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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四章 女婿,连襟

    99第五百六十四章女婿,连襟

    …古如今住的就是当初杜绾在家时的闺阁,按照杜祯夫惧引…说。尽在

    横竖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她以前跟着杜绾也不是没住过,也不用空关一处屋子整理别的住处。因此,这屋子里和杜绾出嫁的时候相比,大体家具都没动过,也就是添了几样小摆设。比如说小药箱,比如说一尊用于确认**位的铜人,再比如说是几本厚厚的医术,还有些则是二老额外送来的玩意。

    眼下这间东屋靠墙摆着一张榆木架子床,上头垂着水墨花偻帐子,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只青瓷花瓶,上头用浅墨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赏花美人,落款却是一个杜字。此时此刻,她便托着腮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花瓶,脸上红扑扑的。

    这花瓶不过是寻常货色,顶多也就值个几贯钞,但那上头的书画却是爹爹的手笔。爹爹喜爱书画,但除了几个朋友之外,墨宝却从来不曾流传在外,就是这一只还是之前出了大牢之后,一天晚上多喝了几杯,她痴缠了好一眸子,这才得了这么一件了不得的宝贝。端详着上头那个憨态可掬的少女,她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笑,又皱了皱鼻子。

    爹娘对她自然是没话说,可是”可是这种话却是不能去问的。

    都是岳大叔不好,要不是他胡说八道,她也不至于被撩拨得心里这么七上八下。还有姐姐和姐夫,他们真是太可恶了,她只是抱怨几声,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分明不是那个意思!

    轻轻叹了一口气,小五便站起身来。却走到了床边,支起了窗户。

    外头一阵凉风吹进来,她只觉得脸上的热度稍稍降了一些,但看着桌案上的那面小铜镜,她却还是看到了自己烧的脸,不禁没好气地跺了跺脚。

    六”五,你怎么吃过午饭就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你姐姐难得回来一趟。以前你没事情就往张家跑,今天人回来了,怎么你变了个人似的?我特意亲手做了你最爱吃的枣泥甜糕,还有甜羹,你赶紧出来,省得回头又闹着想吃甜的。”

    听到外头裘氏那声音小五吓了一大跳。她摸了摸自己那烫的脸。连忙出声掩饰道:“娘,您和姐姐一块吃吧。我,,我肚子有些疼!”

    时情急小五只能搬出了这么一个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下一刻,房门竟然被人推开了。看到裘氏快步走进门来,脸上满是焦虑,她一下子愣在了那儿,直到母亲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地方才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讪讪地说道:“娘,我自斤小就是大夫,不过是一丁点小病,不碍事的!”

    “这额头也就罢了,两边脸上怎么会这么烫?”裘氏却不理会小小五的解释,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都是大人了,而且还学了医,你难道就不知道这秋日天干物燥,内火重。需的多用些去火的饮食?我看你这肚子疼也是自己不注意闹的,别呆在屋子里,出去喝点热的就好了。平日你和绾儿有说不完的话,今儿个吃完午饭却溜的这么快。难道是吵架了?”

    “没,没有!”

    听到裘氏连这样的猜测都出来了小五赶紧否认。只是这一回她再也没有逃避的借口,只好垂头丧气的跟着裘氏出了屋子。待到了院子里头,她眯起眼睛瞧了瞧天上的太阳,便搀扶起了裘氏的胳膊:“娘,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从前都是您亲手做月饼,今年我来做好不好?我都跟厨房的吴妈妈还有春盈学了好一眸子厨艺了,这次绝不添乱!”

    “你来做月饼?”裘氏吃了一惊。见小五满脸认真的模样,她实在是不好败了小丫头的兴致,心想要是这馅料配好了,总不至于出什么砒漏,于是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轻轻在小五的鼻子上专了一下,“也罢。今年我就放手一回,看看你手艺能否有进步。别小看这些,姑娘家嫁了人,不管婆家是否挑剔,这厨房总得管几天。”

    “娘!”好端端的又提起嫁人这两个字小五顿时撅起了嘴,“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嫁!我不要拣上一个恶婆婆,也不要像姐姐那样成天面对那么多长辈那么多姚姓。我只一心一意伺候您和爹爹,我要替姐姐守着你们一辈子!”

    这种话裘氏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就是耳朵根也起了老茧。最初还会恼火地斥几句,可听得多了,她再也不当一回事卜五的身世她听杜绾提过,知道她明面上什么都不露,心里未必就真的不知道,所以也不想一味在后头逼着,此时也就哂然一笑随口教了几句。等到母女俩出了院门,就有一个小丫头从拐角那边冲了出来,近前来屈膝行了礼。

    “太太,二小姐。姑爷和万公子一道来了!”

    听到张越和万世节一道来了卜五顿时有些慌乱,连忙开口说道:

    “娘,既然有客人,那我先回房去,”

    “说什么傻话,一个是你的姐夫。你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一个是你妥的后辈,之前还帮过咱家里老大忙的,也不是没见过!”

    裘氏说了这么一句,见小五神态越不对,心中哪里还会不明白。

    当初有心把女儿许配给张越。她想的是难得有一个丈夫能认可的人。品行学问必定是好的;如今小五虽不是亲生,但有这么一个可爱活泼的姑娘承欢膝下,她更是希望能再挑一个合心意的女婿。万世节人品才貌样样都好,更难得的是仿佛对小五有心,来回宣府那一趟,照顾得妥当不说,而且不曾越礼,绝对是正人君子。虽说他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但这些都不打紧。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分说地抓起了小五的手:“再说了,你姐夫和万公子就算来了,那也是去见你爹爹,我和你自去和你姐姐说话,又没什么关联,你紧张什么?”

    紧张,,她什么时候紧张了!小五见那报信的小丫头偷偷瞧着她,仿佛在那里窃笑,不由得更是气苦。她要挣脱裘氏的手自然容易,可那实在是不成规矩,因此哪怕此时恨不得跑回屋里去直接把头埋在床上。她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走。这遇着了好些人,她看着谁都觉得那目光别有一番意味,“,心贱走脸越红,最后连手心都起了热。

    而另一边的家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自打进了杜祯的书房,一向闲适潇洒的万世节就渐渐紧张了起来,这秋高气爽的季节,他的脑门上却是泛起了一层铮亮的油光。这会儿和张越一左一右站在杜祯身后。

    观赏准岳父笔走龙蛇在横卷上写字,他却是越心不在焉。

    “因为皇上赏识沈氏兄弟的字,再加上元节你当初得了皇上垂青也有那手字的缘故,所以如今的士人之中。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临摹他们的字帖。去年的会试殿试中,我就听说至产有六七成的考生答卷都是用的沈体。只是,之所以称作是书法。只有书无法却是落了下乘。元节。你之前跟着大沈学士也学了好一眸子,如今应该知道侧重。读书人虽然不能一味读死书,要学以致用经世治国,但本行不能丢了,由就能看出学问来。”

    和后世不同,如今的政治家几乎都兼任着文坛领袖,一面当着朝廷高官,一面不断着书立说。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朝廷开经筵的时候。

    四方应召而来的文人可不会给你留面子。所以,面对这样的提醒,张越当然连连点头。可瞥见万世节这个一向自来熟的点头的时候却偏偏僵着脑袋,他不由得从悄悄伸出手肘去,重重给了家人一下。

    吃这一肘,万世节立刻回过了神。张越现杜祯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继网才停笔之后。又继续往下写,他忍不住默念了几句,等看了大半,现这是一篇祭文,之后不由得吃了一惊,遂和万世节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诧。

    “梁世家江西泰和。公天资敦厚温文,饱读经史,为人谦和。洪武末,举乡试。授四川苍溪导,以荐除知四会县,改阳江、阳春,皆以廉正平和着称”

    尽管这祭文如今只写了一半,但张越和万世节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乃是为何人所作,自然都是暗自吃惊。当初也就是因为太子宽纵了一个陈千户,结果皇帝震怒之下便让锦衣卫解拿梁潜周冕入京。若不是杜祯设法求情,粱潜几乎逃不过这一劫,势必要和周晃同死。只是,眼下看这篇祭文的内容,莫非是梁潜故去了?

    “士奇兄和梁泊庵乃是同乡。所以我才知道了他去世的消息。他当初还曾经代总裁《永乐大典》,如今却是死得无声无息。我这一篇祭文也只能写了在这里烧给他,日后回乡的时候才能顺路祭拜。虽说我和他几乎没有什么交情,却也佩服他的学问。只听说他遗下了老妻幼子。日后便是这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想来实在是悲恰杜祯此时落下了最后一个字。旋即方才将笔搁在笔架上,直起了腰来。端详着那一整张墨迹淋漓的字纸。他便头也不回地说:“那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是保下梁泊庵一命。但是,异日若是有机会,我若是还有能力,当替他雪了当初那冤屈。这不走出于什么交情公义,而是一斤,人做事情得有始有终!”

    这话虽说得淡淡的,万世节不禁肃然起敬,张越更是想起了永乐年间那些消失掉的名字。解诸当初下锦衣卫狱,由于朱高煦和纪纲的谗言。受他牵连先后活活庚死在狱中的就有陈寿、马京、许思温,此后牵连而死的还有徐善述王汝玉,再加上梁潜周冕,以及前头迎驾迟缓而下狱的黄淮杨浮等人,东宫属官已经是凋零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只剩杨士奇屹立不倒。

    等到纸上字迹渐干,张越就去取了烧字纸的铜盆来,万世节也不肯闲着,也忙着去向门外的墨玉和鸣镝讨要了纸媾和火石。眼看着那一卷纸逐渐被火光吞噬,屋子中的三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万贤侄,士奇兄对你向来很是称许,说是你看似为人散漫不拘小节。其实却是心思缜密,并非鲁莽之辈。我下狱那些时日,你对家里颇多照顾,我一直都很感激。”杜祯缓缓转过身,看见万世节脸上涨的通红,更开口想要说话,他便摆了摆手,“你是元节的挚友,我自然知道,但真的是仅仅如此?。

    当着那双平静清澈的眼睛,万世节只觉那心思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要是再不承认,那就是明摆着欺瞒别人,因此他看到张越那鼓励的眼神,索性把心一横,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杜伯父,晚辈,,晚辈不才,想要求娶令千金”。

    好容易把这心里头憋着许久的话给说了出来,他自是觉得心头畅快了许多,也就恢复了平日的本色:“晚辈孑然一身家境贫寒,虽三年庶吉士之后迁兵部主事,但异日前程如何也不敢打什么保票。可是晚辈能承诺若是娶得令千金,定当倍加珍惜!您说做事情得有始有终,我必定会做到的。”

    尽管这是早已预料到的态度。但是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杜祯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小五的性子在他看来自然是极好的,可世上有的是有眼无珠的人,若是只为了门当户对或是其他考量娶了她回去,对于她未必就是好事。她随性惯了,只怕嫁了人也受不得太多约束,只有真正喜欢她这么一个人,方才能包容她的所有。亏得如今竟然有这么一个人。

    “你这个人我信得过,不过”

    此时此刻,别说万世节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张越也瞪大了眼睛,心中异常担心。在他印象中,杜祯可从来不是个欲擒故纵卖关子的人,这“不过”两个字算怎么回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不错,但我素来不喜欢强迫儿女的婚事。

    只要小五能答应嫁给你,我自然乐意多你这么一个女婿,想必元节也乐意多你这么个连襟看到杜祯面上那越来越浓的笑意,张越只觉得一贯冷面的岳父大人如今也变得狡猾了。对于这一对来说,这条件还真是必不可少的。

    防:不行了,看来我除了迷恋阳光般的笑容之外,还迷恋面冷心热派。所以请出老杜大神,,最近走火入魔,大家无视我就

第五百六十五章 黑吃黑?

    99第五百六十五章黑吃黑?

    飞乐朱林曾经敕建了祭祀南唐人徐知证和徐知愕烹弟亿,甚至仿效当初宋朝的那一套,把贬谪的官员直接打去提举此宫,又按照一贯的规矩册封了正一般大真人。說閱讀,盡在但京师中最盛行的仍是佛教,尤其是藏传佛教,统共册封了十几个法王佛子。于是,京师中的番僧足足有数百人,大部分都是住在庆寿寺、崇国寺、大能仁寺、大护国保安寺。

    这其中,庆寿寺虽说是京师第一寺,但在番僧人数上仍不及西城崇国寺。这里本就是贵人聚居之地。达官显贵之家常有礼请。而东城区的几座小寺则是住着一些名头不显的番僧,朝廷供奉不菲,富庶热闹的东城自然很合他们的口味。由于番僧多,侍者自然更多,因此平日里这些底下人就免不了争斗。于是,地方官对于这块地盘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番僧虽说地位尊崇,却毕竟各有等级,除了法王佛子国师这样的人物,这里所住的次一等番僧出行就不会有锦衣卫开道官府派车,而寻常侍者则是只能靠一双脚走路。可冲着朝廷礼敬的名头,尽管番僧们收侍者的规矩极严,每天的拜师之人仍是络绎不绝。于是,车马的租赁红红火火,顺便还带动了其他营生。

    京师东北隅的修德寺住着十几位黄教番僧,这佛寺周围就很是聚居了一些人,开办了各种店铺。既然人多,周围的宅院胡同又是一圈圈一层层异常复杂,外人到这地方很难找到路。渐渐的,这些车马行之外,三教九流的人物也有不少聚居在此。借着修德寺的名头,不少人给番僧收下的侍者们送些供奉,官府从来不到这里清查,这里竟是成了灯下黑的去处。

    修德寺东边的明镜胡同并不起眼。从东到西不过四百来步,却是密密麻麻建着一长排各式各样高矮不一的屋子。由于大多数房子都是当初朱林还是燕王的时候就造好的,年代久远,所以斑驳调漆的院门,破破烂烂的围墙,以及那经过无数次修补的屋顶瓦片,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外人,这里住的都是些生活极其不如意的贫民。

    然而,倘若有人进了这些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头,眼前的一切立刻就会让他们目瞪口呆。

    只要过了外头的第一进院子,那股穷酸破败的气息立刻就会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则是里面扑来的那种铜臭味。从赌场到私娼馆到南院,这里各妾享受纵欲的地方应有尽有,只是朝廷律令如今还严格,来往这儿的多半是单纯有钱却又想找乐子的人,倒没有朝廷官员。

    下午未时时分,明镜胡同西头的一间赌场恰是生意兴隆。毕竟,晚上有宵禁,上午懒汉们起不来,这会儿正是找乐子的时候。荷官吆五喝六的嚷嚷声、散子的转动声、牌九的碰击声、赌徒的抱怨声”,无数乱七八糟的声音集合在一块,就是后院几间屋子里歇着的人也不得安宁。当一局结束,前头好些人失望地大叫大嚷的时候,终于有人受不了。

    “咱们为什么要呆在这种鬼地方。回府难道不行么?难道有谁敢上王府搜查?”

    “你少牢骚!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王府不比从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要是咱们带着这个家伙回去,恐怕早被人逮住了!”

    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没好气地打断了同伴的抱怨,“寿光王可是和咱们那位千岁爷一样,都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嫡亲的皇孙,可皇上一怒之下又是打又是关,哪有半分容情?就是赵王千岁,如今这禁令还没完全解开呢!”

    坐在板凳上的正是先头和翠墨打过照面,想把人弄回去的王府护卫孔叶。由于安阳妾早就吩咐过不许招惹孟家,他只好另寻了两个绝色回去交差,可寿光王一到,这功劳也就变成了罪过。此时,闷闷不乐的他瞅了一眼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一团破布的家伙,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情知身边的贾老大比自己更得信赖,他便搬着凳子挪了过去。

    “贾老大,你和咱交个底,这次的事情究竟能不能成?还有,老千岁毕竟是之前才网网倒过霉的,会不会被东边那个,,被那个占了便宜去?”

    “要是皇上真的认为事情是老千岁干的,那处置会如此之轻?东边那一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满天下谁都知道他要的就是东宫储位,要学的就是当今皇上,可既然谁都能看出来,这事情反而成不了!他要能占便宜,你抠了我这两颗眼珠子去!”

