冠出去见张越的心腹,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彳后退了几步。这锦衣卫和东厂要抓的只是一个王冠,他们这种小喽罗别人绝对顾不上理会,既然如此,他们干吗要陪着疯找死?王冠就出了府也跑不掉,可他们却不一样!

    眼看先跑了两个,自己绮为心腹的另两个也忽然转身没命似的逃出去,淋了满身火油的王冠顿时气急败坏,那刺鼻的味道一阵阵往鼻子里钻,引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娘的,他那些贵重财物q就转移走了,只要一把火烧了这里的据连同他自己,到时候看6丰如何交待!可是,这帮该死的下人平日者被他用钱喂饱了,一到关键时刻就统统跑了?他们还懂不懂恩义道理”,…至不济也得留两个给他充充场面!大冷天的浇这么一身火油,扫已经冻死了,难道还要他亲自打火石火镰?

    没等他打出接下来那个大大的喷嚏,门前忽然人影一晃,却是有,冲了进来,满心郁闷的他正想要开口喝骂,下一刻就陡然认出了那两个人,到了嘴边的骂声硬生生堵在了牙关里头,已经绝望的心底又生了最后一丝希望,“二个壮士,可是小张大人,“…阿咖,“小张大人让你们来援手的……阿嚏阿喙…”

    “确实是咱们家大人让咱们来的,好在还赶上了”,向龙轻轻抚着之前中箭如今仍然隐隐作痛的左臂,笑着眯了眯眼睛,却是和刘豹上前把王冠一左一右挟持住了,“大人说了,让咱们兄弟来看看,千;别让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这事情还没个准呢,您怎么就想着**?做人也得光棍些,一人做事一人当,烧了这镇守太监府牵连别人算怎么匹事?”

    “你”,你们”,…”王冠原本就是冷得瑟瑟抖,这会儿再遭打击。竟,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明明答应过”,他难不成打算要咱家的全部家财,还要咱家的如…”

    “呸,谁稀罕你的臭钱!”刘豹本就是爆炭性子,这会儿哪里忍住,当即破口大骂道,“咱们险些在兴和丢了性命,你的臭钱能买回,来?要不是少爷不许,老子就给你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要云你那些手下还有几个血性的,这会儿在二门已经摆开了刀枪准备对着干。要不是报了咱们大人的名字,咱们也进不来,你眼下就好好歇粪吧!”

    刘豹说话间,猛地一拳重重击打在王冠的小腹上,眼看着那人头歪晕了过去,他方才抬起了头:“龙哥,这家伙眼下应该都知道了,:

    是送到京师,恐怕会胡乱咬人,…”

    向龙把王冠弄到椅子上扶着坐好,哂然笑道:“6公公还指望他,家财,怎么会留着活人到京师?大人早就筹划,好了,6公公往上一报皇上那儿只要稍稍下功夫,就必定会下令在宣府直接明正典刑,他这一死震慑了宵小不算,这一场戏也就该**了,到了那时候由得别石折腾,咱们正好专心开中。”

    日上中天的时候,镇守太监府那些家丁的最后一丁点负隅顽抗也兰全结束了,6丰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再次回到了这里,想到上次王冠设宴,他被海寿挤兑得窘境,再听听这会儿四下里传来的哭闹求饶,看司那些跪在地上瑟瑟抖的婢仆,他只觉得扬眉吐气,当沿着那条青石大道来到正房的时候,他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皱了皱眉之后就二惊失色,“怎么是火油!糟糕,莫非那两个不顶事?”

    一个箭步上前撩起了门帘,他就看到王冠软软地坐在当中的太师;上。两旁站着向龙和刘豹,然后又瞥见了满屋子的干柴和浇了火油的个箱子,看两人抱拳行礼,长舒了一口气的他便笑吟吟地说:“看来咱家没放错了人进来,幸亏你们俩赶上了,要真是让王冠**烧了屋子。这趟事情还真是没法圆满。你们回去请告诉小张大人,这次咱家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开中的事情咱家不插手,任凭他怎么做!”

    向龙刘豹等的就是这句话,答应一声之后看也不看那个还未醒过的倒霉鬼,行过礼后就大步出了屋子,而他们前脚刚走,6丰就吩咐两个亲随上前架起了王冠,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子抽了上去。他也不顾自己这手打得生疼,正手反手打了好几下,眼见人悠悠醒转了过来,他方才眯起眼睛露出了阴侧侧的笑容。

    “工心“功,向否妁浇口做费……对,如今的雪攒锦之口可不臭

第五百一十二章 底牌,温情

    镇守太监府那一场变动虽然影响甚广,但对于大多数商以,一,震动归震动,挣钱归挣钱,这么大冷天的急急忙忙赶路到了宣府来,总不能单单使了钱却办不成事情,因此,绝大多数人在听到消息或嗟叹或抱怨或怒骂了一阵之后,仍是老老实实地埋头钻研着从总兵府领出来的那一纸底书,绞尽脑汁地思量自家的粮食够买多少引盐,该出到什么样的价格,到了这一步,各家原先的管事都换成了真正的本家主事之人,虽说也是分着州府合议,但真正别转头回到了自己屋子里,众人却都把人前那番话抛在了脑后,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家多赚一点,哪里还记得什么协议,然而,潞安府那几家却是除外,各家当家的全都到齐了不说,而且全都撂下了唯方家马是瞻的话,上上下下倒显得颇为心齐。

    由于后日就是正式交底文的时候,这天一大早,方青的屋子里又是聚着好些人,即使是大白天,为了明亮些,方青特意吩咐人在屋子中点了一盏灯,眼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自然不会说张越那儿根本没传过什么消息,而是摆出了笃定的表情,“各位既然都要我交底,那么我也不和大伙儿二话,这就是我拟好的底文”,将一张纸撂在桌子上,见几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前辈个个伸长了脖子往上头瞅,他就淡淡地笑道,“这价钱不算标得很高,我是生意人,即便和小张大人有交情,也不会因为这个让自己亏本,方家在潞安一带的商屯只有数百顷,比不上诸位家大业大,所以七斗五升的价钱,我准备吃下三千引盐,折算下来,大约也就是两千石多一点”,京卫粮食充盈,而宣府若是不打仗,军户屯田自给自足也绝没有问题,但一打仗就不一样了,征调的民大要消耗粮食,骡马也要消耗粮食,将士更要消耗粮食,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有真金白银也比不上白花花的米面金贵,因此方青说两千石粮食,又说七斗五升,众人都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已经比底价高出一倍多了,还不算高?

    “各个论年纪都是我的叔伯长辈,若,觉着我标得高,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不过大家不要忘了,以往朝廷定的是一色价,只要粮食送进去就会开出仓钞来,绝不会没有,但这次却是标出了盐引的数目。也就是说,万一有哪一家豪赌开个高价吃下所有的,我们就全都连汤都喝不着!先不管这些是否都是淮盐,但支取总比从前容易,倒手就立刻可以挽回那一层利,即便是七斗五升的粮食,才值多少钱?

    而淮盐都是大引,一引四百个那又的多少钱?大家可以算一算,只要能支得到盐,我们就走出到两石,也绝对是不会亏的!”

    在座的都,生意场中的老手,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被方青这么揭出来,不禁都有些恼怒,此时此刻,年纪最大的秦三爷咳嗽了一声,这有问道:“方公子要知道,这儿朝廷是一种说法,到了两准支盐又是一种说法,在都转运盐使司,小张大人的名头未必管用”,“我去年下过江南,还有幸拜见过两谁都转运盐使司那位都转运使,想必大家和这位大人打交道的次数也多,只不过,各个是不是忘了这位王勋亮大人乃是再许人也?”