    听到那贾老大如此信誓旦旦,孔叶顿时信了八分。只是,这一次干的事情要是成了固然是天大的功劳。若是不成,结果却比先头那回更糟糕。因此他迟疑片玄,终究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皇上终究是册封了皇太孙的。即便皇上厌弃了东宫,若是像太祖爷那样。咱们这一场忙活岂不是白费?”

    “那也得太子是太子,太孙才是太孙!”贾老大胸有成竹地哼了一声,继而就语重心长地说。“太子和东边那位以及老千岁都是前头皇后嫡出,不过是占了长幼之别。这长的若真的废了,那个小的名份上头就差了!再说了,东宫的毛病都能挑出来,那小的还有什么好怕的?玩物丧志擅出宫闱私会朝臣,这一条条平日不起眼,到了那节骨眼上都管用!”

    说到这里,两个人相对看了一眼,全都嘿嘿笑了起来。而地上那行小五花大绑又口不能言的人却是暗自叫苦。奈何他使尽了力气却连挪动一下也难能,更不用说有什么反抗。想到一到开平就一头撞进了人家的口袋里,他不但把事情办砸了,还连自己都搭了进去,他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以为这趟任务容易,好歹也做些最坏的准备!

    咚咚咚听到这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屋子里的两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等听清楚那有规律的长短敲门声,他们这才舒了一口气。贾老大努了努嘴。孔叶连忙站起身来趋前开门。几乎是大门敞开的一刹那,一个敏捷的黑影就窜了进来。

    “外头如今风声太紧,我好容易确定没有人跟在后头,这才能跑这一趟。这里虽去安全,但毕竟是先前老千岁就藩北京的时候扎下的根基,别人容易顺藤摸瓜查到这里。所以不能再多呆。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赶紧挪窝,免得到时候人赃俱获。”

    贾老大眯起眼睛引”会纹个专管联络的小个是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班师,所以东宫那边得到风声急了?”

    “不但是因为皇上班师。还因为锦衣卫的那个袁方回来了,从上到下都给梳理了一遍,咱们的人给弄掉了不少。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东宫那边已经下了严令查先头鸡鸣驿的那件事,怕只怕到时候牵扯到那位金枝玉叶。那一位还真会坏事。要杀人也不知道派些好手,三下五除二就被人屠得干干净净,根本就都是废物!6丰虽说还在病着。但渐渐开始管事,东厂那边已经顶不住了,这些天没法再掩护你们。”

    “也就是说咱们这些天恐怕要东躲西藏?”

    贾老大皱了皱眉,见那小个子点了点头,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虽说只要捱到皇帝回来,把东西通过东厂交上去便是万事大吉,甚至连责任都不用担,可先头那谣言实在是不该传。

    心中恨恨的他瞅了一眼地上那个扭来扭去的俘虏,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带着这么个累赘,还要成天东躲西藏,这简直是蠢得不能再蠢的做法!都是那个枚青出的馊主意,说什么就是要让东宫知道消息后自乱阵脚,露出更多的破绽,这样才能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一举成功,,呸,照眼下的情形看来,自乱阵脚的是他们自个才对!放出是锦衣卫截了人和东西的消息,到头来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锦衣卫,这样就能让他们躲藏得更容易。那家伙怎么没想到,一旦惹火了那要命的衙门,他们必定举步维艰。

    孔叶一向只管听命行事,对于大局情势之类的不如贾老大研究得透彻。因此听到外头风声紧,他不禁急了,少不得催促着赶紧走。

    然而,还没下定决心的贾老大怎会轻易丢下这个一向平安的窝点去冒险,却是不管不顾只是坐在那里沉吟。就当来报信的小个子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霍地站起身来,贾老大却没有理会一惊一乍的孔叶,网网还颇为沉着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狰狞。他疾退几步,一把挟起了地上那个家伙,动作异常迅捷。而小个子也一个箭步冲到了门边,轻轻把门张开了一条缝,一面细看,一面竖起了耳朵。须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便从那边的穿堂门口一溜小跑到了院子里。

    “顺天府来查赌场了!”

    听到这一声,屋子中三个站着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而那个被人挟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汉子却更是绝望。要知道,京师虽说严禁赌场,但暗地里的赌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里禁得住。这顺天府虚应故事来这么一趟,他仍是别想脱身。而且。就算被人撞破了此事,难道他就敢说自己是给东宫送信的?这种事情要是嚷嚷开,他更是完了!

    “就算是顺天府,这里也难保不会遭了池鱼之殃,走!”

    贾老大既然了话,孔叶立时如释重负,慌忙疾步走到后墙,移开了那柜子,却原来是一扇活门。这本就是此地设计时就留下的后路,因此小个子在前,孔叶居中,挟着人的贾老大反而负责断后。最后一斤,出去的他一头钻出来,又扳动了墙上的消息锁死了那扇活门,这才返身疾步追上了前头两人。

    这里乃是一间堆杂物的屋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小个子到门口张望了片刻,然后就说出去把马车弄过来接应。尽管如此,心里不放心的贾老大仍是吩咐孔叶一道跟着去。等到人走了,他便关了大门,随即把手中人重重一扔,又蹲下身抽出刀子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你放心,若真是遇到了什么要紧的关头,我一定先杀了你!”贾老大阴恻恻地笑了笑,刀锋轻轻靠拼了一些,看见那个汉子狠狠瞪着自己。他又重重哼了一声,“反正信已经不在这儿,我到时候杀了你,只要随便编一套谎言,顶多就是个杂犯死罪,到时候王府把我捞出来易如反掌。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跟在刘公公身边,认识你的人不少,就算是死了,这尸体也是证据。要还指望翻盘,你就老实一点,别找死!”

    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头终于响起了一阵叩门声,随即就是孔叶那熟悉的呼唤。心中一松的他随手把匕往靴子中一插,然后就挟起人走到了门口,谨慎地从门接里观望了片刻,现只有孔叶和小个子,此外就是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他这才真正放下了心,遂伸手拉开了大门。然而,就在大门敞开,他一脚迈出门的一刹那,屋顶上忽然砸下了无数砖瓦。

    反应极快的贾老大几乎是下意识的提起手上那汉子作为挡箭牌,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力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双腿,站立不稳的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看到屋顶上跳下来的两个汉子动作迅地抢过他手上的人退到了一旁,他不禁心凉了半截。

    饶是如此,他仍是低头瞅了一眼小腿上的那两支箭,这才再次抬起了头,终于看清了那个放下弩弓的车夫。尽管腿上剧痛钻心,但更让他心情挫败的却是人家只出动了三个人。他用喷火的目光死死盯着哄了自己出来的小个子和孔叶,恨不得把他们吞下去。

    这两个吃里爬外的家伙,竟然勾结外人,,,追查此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锦衣卫还是东厂,抑或根本是汉王黑吃黑?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声音。

    “信呢?”

    贾老大眼睛一亮,随即狞笑道:“那样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我手上!”

    “既然不在你手上,那么你可以死了!”

    当贾老大醒悟到这话含义的时候。同样的剧痛再次贯穿了他的胸口。看到小个子和孔叶吓得一动不动。两眼都被血糊住的他不禁心中大恨。硬撑着最后一口气,他终于看清了那车夫斗篷下的脸,那是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瞧上去甚至有些女人气,仿佛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仿佛是……然而,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最终仍是堵在了他的嘻咙口。

    比:明天貌似春节长假就结束了。其实觉着春节比平时还累,因为人情往来太多了,今天又有一堆远方亲戚来,哎”求几张月票,谢谢大家!

第五百六十六章 以不变应万变,唯愿长命百岁

    99第五百六十六章以不变应万变,唯愿长命百岁

    卞由二十四衙门中司礼监掌皇城!内切刑名仪礼,高;内官监掌营造,御用监管御用玩器,油水丰厚;御马监掌侍卫亲军兵符,军权赫赫就连排行最末的都知监因为掌管宫内关防勘合,权力也是不小。因此,宦官三六九等上下分明,只要有朝一日能升到头。

    也能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除了看服色识人之外,这识别宦官还有另一大要诀。精瘦干枯的多半便是下等杂役,肥头大耳的却一般只是中层,真正顶层的人物由于每日逢迎上头蝉精竭虑,反而没法胖得起来,只是脸色往往红润,精神奕奕自不必说。因此。这会儿面对兵仗局这个有着圆滚滚水桶腰的胖太监。张越忍不住扫了扫那肚子,又看了看那明显四陷下去的眼窝。

    那胖太监索连舟先头和张越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办公事的时候顶认真,平时说话却不会拿捏架子,顶和气不过,因此心里少不得有些盘算。

    他是刘永诚的干儿子,但那一今年纪一大把,嫡亲侄儿就有好几个,干儿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平日哪里看顾得过来。他能够谋到兵仗局大使的个子,靠的是削尖脑袋外加耳目清明,给干爹递了不少消息。

    尽管此地油水寻常,但至少也是二十四衙门脑。

    “小张大人,你这纸包火药的法子好是好,但用在神机营倒是不错的,可要是天下所有卫所的统手都用这种法子。恐怕这儿的工匠决计忙不过来,就是学徒也不够使唤口里抱怨着,他却斜眼留心张越的脸色,见其皱起了眉头,他便把张越往旁边引,等到四周没有闲杂人等的时候,他便低声解释道:“我知道小张大人您这提议乃走出于公心,但要知道,这天底下卫所的统兵加在一块少说也有十几万,别看这回都给换上了新制的永乐手镜,可到底能有多少效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纸包火药不易受潮,装药点火也容易。可在那些边远的省份。锐手其实也都是拎着大刀片子,不可能靠火统杀敌“这个我知道,火统只有如神机营这般集中使用方才能显现威力,倘若按照从前每百户配置弓手刀牌手铣手长枪手的法子,这就是再好的兵器也是浪费。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向尚书大人提一提,将统手从军中独立出来,各都司都该有独立的火镶营。”

    听到张越这么说,索连舟顿时感到心中一松,暗想和这么一位通情达理的打交道还真是轻松愉快。只是。他不过是借此做一个引子,这会儿轻轻咳嗽了一声。便想往另一个更要紧的话题上引。要知道。皇帝未必记得他这么个人,所以他的靠山决不能倒了。

    然而,如今皇帝就要归来,张越虽说也惦记着东宫那件事,但他该做的既然已经做了因此眼下更注意的反而是班师之后。比起前头两次北征,这一回瓦刺作壁上观,教鞍主力全部北逃。虽说彻底削弱了兀良哈朵颜三卫,但战略上其实算不得太大成功,到是炫耀军力的感觉居多。而且,如今夏原吉辛苦打理的国库搬空了一半,若再有下一次亲征就苦了。

    既然朱林重申不许兀良哈人入大宁故城。那么。是否代表皇帝确实考虑过大宁三卫迁回?想到这里,他完全没注意索连舟的咳嗽,转过头就直截了当地问道:“索公公,我想。先头我和6公公从你这里带走的那几箱子东西,如今已经在战场上试验过了,可以算得上是神兵利器。这些可已经大量生产?若是已经生产了,可曾定下如何配某”

    神兵利器?索连舟闻言一愣,随即变了脸色。他怎么忘了这一桩,当初刘永诚具体询问了一番此中细节,而且在6丰从宣府回来的时候,还在天子面前很是告了一状,结果他夹在当中,在皇帝一怒之下的时候给当了替罪羊。竟是挨了十板子。想到这里。他心里既痛恨刘永诚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又暗骂6丰仗势欺人害得他背黑锅,**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虽说那板子不算重,但他却整整半个月没法坐下!当然事后张谦来瞧过他。代皇帝赏了他几样东西,若不是有那体面,他以后哪里还有脸震慑这兵仗局的上上下下?

    “这个”小张大人,神枪和神机箭今年底就能给神机营换上一千具,量产自然没问题。只不过,若只是用宝钞赏赐工匠,要想他们更卖力地干活实在是不太容易。您也知道。咱们兵仗局要的都是一等一的熟手,可有些分明能做更多的,他们不做。咱家也没办法。

    好容易压住了心头那股邪火,索连舟不想再被张越岔开话题,索性上拼了两步:小张大人。据说皇上大军已经回开平了,而其余两万大军已经过了大宁。这两日就从喜峰口入关了。咱家听说皇上先后给太子行文三道,一道措辞比一道严厉”。

    “索公公,这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惦记的。”张越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那话,看到这个水桶腰的家伙脸上尽是失望,他寻思自己极可能还要在兵部继续呆下去。和此人免不了打交道。便和缓了口气说,“与其揣测上头的心意,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我听说索公公掌管兵仗局已经有四五年了,能够四五年不出差错,我想必然是勤勤恳恳,绝不可能是运气使然带着满肚子的不安,索连舟亲自把张越送集了北安门。等到看着人上马走远了,他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往回走。一面琢磨着张越的话。

    这是让自己闷头办事不管其他?开什么玩笑。这宫中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到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热他的位子”,,张越的言外之意,应该是说自己差事办得好。别人就夺不走?

    这夭恰是八月十五,张越单挑了这一天前往兵仗局商议火药的事,自然是瞅准了中秋节下午散衙早。果然,等他回到兵部,由于兼管三部事的吕震早赶去了开平迎驾各司郎中员外郎主事几乎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小狗小猫两三只。于是,他回到空荡荡的司房记录下了今日到兵仗局的一应经过,随即也施施然出了衙门。

    翻身上马之后,他却没有扬鞭就走,而是看了一眼一大早就跟着自己出来的牛敢和张布:“对了。今天是你们俩从北边回来之后第一回过中秋,耳有什么打算?”

    牛敢和张布被掳到北…小牛,对干中原风情早就没什么印象了六朱头在富府七”二教了一番第一边城的雄浑壮阔。已经觉得自己见了世面,可来到京师跟着张越东奔西跑,目不暇接的他们方才头一次知道什么是天子脚下。这时候听见中秋两个字。两人对视一眼,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当初的村子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亲人不是化作尘土,就是彻底没了消息,他们几个如今虽说吃得饱穿得暖不再抬头是青天低头是泥地,可每日到了晚上,也就是睡觉而已。牛敢毕竟大胆些,挠了挠头就笑呵呵地说:“哪有什么安排。吃饱了喝足了就上床睡呗!”

    “没出息”。

    张越笑骂了一句,又打量了两人一番。因他特意嘱咐过高泉妾多照应的缘故,两人身上都穿着簇新的莲青色绢布袍子,脚下俱蹬一双白底黑面千层底布鞋,收拾得利落精神。可是。比起奔三十的年纪两人都显得有几分老相,却是塞外苦寒劳作留下的痕迹。

    略一思忖,他便笑道:“今天晚上京师难得解除宵禁,你们回头和他们俩会合了,出去好好逛一圈。这些天外头东奔西跑,京里的路途你们应该熟了。只要赶在乎时前头回来就行。从宣府到开平。然后又随着北征。忙活了大半年,今晚好好放假休息!”

    看到张越一挥马鞭飞快地疾驰了出去,两人慌忙追上,心中却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先头只是很有一把力气的庄稼汉,到了北边则是卖苦力的奴隶,一路逃亡途中形同马贼。就是跟了张越,脑子里的一根弦也被彭十三的那一番揉搓之下给绷得紧紧的,哪有一天的休闲。在他们看来,如今已经走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还用得着放假休息?

    尽管清明端午中秋重阳都算得上大节。但在朝廷定例中,一年的三大假却只有元旦元宵冬至,因此百姓们从八月十三开始过中秋,官员们却只能在中秋节这一天早些回家。这还得是没轮到中秋当值的情形。若是轮到了就只能自叹倒霉。不过,大户人家的下人们也同样是得等到这天晚上方才能有一晚上的空闲,放完赏钱之后就可合家团圆,或出去逛或是三五喝酒打牌,也是一年到头难得的消遣。

    由于晚上没有宵禁,因此路上的摊贩比白天不减反增,大多数是卖各色果子蜜残的。沙果、白梨、水梨、苹果、海棠、欧李、鲜枣、葡萄”恰是应有尽有。一个个滚圆可爱的鲜亮果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摊个上,过往路人往往会捎带几个回家。

    尽管知道家里必定都准备了,但是在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张越看到那晚桃水灵可爱。便掏钱买了一包,又买了几包葡萄。等一路回到家里的时候,他随手拿了一包葡萄给了西角门上伺候的几个门房,给了张布牛敢一包,然后又分。自是引来了好一番欢声笑语。到了自己的院子时,他手上只剩了一包桃子。

    张信这个应天府承看似悠闲,其实却因为是天子脚下,事情极多,张越反而不是最后赶回来的一个。脱下外头官服,又洗脸收拾好了,他就一手扶着杜绾,一手牵着跌跌撞撞刚会走路的静官往北院大上房行去。跟在后头的秋痕和琥珀看到张越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忍不住莞尔。却都知情识趣地没有上前。最后还是崔妈妈上去把碍事的小静官给抱了起来拨人赶到地头,这堂屋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人,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和珠光辉耀的金银饰在烛光灯火之下熠熠生辉,就连居中榻上独坐的顾氏也是神采奕奕。

    看到本该在家准备出嫁的灵犀这会儿也在,张越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便醒悟到祖母是真心舍不得这个在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贴心人。所以才叫上她过最后一个中秋。顾氏旁边则是六岁的张普小丫头正半跪在香木榻的垫子上,像模像样地给顾氏捏肩。张越看到她的时候,她还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小脸上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

    张越和杜绾行过礼,张青就一骨碌从榻上爬了下来,笑嘻嘻地牵了杜绾的手小大人似的把她领到了一边座上。顾氏见状不禁笑了。随即就看到张越从琥珀那儿接过了茶盘,笑嘻嘻地捧了上来。

    揭开上头的绸布,瞧见是六个圆润可爱的晚桃,她顿时领会了孙子的这番心意。都说桃子象征长寿,她又何尝不想长命百岁,看膝下子孙小满堂?旁边的灵犀忙拿到一边削皮切片。她少不得尝了一块,又问了几句衙门的情形。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

    “大老爷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穿着一身官袍的张信匆匆进了门。瞧见满屋子晚辈上来行礼,他忙摆摆手,又上前给顾氏问安。等起身之后就笑道:“今天晚上既然没有宵禁,衙门里头的差役少不得要都派出去,这天干物燥,防火防盗都是要紧的。所以回来得晚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想不到还是落在了最后瞥了一眼灵犀捧着的那一盘桃子,他不禁一笑,随即便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绸布包,双手呈递了上去:“母亲。这是我请数次西去的智光国师开光的一尊玉观音,贴身佩戴可百邪不侵。母亲信佛,还请随身带着,定能延年益寿顾氏还不及赞长子这一片孝心,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嚷嚷。很快,一今年轻媳妇就撞开帘子进了屋,屈膝行礼便嚷嚷道:“老太太,二老爷差人送礼回来了!”

    当两个健壮仆妇小心翼翼搬着那礼物进了屋时,满屋子顿时一片惊叹。原来。这竟是在一枚巨大的象牙上雕成的龟鹤庆寿图。东西放定之后。外头便进来了一个壮硕汉子,跪下磕头之后就解释道:“二老爷说,之前老太太七十大寿,因为正在激战,再加上之前刚找到合适的象牙,所以竟是来不及送回来。只能赶中秋了。”

    看到这象牙雕刻。张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从前大伯父二伯父同时回开封,自己家里一收就是一箱子象牙琥珀玳瑁的往事。只是,当初那是别苗头,如今却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家里这个老祖母能够长命百岁。

    其实,这家里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愿望何尝不也是如此?

第五百六十七章 弯弓射大雁,野味众人尝

    99第五百六十七章弯弓射大雁,野味众人尝

    计十二吊是英国公府的家素都住在府里。但当初未x…徉随着张辅出生入死的三个同伴都已经脱籍正式授了武官,因此张辅拗不过他的执意,便只好在其他方面着意补偿。宅子田置办齐全,逢年过节的表?尺头也是积攒了一堆。

    如今要办喜事,他少不得要收拾自己在英国公府西边的那座小四合院。同时把家里那些箱子都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忙得四脚朝天的结局却是他愕然现由于少人打理,那些搁在樟木箱子里的价值不菲的绸缎虽说不曾虫蛀霉,可却没了当初的鲜亮,这趟喜事是万万用不上的。好在王夫人知道他这家里长年没个女主人,从家里挑选了好几个年长妈妈帮忙,又送来了好些东西。于是,他这个主人只要当木偶似的给人量尺寸,其他的什么力都不用使。

    “彭老哥,就是年轻人也没你这么健壮的身板,可你自己在穿着打扮上头也太不上心了。这行头不是深棕色就是深褐色深青色,岂不是显得老相?如今既然要当新郎绾,这自然就要选一些鲜艳的颜色,管保谁看见了都说一个好字!”

    “就是就是,之前中秋节夫人打我去送节礼,我特意瞧了一眼那位灵犀姑娘,模样气派都是千里挑一。彭老哥你真是好福气!要娶这么一位美人,自然得好好打扮!”

    “夫人特意让人去卜算了日子。这迎娶定在了九月十八,到时候老爷也应该回来了,知道这么一桩喜事必定欢喜,咳,我倒是忘了,你之前和老爷同在北征军中,老爷肯定知道了!对了,夫人还特意让咱们转告一声,这裁新衣裳再加上其他准备功夫,大半个月总是不止的,你赶紧把奠雁礼的大雁备齐了,这别人都是买,你这勇士总应该亲自去射吧?”

    饶是彭十三铁打的汉子,被这些碎碎念也折腾得头昏脑胀,好容易才借着最后一句话,拿着弓箭带了两个家丁就溜了出去。

    虽然如今的大雁愈稀罕,但眼下正是大雁南飞的季节,他又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很快便得了两只。

    只是,他实在不敢回家去面对那些罗罗嗦嗦的三姑六婆,索性在城外溜达了两天,除了一对大雁之外,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也收获了无数。因实在是太多。回城之后,他将两只大雁和一半野味送去了英国公府,又将另一半亲自送去张府,结果一到门口便现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虽然这几天在英国公府已经见多了这种待遇,但他还是很不习惯,于是赶忙扯着管家高泉,打听到了牛敢他们几个的住处便立马落荒而逃。一进那小院子,他就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在那里练习提石锁。便索性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着,等到最后方才脱口赞了一声。

    满身大汗的牛敢才放下石锁就听到这个声音,连忙抬起了头,一见是彭十三,他连忙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汗津津的身子,随即快步走上前去,满脸憨笑:“师傅,您不是要成亲了么,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他们三个跟着少爷出去办事了,今天我留着看家。”

    得,连这么一头倔牛都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彭十三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外头那些人扎眼的目光,于是没好气地在那厚实的肩膀上拍了拍,因说道:“要成亲了就不能来看看你们几个?他们三个是跟着去了衙门?”

    见牛敢点头,他便端详了一番对方身上那一块块结实的肌肉,还有那无数横七竖八的伤疤,这才提醒道:“你们几个虽说如今看着身体好。但当初吃苦太多亏虚太大,所以如今别一味节省钱,多花些功夫调理。武者要紧的就是气血,气血亏多了老得快!”

    “师傅,我打小就没经过这样的好日子,北边那会儿成天放牧牛羊卖苦力,一年到头吃的却和狗差不多。眼下一日三餐都有肉,就连点心也是肉包子。”牛敢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悄悄打听了,这家里其他人都没有咱们几个这么好的伙食,是少爷特意吩咐给咱们多做好吃的。能够过上眼下这具子,我真是觉着没白活这一辈子。只要少爷没嫌咱们光吃饭不干活就好。”

    “傻小子!”虽说牛敢已经是将近三十的年纪,但彭十三还是随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随即便没好气地说,“别小看自斤”你上次不是还帮他挡刀子来着?虽说武艺得自小习练,年纪大了再练未必能大成。但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好好练习,饮食上头多经心,你们一个人对付寻常人三个五个绝对不在话下。什么没白活,到时候说一房媳妇,那才叫没白活!”

    “好你个老彭,从我那里拐了一个灵犀,这会儿又挑唆上了别人?”

    张越一回府就听说彭十三来了。便顺路寻到了这里。见这个往日脸皮最厚的家伙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便快步走进院门,摆摆手吩咐牛敢不用多礼,然后上上下下端详了一番彭十三的打扮。见他一身酱紫色的紧身长衣,下头打着绑腿,脚蹬一双薄底快靴,恰是和从并没一般两样,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怪不得我一路进来,就听到人议论你,都快要当新郎绾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打扮。人要衣装佛耍金装,不是人人都像灵犀那么有眼力的。”见彭十三满不在乎,他也就懒得罗嗦这斤”郑重其事地说,“英国公在前头的两万前锋之中,大约四五天后就能到了。而按照御驾的行程,大约能在九月初抵达京师。此次迎驾,武官是永康侯徐安领衔。文官是礼部尚书吕震,这两拨已经先行在武平镇等候。我这两日估计也少不了走一趟,你忙活婚事。就留在这里好好张罗吧!”

    “这迎驾一拨一拨的,少不得忙活,少爷既这么说,我索性就偷斤。

    懒!”

    彭十三爽快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皇上当初打咱们回来的时候怒气勃,这一回少爷你过去恐怕要使出浑身解数应对,若真有什么万一,别忘了捎带个口信回来,到时候我找英国公搬救兵。对了,这两天我在城郊打猎,现堤骑四出。难道是已经开始了?”

    看到牛敢四个已经是静悄悄地退开了,张越便微微笑道:“风水轮流转,毕竟。没有人会束手待毙。更没有人会甘心被人算计。不要说城外,听说跟着咱们回来的那些御马监亲兵在皇城中也活跃得很。毕竟。希望重演永乐十二年那一幕的终究是少数人,大多数人绝对不希望再受那么一回惊吓。”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彭十三便压低了声音问进:“这京师毕竟是处处权贵。目标太大,少爷做宗了该做炮丁“然后就不动了,你还真是狡猾。不过也是。除了东宫之外,都是那些阉宦的勾当,他们要狗咬狗随他们去,横竖这些家伙也知道不可伤着根本。”

    张越知道彰十三说的是刘永诚和6丰的那点粗梧,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抛开私人恩怨。那就是司礼监和御马监之间的争斗。御马监这些年地位越来越高,几乎独掌侍卫亲军,于是和朝中文武分庭抗礼一样。有了和司礼监叫板的本钱。再加上司礼监从黄俨倒台之后,那行。

    太监的缺就一直空着,也难怪6丰对上刘永诚反而还落了下风。

    这一回也是一样,刘永诚是一时失算出了大砒漏,6丰则是被人算计担了恶名,谁想把谁彻底拉下马都不可能。

    两人又聊了几句,张越便走了。而彭十三却没有立刻进屋子去,而是站在原地抱着手呆。胡七那四个和他向来并不是一条线的。就是在宣府的时候,向龙刘豹也常常神神秘秘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这次回来那四个更是干脆消失得干干净净,要是换一个主子,他恐怕得怀疑人都给灭口了。眼下想想,张越的秘密恐怕不在少数。良久,他才耸了。

    可这和他有什么相干,跟着有主意的人,总比跟着没主意的人轻松!

    由于杜绾身怀六甲,顾氏便吩咐跟去宣府的李嫂在西院专设小厨房。照料一切饮食,又添了两个打下手的媳妇,再加上崔妈妈照料,自然是万无一失。这天彰十三既然送了十几只各式各样的野味,便分了两只野鸡两只野鸭子过来,上上下下的大小丫头们听了这话自然高兴得无可不可。毕竟,上头吃得有限。依照张越杜绾的脾气,多余的必定就分了。

    “这野鸡和野鸭子拆了骨架熬汤,那是最难得的,正好给少奶奶滋补。白天大厨房还让人送了两条鲜活的鲫鱼过来,你们之前既然收拾干净了,索性一并煮了。少奶奶如今虽说不怎么呕吐,但还是喜欢炖得烂烂的面条,其他的汤吃得多了。正好用这汤换换口味。”

    厨娘李嫂一面说一面麻利地从锅中捞出了那野鸡野鸭子,眼见那两今年轻媳妇开始拔毛整治,她便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转过身来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水晶瞪了一眼:“少爷少奶奶还没话,你们就惦记上了。只知道吃!除去做菜之外,剩下的肉多半也用不了,少爷少奶奶肯定得纵容了你们。要我看,你们不如用铁签子串来烤了吃,也省得我这里麻烦!”

    听了这话,水晶顿时高兴得蹦了起来,连声谢过李嫂,然后三两步出了小厨房。和外头等着的那几个小丫头一会合,她少不得把李嫂答应自己的事情说道了出来,结果顿时引来了一阵欢呼。都是十三四的年纪,虽说顿顿有肉,可总是禁不住嘴馋尝鲜的念头,更何况这次还是串烤?食指大动的她们叽叽喳喳讨论了一番,最后忽然有人冒出了一句话。

    “这要是烤来吃,难道还在屋子里?到时候折腾得都是油烟怎么办。再说家里对用火的规矩可大得很?再说了,万一给两位姐姐知道了。琥珀姐姐不会说什么,秋痕姐姐必定要埋怨咱们不叫上她。还有,今天小五姑娘来探望少奶奶,她一向便是喜欢玩闹的,说不定到时候也不乐意”

    “照你这么说,咱们还得把少爷和少奶奶一块拉上,大伙儿一块闹腾一回?别说少奶奶如今是双身子。就说这传出去,老太太必定骂咱们没规矩,少爷也得落个不是!”

    “我怎么得落得不是?”

    踏进院子的张越正好听到最后一句,扬声一问就看到一群小丫头们犹如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齐刷刷转过了身子。这时候,为的水晶便只好硬着头皮挪上前来,期期艾艾了好一眸子,这才吞吞吐吐说了她们的打算。

    听到串烤,张越顿时愣住了。前世今生活了三十多岁,嘴馋倒是其次。只是那种围炉烧烤的热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想到杜绾如今身怀六甲,虽说还不至于成天闷在屋子里,但身子毕竟是重了,况且自从怀孕,崔妈妈就念叨着颇多忌讳,恐怕顶多罢了,他不禁暗自叹息了一声。可回忆起以前和同事在森林公园大吃串烤,他不禁笑了起来。

    “既如此,隔壁院子正好空着,今天下午天气好,把桌子凳子搬过去玩闹一眸子就走了。记着声音别太大,铁炉子铁签都看好,否则惹来了那些妈妈,少不得挨一顿说。”

    “多谢少爷!”此时此方,所有小丫头都是喜上眉梢斤。个欢腾。

    水晶还惦记着前头那句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小五姑娘也来了。还有秋痕姐姐和琥珀姐姐“只要叫得动,能叫上谁都是你们的本事。回头要是你们产奶奶有精神,少不得也过去看看你们热闹。”

    看着几个小丫头欢呼着一哄而散,张越不禁摇头失笑,随即便快走几步打起门帘进了屋子。恰好小五听见动静从里屋探出了脑袋,问外头那吵闹怎么回事,他便笑着解释了一番,结果就只见这小丫头眼睛大亮,一溜烟奔出了门去。

    进了屋子的张越瞧见杜绾正斜倚在板壁上,静官正在炕上四处乱爬。他便上前一把抱起儿子,随即在妻子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等到这孩子生下来,寻个空闲。咱们带上他们,也一块去郊游烧烤野餐,嗯,还有野营!怎么样。今天身子可还好,要是没事,咱们待会也去看热闹!”

    杜绾给张越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等听到他嘴里透出来的这一连串从未说过的新鲜名词,再想想网网他在外头对小五说的那些话,她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又忙忘了,单说咱们的儿子,你抱过几回?至于瞧热闹都是你不好。正好崔妈妈不在,我倒是给你勾引出馋虫了。吹风的地方我不去,罚你在院子里给我烤肉,我今儿个不管了。一定也要吃两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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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99第五百六十八章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火烧不尽,春风吹叉二,外头稚嫩的童音透过薄薄的帘子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顾氏斜倚在炕椅靠背上认认真真地听着,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說閱讀盡在良久,回过神的她看了看对面的灵犀,见其仍是一丝不芶地伏在炮桌上书写着,她便开口说道:“你一个待嫁的新娘,原本该是好好在家里准备的,我偏把你拉了来。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以后也不用让你受累了。”

    灵犀闻言不由一怔,手一颤抖,险些把一滴浓墨滴落在纸上。她慌忙放下了笔,抬起头笑道:“老太太先头不是对英国公夫人说,以后还要常常让奴婢过来帮忙的,怎么这会儿还说什么受累不受累的?您送给我的那些东西堆了足足半间屋子,就是这家里,上上下下谁不说您偏心?再说了,我两个出嫁的堂姐都来帮忙了,反正不缺我一斤”

    “一点东西算什么,我是真喜欢你这大方能干的心性,只可惜,你这骨子里比男人还倔,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不是我知道留下你的人也留不下你的心,哪里会放你走!”顾氏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便支撑着坐直了身子,“怎么样,你忙了这么几天,如今还剩下多少?”