    扫了一眼冥思苦想的众人,方青不禁想起了那一次事后听到的往事。由于朝廷的盐政主要便是开中,都转运盐使司的职权给边将分去了一大半,都转运使也就是在商人面前能神气一些,王勋亮的公子王全彬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和张越起了冲突,事后王勋亮亲自给张越赔过罪,他得了这一层关系,去支盐时顺当,因此自然明白那个靠了英国公的光方才仕途亨通的都转运使此次必然不会留难,一帮晋商都是人精,很快就有人想到了那一层关联,窃窃私语了一阵,众人便一个个站起身来,神情轻松地拱手告辞,方青把人送到了门口,掩上了左右大门,这才回转身来走到桌子旁边,却是把那份底书扔到了炭盆里,眼看它一下子点着了起来,须臾烧得干干净净,他给人支了招,那些家伙到时候却未必记得这一条,只怕价格远远不止这么一丁点,听说户部尚书夏原吉下狱,如今掌事的郭资老了,再加上愿意开中的商人越来越少,所以朝廷才会估摸着定出三斗五升这样贱的价钱,京卫当初开中的时候,一引盐还是米甘;宣府距离京师有三百五十里,要真是三斗五升还能不是入皿,那就是朝廷真的疯了。

    想到这里,方青便拿出一张空白的底书,蘸上浓墨落了笔一一三千引,每引米一石,开中的价钱乃是户部定出的价钱,和张越无关,但他本能地觉着价钱太贱,再加上核算出今年谁盐大概能支取的数量,于是方才将一应规程稍稍改头换面,想着这么办至不济也会比底价高那么一两成,虽说忙得很,但各家晋商呈上底书之前还是有这么一丁点闲工夫,于是他就陪着从来没来过宣府的小五在城里转悠了一圈,直到傍晚百时才回了;刚一进门,连生便一溜烟跑上前,一面行礼一面说道:“少爷您回来得正好,彩大叔刚才打京里回来,还带了不少过冬的东西!”

    得知彭十三回来了,张越心中自然高兴,忙吩咐小五先回房去,自己则是去花厅见人,打起厚厚的棉帘子进门,他就看到连虎打了一盆热水正在伺候彭十三洗脸,而这个素来豪爽的大汉则是一面洗脸一面教刮着人,“连虎,少爷这次上宣府来,其实你们兄弟俩原本是不用跟的,毕竟这又不是上任当官!你看看当初在兴和那会儿,少爷虽说危险,好歹还有向龙刘妁保护,可是你们俩不是好几次险死还生?我这回上阳武伯府报平安,你和连生两个的媳妇都紧赶看见了我一面,开口就是问你们两个可还好,我都不敢告诉他们!才娶了媳妇,就该好好在家里呆着”,“彭大叔,我和大哥确实其他事情帮不上忙,可有了咱们,总能把少爷给伺候得好好的,咱们毕竞跟了那么多年了,就算咱们不跟也有其他人跟,可毕竞和少爷没那么贴心不是?再说了,少爷还不是刚刚喜得贵子,一有圣旨却不得不上宣府来?最危险的时候都过了,您如今就别嘀咕这些婆婆妈妈的了,有工夫说咱们,您也该好好找一个彭大婶续弦了!”

    “去去去,臭小子竟然消遣我!”

    彭十三劈手丢出了手上的毛巾,见连虎拿肩头一迎,那毛巾就软软地挂在了上头,旋即更一溜烟往外跑,他不由得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然后才看见已经进了门的张越。连虎这会儿也看见了人,慌忙丢下了脸盆行礼,觉张越上上下下往自己身上打量,他越心头惴惴,张越笑呵呵地端详着连虎,心想人总有各自的优点,连生连虎兄弟尽管及不上胡七他们四个那样能够办理各种机密事,却是从小陪着自己一块长大的,而经历这回兴和一役,更可以说走出生入死,此时此刻,他便点了点头说:“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你们兄弟俩,你们也是好样的,等办完了这次的事情回去,我送你们俩的媳妇一人六匹上好的绸子,给她们好好压压惊!”

    连虎闻言连道不敢,但张越那番话却让他喜滋滋的,退出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一旁的彭十三却注意到张越用的是送而不是赏,心里颇有几分暖意,等人走了,他便上了前,“这兄弟俩东挑西拣,年初好容易娶上的媳妇,听说在家里都是对媳妇言听计从,还有人笑他们惧内,想不到遇上大事却还能有这样的心思,倒是难能可贵,对了,英国公只让我带口信,说是那份折子会看准时候递上去,三老爷额外有吩咐,说是老太太的病如今还不碍事,请少爷你不必惦记着,我还特地去拜见过老太太,人看着确实还算精神”,彭十三这一提到正事,张越就丢开了其他思量,专心致志地听了。英国公张辅的口信虽然简短,其中意思却明白,他自是舒了一口气;而父亲张悼的这个嘱咐虽说听着像是纯粹的安慰话,但才彭十三的佐证,他也只好相信。两人又商议了一阵,等到彭十三该说的都说了,张越就嘱他回房先好好歇息,旋即便打算离开。

    见张越怅怅的仿佛还在惦记什么,彭十三这才眯了眯眼睛笑道:

    “另外,少奶奶也见过我一面,嘿,她干脆得很,只让我捎话说,请少爷别忘了当初临走时说过的话”,临走时说的话……张越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忍不住仰望了一眼傍晚那灰蒙蒙的天空,随即捏了捏拳头,都说千金一诺,最危险的时候都已经过来了小如今自然更没有毁诺的道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大振人心,大快人心

    不打仗的时候,宣府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地方,尽气…企,大同因为代王府蓄养的众多乐户而在烟花业上极其达,但单单城内就驻军上万,城里的花街柳巷也照样不少,不少调任到此的军官甚至乐不思蜀,认为这儿比京师更自在更享受,然而,对于男人来说是好地方,对于女人来说却着实无趣,大老远赶来的小五现张越的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自己的医术没了地方使用,她又根本不擅长调理外伤,向龙他们的外伤她也帮不上忙,成日里还被张越嘱咐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早就闷坏了,这天由于,各家商户往总兵府交底文的时候,张越一大早就出了门,因此她百无聊赖的在家里团团转了一阵,最后索性换上一身男装去总兵府看。

    总兵府前头的那条街名唤兵府街,其名自然是得自总兵府,真阔平坦,平日进进出出畅通无阻,今天却显露出了几分拥挤,一则是由于天气寒冷,尽管没有下雪,大路两旁却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不少积水的地方甚至还结了冰,无论马车还是行人,走过路过都是直打滑;二则是因为沿墙根停着一长溜马车,这就占去了三分之一的路,而看架势还才马车往这儿赶,因着都是平民,这些马车清一色的黑漆平头,若不是那五颜六色的车围子,一时半刻却也难能分辨出来,小五从八珍街过来才几步路,一到地头看见这般人头济济的情形:不禁更是好奇。眼看好些包裹的厚厚实实的人都宁可站在风地里,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却是空空落落没几个人,她自然更是奇怪,干脆多走了几步路在那茶摊上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她摸出几文茶钱,看到那中年摊主笑呵呵地过来倒茶,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叔,那么多人都是来交那什么东西的?这大冷天的,要么坐马车上,要么到您这儿来歇歇,何必在那儿吹冷风?”

    “姑娘也走出来看热闹的?”那摊主见没什么客人,于是就把茶壶据回了炉子上,将手在围裙上一抹,过来在小五对面坐了,“这都,些山西最有钱的人,要不是心里没底,这口楼他们都不会自名来,这当口吹风算什么!至于我这儿都只是两文钱一碗的粗茶,平日里就是些进进出出的军爷光顾,他们那车里头都是银瓶温好的热茶,看得上我这些?听说这次开中和平日章程不一样,所以他们才那么着紧,你没看门口的书吏都是接到一张就往八字墙上贴么?官府还是头一次这么光明正大,那位小张大人做事情有一套!”

    “小张大人做事情自然有一套,否则武安侯怎么会把事情交给他?”

    接话茬的乃是亡个身穿红胖袄的军官,他盯着小五瞧了好一会儿,随即舔了舔嘴唇笑道:“这开中向来是好处最多的,就好比脱了衣服的娘们,谁看到都想摸一把,结果这次一体由总兵府入库进仓,想要上下其手就难了,看姑娘的打扮,莫非是哪家犬商的使女?与其在这儿看这种虚文热闹,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而且还有些消息,不如咱们去乐和乐和?”

    “小五,你果然在这儿!”

    小五正皱眉头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连忙回过了头,一认出来人,她就又惊又喜地叫道:“万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万世节看也不看那个脸色不那么好看的军官,笑嘻嘻地对小五说:“还不是因为上头催得急,游安府又早就按照兵部行文预备好了人,所以这次勾补军户才那么快。毕竞大战在即,这种大事情谁也不敢怠慢,我一拐进这条街就吓了一大跳,原本还打算立刻进去禀报武安侯,谁知道被元节这么一闹,总兵府看样子一时半会走进不去了,,“呀,姐大的脑袋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总是左一个主意右一个主意。”小五使劲点了点头,看见万世节的衣裳灰扑扑的,人也是灰头土脸,不由得扑哧一笑,“你在路上大概又赶得急了,瞧这一身的土,拍一楼坐下来喝口茶喘口气,耽误这么一会儿总不会有人怪你。”

    从京师一路护送了小五上宣府来,虽说有了和佳人搭讪的机会,但万世节即便从来就是不羁的秉性。面对小五却总觉得舌头不够使,手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关切的口吻,他只觉得口话燥,竟是不知道答什么是好,这坐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懵懵懂懂的。

    旁边那个完全被人忽视了的军官这会儿要多憋气有多憋气,但付度这一对男女的对答,他只好怏怏离去,而中年摊主也听出了什么,连忙拎着大茶壶给万世节倒了一碗茶,随即默不作声地溜到了一边,心里直纳闷,既然是官面上的人,怎么就不在意男女大防?

    那一对不在意男x八访的年轻人在茶摊上谈笑风生,注视着总兵府这儿的凯刁”,川,而寒冬腊月站在总兵府门口的张越却是不停地搓着已经快要冻僵的双手,目光却一直在那两面几乎要被完全贴满的八字墙上打转,他原本是想弄一间温暖屋子,让所有商人坐着等结果,然后一张张报出底文让人誊抄在白板上,结果武安侯郑亨却对此置之一笑。

    “士农工商,朝廷要用商人的钱,但对他们太客气就没必要了,免的他们自恃有钱生出什么事情来,再说,寒冬腊月在外头等,鞋子的谍探说不定会打探到消息,知道我军粮食充盈,他们那时候自然而然就弱了声气,我让报送军情的军校走后门,总兵府前头那块空地正好留着给你办事,底文送上来就往八字墙上一贴,谁也不敢说这里头才猫腻,按照郑亨的意思,张越这会儿还应该坐在温暖的花厅中安坐喝茶,等着下头最后的结果,但他第一次操办开中事,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坐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底文终于都贴好了,几个书吏连忙紧锣密鼓地核算排序,在寒风中愣是忙出了满脑门子细密的汗珠,眼看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张越忍不住跺了跺麻的双脚,又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旁边的连生瞅了个空子,连忙上前送“手炉,他却摇了摇头,这一个个富得流油的富商不但恨不得贴在那两面八字墙上把所有的底文瞧清楚瞧明白,而且好些人都注视着他,他实在不想抱一个手炉站在那里打眼,“大人,都已经排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张越立时觉得精神一振,而那些刚刚还在自己排序的晋商们也都转过了身子,赶忙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前,一个个全都竖起了耳朵,而那个书吏得到了张越的眼色,便站起身来,拿起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又清了清嗓子,“平遥县罗氏,一石一斗,三千引!”

    “太原府王再,一石一斗,两千引!”

    “平阳府范氏,一石一斗,两千五百引!”

    这三个数字报出来,底下顿时一片骚动,尤其是这三个地方的商人更是如此,底价不过是三斗五升。这竞然一翻就是三倍,而且数量已经达到了七千五百引,过了此次总数目的十分之一。一时间,哪怕这些都,家财万贯手笔豪阔的晋商,也有好些乱了方寸,有的掏出手帕擦汗,有的彼此交头接耳,更多的则是唉声叹气,至于那三位拔得头筹的商人则是长长嘘了一口气,对同乡或羡慕或埋怨或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潞安府方氏,一石,三千引!”

    “游安府冯氏,一石,四千引!”

    “游安府秦氏,一石,两千引!”

    “澈安府汪氏,一石,两千五百引!”

    如果说前头那三个还有人能维持一下镇静,当这游安府一下子开出四个一石一引的高价时,底下顿时和炸了锅似的,心存侥幸的人这会儿眼睁睁看着希望逐渐破灭,不由的狠地诅咒那些抬高价钱的家伙全都赔死亏死,可是在听到接下来那九斗五升、九斗等等的数目之后,众人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只一张张脸上的表情异常诡异,要不是一向得面对朱猪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天子,张越这会儿的脸色必定比谁都精彩,他知道这次的开中必定不止那个底价,但预计的数字也就是每引七到八升,万万没料到竟然会飙升到这么一个惊人的价码,只不过这次的军粮固然是不愁了,压力就要转嫁到两淮盐场那边,六万六千引相当于淮盐两个月的产量,希望王勋亮那边不要让人,晌午时分,当武安侯郑亨从张越那里听说了某个不可置信的数字之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索性一张张翻阅了那厚厚一摞纸,久经沧海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都是张越能干的缘故,仔仔细细盘问了一番之后,他就若有所思地说:“皇上下旨不次支盐确实让人心动,但这中间恐怕还有人推波助澜的缘故,不过结果最重要,过程如何却无所谓。北征粮食无忧,这一回一定要解决掉阿鲁台!”

    听了推波助澜这四个字,张越却是心头一动,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亲兵的禀报声:“侯爷,京师来了中使,已经去向6公公颁旨了!”

    此时此刻,张越只觉,s头一跳。如果说此次开中大振人心,那么接下来能不能大快人心,就得看这个盼了五天的消息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吾儿不如他婿

    进了腊月,年关将近,不但民间百姓为了过年日益繁忙卜几口朝中大臣也都愈不得闲。一年到头难得几天休沫全都是在岁末年初,但为了这几天休假,如今就得抓紧时间把该处置的事情都尽早处置了,绝不能再拖过年去,而辛丑年又恰逢布政使等外官三年一朝觐的日子,就连鸿肺寺也忙得倒仰,更不用说六部和都察院这些原本就繁忙的衙门,外臣忙,皇家也忙,朱楼虽把国事都丢给了皇太子朱高炽,除非军国大事和高官除授都不过问,但也并不是事事撂开手,隔三岔五就会派人去东宫索取奏本节略,于是,生性谨慎的朱高炽干脆让人三日一次把节略送到乾清宫,这才止住了父亲的疑心病,只不过,他那身体原本就不好,当初在南京监国毕竟少些掣肘,如今既要劳力又要劳心,大事小事除了让朱瞻基多多经手,亦是更绮赖内阁的三个学士。

    由于朱插暂时罢了平日朝会。只在朔望日临朝,因此这天朱高炽照例寅时三刻起身,卯时内阁杨士奇入见,他便开始处置各式奏章,直到午时方才能喘口气。见杨士奇退了,他匆忙用过午膳之后,便揉了揉眉心,让人去宣召张谦,等人进来行礼之后,他就问道:“这次正月大朝,父皇可宣召了汉王入觐?”

    张谦这些天常常在乾清宫侍奉,连御用监的事务都无暇顾及,这会儿听到皇太子开口就问汉王,他自然得存了十分小心:“回禀太子殿下,皇上还没提起过此事”,“父皇不提,我却不能不管,回头你想个办法试着,汉王好些年未曾入朝,父皇就算恼了他,也得让他才面见的机会”,朱高炽淡淡地说了一句,见张谦点头称是,他就端起茶盏呻了一口,继而又说道,“赵王禁锢府中也已经有一年了,就是反省也应该反省够了,此事你也一并记在心里。毕竟都是我的嫡亲弟弟,我总不能看着他们管。

    说,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但朱高炽早年封世子,深得洪武帝朱元樟喜爱,而生性桀骜不羁的朱高煦朱高缝却不受待见,因此那芥蒂乃,早年就结了子,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话虽这么说,皇太子要显示仁爱,这总是没错的,张谦只能答应,眼看朱高炽别无他话,他正想告退,结果上前又撂下了一个问题。

    “听说父皇昨日下午接到宣府奏报时,暴怒难当?”

    “太子殿下,王冠在宣府多年,皇上先前一向以为他忠心耿耿,谁知道此次东厂查证之下,从贪墨军粮、私自互市到私通轻虏,每一条罪名都,罪证确凿,再加上试御史于谦上书奏称开平粮储半数霉,皇大雷霆,今天一早就派出中使下旨腰斩。”

    这宦官当中亦是山头林立,张谦虽说并不喜这一套,却深知王冠如今投靠了御马监太监刘永诚,而御马监那大小两位都是偏向东宫的,尽管如此,说完这些,他仍是又加了一句:“皇上还说,此等辜负信赖的阉宦不杀不足以平军愤,别说他之前只的司礼监监承,就是太监也照杀不误。为了这事,刘公公还遭了申饬。”

    朱高炽并不在乎区区一个王冠,可对这事情的缘由却深为警惕,只不过,张谦虽是6丰的师傅,但一向不偏不绮处事公正,这些话倒还可信,忖度了片刻,他也没再多说些什么,点点头就打了人离开。然而,张谦前脚刚走,后脚钟怀便急匆匆进了门来,“太子殿下,刚刚传来的消息。听说汉王派了信使到京师,把寿光王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寿光王一怒之下把人狠狠打了一顿,这会儿正押着人在东华门前请见呢!”