    “奴婢算了算,应该已经都写好了。”灵犀忙吹了吹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又将其和炮桌上那一叠放在一起,随即双手呈了过去,口中说道,“除却老太太原本替公中保管的那些,您在南北直隶和河南总共有五百四十顷地,金银棵子饰摆设以及各色玩意儿折合银子大约在六万两左右,至于房产则是总共七处,从小四合院到四进的大宅子不等,店铺加在一块有十二家四十间,其中回家是租给的别人,八家是自家管事经营的。多亏了以前帮着整理了一回,所以这次奴婢跟着高管家在外跑腿,大体数字很快便出来了。只是,您真要那么分?”

    “几个年藏下来的体己,确实是不少了。”

    顾氏却没有答灵犀的话,轻轻叹息了一声,想起了自己当初嫁进张家时那流水一般的嫁妆。那时候娘家还是名门大户,家底厚,所以一应陪嫁极其丰厚,丝毫没有亏待自己,就是如今几个孙妇进门,大约也就只有未来的四孙媳可以和她当年相当。只是那时候皇朝初立,因担心树大招风,不少东西都是严严实实装在箱子里抬过去的,别人知道是多少抬,却不知道其中的东西。算下来,这些嫁妆已经积攒了足足五十多年,金银饰之类的还存在箱子里,而田地店铺之类的,这价值翻了多少倍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很快便抛开了那些回忆和念想,对灵犀微微颌道:“就照我之前和你说的这么分。房产全都留给长房,金银棵子和饰摆设以及各色玩意儿按照长房四分,二房三房各三分,至于田产店铺则是分成相等的三分,各房一份。”

    知道顾氏心意已决,灵犀便不再多言,于是迅分拣出相应的东西,随即又在纸上奋笔疾书。写好了给顾氏过目,她不禁揉着酸痛的手腕,心中极其钦佩老太太的决断。按照郝矩,这娘家的陪嫁自然可以都留给长房,有了这些财产,哪怕张信张赳父子仕途坎柯,也能安安稳稳做一辈子的富家翁。可是有的时候,吃亏未必就不是福。

    钱未必能买来情分,但也许却能维系倒情分。

    “祖母,祖母!”

    就在这一对相处了足有十八年的主仆全都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斤,清脆的声音却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恍过神的顾氏看见一前一后两个小人儿跑进了屋子里,前头的张箐一面叫嚷一面笑着,旋即竟是一下子爬上了坑,她忍不住呆了一呆,见小丫头手上捧着一大堆花生,一股脑儿全都塞给了自己,她更是哑然失笑。

    人老了,心也变了,换作是十年前看到这没规矩的一幕,只怕她立玄就斥上去了。

    “祖母,五哥把他的花生都让给了我,我看到您这几天吃饭都是喝粥就小幕,肯定饿了,所以这些都留给您,算是咱们俩的一片孝心!”

    张箐一面说,一面还昂挺胸作小大人状,压根没注意下头着的张趟吓得脸都白了。自打她被父母留在了京师这阳武伯府,上上下下很快就混熟了,再加上顾氏对她有时候虽严厉,但慈爱的时候毕竟居多,于是她一点不觉得祖母有什么可怕的。见顾氏眉眼间尽是笑意,她又凑上前去说:“祖母,赶明儿六弟和静官长大了,我让他们也孝敬您!”

    “好孩子!”顾氏摩挲着小丫头的头,忍不住又轻轻掐了掐那粉嫩的面颊,“这家里就数你嘴上心里都会疼人,你娘那么一个老实人,居然养了你这么个锦心绣口的。”

    张家素来是男丁多女孩少,撇开张信张攸张悼三个不提,重孙辈尽管已经有了两个姑娘,但毕竟还未养成张越他们兄弟那一辈也只有三斤,女孩,而且张晴并非在顾氏膝下长大,张怡个性腼腆懦弱又是庶出,因此顾氏看性子活泼灵动的张青自是不同。揽着她抚摸了好一眸子,她便点头示意张趟过来,问了几句功课x听他答得不错,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好生读书争气,这才是咱们张家的好儿郎!”

    张趟在父亲面前不过寻常,祖母平常也是淡淡的,这会儿听到这样的一句勉励,他不禁异常高兴,赶紧连连点头。这时候,腻在顾氏身边的张普想起网网听说的消息,便凑上去说道:“祖母,三哥那儿下午正烤肉呢,不如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听说三哥还要给嫂嫂烤呢,肯定是好玩得很。您天天呆在屋子里难道不闷么,趁着天气好,索性出去走走!”

    听到张普这么撺掇,灵犀不禁吓了一跳,待要阻止时,顾氏却抢在前头仔细问了两句。在旁边的她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顿时暗自埋怨张越胡闹。等看到老太太闻言只是若有所思,而没有露出多少恼色,她连忙下炮把张箐拉到了一边。

    “赶紧回去告诉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要吃烧烤以后有的是机会,少奶奶正有孕,吃出个头疼脑热肚子不舒服不是玩的!”看到张普瞪大了眼睛,她少不得连哄带骗,好容易支使了张趟把人**去了,她这才走到顾斤一。低声说,“老太太,那边也是难得松垂下一一,※“他在外头就是不分大小齐齐上桌吃饭,我还不知道么?”顾氏没好气地打断了灵犀的话,却是怎么都想象不出那边院子的闹腾模样。

    心中一动。她就开口笑道,“就像三丫头说的那样,趁着天气好,出去走走吧。你让那几个婆子去预备滑竿,千万别惊动了那边,咱们悄悄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个热闹光景!”

    张普和张趟还没到张越那座院子就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气。两人毕竟都是小孩子,即使是因为出身而生性谨慎的张趟,这时候也忍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更不用说喜动不喜静的张普了。她使劲抽*动了两下鼻子,随即便拉着张趟一溜烟往前跑。在院门望风的那今年轻媳妇看见是她和张趟,又没有人跟着,也就放了人进去。

    看到院子的正中是一个铁炉,后头的张越正在专心致志地翻动着铁签子,张普更是眼睛大亮:“三哥,你太坏了,有好东西吃居然不叫上我!”

    君子远庖厨,张越这辈子循规蹈矩惯了,因此这回与其说是杜绾难得使性子,还不如说是他自己有些心痒了。所以,看到张篑三步并两步冲了进来,他一时也没顾得上那铁签子,目瞪口呆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三哥还以为人家不知道,崔妈妈跑去祖母那里告状了,幸好给我死死拦着!”得意洋洋的她馋涎欲滴地盯着那几块烤肉,旋即便拽着张越的胳膊说,“三哥赶紧烤两块分给我和五哥,咱们就负责帮你瞒下来。灵犀姐姐可说了,让你别胡闹,到时候吃坏了肚子不是玩的!”

    “还说拦着,你这一嚷嚷,这下祖母岂不是都知道了?”

    张越没好气地冲小丫头瞪了一眼,终究还是没舍得放下那几块新鲜的烤肉,寻思这两个小的跑得快,他只要赶紧,总能在其他人跑来之前炮制好几块,那也就够了。想到隔壁那院子恐怕叽叽喳喳更加热闹,他不禁微微一笑,赶紧加紧了翻烤刷调料。旁边的秋痕则是一个个罐子地负责递酱料,脸上被那炭火烤得通红。

    好在这是无烟的银骨炭,因此人在铁炉旁边坐着感觉还好。好容易烤完了手上那一把,张越少不得尝了一口,觉着味道还不错。正想站起身来时,他就看见张普笑眯眯伸出了手,于是只得递了几支铁签给秋痕,又反复嘱咐别让两个小的扎了手。看到两个小的围着秋痕闹个没完,他便用盘子盛了剩下的五六支,打起帘子进了正屋,又转到了东边屋子。

    屋子里除了杜绾和琥珀之外,还有一个满地乱走的静官,张越进门的时候险些就和这么个小不点的儿子撞了斤小正着。好在小家伙福至心灵地一把抱住了张越的脚,这才算是躲过了重重一跤。跟在后头的琥珀吓了一大跳,连忙冲上前把孩子抱了起来。

    “小静官以前不是一向死懒么,怎么现在这么好动?还有,他那乳娘呢?”

    “少爷,刘妈妈今儿个有些身子不好,所以只好奴婢和秋痕轮流看孩子。”

    张越没好气地看着这个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家伙,将白瓷盘子放在了杜绾旁边的小几上,又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小银刀割了指甲大小的几块在直径两寸许的青瓷小茶碟里,随即便笑眯眯地把碟子递到了妻子跟前,“这东西油性大,而且吃多了不好,你尝个鲜!真的要吃,来日我给你吃个够!”

    杜绾哪里是真想吃这样腥擅的东西,只是和张越闹着玩,可是,看着他脑门油光光的都是汗,此时又紧张地端着那行小碟子看着自己,闻着那扑鼻香味的她不禁觉着心里熨贴。拿起筷子挟了一块,她细细咀嚼了片刻,却觉得极其鲜香,随即笑吟吟地扫了张越一眼。

    “都说君子远庖厨,你的手艺倒是不错。你这人啊,逼一逼总能逼出秘密来!”

    没料到杜绾最后一句话竟是这么一回事,张越不禁嘿嘿一笑。好在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细嚼慢咽吃了那几块,也不再提什么没吃够之类的话。他看了看那犹滴着油珠的几串烤野鸡肉野鸭肉里脊肉,生怕外头两个小的闹腾,索性从铁签上将肉都割了下来,留了一小碟子给琥珀,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再给杜绾多吃,旋即拿着那个大瓷盘匆忙出了屋子。正要招呼张普和张趟,他就看到了几个人进了门,顿时愣在了那儿。

    “祖母?”这是怎么搞的,望风的那个媳妇哪去了?

    “灵犀,你对四丫头那番话可是白说了。我就知道,凭她这个性子,恐怕会连趟哥儿一块拉上。”顾氏瞥了一眼忙不迭往张趟后头躲的张箐,见张越讪讪走上前行礼,她便笑道,“老婆子我也不扫你的兴,到你屋子里坐一坐,随你怎么折腾。李嫂这会儿应该在做晚饭了,索性我今天的晚饭就在你这儿吃。

    要是从前,张越必定是满口答应,然而,今天他却总有觉得有些不寻常,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迟迟疑疑应了下来,又冲着秋痕打眼色。看到她拔腿跑出院门,料想是去叫那些小丫头,他就和灵犀一左一右把顾氏搀扶进了屋里。进屋子的时候,细心的顾氏看见琥珀扶着杜绾站起身,眼睛不禁往两人嘴角一扫,看见那来不及抹去的油光,不由得嘴角一勾笑了。

    要说都是大人,其实都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半大骇子罢了。

    拉着杜绾在榻上陪坐了,她又扫了一眼高几上那还剩下半碟子的肉块,随即笑呵呵地说:“年轻果然是好,瞧你们闹腾得高兴劲!琥珀,那野鸡肉拿来让我尝尝滋味!”

    她也不看满脸为难的灵犀,见琥珀拿着盘子满脸尴尬地上来,她就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细细嚼了,然后却将残渣吐在了一旁的骨盆中。

    尽管这鲜美滋味和她年轻时尝过的那一次天差地别,但她仍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想当初靖难天下大乱的时候去北平投靠张玉,为了逃避南军,粮食耗尽不得不烧烤马肉为食,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过去了。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前人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后人一定得守住,一定!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夜深人静处,荣辱未定时

    99第五百六十九章夜深人静处,荣辱未定时

    吮饭后亲自送了没吃什么却心满意足的顾氏回去。尽在又坐在陪着絮絮叨叨的老人家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月上中天,张越方才告退出来,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夹道往回走。

    他所住的西院就在父母的院子隔壁,如今双亲都在南京。那处院子只住着红鸾母子。而在这前头,他得先经过二房长辈的小院。张攸远在交趾。东方氏如今闭门不出。也同样是冷冷清清。因此,这条夹道入夜之后便越寂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方才为这里带来了几丝活气。在灯笼的微光下。人影映照在旁边的青砖墙上。愈拉得狭长了。

    今晚只有秋痕跟着他来送顾氏,刚刚离开北院大上房的时候,原本有两个老婆子要打灯笼相送,张越只想静静走一回,于是便拒绝了。

    这会儿。秋痕亲自在前头提着灯笼,路过那两扇紧闭的院门时,她忽然停住了步子。转身低声说道:“少爷,几个月前,方姨娘产下了一个男孩张越回来这么久,外头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断,家里还有病情不稳的祖母和身怀六甲的妻子,因此除了兄弟几个聚了聚说话,其他的事情压根没顾得上。这时候听见这话,他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皱眉问道:

    xx男孩?我怎么没听说?”

    “方姨娘坐完了月子之后便吵着要孩子,后来别说让丫头仆妇照料。就是早就预备好的乳娘也给她赶走了。现如今孩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亲自管着,其他事什么都不顾。就是老太太也没见过孩子。老太太后来说。冉着她去。一应东西不许少。只要以后别出乱子就好。

    秋痕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寒噤,旋即低声说,“少爷,家里人都说她疯了。满月的时候原本是要操办的。可她硬是不肯。就是大伙儿送的礼她也全都扔了。可是。我有一回经过后窗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个哭声。而且还隐隐约约听到她,,说自己后悔了后悔了,”

    望着那死气沉沉的院子。张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方水心是在后悔当初不该一味由着性子,嫁给一个已经有家室的男人;还是后悔不该贸贸然离家出走,然后却又回到了这深宅大院;抑或是后悔不该受人挑唆,惹出了后头的事情。尽管他对方水心没有多少印象了但想来当初那也该是个热情似火的摆夷少女,如今却成了躲在屋子里的一“走吧,秋痕看到秋痕仍然站在院门处。那目光仿佛要在结实的木门上钻出两个洞来。张越便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又望着那门若有所思地说:“如今她有了孩子,也就是有了希望。总比前头那样浑浑噩噩的强。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原就是无拘无束长大的,行止全由本心。如今恐怕也不想要别人可怜原本正在怔的秋痕听到张越这话,面上不禁一怔。随即便重重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张越拉着自己的手。她不禁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随即提着那灯笼转过了身子。又抬头欣喜地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明月。

    听人说。西南的土司千金便仿佛这边权贵人家的小姐一样金贵。

    方水心也曾经是众星拱月的金枝玉叶。如今的日子便好似从云端到了泥里。所以会后悔。可是她不一样。她只求她的少爷心里头有她,只求她能够一辈子安安乐乐地跟着他看着他。那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路过红鸾母子的院子之后。就到了西院。秋痕高哥打起灯笼照着张越进门。直到把人送进正屋。她安才到东厢房去瞧了瞧。见小静官已经睡熟了。乳娘正在旁边守着。她就蹑手蹑脚退了出来,径集到西厢房中铺床。这次打从张越从北边回来。就一直都是住在这里。

    她铺完床就匆匆到小厨房依水。见水还没开,她便索性站在那里和小丫头闲磕牙好一会,最后才提着茶壶回到了屋子,又是沏茶又是灌汤婆子暖床。忙忙碌碌一刻也不的闲。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却欢喜得很。到最后竟是轻轻哼唱起了歌儿,只是嘟螂囔囔听不分明。

    在唱什么呢?”

    才放下那纱帘子。她就感到背后忽然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刹那的惊慌过后,她想起这声音分明是张越,身子顿时僵住了。她也不敢回头。就站在那里低头说道:“是少爷当初教我的那些唐诗,我随便编了些曲调,没事的时候唱着玩的,这样就不会记不住了“都有些什么诗,唱给我听听。”

    背对着张越的秋痕已经是双颊绯红,眼睛望了望高高的房顶。地方才轻轻唱了起来:x“两只黄鹅鸣翠柳,一行白骜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小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琅琅上口的唐诗配上简单的曲调。张越听在耳中就觉着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想到小时候自己手把手教秋痕写字,没事的时候便翻出那些唐诗教给她背,又教她抄写下来。她每每嚷嚷太麻烦背不出来,但渐渐的,他就现她竟是慢慢记下了好些。那时候还洋洋得意。以为是自己教的好。谁曾想。她竟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死记硬背。

    “那你还记得我教你背了多少?”

    “当然记得。一共三百六十二,少爷那时候一天教一,差一点点就一整年了。后来您就改教其他的,有宋词,还有汉赋,可我觉着还是唐诗最好听秋痕一面说,一面想起了当初的情景。那时候她认字还不全,张越教了自己几遍就去上学了。她只好拉着琥珀让她再给自己解释里头的意思。每一诗的每一个字,她都用笔瞧了水在青砖地上写过无数次。就是为了他回来的时候博得那一笑一赞。如今她虽说仍然没什么大见识,比起灵犀琥珀都差远了,但她至少不再是那行小目不识丁的小丫头。

    ,当初我教你的时候。你环只吾那么一丁点高小得很小你可还记得,那时候你就是爱说话的性子。可在别人面前却总是端着老实谨慎的模样xx少爷”。虽说秋痕此时心里正甜蜜。可听到张越这戏德的口气,她忍不住狠狠跺了多角,随即便旋风似的转过了身子,满脸不痛。“什么小得很,少爷你那时候不是比我更小么?再说了,还不是少爷你教我的在自己屋子里说什么都不打紧。到外头说一句话得想三闹得我一出去就不敢说话“原来这还是我害的?”

    张越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会儿网网来到这个世上,虽说入乡随俗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唯恐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所以一有空就从秋痕口中套话。那时候他也不是没打过把这个照顾了xx自己”多年的丫头弄走的主意,但是,当他掏空了秋痕知道的那些消息之后,却渐渐打消了原本的想法。开朗活泼的她什么都听他的。脾气又好,他何必多此一举?

    此时,看到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他便不再逗她,洗过脚之后便上了早就捂暖的床,却是斜倚着靠枕半坐着。北边的秋天昼夜温差极大。这会儿甚至能听到外头的呼呼风声。这套间只有通向外屋的一扇门。门前垂着厚厚的帘子,倒是温暖得很。

    将铜盆交给外叉等候的水晶。秋痕便反身进屋,见张越还坐着。连忙走上前去。正要催着他睡下,却不防他拉住了自己的手。虽说之前已经定了名份,老太太在英国公夫人面前也亲口认了此事,但毕竟最后一层窗户纸尚未捅破。这时候,她顿时有些不自然,犹疑了片刻。这才脱鞋子坐了上去。先头灌的两个汤婆子早就把被子捂得滚烫滚烫,此时她和张越又坐得近,身上不禁更是燥热难当。当面颊落下轻轻一吻的时候。她已经是觉着浑身如火烧一般。甚至没察觉到帐钩上挂的那青纱帐子什么时候落了下来。

    次日,张家大院照例天不亮就忙碌了起来。西院的几个小丫头都是顾氏命灵犀一个个仔细挑的。平日虽有顽皮嘴碎的时候,这时候却全都一个赛一个地乖觉。水晶昨夜进屋子收拾过一回,眼下又手脚麻利地给张越换上了衣服。等到把人送出了门,她立刻一溜烟回到了里屋。见秋痕正咬着嘴唇自己穿衣裳。她少不得上前帮忙,又笑眯眯挤了挤眼睛。

    顾氏昨天在张越那里吃了晚饭,又闹腾了不少时候,回来之后只顾着说话。却睡晚了,因此这天早上就有些懒懒的。

    只不过,她毕竟是养就了一丝不芶的性子,因此不想因病废了作息的时辰,于是仍然勉力起了床。虽说晨昏定省,但张越一大早急急忙忙上朝去了。早上问安时他尚未起身。这会儿只有张信领着其他晚辈一起来。等到众人纷纷出门。她就留了张趟张普兄妹一块吃早饭,等到西院使人来报信。地方才知道了昨晚的事。

    “把这事情和哥媳妇说一声,她如今管着家,先头既然已经定了。如今这人和物事上头让她忖度着添加就走了吩咐了此事,她便想起张越提到他在此次迎驾的行列之中,心要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担忧。有了上回的教刮,此次迎驾必定是不会迟的,可谁知道天子之前巴巴派了张越回来。等御驾回京会不会立刻作。

    若是只落几个文官还不打紧。怕就怕天子雷霆,若是真妾天,不知道家里会怎样。就在这时候,她忽地听到门帘挑动的声音,扭头一瞧便现是白芳。

    “老太太,刚网英国公府派人传来了消息,英国公已经回来了!”

    张辅回来了!

    再次确定了这个消息,顾氏终于感到整个人一松。虽说张家的第一代爵位来自荣国公张玉,但真正的兴旺却是靠着张辅一次次的战功,她最担心的就是年富力强的他有什么万一。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这次平定塞外应该能过几年安生日子,王夫人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凭张辅这年纪,只要再活二三十年,再多添几个子嗣,那边府上的承继就不再,是问题。

    该做的该办的都已经完了,至少,哪怕老天爷就此收了她,她也没什么溃憾了傍晚,才网到家的张辅亲自过来这边府上向顾氏问安。他是习惯了兵马劳顿的人,虽说此次出征将近半年极为操劳,但精神却很是健旺。

    因此,听顾氏唠唠叨叨,他只是一味微笑着。一一劝慰了,等用过晚饭后看着人睡下。他这才预备回去。他一向不芶言笑,这家里的晚辈也多半怕他。因此这会儿留在门口等他的就只有张信。

    “幸好你来了。母亲一时之间忘了越哥儿,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说张信顿了一顿。随即解释道。“他原定是三日后出,但今天仿佛得到急召,所以只送了个口信回家里。什么准备都来不及就急急忙忙赶往云州了。我还听说明天将有一拨重臣启程往云州送平胡表,其中有驸马都尉沐所、赵王府长史赵李通,还有礼部侍郎郭敦“这事情我知道张辅皱了皱眉,却并不感到意外,当即轻轻颌道。“这一次我从征虽说小有功劳。但也没什么可赏的。随军后运的神策卫出了些岔子。二弟恐怕要吃挂落,大约也就是功过相抵罢了。他毕竟职位不显。再加上皇上念在他出身张氏。不会苛责了他,但别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泰宁侯陈瑜这一次坐军粮失期,结局堪忧。”

    “泰宁侯?。张信闻言顿时吃惊不小。“前头已故靖国公又是营建北京,又是掌行在后府,极受宠幸,如今这位泰宁侯好歹也是靖国公长子。怎么会”

    “皇上正恼怒的时候,他的错处偏犯在明处,最少也是下狱待罪。

    若再严厉一些,恐怕免不了黜落。只不过,这爵个是先头靖国公沙场上搏下的,应该不至于有碍

第五百七十章 不知轻重即草包,避重就轻为智者

    99第五百七十章不知轻重即草包,避重就轻为智者

    甘曲张信所说,由千乃是急召,因此张越只带牛敢幕二:品卫就匆匆启程。只是,这一趟路上却不是仅有他这一批人,同行的尚有大批锦衣卫,为的赫然是锦衣卫指挥使袁方。尽管他少有走夜路的经验,但由于袁方带着一盏特制的琉璃宫灯,他又被人簇拥在当中。这一路疾驰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清晨日出时分,一行人已经抵达了距离京师一百八十余里的居庸关。虽说早就习惯了骑马,这一年又是历经了马背上的颠簸,但这样夜间赶路却还是第一次,再加上此时已过中秋,风中已经多了几许冷意,被吹了一晚上着实不是好受的,因此爬下马背的时候,张越只觉得两股麻浑身冰冷。

    好在居庸关不是什么荒郊野地破败地方。守将更不敢怠慢了京里的贵人,很快就送上了热汤热饼。热腾腾的一大堆东西下肚,赶了一夜路的一行人都缓过了劲来。这里距离云州还有两百多里地,用过饭。从外边进来的袁方便吩咐众人休息半个时辰再赶路,又招手把张越叫了出去。一出屋子,张越就看到一个精悍军士离去的背影,心中登时一动。

    xx张大人,皇上今早会从限宁驿出,到云州至少也得是两天之后。按照后头京里那三个大人的行程。大伙儿必定能赶在皇上前面到达云州。所以这一点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你若是能够吃得消,不妨在路上再加紧些,沿独石水而上,不必在云州苦苦地等。毕竟,之前的旨意上只说先到云州,并没有让咱们在那里等着听到袁方这样肯定的口气。张越更确定网刚那个军士是锦衣卫的眼线。此时此刻。他也没多迟疑,立刻点点头答应道:“那好,我全听袁大人的意思xx那你也先回去歇息一下。争取夜里能够赶到云州。虽说那里洪武年间就废了。可这次却因为存着北征军粮,估计还有不少后运的将士留在那里。等到达了那里就能再休息大半个晚上,明日一大早也好继续赶路等到张越转身进了屋子。袁方这才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之前被调派到宣府查蒙古谍探时,就知道这不过是6丰的借口,但万万没想到京师里头的消息会因此断绝。之前从张越那里得知了那些情形,他立刻雷厉风行地展开清查。结果却现自己以为水泼不入的人手中竟是有种种问题,在忖度得失之后,他最后不得不把林沙弄了回来。

    被人捏住了七寸就没法子动弹?怎么可能!

    元朝兴盛的时候,上都路曾经是沟通草原和中原的重要地区,繁盛一时,但自打蒙古人从中原退出,大明建国之后由于北边入寇太过频繁,于是又66续续开始修建长城,那些曾经兴旺达的州府就渐渐废弃了上都开平、兴和、兴州、云州无一例外。区别只在于开平兴和如今还算是抚守塞外的重镇,但云州却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曾经在开平呆过好几个月,张越对于破败的云州已经生不出什么感觉,更何况深夜抵达的时候他已经是眼皮子直打架,到了帐篷就直接倒在了地铺上。压根没顾得上看周遭的情形。等到清晨被人叫醒的时候,他犹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不堪,只走出门在外也没法计较太多。因此他只是随便用冷水漱了漱口。就啃起了硬得犹如石头的干粮。

    尽管在塞外的时候啃的都是这样的干粮。但回到家里顿顿都是精心烹制的饭菜,如今再尝这种苦头,他就感到自己的胃仿佛在本能地拒绝这种食物,最后不得不强迫自己一口口咽下去。好不容易消灭了大半个饼子,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张大人请回吧。这是锦衣卫办事“我见一见自己的侄儿,难道也犯法?。

    “张大人何必难为咱们?您要是叙亲情。等到回京之后也使得!”

    “难为?不要以为锦衣卫有什么了不得的,你们只不过几个不入流的小旗而已。竟敢拦着我!张越,你就这么目无长辈么?连王妹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你都护着,我这正经堂叔你就不见?你别忘了,我大哥是怎么维护你的”。

    听到外头这大嗓门,张越更是倒了胃口。随手将干饼塞回干粮袋中,他便站起身来出了帐篷。乍然从昏暗的地方来到亮处,他忍不住先眯了眯眼睛,然后才看清了那几个锦衣卫拦住的人。只见那人身穿一身半旧不新的大红袍子,束的冠带已经不甚齐整,脚下的皮靴上沾着不少灰尘,整个人显得憔悴而焦躁。

    虽说认出这确实是二堂叔张朝,但张越记得他从前最重衣冠打扮,此时不禁心里奇怪。但一想起张朝网网那种不经大脑的嚷嚷,他就感到一阵反胃。只是这年头最讲究的就是长幼尊卑,他也不肯在人前落了口实,只犹豫片刻便上前躬身行礼。

    见张越来见自己,张朝脸上的恼色不禁消解了些,只是看向那些锦衣卫的目光仍满是怒火。想起这几天听到的传闻,他便暂时压下了这些情绪,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越哥儿,这许久不见,你如今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对你说,耽误不了你多久。”

    尽管可以轻轻巧巧拿自己的使命搪塞张觐,但那毕竟是张辅的弟弟,张越也不想在别人面前太不给人留面子,因此便答应了下来。只是,他并没有把人请回帐子,而是把张朝领到了旁边的空地处,这才微微笑道:“旁边就是锦衣卫袁大人,想必朝二叔是不愿意和他打交道的。不知道您有什么要紧的嘱咐?。

    听到嘱咐两个字。张乾的脸上不由得一红。

    他向来自视极高看不起人。这时候竟要拉下脸求一个晚辈,心里自是极其不舒服。好容易定下心来。他便强笑道:“哪里是什么嘱咐,我只是听说你此次是奉旨前来。是打算在云州候驾,还是”

    觉张朝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张越心中更生狐疑,此时便淡淡地说:“朝二叔怎么问这个?我这一次奉命和袁大人同行。他是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我自然是一切听他的。他要是说出城。

    帆公城;他说留下在云州等那自然就是在云州“咱们张家的人,还怕什么锦衣卫!”张朝冷哼一声,又想起刚网、锦衣卫拦着自己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不过。他就算骄纵。却也知道这都是皇帝的鹰犬,因此也没有一味口上逞强。而是放缓了语气说,“越哥儿。你先头奉命回京,这一回又奉旨来迎,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皇上对你极其信赖!你是咱们张家的人,这就得把身段竖起来,别让人欺到了头上去。有的时候,让人瞧瞧你的气派是好事尽管对于这样罗罗嗦嗦却极其不着调的论点很觉得厌烦,尽管这会儿脑袋里已经在合计之后面见了皇帝,万一再有什么棘手的问题该如何回答,但张越仍是装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直到张朝终于说完了这些。他才点点头道:“多谢朝二叔提醒,时候不早,我得先回去收拾收拾,免得到时候有什么遗漏。”

    “!”张朝闻言大急这下子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尊卑。连忙拦下了张越,又换上了另一番脸色,“除了这斤小,我还有件事想嘱托你帮忙。由于之前怀来卫附近的路桥被水冲了,军粮转运出了些岔子。所以误了两天。这事,可偏有人说什么我怠慢误事“实在是荒谬。我是那么愚蠢的人么?越哥儿,咱们都是张家的人,关键时刻你可得认清楚。”

    张越早知道如张朝这样的人素来是无事不求人,此时听完这番话,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张朝说得轻描淡写,他也没打算能从这一位口中套出什么详细的真话,于是含含糊糊应了下来。等到重新进了帐篷。

    他就看见袁方正坐在里头,这才想起外头都是锦衣卫,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却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我有些话要对你说,所以只能暂时打走你的那些护卫。”袁方点点头,见张越在自己旁边的那块石头上坐下,他这才正色道。

    “我派人去打听过。之前你从北边回来的时候,皇上的身体是有些不妥当。所以杨荣金幼孜方才日夜跟随不离身侧。一应军务都是他们处置。

    只不过。之后诸将献捷,皇上却三次单独召见了英国公。”

    永乐朝的勋贵都是随朱妹打天下的那一批人,但要说真正的大将之才却挑不出几个,大多数人都是在风云际会的时候搭上了靖难这条船。比起那批开国功臣相去甚远。而朱橡治国的理念和朱元璋有不小的差别,因此武将的地个一再拔高,尊荣面子给足,军国大事却往往大权独揽。而且,放眼朝堂。论亲近。几乎没人及得上时时刻刻在皇帝身边的内阁。即便英国公张辅,得天子信赖固然不错。但亲近却也有不如。

    只不过。有时候亲近也不是什么好事。伴君如伴虎。最初的内阁七人当中,病逝有个好结局的是胡广,活活冻死在雪地上的是解诸。

    下狱八年的是黄准,调做国子监祭酒的是胡俨。余下的就只有杨士奇杨荣金幼孜而已。就连他那恩师,还不是“二进宫”?