    朱高炽闻言大皱眉头,手中一用力,顿时被那茶盏给烫了一下。

    这一失手,这个白瓷盏顿时跌在的上摔了个粉碎。片刻,他也不看急急忙忙上前收拾的几个宫女和宦官,抬起头就吩咐道:“去瞻基那儿报个信,让他出去看看,这东华门岂是他胡闹的地方!”

    一个不知收敛的儿子,一个桀骜不驯的父亲,都是连一个忍字都学不会的蠢货!

    东华门位于宫城东侧,远远望去,只见白玉石须弥座上坐落着高高的红色城台,城楼黄琉璃瓦重檐庞殿顶,下头辟有三个门洞,很,威严肃穆。由于毗邻太子宫,东宫众人素来是由此进出,若有太监奉旨宣召近臣,也往往是走这条近路,除此之外,往这儿走的还有京师的皇亲国戚以及亲贵,因此,这里平日并不像午门那条正道那般繁忙,一向安静。

    然而眼下匕,工中天的时候,这里却刚刚闹了一阵,当值的禁卫虽说气…几个次免不了吃挂落,可面对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孙,上司吃了鞭子,他们又没吃了熊心豹子胆,谁也不敢再上前去劝阻,只打了人进宫报信,其余人犹如木桩似的一动不端至于原本打算从这里进宫的东宫人等,忖度一番之后也都悄悄得绕了路,空出大块地盘留给了那个皇孙。

    站在那儿来回踱着步子,寿光王朱瞻折的脸上满是戾色,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那个被自己的侍卫死按在地上的家伙,离了山东,他便觉的自己好似是离了笼子的老虎,再也不必受人拘管,因此就连往汉王府写信也都是方锐代劳,他顶多就是随手盖上自己的大印,他可以打叠心思在皇帝祖父面前装成乖巧的孙子,可以成天耐着性子抄写经书装成一个孝顺孙子,甚至可以变着法子送各色小玩意讨朱楼的欢心…”,鼻子里喘着粗气,他狠狠攥紧了拳头,瞧见东华门内还没有动静,恨不得就带着人这么闯进去,朱高煦担着一个父亲的名义却杀了他的亲生母亲,那一幕他亲眼看见了;之后朱高煦又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看他都只有轻视和蔑视;再后来竟然在人后称他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再把那个家伙当成父亲,那只是他的仇人!

    派一个信使来只为了羞辱他。朱高煦以为他是什么人?那人手中只有王府银牌没有其他任何信物,身为王府侍卫私自离开亲王封地,只要这两条就都是死罪!要成为世子。最需要的不是他那个父亲的点头,而,他那位天子祖父的称许,只要朱猪再也容忍不了朱高煦,那么他甚至可以直接当上亲王,再也不需要做什么仰人鼻息的世子!

    得到父亲吩咐的朱瞻基匆匆赶出来,瞥了一眼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大红织金盘龙袍的朱瞻析,随即就看见了被两个人架着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鼻说夫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大失体面,步上前问道:“折弟;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东华门,你带着人堵在这里很好看么?”

    “皇太别殿下,我是实在忍不下去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这个刁奴凭着一枚王府腰牌就敢说是父王信使,悍然闯进汉王公馆,而且当众辱骂于我,言语极其不堪入耳!不信你可以问他们,问问他们这个该死的东西都骂了什么!”

    对于这今生下来便得朱株宠爱的皇太别,朱瞻折向来又羡又妒,但他好歹有些长进,知道自己纵使有火气有怨气也不能冲着朱瞻基,因此定了定神就叫起了撞天屈,朱瞻基听着这种辩解,哪里不知道这还是变相的父子置气,原本就拧起的眉头更是皱成了一个结。不痛不痒说了朱瞻析几句,他恰好瞥见有人匆匆出来,于是便住了口,“寿光王,皇上召见!”赶得气喘吁吁的都知监太监杨庆对着朱瞻折说了一句,看见朱瞻基也在,便笑意盈盈地说道,“皇上今天见了英国公,时兴起写了几幅要赏人,刚刚还赏了英国公一幅。皇太孙殿下既然在,那就再好不过了,正好一道去一趟乾清宫,既能当面谢恩,也省了老奴一趟路”,这与其说是绮老卖老,还不如说是善意的提醒,因此朱瞻基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当即陪着朱瞻折提人入宫。看到那个被架着的中年人两颊又红又肿,身上全都是脚印鞋印。他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吃足了苦头,但心里却只觉得厌烦,祖父究竞在想什么,索性封朱瞻折一个世子把人遣回山东,也省得在京师常常惹麻烦!

    自从刚刚英国公张辅告退之后,乾清宫中也是一片静寂。如果说之前朱猪当着张辅的面忽然火怒骂众人已经司空见惯,那么此时此刻皇帝阴沉沉一言不的面孔则是更让人觉得心悸。至少,四周的宫女太监伺候了朱楼不少时日,甚至这位天子火的时候还不算最可怕,这种引而不的时候方才最最难测,“皇上,皇太孙殿下和寿光王来了”,听着这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朱楼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中捏着的张越那份奏章,心中怒火越来越炽烈,吾儿不如他婿,张越那小子为了杜祯这个岳父可以不顾一切,可他的儿子和孙子乃是一对嫡亲父子,却恨不的让彼此去死!而且,恐怕他的所有儿子们都在盼着他早死!

第五百一十五章 流言不止,帮凶须防

    曰于武安侯郑亨新官上任三把火,因此即便整个宣府城噼”z帝一道腰斩的旨意而轰动,总兵弈仍是分毫不乱。中午的时候,上上下下的人紧赶慢赶用完了午饭就开始预备下午的教场大阅,没人有空惦记着午时三刻那把雪亮的铡刀,6丰倒是来请过孟俊和张越去刑场规刑。郎舅俩却是双双婉言谢绝,毕竞。张越上一回在青州监刑之后,如今再也不想光临刑场这种地方;孟俊是和家人无怨无仇,犯不着去刑场耀武扬威,然而,午时三刻刑场炮响传来的时候,正在总兵府二堂和郑亨说话的张越却听说有人来找自己,在宣府别无熟人的他很是纳闷,等那亲兵低声解释说是都指挥王唤的儿子王祥,他这才恍然大悟,郑亨更,体谅地点了点头,“皇上给了王唤的儿子燕山左卫指挥使的世官,当初遗体直接运回了大同,虽说咱们大家合计送过一些眸仪给他,你也算了一份,但毕竟都没去灵堂拜祭,如今既然是他的遗属来见你,你就去见一面,也宽慰宽慰人家”,这是应有之义,张越自然满口答应了,出了二堂,顺着正中大道出了二门,由边上一条小径到了花厅,他打起门帘进去就看到一个身服斩衰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那人的面相酷肖王唤,只是多几分老实,少几分果毅。嘶见之后,王样的话也并不是很多,只走到最后方才满脸为难地说:“小张大人,爹爹死得虽壮烈,但之前他出来宣府之前,就有人说他在守备开平期间有贪墨,如今虽然有皇上追赠,但我不想让爹爹背着恶名而去。还请您为他做主。”

    “这件事情你尽管放心,我已经派人知会了正在开平的于御史,必定查一个水落石出,还你爹一个清白。”

    听到王祥求的是这么一件事,张越觉着这倒是个一心为了父亲的老实汉子,当下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和那位老将虽说统共就打了那么几天交道,但他深信对方绝非人品卑劣之徒,才于谦主持决计不会失了公正,他坐着和王祥又说了几句话,然后便亲自把人送了出去,待到大门口时,王祥却忽然转过了头来,“有件事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和小张大人你说一声,我此次护送爹爹的灵枢回乡安葬,也有好些亲朋长辈助路费助膊仪,不过却有人对我说朝廷这么多将士在兴和,偏偏就死,了我爹爹,事情实在是蹊跷,要我在皇上面前鸣冤报仇,我本,读书人,如今步入武途实属偶然,是非还是分得清的。爹爹这辈子虽说积功升迁,可平日喝醉酒的时候常常惦记着当初那一场仗,如今战死沙场也算是求仁得仁。我不知道眼下这种说法从何而起,但还请大人留心一些。”

    “我明白了,多谢王公子提醒”,送走王群,张越转身回总兵府的时候,心里总有些不那么得劲,王祥所说的流言可能撮眼红的人嫉妒此次军功,也有可能是惋惜王唤老将战死而生出的杂念,甚至有可能是什么人借此搅风搅雨,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种口头上流传的事情,大肆追究不啻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实在是没多大意思,回到二堂,他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听着仿佛是一个亲兵在说话,觉那人是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刑场上王冠遍体鳞伤以及那铡刀腰斩人的血腥情形,他便没有忙着进去,而是先到左右签押房转了一圈,回转身之后却恰好看到万世节从外头走进来,遂迎了上去,“元节,我今儿个下午就走”,万世节没等张越说话就直截了当道出了来意,又笑着咧开了嘴,“你如今是巡抚宣府赞理军务,我就算想留在这儿帮你也没有名义,再加上兵部武库司少了你这么个郎中,更是忙得大伙儿恨不得拿脚给顶上,我也不能在这儿耽误,你昨儿个开中的事情大约已经奏折报上去了吧?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但你得把好关,军粮这种东西若是让人以次充好,任凭你再好的圣眷也是白搭”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军粮过秤的时候,不但武安侯会派亲兵把关,我还会叫上6公公”,“啧渍,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胸有成竹,不过白嘱咐一声罢了!”

    万世节盯着张越看了一会,忽然讪讪的说,“对了,你真的要打小五和我一块回去?”

    张越眼见他那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那是当然,这宣府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我又看顾不过来,若是像昨天那样遇着出口调戏的该怎么办?再说又要打仗了,轻子的谍探恐怕不会少,我自然怕她遭到危险。总之一句话,你怎么把她带来的,怎么把她带回去,有了这次的事情,你以后和她力亿不扰没那么难了,要是你真能打动伊人芳心,等北征结束恒仙。、后,我请我爹去帮你提亲!”

    一向口舌伶俐的万世节这会儿只有点头的份,最后少不得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别忘了先把咱们的岳父捞出来”,“你还真敢说,八字没一撇,你居然就把岳父两个字挂在嘴边!”张越差点呛得连连咳嗽,回了一句就正色道,“好了,我不和你耍嘴皮子,京师的事情你多照应着,既然我爹回来了,我家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但杜家和小方就交给你了,唔,下午我要跟着武安侯去大教场校阅宣府中卫,大约没工大送你们,就让老彭送你们出城吧,回头代我和小五说一声,我这个姐大此次没空陪她,等回了京师再赔罪!”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两人乃是多年的交情,彼此一笑就再也没有多话。看见二堂门帘高高打起,却是那个报事的亲兵弯腰出来,张越便和万世节一起入内。

    万世节乃是兵部的人,前来见武安侯郑亨不过是场面的勾当,行过礼后坐下只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郑亨自然也没有多留,等到人一走,他就收起了笑脸,若有所思地将双手扣在身前,“6丰毕竟是阉人,报复心太强,行事更不知轻重,王冠被押到刑场上的时候别说什么大声喊冤。做什么都需要人扶着,根本只剩个了一口气”,郑亨轻轻拍了拍扶手,旋再摇了摇头,“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的死活却不关你我的事,若是宫中其他那些太监想要借此找他的茬,那也是他自取死路,谁让他做事情一点余地都不留!”

    对于阉人张越倒并没有什么歧视一要歧视也只有歧视那种变态的制度,更何况这年头才威名远扬的郑和,还有同样下过西洋的张谦,而他打过交道的不少宦官都还是通情达理的人一一但不歧视不代表没防备,至少他对于6丰没少下过功夫,既不希望被这个野心勃勃的太监给算计了,也不愿意让这么一个好容易建立起了交情,可以办麻烦事的家伙就这么轻易垮台了,只是,在郑亨面前,他不好幕露这种念头,于是便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由于郑亨上任之后就狠抓操练军纪,时隔半个月,再次来到大教场上的张越就感受到了将士们截然不同的精气神,他自知自己在兴和能挺过去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一群能干的人跟着,运气又实在是相当不错,因此回到宣府的这些时日虽则又是嘉奖又是赏赐,但他从来就没认为自己真成了名将,打仗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家,若是一个国家连打仗都要靠文官,那也就完了!

    一场大阅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方才结束,由于武安侯郑亨破天荒地称赞了将士的表现,宣府中卫上上下下的军官都觉得颇有脸面,几个,千户百户甚至亲自下去和麾下士卒一块喝热汤解寒,等到整军回城的时候,士气更是极其高昂,张越和郑亨回到总兵府已经是傍晚时分,两人虽说不相统属,但昔日乃是近邻,郑亨又把张越视作晚辈,便留了一同用饭,晚饭之后。下人送上茶后退去,张越就顺势提出了另一件要紧的事一x活跃在宣府一带的蒙古谍探,听到这个,郑亨便随手放下了茶盏,“这是宣府的旧患了,你别看6丰拿到王冠痛脚之前忙了个倒仰,最后也没抓着人家一个指头,就是我这个总兵,以前在任的时候也没抓着几个,由于才长城,大批的鞋子没法进来,小撮的却有不少,开平当初是元上都,虽说我大明建国已经有几个年,但宣府大同一带还有不少人家昔日才轻子血统,所以谍者未必一定就是轻子,而且由于边境互市的关系,大明的商人有不少和那边都有生意,私底下的交易也许不会比王冠干净到哪里去,但由于他们同时还参与开中,又抓不到把柄,所以这谍者是无时不刻不抓,收获却是寥寥”,张越深知大明从眼下的轻商轻利到后期过度重商重利,不过就是几个年上百年的功夫,日后赫赫有名的山西晋商甚至还是满清入关的帮凶,如果眼下不能立起规矩严防,那么日后就更不用提了,因此,他并没有因为郑亨的话而气馁,反而微微一笑,“侯爷说的这些道理我也都明白,所以这次得从那些商人身上下功夫,再说了,东厂锦衣卫都在,不能好好利用一把,岂不是浪费?”

第五百一十六章 既往不咎和绝不放过

    一汪冠被当众腰斩之后,当初下狱的那些北地逃人便在锦气凸h个,甄别之后放了出来,然而,重见天日的他们并不能就此过上安定的生活,朝廷对逃人向来就有就地编户的规矩,边镇更是无时不刻不缺人,因此他们几乎都要被编入军伍充实边防,此时此刻,一群人才被人推推搡搡地弄出了大牢,眼睛还没习惯那天上懒洋洋的日头,前来挑人的军官们就犹如分赃似的开始分人,末了,三个百户还骂骂咧咧争吵了起来,“我们左卫之前才出了一趟兴和,和阿鲁台那一仗也死了不少人,这一回你们前卫右卫就是让让咱们又如何!”

    “让一让?徐老大你怎么不说你们那趟出兵是捡了大便宜,这上上下下都得了楼赏不算,在武安侯面前也得了大脸面,更不用说小张大人还对你们心存感激!这就是二三十个逃人,你们还和咱们争抢,说得过去吗?”

    “说得没错,咱们三卫一向一体,谁也不是小娘养的,好事不能都让你们左卫给占了!咱们哥俩也不占你的便宜,总共二十七个人,一卫九个!能从轻子那儿跑回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汉,指不定到时候御马监还会过来挑选缘卫亲军,到头来咱们三卫一起打擂台,总比你们左卫一家打擂台容易些!”

    张越刚到就看到这么一副吵吵嚷嚷的场面,他原以为这几个军官嫌累赘不乐意添人,待听清楚他们争执的主题,立刻忍不住笑了起来,冲那足个打算出口提醒的军士摆了摆手,他纵身一跃跳下了马,带着几个随从走上前去,到了那三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家伙身后,觉他们浑然没现他的到来,他便重重咳嗽了一声。

    “咳嗽什么咳嗽,这该争的事情就得争”…啊,是小张大人?”