    所以,张越对于杨荣金幼救在朱椅病倒时留在御帐处置军务并不意外。但是,对朱抟三次召见英国公张辅,他却觉得颇为古怪。想起自己从京师起程的时候,张辅已经归来,他更是皱紧了眉头,旋即便抬眼往袁安看去,恰好和对方的目光碰撞了一下。

    云州上接独石水,下接龙门川,元入中原时曾经沿这两条河川修建官道,以达上都开平。尽管如今已经过去了上百年,这条道路已经不复当初黄土垫道的风光,沿河树木早已不复得见,但还算平整,一行人在云州换马之后,疾驰了小半日就到了独石水的上游。正好遇上了北征大军的前哨斥候。很快便有人护送他们去见负责侦骑的左都督朱荣。

    朱荣是老成持重的宿将。看到这风尘仆仆的一行虽有些吃惊。却立刻派人往中军传报。相井其他北征将校,他是货真价实从个总旗一步步擢升上来的,平生打过的仗无数,再加上从来不涉政事。因此倒不在乎什么锦衣卫。他昔日两次随张辅征交趾,论功最大。可却总是阴差阳错和爵位无缘,于是对张越也只是淡淡的。等到中军派人传见。他立刻吩咐亲兵把人送走。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由于是御驾亲征,朱林又每每下诏与军民同甘共苦,因此什么大格象搭之类的繁复车轿全都不用。只是四马驾红松木车,更多的是骑马。

    如今身体时好时坏,他方才在众人的劝说下乘车而行。那车外头看来寻常,里间却是陈设奢华,上施花毯、红锦褥席、红漆坐椅,可容纳五六个人。朱技这会儿闭目养神,旁边两个小宦官正跪着烹制茶水。

    皇上,锦衣卫指挥使袁方和兵部武库司卑中张越已经来了。”

    轻轻嗯了一声。朱橡便睁开了眼睛。随即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让张越去见杨金两个学士。让袁方进来见联。”

    须臾。便有一个中年太监领着袁方从前头那扇描金云龙红漆屏风后头绕上前来。尽管此时马车仍在行驶,因着路不平。车上很有震动,但一前一后两个人的步子都极其稳当。等到袁方上前下拜行礼,那引路的中年太监就向两个伺候茶水的小宦官招了招手,三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即便如此。袁方仍是没指望马车那一层红松木板能够隔音。

    朱捷循例问了几句锦衣卫之事,旋即忽然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人对联告,说是先前你在河南卫所的时候。曾经在开封水灾那一遭出动过锦衣卫帮着张家找人?”

    自打这消息传出的时候。袁方就知道免不了过这一关。此时皇帝垂询正在意料之中。即便如此。他仍是装出了一幅吃惊的表情,好一眸子方才尴尬地说:“皇上恕罪。臣那时候才当上千户不久,因想着张家乃是开封名门,卖个人情以后好办事,再加上张越的父亲苦苦恳求,又奉上了重礼,臣就答应了他。因为帮了这个忙的缘故。之后他还请过臣两次

第五百七十一章 文者人才济济,武者寥落无光

    当大明朝的官员是个体力活,当大明朝的阁臣更是个体力活。当张越随领路的内侍见到御驾之后随行的杨荣金幼孜两人时,他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不知道是因为塞外天气还是因为劳心劳力,两人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往日最重边幅仪表的杨荣乌纱帽两边露出了寸许长的乱糟糟头发,下颌的胡须也是参差不齐,两只眼睛密布着血丝。

    此时还在大军行进当中,因此两人听那内侍说皇帝吩咐让张越先来见他们,立马对视了一眼。两人同僚多年,但凡北征便是搭档随行,不管暗地里是否有别苗头较劲,却都知道得顾个场合,这时候便是杨荣先开腔,三两句话将那内侍打发了回去。等到人消失在视野中,杨荣金幼孜才策马靠近了张越,后者低声问道:“太子殿下的平胡表可准备好了?”

    “两位学士放心,送平胡表的一行人明日就应该到云州了。”

    “那就好。”

    杨荣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瞧了一眼,见礼部尚书吕震正和随从说话,不禁想起了之前吕震迎驾时,皇帝那有些古怪的态度。他为人机敏多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探知京师转呈奏折之外的事,只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向来不喜欢吕震这个睚眦必报的礼部堂官,但却不得不忌惮那手段。毕竟,阁臣虽重,却只有五品,就是年纪轻轻的张越,在品级上也和他平起平坐,而礼部尚书却是二品大员。倘若单纯吕震倒台,他绝对乐见其成。毕竟,当初他险些被吕震方宾等人逼去就任国子监祭酒。幸好皇帝知道那些人的心思,没有答应,否则,哪里还有今天的杨学士?

    “杨学士?”

    由于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思绪太多,杨荣几乎只是靠身下坐骑自己认路,甚至连抓着缰绳的手都不知不觉松了。直到听见旁边的这一声提醒,他这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一侧头就瞧见张越递过了一截缰绳。恍然大悟的他不自然地接了过来,见金幼孜已经落下了几步远,赫然是正在马背上看什么奏折文书,他顿时露出了苦笑。

    他都忘了,眼下是随军途中,这些天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别人可以指望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可他们在朝中就属于顶天的那一类,若是天降雷霆,首先殃及的就是他们。于是,他便定了定神,又向张越询问了一番京师的情形。

    张越固然明白杨荣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但这种四周都是闲杂人等竖起无数耳朵的情况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显然不行。杨荣是永乐十六年戊戌科的主考官,是他名副其实的座师——尽管朱元璋朱棣两代最厌恶的就是文人串联结党,一个觉得科举挑选的都是没用的年轻人,废了科举数十年;一个则是忌讳科场主考官和取中的进士有往来,严防师生结党。但这一层师生关系在天下读书人看来却也是不容质疑的,哪怕他早就拜在了杜桢门下。

    因此,他从军粮转运说到民夫征发,从朝会事宜说到人员任免,看似事无巨细,但却是在旁枝末节上兜兜转转,大部分重要话题都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尽管如此,他仍是注意到杨荣的眉头一点一点紧锁了起来,心中自是明白对方体会了自己的意思。

    自从太祖皇帝朱元璋废宰相而尊六部之后,千百代文人的宰相梦就此终结,而自打被选入直文渊阁之后,杨荣便觉着这同样是一条名臣之路。只是要做名臣,首先就得有明君,而且还得不止是一代的明君。朱棣如今对他越发宠信,此次北征更是委以军务,他要做的不但是维系并加固这份信任,更得让东宫登基后也对他同样信赖。

    在心中仔细计算了一番张越的话,他便有了计较,当下也不再问朝事,而是随兴地聊起了其它事。当知道张越祖母如今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了早逝的父母,面上就有些不自然。无论是父丧还是母丧,他都是因朱棣下旨夺情,葬了父母就归京任职。虽说这也证明了皇帝确实离不开他,但于孝道而言却是大亏。

    于是,他便有意岔开这个让人黯然的话题,当下便笑说道:“你家祖母也是有福之人,家风严谨人才辈出,并没有人单靠家门荫庇。你年纪轻轻就名动天下,全都是凭的实打实的功劳,起头还有人不服,如今恐怕是没人质疑了。就是焕章,在学问上头也极其扎实,为人又脚踏实地,将来也必然大有成就。对了,你回京之后可见过他?他能够以监生入都察院并非全是我的举荐,南北京国子监祭酒和司业全都保举了。”

    见杨荣说起此事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张越不禁欣喜顾彬得了一位名师。他那位孤傲表兄拿着那锦囊多年,却是为了他张越的事方才登了杨家门,而杨荣为此收了这样一个弟子,恐怕不但是为了全昔日恩义,也是看重那人品。这时候,想起那天路遇顾彬时对方吐露的打算,他便索性坦白道:“我回京之后确实见过他,只是他对我说,来年还想再应乡试。”

    “唔?”

    把一卷书放进马褡裢的金幼孜这时候正好策马过来,听见这话便笑道:“勉仁,你这个弟子倒是有志气。虽说从太祖爷开始,我朝拔擢人才便是不拘一格,别说是国子监优等出身的监生,就是布衣,也往往一次奏对合意就拔擢为布政使。只不过他还年轻,走一走科举正途并不坏,好歹也算是一次经历。说起来,咱们当初建文二年这一科真是人才济济……”

    话一出口,金幼孜顿时后悔了,连忙拿话岔开。只是这一来,三人就都有些尴尬,张越甚至有意堕后了几步。建文二年那一科确实是群星璀璨,单单入阁的就有胡广金幼孜杨荣三个人,其中胡广还因为相貌堂堂而被建文帝亲自简拔为状元,而胡靖、吴溥、杨溥、胡濙、顾佐等等都是赫赫有名,反而是因其貌不扬被黜落为榜眼的王艮殉建文帝饮鸩自杀。

    张越甚至还记得后世一句一针见血的话——建文帝最大的贡献就是为永乐朝选出了一批名臣。

    耽误了这么些时候,他猛地想起袁方自打进入那辆马车之后已经过去了许久,心里渐渐地担心了起来。朱棣如今越发暴躁,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位天子的怒火,此时不由得更留心前头那辆马车的情形。无奈这北征大军浩浩荡荡,马蹄声脚步声刀具摩擦声,而数万人的呼吸声汇集在一块也是了不得的声音,更何况塞外的风本就大,他根本听不出动静。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方才看到前头车驾上下来了一个人。目力极好的他一眼就辨认出那是袁方,见他上马时身手还利索,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这代表皇帝没有在一怒之下摔什么砚台茶盏之类的东西泄愤。然而,这心思刚过,就有人朝他这边飞跑了过来。

    “张大人,皇上召见!”

    因出塞之后大部分路途都在荒野之中,为防沿途补水困难或是水源不够数十万人马饮用,除了用武刚车运粮之外,随行大军的还有满载清水的水车。毕竟,断粮还能靠宰杀牛羊,断水就真正危险了。于是,由于清洗不便,哪怕是天子的座车,也只是在回师到了开平之后仔细洗刷过一次,但原本鲜艳的朱漆不免黯淡了许多。原本天子车辂决不许臣下登乘,但此次亲征在外,也没有那么多文官在耳旁唠叨礼制,因此朱棣自是不在乎这些规矩。

    眼看两个宦官打开了那两扇雕木沉香色描金香草板车门,张越便定了定神,稳稳登上了车。车厢的前部设有两个朱纱帘蒙着的通气窗,只是由于车厢中不好点灯,光线就显得有些昏暗,他虽影影绰绰地看见四周车板上雕刻着无数瑞兽瑞禽,却认不出是什么。

    和寻常马车不同,这车厢高达六尺,纵使昂藏大汉亦能挺直腰,只是在这颠簸的马车走路实在难为,他虽竭力稳住步子,但最后下拜的时候仍是一个踉跄,所幸借着下拜的动作遮掩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耳边传来了皇帝的话。

    “朕让你先期回京,你所见情形如何?”

    “回禀皇上,臣所见上下用命,井井有条。”

    “井井有条?广东飓风失了仓粮,南北直隶水灾淹没田地无数,就是道路桥梁也都泡在水里,朕派了这么多人监运军粮督运军饷,居然还出现失期,这就是你所说的井井有条?”

    “皇上,哪怕是上古尧舜之年尚且大水泛滥天灾年年不绝,如今有飓风水灾,上下却齐心协力度过难关,亦足证井井有条。至于军粮军饷,臣回京之后遍阅账册,深信上下官员并无怠慢之心。皇上凯旋天下皆额手称庆,况且天下豪勇儿郎尽皆随征,上至朝堂官员,下至随运民夫,大多有亲人在军中,将心比心,谁愿意自家子侄于断粮之危?”

    刚刚见了袁方,听其事无巨细禀报了京师动向,此时听到张越这么说,朱棣反复思忖,倒是有些信了。只是张越既然说遍阅账册,他少不得挑了几条一一询问,见其对答如流,更是觉着他回京之后至少没有偷懒,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张越奏完这些,竟是双手呈上了一卷东西。

    那天去了兵仗局之后,张越回到家里就抽空写了这个条陈。大明的火器在同时代也算得上是极其先进的,尤其是神机营,但神机营毕竟不可能无限制地扩充人员。而且,之前朱元璋打天下时的那种兵种配备已经不再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否则皇帝也不用专门设立三大营。因此,他呈上那卷札之后,就说起了兵仗局的最新兵器配备问题。

    上首的朱棣听着听着,便忍不住展开了手中的卷札细细看了起来,最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张越一眼。比起从前的润物细无声,张越这一次犀利尖锐了很多,不少言语都是一针见血,而且提到的情形都是他此次亲征能够看到感觉到的。他这么重武备,这么费劲苦心造出了京师三大营,但各都司的将兵比从前已经疲软了许多。他虽然重视勋贵,却也不想武将独大,可如今第二代乃至第三代勋贵,已经是远远不如从前跟着他南征北战的那些人了。

    军职承袭应该宁缺勿滥,兵种配备应该合理专一,边境屯田应该长效管理……林林总总数千言看下来,他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索性便低头很是端详了一番底下的张越。

    步入仕途四年,这个年纪轻轻的张家子弟屡立功勋,在兵部锻炼了这么两年之后,此次一派出去,守御兴和、主持开中、清查谍探,林林总总都做得很不错。可惜,这巡抚宣府之职,接下来却不能再给他。而当初曾经动心想赐出去的爵位,也还不能给他。

    “此奏朕会下廷议,你先退下吧。”

    等到下了车,重新上了马背,张越方才抬手擦了一把汗,心想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随着大军缓缓前进,他忍不住琢磨起了回京之后会被派到什么艰苦地方顶缸——要知道,皇帝一向就是这么干的,几乎没让他有过什么安生日子——当然,再想巡抚一方恐怕是不可能了,至于在兵部再想往上升也没了位子,须知再上头就是侍郎尚书之类的堂官。最好的结果就是继续留在武库司,横竖一切事务他都已经熟了。

    坐在马上,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昔日读过的徐达《平胡表》,忍不住眉头一扬。

    “惟彼元氏,起自穷荒,乘宋祚之告终,率群胡而崛起。以犬羊以干天纪,以夷狄以乱华风,崇编发而章服是遗,紊族姓而彝伦攸理。”

    “顾惟一介之菲材,忝授总戎之重任,临轩授钺,俾救民于水火之中,分阃握机,幸折冲于樽俎之外。旌旗麾而淮沂下,金鼓震而青兖平。济水尽曳其兵,莱阳竞崩厥角。”

    “风驱雷厉,直捣大梁。电掣星驰,旋收西洛。济师以略卫相,卷甲而趋邯郸。率楼橹发临清,先声动如破竹。策貔貅克通路,勇势疾若燎毛。镇戌溃而土崩,禁旅颓而瓦解,君臣相顾而穷迫,父子乃谋乎遁逃。朝集内殿之嫔妃,夜走北门之车马。”

    尽管如今的蒙古比那时更为不堪,但草原上风云忽变,还不能掉以轻心。终明一世,这草原上的大敌就不曾消停过,若是一个不好,二十年后土木堡事变更是丢足了朝廷脸面,再加上紧跟着的卫所颓败,明军无力的情形之后自中明至晚明几乎没怎么改观过。就拿眼下来说,那些文官之中名人无数,而武将中除了张辅,还有谁能称得上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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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一言决荣辱,一笑隔阴阳

    九月初八乃是天子法驾卤簿入京的日子,因此一大早,大街小巷上就挤满了人。即便这一天恰好刮大风,但家家户户的人都早早得到了官府的命令,这时候少不得朝城门的方向翘首盼望。无数官兵全力弹压主持秩序,人群中仍然有嗡嗡嗡的议论声。

    尽管就生活在天子脚下,但大多数人距离重重禁宫之内的天子却有十万八千里,就是踮起脚使劲往里头瞧也瞧不出宫门里头的动静,更何况还有禁止窥视宫闱的律条在前头挡着。那些永乐十五年瞧过皇帝法驾入京师的人们更是窃窃私语,谈起当初那浩浩荡荡的卤簿,不少人的脸上都是泛着一阵阵兴奋的潮红。

    “法驾进城了!”