    一个身材敦实的百户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认出张越便,一呆,连忙退后两步讪讪地行了礼,另两人这会儿也都回过了神,自是行礼不迭。张越含笑冲他们点了点头,随即招手示意牛敢过来,指着那边刚刚得脱图圆的那群人说道:“和你同路从忽兰忽失温跑出来的是哪几个人,你都给我拉出来”,看到牛敢还有些愣,彭十三顿时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

    “还愣着干什么,大人既然吩咐,你就上去把人**来,你都跟大人好些天了,还怕他害你不成?”

    牛敢这才知道张越不是开玩笑,脸上顿时露出了十分喜色,尽管这些用粗麻绳绑住左手串成一串的人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但他还是从一群蓬头垢脸衣衫褴褛的汉子中迅找出了自己的三个同伴,张越命人给他们松了绑,旋即就对那三个目瞪口呆的百户笑了笑,“我知道这些北边逃回来的都是勇士,你们;卫还不够分,但我这个护卫之前在兴和杀敌有功,我许了他和同伴团聚,所以哪怕厚着脸皮也要和你们抢一回人了,他们的户籍武安侯会派人办下来,到时候自有地方落籍,你们不,怕御马监侍卫亲军来要人么?这件事我帮忙解决了,准保没人再来和你们抢,如何?”

    若,别个文官敢这么说,三个百户谁也不会买账,可张越毕竞,勋贵之家出身,又在兴和打过仗,自然有一种不同的亲切感。再加上张越这条件比起什么金银财物美酒良马之类的都要实在,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眼看那三个懵懵懂懂的汉子被牛敢推上马车,他们也不再争执,各自凑近了一嘀咕就赶紧把人给分了那个宣府左卫被称为徐老大的百户把自己的新属下都聚拢了来训了一番话,随即就像赶有一般把人往营地赶,心里却还在感慨着那三人的好运。无论是宣府左卫还是御马监侍卫亲军,要出头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跟了这个小张大人,到时候干得好得一个出身却方便得很,谁不知道,这大明的天下,原本就是皇帝和那帮勋贵一起坐的!

    姑且不论这个百户的思量多么浅薄多么狭隘多么无厘头,但张越捞出这么三个人来确实并没有太多的麻烦,哪怕是户籍也轻轻松松解决了,大明的赋役黄册确实极其森严,但军户不同于民户灶户匠户船户等等,上官的意愿原本就是相当重要的,有武安侯郑亨从中担保,又拍胸脯说会以宣府三卫兵员不足打御马监,张越自然顺顺当当把人带了回去。

    由于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大牢,一面是缺衣少食,一面还时时刻刻得p口被砍头,因此面黄肌瘦的三个人最初只是懵懵懂懂地听吐、旧以,洗刷更衣,然后是喝粥吃馒头,等到填饱肚子有了精神,又从牛敢那笨拙的解释中明白了眼下是怎么一回事,三个人终于明白这回是真真正正得了自由,不禁爆出了一阵狂喜的欢呼,隔壁屋子里的张越听到那几乎可以掀翻房顶的声音,面上便露出了笑容。而今天特意赶来求见的方青差点被那突如其来的欢呼吓了一跳,此时不禁皱了皱眉,心想张越的身边人怎么敢如此放肆,直到对面传来了张越的问话声,他方才连忙把这些思量抛在了一边,“不用在意他们,这都是些遭了大苦难的人,如今好容易重见天日,所以自然欢喜得过头了”,见连生棒着小茶盘送上了两盅茶,他就单刀直道,“当初你也说过本家在山西还有商屯,这一次倒还真是赶得够巧,只不过,此次开中的价钱居然能抬得这么高,你应该在其中出了不小的力吧?”

    和张越来来回回打过多次交道,深知其人在提及正事的时候不喜欢拐弯抹角,方青定了定神,随即老老实实地欠了欠身道:“大人慧眼如炬,学生确实是觉得这次开中既然下旨不次支盐,那么这价钱着实太低了一些,再加上大人的章程本就定得不一样,所以学生就对几个潞安府的商人提过,至少得有七斗五升的价格才有把握,只不过没想到学生最后加到一石,还是被人抢在了前头,能拿到三千引的份额,实在是侥幸。”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都帮了朝廷一个大忙”,张越想到昨日和郑亨联名送上去的奏折,再想想北征最要紧的就是军粮转运,自然对方青这点小心思没有任何反感,接下来又说道,“瓦刺三部臣服受封,阿鲁台也封过和宁王,但蒙古人的天性便是劫掠,所以朝廷在边境的互市也是时开时停,不过我知道,哪怕昔日王冠不在,通过边境前往口外的商队也一直有,尽管方家如今大部分都内迁到了山东青州,但留在山西潞安府的仍然有不少族人,因此对这些生意场上心照不宣的事情,方青自然不会不知道,然而这会儿听张越直言不讳,他忍不住心里一突,连忙把茶盅放回了旁边的小几上,他很乐意看着那些竞争对手受到打击,但口外那条线上牵涉到的晋商实在太多了,哪怕是张越,也未必能够一杆子打翻整条船上的人,他要是这会儿利令智昏,到头来极可能连自己也赔去,“大人,戟子北逃之后,除了抢掠就再也没法子享用到中原的那些好东西,所以中原那些东西只要送到口外,就是个倍二十倍甚至百倍的利,商人逐利不顾禁令确实是有的,但这是历来几个年屡禁不止的勾当,而且牵涉太多,大人若是要穷究此事,恐怕反弹极大,晋商们固然只是有钱,但每年孝敬出去的银子也不少,所以,“…”

    “这一根绳子上一头拴着晋商,另一头恐怕还有无数人物,我还不至于迂腐到一根绳子往上撸,然后把人都得罪光了,私自往口外做生意,倘若只是带些丝绸或者其他奢侈品无伤大雅,但若是茶砖则不行,而给鞋子传递消息更是绝对不行!我在江南的时候曾经一口气枷号死了上百人,就是因为一个道理,逐利是人之本性,但绝对不能当汉奸!”

    看到那张陡然之间变得杀气腾腾的脸,方青只觉得吞咽唾沫也有些困难,一时间想起了如今还剩下:三十个枷号犯人的宁波市舶司,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但那样等死却还不如直接死了,好歹不用零碎受苦,他费劲地转了转脑袋,好容易才挤出了一丝笑容,“那么,大人的意思是…””,“软子每次入寇,为之破家的百姓便不计其数,所以此风决不能助长。要往口外做生意,可以,但必须是干干净净的!晋商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是大明的子民,要么就直接滚到草原上去做数子的走狗,你刚刚不,觉得隔壁屋子里那欢呼声很奇怪么?他们都是被鞋子掳到北边去的,费尽千辛万苦才跑回来,对于他们来说,有松会恐怕恨不得咬下那些轻子一块肉来,恨不得生吞活录了里通教虏的人,往口外悄悄贩卖货物的商户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教虏的谍者我一定要揪出几个!”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不愿青云愿心安(上)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不愿青云愿心安(上)

    “此次开中筹粮肆万捌千陆佰石?”

    朱棣再次询问了一遍,得到杨士奇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按照户部之前拟定的价格,他心里的预估数字大约在两万石左右,如今这数字陡然翻倍,他自然深觉意外,忍不住击节赞赏道:“好,武安侯郑亨敢于放手,张越敢于上手,若是天下文武都能如他们一般齐心协力,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饶是杨士奇素来老成持重,此时此刻听见皇帝这偏颇的评判,心里忍不住直叹气。阳武伯府和武安侯府彼此紧挨着,平日两家就常常走动,更何况张越本来就不是那些清寒之家出来的寻常文官。若是这样相比,对于别人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于是,即便他也向来视张越为子侄,这时候却觉着皇帝这称赞传出去就是捧杀,只得再说一句公道话。

    “皇上,张越此次开中确实经营得好,但如今只是各户商家承应的数字,尚未入库。再者,恕臣直言,这次户部的底价原本就定得太低了,既然是越过之前守支的盐商不次支盐,就不该把价格一下子压得这么低,郭尚书毕竟……”

    杨士奇差点一嗓子说出郭资不如夏原吉,话到嘴边方才连忙改口:“郭尚书毕竟是生怕商人不愿开中,耽误了北征大计,这才宁可把价钱定得低了一些,所以张越才能有如此余地。况且,最重要的还是皇上英明,允准不次支盐,否则商者滑胥,他这一招也不管用。而若是没有勉仁的主意,皇上的不次提拔,他没有巡抚宣府的名义,此次也不会让他主持开中。”

    是皇帝都爱听逢迎话,朱棣自然也不例外,但他毕竟是马背上夺了天下的天子,寻常水准的奉承早已打动不了他,而杨士奇这种面面俱到的话确实合他的胃口。哈哈大笑了一阵,他越想越觉得之前驳了勋贵和七卿那两次合议妙不可言。指挥使的衔头容易,但张越就算有些军略,毕竟不能带兵上阵拼杀;至于官职升上一阶两阶,更是形同闲置无疑。还是这几个自己亲自简拔入阁的阁臣深知他的心意,把人放在了一个既重要又不需品级的位子上。

    “好了,朕知道你爱屋及乌,可也别对人太苛严了。年轻人可以压一压,但该褒奖的时候也该褒奖,难道朕连嘴上夸他两句也不成?”

    随手把那份让自己心情极好的奏本撂在了案桌上,他便随手翻阅了一下其他东宫转送上来的奏章,忽然翻到其中一本时,他的动作猛地停顿了下来,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眯起眼睛端详着那方朱红大印,他心中竟是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汉王朱高煦请正月入朝!

    杨士奇见皇帝的脸色不太好,自然知道那是哪份奏章惹的祸。对于害得黄淮等几个东宫旧臣入狱,害得他到锦衣卫大牢里头转了一圈的朱高煦,他并无一丝一毫的好感。然而,人是皇帝下旨贬到乐安的,也是天子发狠说无事不得入觐的,而且自从永乐十五年就藩之后,汉王已经将近五年没有踏出山东一步。可是,这汉王的境遇,也就在天子的一念之间而已。

    “都要北征了,他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朱棣冷冰冰地将奏章扔在了桌子上,旋即淡淡地说,“让太子回信告诉汉王,他如今是藩王,不要动辄就想着进京师,好好修身养性才是他的本份!他的儿子如今在京师就够了,过了正月朕就要带兵出征,没功夫应付他!”

    皇帝的这个回答很是对杨士奇的心意,可作为一个阁臣,有的时候他和太子一样,不得不说两句违心的话,此时少不得又劝了两句,却在朱棣发火前立刻岔转了话题,委婉地提醒说周王在京师逗留时间过长,朝中已经有些不好的议论。

    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密友着想,眼看杜宜山的娇婿兼弟子一桩桩功劳地立了,天子却仍是不肯放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倘若真是怀疑人和周王有勾连,索性当面质问周王;要是不信,也至少得有个说法。都察院前任都御史陈瑛苛严刻薄,这一任都御史刘观见钱眼开,原本该直言国事的科道言官简直变成了一群嗡嗡嗡的苍蝇!

    想起张越之前那封言辞激昂甚至可以说是激烈的奏章,朱棣再次拧起了眉头。原本下狱不过是为了一时之气,但自从御史揭出了杜桢曾和朱橚有往来,他不禁想起了当初杜桢屡不应召的往事。他诛了方孝孺十族,族诛齐泰黄子澄等人,不少有名的士人就都跑得没了影子,这其中甚至包括没受到建文帝多少恩惠的人。若不是他那会儿有一群可以当作臂膀的武官勋贵,不屑理会追究,恐怕那会儿还会杀上一大批。那会儿杜桢终于应召来朝的时候,他还当面诘问过,那时候的回答却让他很是满意。

    “你去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代朕去问一问杜宜山,御史弹劾可是属实!”

    一般而言,北镇抚司诏狱只有中官前来传旨,或是直接锦衣卫提人,朝中大臣很少到这里来,因此奉旨而至的杨士奇让上上下下都深感意外。好在从牢头到狱卒对那几个重要的大臣都照顾有加,而杜桢更是他们“关心备至”的人,也不虞杨士奇走这一趟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得讯的北镇抚司镇抚遣了人去飞报袁方,自己亲自陪着杨士奇下了南监。

    体味过诏狱滋味的杨士奇对这形制几乎相同的监房并不陌生,一路走去,他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从黄淮到杨溥到金问芮善,从夏原吉到吴中,这一个个都是他的昔日同僚。由于他并没有放轻脚步,偶尔有人会抬起头来看上他一眼,那种平静得犹如一泓死水的目光异常令人心悸。待到了杜桢的监牢前,看到里头那位和别人一样端坐在简陋的小几前写字,旁边搁着炭盆,他没等监房大门打开就脱口叫了一声。

    “宜山!”

    杜桢闻言抬头,认出杨士奇之后就将笔搁在了笔架上——自从家里人送来了文房四宝之后,他就没再使狱卒免费提供的那些,毕竟他别的不挑,对于这个却有些挑剔——揉着手腕子站起身,他便绕过小几走上前来。

    “士奇兄怎么来了?既然有镇抚相陪,你兄大约是奉了皇上旨意来的?怎么,可是有事情要问我?”

    “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是这幅样子!”杨士奇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反问道,“为何我就非得是奉旨问话,而不是奉旨赦了你出去?”

    “若是要赦我,一道诏令足可,又何须你亲自到这里来?”

    尽管当初在翰林院共事的时候就知道杜桢敏锐,但杨士奇自忖当初下狱那一阵子时还做不到这般淡然不惊。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就正色道:“左春坊大学士杨士奇奉旨勘问杜桢,前日有御史弹劾你客居开封时曾私下往来藩王,此事可属实?”

    开封倒是有几位藩王,可杨士奇即便并未明指,杜桢也知道对方指的是最要紧的一个。他几乎没有任何沉吟犹豫便坦然一拜后答道:“回禀皇上,此事属实。”

    杨士奇原以为这必定是别人胡说八道,但万万没想到杜桢一开口就认承了下来,不禁瞠目结舌。情急之下,他几乎想都不想地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任何解释?”

    “皇上只问属实与否,士奇兄但请实言回报就是。”

    此时此刻,即使一向好脾气的杨士奇也生出了一股气急败坏的冲动。知道杜桢在狱中必定不知道外头的事情,他竟是顾不得旁边就是北镇抚司镇抚,满脸的恼色。

    “宜山,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女儿女婿着想!张越被困兴和将近半个月,使尽浑身解数一连挫败阿鲁台攻势,好容易拖到了他因瓦剌趁势来攻而退兵,由此建下大功;皇上命他巡抚宣府,他又漂漂亮亮地完成了开中之事;这放在谁身上都是青云直上的时候,他却没忘记上一份奏折保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至少也该上一份奏章向皇上解释清楚!”

    看到杨士奇恼怒地拂袖而去,从镇抚到牢头狱吏都匆匆忙忙跟着走了,杜桢这才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事情不是他想不承认别人就查不出来的,况且,天子压根没有要他解释的意思,他何必多费口舌徒惹人攻击?况且凭着朱棣多疑的性子,恐怕一早就派过锦衣卫了。只是能得到张越的消息,还真是意外之喜。

    轻轻眯了眯眼睛,杜桢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缕笑容。在张家族学里头当塾师的时候,那些学生里头有的比张越天分好,有的更勤奋更用心,但偏生那小家伙对他脾气。如今昔日学生成了他的女婿,更难能可贵的是心思仍一如当年,这比做大事更让他觉得欣慰。不愿青云愿心安,这还真是他教出来的学生。想着想着,他的心里忽然钻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念头。

    皇帝常常差遣张越满天下地跑,再这么下去,他什么时候能够多上第二个外孙?[(m)無彈窗閱讀]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不愿青云愿心安(下)

    一沧管张攸交址大捷的消息让张家上下很是松了一口气,但“…汗任总兵丰城侯李彬病故,众人难免有些惴惴然,为了防止刺激了年迈的顾氏和之前才刚刚受了大打击的东方氏,杜绾自是不许众人提及李彬病故的消息,自己却是和灵犀按照以往勋贵人家办丧事的惯例先做些准备,同时,为了预备正月里的人情往来,腊月又要办各种年货,于是就只见帐上银钱犹如流水一般地减少,幸好各家庄子上都押送了粮食钱物过来,这才勉强维持了收支平衡,这天傍晚料理完了所有事情,去北院大上房探望了顾氏,陪着一块用了晚饭之后,杜绾方才和灵犀回了房。刚一坐下,乳母就抱着静官上来,她忙伸手接了,抱在怀里左看右看,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原本她在家里的媳妇,整日里只要管好自己院子里那点勾当,其余时候都可以花费在儿子身上,如今却是忙得连给儿子哺乳都是难能,只能交给乳母去带,也只有借着那忙忙碌碌的时候,她才能不让自己去想尚在狱中的父亲和远在宣府的丈大,许是因为张越起的小名,和其他常常哭闹的婴儿不同,静官自打生下来就安静得很,除非把他逗得狠了,否则他从来不哭不闹,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这会儿躺在襁褓里头,小家伙却是难得醒着,黑亮的眼睛四下里转了一阵,鼻后便和杜绾的目光对上了,“在找你爹爹么?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说屋杜绾眨眼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粉嫩的脸蛋,心中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暖意,她在京师并不是一个人,才母亲,有儿子,还才帮手,“…从前那样艰难的时候都挺下来了,如今更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那是一条深深的壕沟,只要肯下死力填土,有什么过不去的?