    一骑人从道路尽头飞奔而来,口中高喝着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一时间,刚刚还有些喧哗的街道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在负责净街的禁军指挥下,一拨又一拨的人跪倒在了地上,从高处看去,就仿佛一道无形的刀子削平了无数迎风摇曳的稻草一般,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子矮了大半截。只是,虽说是俯伏跪迎,却有几个胆大的人悄悄把头抬起那么一丝来。

    白泽旗一对、门旗四对、黄旗四十面、金龙旗十二面、日月旗二面,除此之外还有风云雷雨旗、木火金水土星旗、列宿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红纛皂纛……数百面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旗帜迎风招展,所有举旗之人皆是遴选的一等一壮汉,个个都是一般高低,看上去声势异常雄伟。旗帜过后是铜号角琵琶箜篌大鼓之类的乐器,再接着则是各色幡憧和兵器。当数十名内侍手捧沉甸甸的各色金质物件过去时,那些偷瞧的目光则是更多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各式各样的罗扇和伞盖,其中有认得的人便悄悄对同伴解释了起来。什么红罗绣花扇、红罗单龙扇、红罗绣雉方扇、红罗素扇、双龙寿扇、红罗直柄华盖绣伞……每一样都向人昭显着天子富有四海的天威赫赫,于是尾随法驾的四夷来使俱是油然而生畏惧之心。就是四周迎驾的百姓,也有不少人把额头贴近了冰冷的地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法驾通过的时候,几个精心挑选的老者便尽全力扯开嗓子吆喝了一声,于是,四周响起了无数应和,山呼海啸一般的恭贺声犹如飓风一般汇集了起来,飘荡在整个京师的上空,旋即重重地压向了从御道上通过的那一行人。随驾北征的将校无一例外挺直了腰,就连之前往清河迎驾,此时汇集在一块入城的文武百官亦是抖擞了精神。

    先头亲征时张越并不在京师,无缘得见前头那一系列繁复的礼仪,这一次却从头到尾完整经历了一遍。祭告天地、宗庙、社稷,以凯乐献俘陈于太庙太社之外,皇帝御午门以露布昭告天下,百官朝服听诏,朝奉天门上平胡表……起初他还能强打精神,但渐渐地就有些吃不消了,不过是犹如木偶一般跟着别人动作。奈何一应礼仪全都冗长得很,远远望去,他觉着那位年迈的皇帝动作也显得僵硬不耐,更不用说他附近几个勉强硬撑着的白发老臣。

    然而,当这一天的事务结束之后,张越却没有得到回家的许可,不得不苦命地在兵部衙门通宵整理北征军册。尽管此次乃是以多打少,但三十万大军中,死伤仍有四五千,其中死者有半数都是路上染疾或是冻死的。在军册上勾掉那一个个名字的时候,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之前上书所言之事,竟是睡意全无。

    由于天子亲征归来,次日重阳节一大清早的朝会就取消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赐宴年过六十的文武官员,张越这年纪自然是只有在衙门干活的份。然而,午休完毕,他正准备打起精神办公的时候,司房大门却被人砰地一声撞了开来。

    “元节,出事了!”万世节直接用脚后跟磕上了背后的房门,随即气急败坏地说,“前去领赐宴的赵尚书刚刚回衙门,那脸上死白死白的。随行的人透露说,大宴之后皇上连着下了好几道旨意,左春坊杨大学士、鸿胪寺丞刘顺、刑部左侍郎杨勉,还有礼部吕尚书,吏部蹇尚书,全都下了锦衣卫狱!”

    此话一出,张越顿时丢下了手中的笔,霍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分明记得,自己在朱棣面前呈报京师井井有条之后,皇帝虽说质问了一句,却并没有大怒,怎么如今一回来又大动干戈?这一动就是一位阁臣两位尚书,和之前那次如出一辙,这样下去,朝堂上还能剩下几个办事的?当初洪武末年官员上朝时往往和家人诀别,难道眼下还要如此?

    “罪名是什么?”

    别的人万世节压根不在乎,但杨士奇对他有提携指点之恩,只差没有师生名分而已。此时此刻,万世节捏紧了拳头,旋即低声说道:“杨阁老是辅导太子有阙,刘顺是奏事失辞,杨勉是因为他那个弟弟的牵累,至于吕尚书和蹇尚书我就不知道了。”

    万世节不知道的这两个人,张越却偏偏心里有数。不就是因为太子宽宥了吕震的女婿,那时候蹇义在旁边却没有阻止么?他果然还是把皇帝这种生物想得简单了些,疑忌对于其而言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怎么会错误认为朱棣先头那种表情就是消了气?他紧紧捏了捏拳头,心中却忍不住想起了过年前刚从大牢里出来的岳父。

    “对了,赵尚书还提到,皇上复召杜大人直文渊阁。”

    “果然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可是重阳节,东里先生也已经年过六十了!”张越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长长将其吐了出来,这才对万世节说,“先不要往坏处想,如今天已经冷了,诏狱之中免不了缺衣少食,我设法打点一下,先送些东西进去。”

    见万世节点了点头,又说出去打听消息,张越便缓缓坐了下来。此时此刻,最初的惊愕已经过去,他不禁琢磨皇帝是一时发泄怒火还是其他。思来想去,他觉着杨士奇实在是无辜得很,不禁暗想如今只要在东宫兼任官职,那就和炮灰无疑,只要出岔子必定顶缸。

    说起来,杨士奇和杜桢一样,也已经是“二进宫”了……

    由于这么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消息,张越这天下午的办事效率自然是大大降低。而随着泰宁侯陈瑜下狱待罪,神策卫指挥使张輗免职,鞫问神策卫军官数人,无数事务衙门都笼罩在一片惶惶难安的气氛之中。这北征将士尚未赏功,如今就先兴大狱,而且个个都是朝中算得上名号的文武大臣,谁不胆战心惊?

    这一天的雷霆震动之后,便是数日的宁静。由于兵部尚需计北征功勋,武选司忙得脚不沾地,书吏几乎都调去了帮忙,张越这边自然是人手更加捉襟见肘,根本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终于,赶在礼部赐宴随军将士之前,一应事宜都料理妥当,兵部衙门从尚书赵羾到下头最不起眼的书吏皂隶,所有人都熬得两眼通红,但名列赐宴的却只有张越一个。

    面对那些勤勤恳恳保障后勤却丝毫没得到任何嘉奖的同僚,尽管张越更希望的是回家,却不好流露出丝毫不情愿赴御宴的表情。而到了大宴那一天,礼部排定了座次等级公布出来之后,他更是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也不知道朱棣是怎么想到的主意,总之为了激励从征将士,此次大宴竟是分四等。有功无过者坐前列,受上肴;功过相等而先入关者坐次列,食中肴;功过皆无者坐下列,食下肴;至于那等没有功劳却犯了过错的,则只能旁立一边看着别人吃。一应人等之中,文职大臣坐前列受上食的只有杨荣金幼孜张越。

    兵部录从征功时,张越先头守御兴和的功劳却是额外算了进去,只是杨荣金幼孜却知道,这其中尚有开中盐法和后头的上书之功。对于这种计算方法,他们倒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先前议功封赏时所定的乃是权宜之计,实际上张越的功劳还未全赏,再者,这御筵他们俩座次在前原本就够扎眼了,多一个人分担分担也并不坏。而且,这种场合吃的是恩荣面子,吃的就算是上食,其实也别想吃饱。但凡聪明人,来赴宴之前都早就填了肚子。

    威伏千邦,四夷来宾纳表章。显祯祥,承干象,皇基永昌,万载山河壮。

    圣主过尧胜禹汤,立五常三纲。八蛮进贡朝今上,顿首诚惶。朝中宰相、燮理阴阳。五谷收成,万民欢畅。贺吾皇,齐赞扬,万国来降。

    合着这四边静和刮地风的曲调,廷下就有教坊司乐班献上了平定天下之舞。只见那些人头戴青罗包巾,身穿青红绿玉纱罗销金袄,腰束浑金铜带,脚踏皂云头靴,载歌载舞歌颂不绝。张越对于这种乐舞实在是没多大兴致,少不得偷眼瞥了瞥御座上的朱棣,谁知恰好和御座下首朱瞻基看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瞧见那位皇太孙眉眼间满是笑意,他不禁平添狐疑。

    一场形式多于实质的御宴之后,有功将士都得到了数额不等的赐钞。其中,杨荣金幼孜以功列上等,各赏二品金织纻丝衣一袭,钞五千贯,张越则是四品大红纻丝衣一袭,钞三千贯。由于这是当场赐物,因此宴席散了之后,却是一个小宦官跟着他一路捧着东西出去,因此他自然又领教了一回千目所视的滋味,他甚至觉着今天饭没吃饱,看却被人看饱了。

    不过,总算是可以回家了!

    然而,一路来到长安左门,张越还没来得及从众多的马车和仆从中找到自己家的人,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声音。循声望去,认出是彭十三,他不禁愣了一愣。要知道,今天英国公张辅也在赴宴之列,彭十三怎么会在这里眼巴巴等着自己?

    “少爷,赶紧回家!”由于此时出宫的人众多,彭十三生怕被人挤散了,索性上前一把拽住了张越的手,随即气急败坏说道,“老太太快不行了,英国公已经先走一步赶过去了!”

    闻听此言,张越顿时感到一道炸雷狠狠劈在了脑际。尽管知道祖母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个个大夫都做出了让人极度失望的诊断,但他总是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会有奇迹发生。犹如木头似的呆站了片刻,他终于反应过来,眼看有人牵马上前,他也没看清楚那是谁,抢过缰绳便翻身上了马背,犹如风驰电掣一般驰了出去。

    刹那间,什么赏赐,什么未来,全都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

    强撑着用最后一丝清醒控制着身下坐骑,他只用了一刻钟便急驰到了自家门前,随即一跃下马,飞也似地朝里头冲去。等冲进北院大门的时候,他不禁感到喉咙发干胸口刺痛,就连脚下步子都是一阵阵飘忽。三两步进了堂屋,看见只有两个小丫头,他立刻不假思索地冲进了东屋。当他撞得帘子飞起的那一刹那,他就看到了那个被王夫人抱着肩头的老人,看到了那双欣喜的眼睛,看到了那一丝忽然绽放的笑容。

    “婶娘,婶娘!”

    张辅只不过比张越早到一步,此时一下子察觉到了顾氏的变化,顿时连叫了两声。王夫人见顾氏含笑缓缓合上了眼睛,原本紧紧握着的那只手渐渐松了开来,不由心中一震。待颤抖着伸手试了试那鼻息,她那眼泪便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仅仅这么一小会功夫,张越只来得及赶到榻前。抓起那只低垂下去的手,看着那一丝犹未消失的笑容,他只感到心如刀绞,忍不住将头抵在了顾氏温热的胸前,竟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威严的老太太,慈爱的祖母,体贴的长辈,至亲的家人……顾氏那一张张不同的脸孔从脑海中一晃而过,最后留下的便是那一抹不变的笑容。

    PS:上传这一章的时候,心里不知道啥滋味。叹一口气吧,然后想起了我昨天看完最后一集片子时的唏嘘。万物皆有始有终,一个结束就是另一个开始。我也会一直有始有终,最后三天,继续求一下月票,即便五百票也拿不到什么奖金,但我还是希望票数高一些,另外,谢谢大家给了我一个月假期!

第五百七十三章 恩荣齐全,吊客盈门

    99第五百七十三章恩荣齐全,吊客盈门

    日打三大殿遭雷击焚毁之后。說閱讀盡在宫城内外的用火禁令就比临备了许多,工部更是通力从古书之中寻找防火的法子,于是哪怕连皇帝起居的乾清宫,内外太监宫人在掌灯焚香上头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马虎。而各处更是备好了用机簧动的水车激桶,只为遭雷击时能第一时间灭火。

    傍晚时分,掌灯宫女在东暖阁中依例小心翼翼地点起了四盏烛台。随即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四周垂手而立的太监宫人全都是目不斜视。谁也不敢往下头跪着的那个人眼。尽管那个人已经跪了足足半个时辰,但只要皇帝尚未落。他就仍然是赫赫威权的御马监太监。只是,要保持那个低头俯的姿势实在是莫大的折磨,年纪一大把却练得好身体的刘永诚已经是满头大汗,支撑地面的双手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啪声响亮的拍案声之后,他已经几乎麻木的神经终于猛地一颤,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终于,上前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随着联北征在外,居然还送信给太子和赵王,提醒他们迎驾勿要迟缓,你这个御马监太监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是掌管御马监侍卫亲军的太监,不是他们两个的奴婢!”

    “回禀皇上,老奴知罪!老奴只是担心,绝不敢有他意。”

    “要不是看在你随联多年,上一次你还在战场上救过皇太孙”

    哼!”朱林恼怒地重重一拍扶手,想起了6丰送来给自己看的那封信,口气更是毫不留情,“要不是此次6丰着锦衣卫侦辑蒙古谍探,不合截住了你的人,连同信一同截了,你可会承认?念在你这两封信里头没写别的,都是些劝导提醒的话,联就饶过你这一遭。回去好好自省,侍卫亲军此次缺少的员数去武库司勾补。这要紧的禁军,一个人也不能少!”

    听到这么一番话,刘永诚知道自己终于熬过了这一关,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却仍是维持着那种诚惶诚恐却又感激涕零的模样。连连叩头之后,见朱橡别无他话,他便毕恭毕敬地告退了出去。待到了乾清宫外头,他方才举起袖子擦了擦那一头冷汗。

    想不到这次居然承了6丰的人情。他仍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派回来的那些心腹传言锦衣卫截到了信,他立时就明白6丰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此次绝无幸理。可是,网刚在皇帝面前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原打算鱼死网破的他却是傻了。那字和他的笔迹一般无二,却与他先头那封信的内容大相径庭。而且还多了一封给赵王的,简直是“刘公公。”

    听到这声音,刘永诚立刻回过了神,见是一身大红袍的6丰正似笑非笑地上了台阶,他立刻换上了一幅笑脸。在宫中浸淫了这么多年,此刻他已经是明白对方恐怕是和自己一样打着投靠东宫的主意,大费周章截信,恐怕也是要抓自己的把柄。因此心中并无多少感激。两相打招呼敷衍了几句。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此次多谢6公公不计前嫌。”

    “皇上这一回雷霆大怒处置了那么多人,若是连刘公公也一并牵连了进去,岂不是更加闹得不可开交?”6丰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拱了拱手,“咱家要进去向皇上禀报事情,以后得空了再和公公您好好聊聊,也好释了先前的误会。”

    撂下这话,他便带着程九扬长而去。

    在东暖阁前头等候宣见的时候,他在心里一桩桩一件件把事情排了个号,随即又想起先头大肆整顿东厂和司刮x监的情形。他根基浅薄。用的都是和自己一般出身的人,如今想想这兴许是错了。但凡苦出身免不了一心想往上爬,而这宫里头的那些位子都被人坐了,指不定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却想踩下了他。他一面想一面瞥了一眼程九。见其低眉顺眼地站着,他不禁哂然一笑。

    这小子未必就是干净的,只一时之间找不到代替的人,那便暂且用着好了。话说回来,袁方那家伙倒真是能干,想出的主意亦是管用。

    刘永诚的原信虽说找不到了,但如今造出了惟妙惟肖的两封假信,便是已经混淆视听,就算真信再撂出来。皇帝也未必相信。毕竟,那两位亲王的名声早就坏了。如今看来,换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未必能比起做得更好,之前他太冒进了,以后还是笼络为上。

    须臾,一个小宦官便从里头出来,道是皇上宣见,6丰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进去。穿过头里一间屋子到了里间,便是朱林日常处理事务的书房。后头靠墙处足有**尺高的立地大米架,上头摆满了各色书籍,墙上则是挂着“敬天礼地”的横幅。在居中的黄花梨大案前头下拜行礼的时候,他迅瞥了一眼后头的朱橡,见其正闭目养神地坐着由宫女揉捏肩头,他哪里还不明白皇帝心情尚可,于是迅想好了该如何奏报。

    果然,他详细地禀报了锦衣卫诏狱中的那些犯官,但朱林压根没问。只是一味嗯一声就算走过去了。于是,等到说完这些,他只犹豫了片刻,便低声说道:“臣刚刚进宫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消息,阳武伯府向礼部报了丧,阳武伯太夫人殁了。”

    “阳武伯太夫人是张辅的婶娘,张越的祖母?