    “少奶奶,产奶奶!”

    随着一阵嚷嚷声,有人撞开了门帘进来,却是秋痕,看见杜绾怀里抱着静官,她忍不住羡慕地瞧了一眼,紧跟着就连忙屈膝行礼,然后笑吟吟地说:“少奶奶不是打奴婢去亲家太太那儿送东西么?可巧的是,刚刚小五姑娘已经回来了,如今天色晚了,又是坐马车,所以亲家太太死活按着她先休息,明天再打人过幕,小五姑娘还嘱咐说,少爷那病早就好了,让少奶奶不用操心。”

    “谁操心他,当初要不是这丫头死活折腾要去,谁也拦不住,怎么会劳动万大人带着她上路!”杜绾没好气地嗔了一句,心中却是松了一口大气,随即笑问道,“难得放她出一趟门,她居然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倒真是意外得紧,对了,万大人可是一同回转了来?”

    “万大人自然是和小五姑娘一块回来的。”秋痕想到今天在杜家那会儿的光景,不禁眉开眼笑,“因眼下已经晚了,亲家太太很是感激万大人,便留着他用饭,万大人没怎么推辞就答应了,我瞧着万大人那模样,仿佛对小五姑娘很有心呢!”

    灵犀陪着杜绾进来就去伙房催茶水,一进门就听到秋痕这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不过看到这么一出,你倒是编排了起来,说来小五姑娘那性子最是招人喜欢的,就连老太太也常常说,家里的女孩儿没一个能像她那么自在爽利,难怪亲家太太也疼她,若真是万大人有意,那也是一桩佳话,少奶奶何不五姑娘的意思?”

    “要是我开口问了,那丫头一旦拧起来恐怕就不妙了,顺其自然吧,小说屋因小五如今不再,把不嫁人这一条挂在嘴边,杜绾不禁觉得这一桩姻缘倒,有些希望,但再想想福祸难测的父亲,她不禁想到了当初自己和张越的婚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世节这种时候常常往杜家凑,那已经不单单是有心了,恐怕是有决心了,母亲心里可不糊徐,决不会,一点端倪都没现,若父亲这会儿也在,恐怕也会捋着胡子老怀大慰吧?

    想着想着,杜绾便笑了起来,起头那些沉重的心思也轻了许多,这时候,怀中的静官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咧开嘴大哭了起来,她手忙脚乱之下正要解怀,可想起大嫂李芸起头的告诫,说是哺乳不能东一口西一口,只好狠狠心把孩子交还给了乳母,又很是嘱咐了几句,于”等乳母带着静官进了西屋,她就带着灵犀到了东屋,把白天过手的帐一笔笔记了下来,却,各处庄子管事们的额外孝敬,素来不入公帐,她虽不在乎这些钱,但顾氏祝福过该糊徐时就糊徐,因此地少不得一面收一面记,预备着将来交卸的时候好说话,不知不觉,二更天的梆子声已经敲过了,杜绾刚刚搁下笔,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媳妇的声音:“少奶奶,外头老爷刚刚回来,说是有要紧事,忧怂过毒一趟。”由于别,氏等等都还在路上,因此翁媳才别,张悼回来之后小杜绾多半都,在顾氏的大上房见的,这晨昏定省也合在老太太那里一块了。

    这会儿她心中极是奇怪,但仍是站起身在衣裳罩了一件披凡灵犀忙了一整天,秋痕又是刚刚从外头回来,她便吩咐两人早点歇着,点了琥珀随行,那个刚才前来报信的丫头媳妇便打灯笼在前引路,小说屋两处院子原本就隔着没几步路,不过一小会就到了,进了屋子,杜绾就见张悼正背着手在踱步,屋子里只侍立着两个脸上犹一团稚气的小丫头,忙走上前去行礼,“你们都先下去,琥珀在门外守着”,张掉平日但凡和儿媳见面都会留着丫头在屋子里,这时候却开口把人都打了出去,默然站立了一会,他就开口说道:“今天皇上派了杨阁老去了北镇抚司诏狱见你爹。问的大约是先头御史弹劾的那件勾当,事情过后,皇上忽然下旨锦衣卫,把你爹和夏原吉从北镇抚司提了出来,如令人转而关在内官监,我拜客回来特意绕道杜家,本想去见见你娘说一声,结果正好遇到锦衣卫奉旨抄捡”,杜绾自然不知道这张悼睁着眼睛说瞎话,更不知道他是得了赵虎的信特意赶过去的,在一刹那的惊悸失神之后,她立刻按着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想到小五刚刚从宣府赶回来,母亲还正留着万世节吃饭,原本是欢欢喜喜的时候,她不由用指甲掐了掐手心,见杜绾脸色不灯,张悼犹豫片刻,这才继续说道:“锦衣卫如今还在抄捡,我原本是想等完事了接你娘一家人另找地方住下,万世节也提出要接她们过去暂住,但你娘说主要不是籍没查封;她这个当家主母就不能擅离,晚上一家人挤一挤也就够了,硬是把我赶了回来,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告诉你,我拗不过她,只好留下几个人在那里照应。虽说有你娘的嘱咐,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一声,这样。明日一早,我派人用车送你过去”,尽管恨不得眼下就插翅飞回杜家,但前有母亲的吩咐,后有张掉的承诺,心里死沉死沉的杜绾只好仔硬地点了点头,直到懵懵懂懂回转了自己那院子,她在打帘子进门的一刹那,却是想到了这次无缘无故的抄捡从何而来,如果她没有想错,恐怕是为了抄捡父亲和周王朱赚是否有往来私信,对于煞费苦心揪出此事的人来说,如果拙到了信,恐怕字字句句都会被人掰碎了思量,黑的能说成白的;如果没有,人家又会说来往信笺均遭毁弃,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这年头,求心安比求青云更难!

    次日一大清早,杜绾坐车赶往杜家的时候,已经多日不朝的朱株却是在乾清宫中翻检锦衣卫的收获。漫不经心扫了一遍那几封信,想起昨日杨士奇的奏报,锦衣卫北镇抚司上奏的杨士奇和杜祯两人那番交谈,还才之后来见言之凿凿指称锦衣卫必定一无所获的都御史刘规,他只觉心烦意乱,随即便抬头对袁方问道:“杜家如今有多少家产?”

    “回禀皇上,才御赐的四进宅院一座、通州四百亩地的地契、宫绸数十段小御赐的金银钱和金银镶子若干……”袁方的记性向来很好,此时完完了一遍之后,他又加上了一句,“尽管只是抄捡并非籍没,但为了稳妥起见,臣已经将杜家一应家产都记在了册子上。”

    看来,凡有大案必用锦衣卫,都察院是不舒服了,朱楼翻看了一下袁方一并呈送上来的帐册,心里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满心不耐烦的他随手丢下了那本帐册,站起来走了两步,忽然转身走到了袁方面前,若才所思地说:“你刚刚提过,昨夜去杜家抄捡的时候,兵部武库司主事万世节也在?”

    见袁方点头,朱楼不禁蹙了蹙眉,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太监尖利的嗓音:“皇上,周王千岁和汉王千岁才奏章送上”,两份形制一模一样的奏章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看完周王朱橱恳请缴还三护卫,明年正月十五后离京的奏章,朱楼哂然一笑就随手丢在了一边,但是,等一目十行扫完汉王朱高煦时隔两日再次送上来的奏章之后,他登时气急败坏地把奏章摔在地上,朱高煦这个当父亲的竟然举儿子朱瞻斩觇报中朝事,甚至附了原件夹片!

    “他们就是看不得联心安,畜牲,都是畜牲!”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783/ 第一时间欣赏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作者:府天所写的《朱门风流》为转载作品,朱门风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朱门风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朱门风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朱门风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朱门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门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门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