    朱林原本正放松地享受着那宫女的伺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顿时睁开了眼睛。他记得张玉的夫人去世得早,张辅小时候在婶母顾氏身边生活过多年,后来也曾经因为这缘故,多次在自己的面前为她请过诰封。按照礼制,无论张辅还是张越都当服齐衰一年,这当口,他之前的打算可要延后?想着想着,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6丰等了半晌没等到皇帝说话,便出声提醒道:“皇上,如今阳武伯出镇在外,张越的父亲也还在南京,后者丁忧也就罢了,前者是万万脱不开身的。那位太夫人于英国公有抚养之恩,如今既然殁了,太常寺这博赠之物取自上裁,为安丧家之心,恐怕皇上还得尽早定下。另外;听说阳武伯太夫人之前已经和武安侯家定下了长房长孙的婚事,大约不日就有遗表上奏,恐怕是要请丧期完婚的。”

    仔细思量了一阵,朱林便沉声说道:“张家门风卓着,她功不可没。若她真有遗奏,这借吉完婚联自然允准。至于博赠,按例优给,米两百石,麻布两百匹。此外赐祭十五坛,葬时给明器九个事,这些都是少不得的。”

    尽管6丰料到皇帝会加恩,但也却没想到这博赠竟是勘比之前那止消国公的侯爵。赐祭固然坏是按照伯爵的例。给明署却键,,允厚。对于张赳的婚事,他倒是没在意,正盘算着自己是否该想个办法也去吊祭一遭,就听到皇帝的另一句话。

    “除了太常寺派官吊祭之外,三天后你再走一趟张家吊祭,告诉张越。联给他一个月的假,让他好生料理祖母的丧事自从洪武年间下了定例,除却本身父母需丁忧守制之外之外,百官期丧皆不许奔丧,给假也得看上官心情,因此原就惊诧的6丰顿时更吓了一跳,忍不住抬起头偷瞥了一眼天子。见朱林并无收回的意思,他心中一凛,慌忙恭恭敬敬地答应了,随即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待到了外头,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毛心想都道张玉张辅父子圣眷深重,如今皇帝爱屋及乌,竟是连一个老死之人都如此加恩,也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不过上次张越在鸡鸣驿遇刺那件事,他在皇帝面前设法糊弄过去了,在东宫面前说了实话,对张越该怎么着?

    尽管早料到这一天,张家上下样样东西都早已齐备,但当噩耗真正降临的时候,全家上下仍然是一下子没了方寸。冯氏前几天原本就有些风寒咳嗽,婆婆一倒她更是懵了;东方氏在屋子里吃斋念佛一年,人消瘦了一大圈,此时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孙氏在南京,杜绾还身怀六甲。其他孙媳妇更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因此,强忍悲痛的王夫人家性就留了下来,带着哭肿了眼睛的灵犀开始分派办事,又使人往礼部报来连三日,从小脸大检到成服,总算是安置妥当,家中嫡亲晚辈也都换上了素冠素服,张家大宅之内但闻哭声不绝。就是里里外外的下人们,想到那个恩威并济的老太太,言谈间也常常是抹泪不止,顾氏身边服侍的白芳等大小丫头更是几次哭昏了过去。

    而张越也好不到哪里去。前来吊祭的宾客络绎不绝,灵棚中的大伯父张信疲于应付,他和张赳自然陪着熬了整整三天,每每一看那灵位。他就只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感觉。他上辈子没有亲人,也就谈不上什么失去亲人的痛苦;而自打来到这里之后,他虽经历过堂叔母那夫人的婚事,但那毕竟只是半生不熟的亲戚,怎么比得上祖母的辞世?

    强打精神熬了三天,张信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毕竟在南边那种潮湿陌生的地方呆了五年,如今回来不过数月,母亲便涛然长辞,他心中自然异常难受。自打往礼部报丧之后,家中吊客不绝,但却是武多文少,可却几乎没有他当年交好的那些官员那些人不是在他长年的贬谪之中和张家断了往来,就是外放他职,更何况因为之前的事情。文官大多“惶惶难安,自不会到不相干的人家里吊丧。因此,他也更感到懊丧心伤。

    “杨学士致祭!”

    “杜学士致祭!”

    在前来祭拜的好些公侯伯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两位前来祭祀的阁臣。灵棚的吊客中顿时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杜祯再次入值文渊阁,无疑代表着皇帝的宠信不衰,那是张家的姻亲,前来吊祭不算太意外。

    可杨荣怎么会来?正在答谢宾客的张信咬了咬牙,正要出去迎接,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在地。旁边的张越见机得快,连忙出手相扶。

    “大伯父,还是我去迎吧。您也顾惜些身体,要是祖母还在,必定不想看着您熬坏了。”

    张越活动了一下麻的腿,脚下步子却也已经有些不利索。下台阶的时候,他只觉得脚底仿佛踩在云端一般,浑然不着力,走了几步方才好了些。到了外头,看见杨荣杜祯联袂而来,他慌忙上前相迎行礼。旋即才看见了两人身后一身麻布服的顾彬。情知顾彬需为顾氏服愕麻三月,他便对其点了点头,自有管家先将人领了进去。

    “焕章之前去通州公干,今天才回来,没想到竟是得到了这个噩耗。”

    因为顾彬出自顾家,杨荣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吊祭一下,结耸正好在胡同口遇上杜祯,便索性与其一同进了门。身穿青丝衣的他只是简简单单道了几句节哀之类的劝慰。而杜祯眼见张越两眼赤红面色憔悴,不禁叹了一口气。和张越在开封的那四只,他虽没怎么见过顾氏,但从那些逢年过节的礼物以及种种安排之中,他自是看出了这位老太太爱护孙子的心思。

    “斯人已逝,你只要能时时刻刻记着你那祖母,她在天上也会高兴的杨荣和杜祯直文渊阁,这一趟不过是抽空来吊祭,自然不能停留太久。拜祭了之后就匆匆离去。而张越知道顾彬不过是在都察院行走的试御史,不想因此耽误了对方的事情,很快就把人送走了。这之后仍然是吊客不绝,中间甚至还有他几个戍戌科的同年。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奉旨前来博赠奠祭的太常寺少卿姚保善也到了。

    开中门往迎,一番迎拜礼节之后。这明赠的制书方才颁下。

    两百石米两百匹麻布对于寻常官员家乃是一笔不少的助丧费用,对张家而言重要的却不是钱财,而是皇帝的器重和信任。姚保善走后,三日中间没离过这家里一步的张辅伏在灵棚中再次痛苦失声,最后还是网好上京的成国公朱勇前来吊祭。张越打足了精神劝其到书房陪客,这才把人劝走了。

    天都是吊客云集,傍晚时分,6丰又登了门。虽说他这个东厂督公名声赫赫,但那是恶名。因此他也谨慎地选择了一斤。不会引起太大麻烦的时间。在灵前恭恭敬敬拜了之后,他便拉着张越到了书房。随即把皇帝的吩咐一一道来,最后才不无羡慕地道了一番话。

    “但凡期丧,顶多就是初丧给假三日,皇上这一回可是额外的恩典。对了,你在鸡鸣驿遇刺的事。我如今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你且耐心等一等。”

    张越闻言不禁大皱眉头,就在此时,外头却传来了连生那熟悉的声音:“少爷,东宫派前来吊祭,大老爷让您赶紧出去迎一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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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日落星沉,至亲难隔

    99第五百七十四章日落星沉,至亲难隔

    礴太祖朱示璋吊说只是乡野出身的一介贫民,但登基刨的就是礼,因此大明建国之后,他极其关注完善礼制。:整理只不过,因为出身的缘故,哪怕是礼部从故纸堆里找出来的那些繁复礼制,他也要吹毛求疵,往往一改再改,就是要和历朝历代不一样。当初最宠爱的孙贵妃去世,他硬是一改庶母无服的旧例。令庶子为生母服,众子为庶母期。

    也正因为如此,明礼之齐备让人叹为观止。朱元障为开平王常遇春举哀的仪式也记入了大典,只是至此之后,这一条就再未用过。而东宫为王公举哀的仪式倒是用过好几次。只如今顾氏虽尊,毕竟并非王公大臣,东宫另外遣使吊祭已是难得。

    此时天色已晚,灵棚中吊客本就寥寥无几,黄润代东宫拜祭。丧主答拜之后,管家高泉就将其请到瑞庆堂奉茶,竟是英国公张辅亲自出来作陪。黄润乃是东宫老人,明白张辅和死去的顾氏情分非比寻常,因此哪里敢摆架子。奈何他今次前来不但是代幕东宫太子,却还有朱瞻基的嘱咐,可面对张辅,饶是聪明如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把张越请来说话。

    张辅虽是武官,却是心思机敏更胜文人,见黄润一直捱着不肯走,他就明白此人前来吊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平日,他自会行个方便。但这几天眼看张越一直在旁边帮着张信操持丧事,一日数次哭灵,伤心得根本顾不上其他,丰来吊祭时还是硬把人拖到书房去的,他不免有些踌躇。此时此刻,他想了又想,最后才打定了主意。

    “黄公公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看见张辅这一走,黄润这才松了一口气,弹弹衣角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他从前也来过张家一两回,这瑞庆堂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如今扫一眼下两侧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六张楠木靠背交椅,漆色簇新的高几脚踏,以及高悬堂上的金漆牌匾,再想想如今那风光大办的丧事,他不禁心叹毕竟是名门气象,随即暗自摇了摇头。

    这些上名门多了,可却没几家能长久。想当初徐家何等风光,还出了当今皇后,如今还不是徒有尊荣实权全无?

    “黄公公。”

    “啊张大人来了。”

    张越走进屋子唤了一声,见黄润忙不迭地站起身,遂快步上前。

    今日一天跪了无数次拜了无数次哭了无数次,他的脑袋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强打精神彼此厮见了之后,坐下来的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这才歉然说道:“大堂伯临时有些事情,所以只能由我作陪,还请黄公公回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张家上下深为感激,还有皇太孙听张越说话嗓音嘶哑,而且颇有些语无伦次,黄润自是心里有数。

    只是张越既然主动提到了皇太孙。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郑重其事地说:“小张大人,老夫人故去固然是伤心事,但毕竟也是高寿了,你还请节哀顺变。咱家此行除了代东宫吊祭之外,就是替皇太孙殿下捎带几句话给你。等你丧假满了之后。皇上应该会给你调职,殿下让咱家事先给你通个气。”

    哪怕事先已经考虑过迁官别任的勾当,张越完全没想到竟然是真有其事。此时乃是顾氏新丧的当口,他的脑袋本就一片混乱。实在是没法抽出什么头绪来,因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苦笑道:“我眼下心乱得很,请黄公公代我多谢皇太孙殿下的提醒。”

    这种时候上门提这什事确实有些不合时宜,因此黄润见张越如此毙,景。也不好多说什么,又交谈了几句便站起身来,真心诚意地说:“总而言之小张大人你还年轻,虽说居丧尽哀乃是晚辈的本分,但还请一定保重身体。”

    和人攀谈了一会,张越也无心多说什么,亲自将黄润送到了大门口。眼看着人上马离去,他便转过身子往回走。才一进前院,他就看到张辅正站在那里。网网张辅来叫他的时候,已经把话点得极其透彻,因此他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将黄润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才说道:“祖母这一去,我的心都乱了,横竖事情没个准,如今我也懒得想这些了。大堂伯。您几天没回和,”

    “不妨事,我只用参加朔望日的朝会,这时候只想为婶娘最后多尽一点心意。”

    张辅摆了摆手,随即便和张越一起往里走。通过屏门的时候,他便淡淡地说:“那天我赶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但有些事情比你知道的多一些。你祖母将一份单据交给了你大伯娘,那是她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体己财产,除了房产之外,她把地产店铺和其他钱物几乎均分给了你爹和你大伯父二伯父。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她事先甚至根本没提过。”

    原本心思重重只顾埋头数着青砖走路的张越猛地抬起了头,浑浑噩噩的心一下子清明了起来:“祖母是不希望这一家人散了?”

    “应该是这样,她还真是一片苦心。”

    想起自己在王夫人那里看到那份长长单据时的情形,想到那每张纸笺的末尾都端端正正写着顾氏的小楷签名,还盖着那方小印,张辅不禁心生感慨。

    由于随父亲走漠南,他的母亲去世得早,他跟着父亲回归中原的时候只有十一岁,和两个弟弟都寄养在开封的顾氏身边。他和张信年龄虽相仿,但个性却不一样,但顾氏硬是逼着他读了不少书,一直教导他身为长子的职责。

    只可惜两个弟弟那时候还小。而且他们三个只在开封呆了三年,否则若是顾氏也对他们严加管教,怎么可能让张朝张觐只知享乐不知进退。甚至为了荣华富贵剑走偏锋?

    “蜻难那几年,你大伯娘深受你祖母照顾,一向倾慕她为人。后来我从征在外,常常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家中从来不用**心,她管家的本事其实都是照着你祖母那一套。你们这偌太一个家能够有今天,何尝不是你祖母苦心维持的缘故?我和你甄二叔觐三叔的生疏冷落你应该都瞧见了,有这前车之鉴,我也不想让你祖母以前的苦心白费,那就太可惜了。”

    “我明白,祖母也对我这么吩咐过。”

    “我就知道婶娘当初必定会对你唠叨这斤小。你大伯父乡试解元,步入官途最初也是一帆风顺,结果终究及不上你二伯父的军功封爵,如今你祖阅隘最薪罩节就湛泡书凹刚刚刚口阳孙昭比们小说芥垒万;,他未必肯在这阳武伯府,直呆下去六就是你爹,叭”川是个自尊心强的人。好在你祖母想得周到,这东边武安侯府的地方乃是人家的,不可能越过去,这胡同西边几家人的宅地她却设法买了下来,都算在家里的公产当中。只要再使些钱,扩建两处独立的宅子绝对不成问题,如此大伙儿也好过些。”

    倘若说顾氏之前处置个人私产的方式已经让张越大为震动,那么此时听到这又一番话,张越只觉得心里更是酸楚。他最初对顾氏多敬少爱。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耳濡目染祖母做事为人,他不知不觉生出了认同感。尤其是祖母拉手说话的时候那种亲切感。他更是从来都没忘记过。而如今。他却失去了这位可亲可敬的长辈,此生此世再也见不着了此时日头已经西下,他抬头望了望西边那金灿灿的落日余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太阳光很是柔和,并不刺眼,映照在人脸上也没有多少热度,但却让人无法忽视。远望着那一轮红日逐渐消失不见,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日落晏沉乃是人的定数,夕阳总有下山的那一天,他纵使再舍不得也是枉然。他会永远记得顾氏那最后一抹笑容,会永远记得她那无数次的殷切嘱咐。

    外头男人在灵棚中接待一众拜祭的文武官员,内里女人们也得在哭灵之外陪着往来的官眷皓命,都是忙的不可开交。虽有王夫人和灵犀,但一个毕竟是侄儿媳妇,一个到底是有体面的丫头,终究不好一味越俎代庖。

    连着忙碌了三天,晚饭时分。王夫人便径直来到了西院杜绾那间屋子。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其他,直接瘫倒在了那张太师椅上。她虽说当了二十多年的当家主妇,但一来她的吩咐在英国公府令行禁止,二来一直都挑了精干人帮着,如今虽有灵犀,却毕竟不如自己家。随手接过小丫头捧上来的茶,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才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以往看着你们家里那么多人热闹和睦,等到办起事情来才现人实在是太多,要挑做事的却难。你大伯母本就病了,撑了这三天几乎已经熬不下去了;你二伯母犹如木头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还有从前的精明;哥媳妇慈和镇不住场面,起哥媳妇性子傲脾气大,偏你有孕在身”要是再这么下去。这往来诰命几乎就要应付不过来了!”

    杜绾如今已经有将近八个月的身孕。尽管心中悲痛,却要顾着腹中胎儿,因此在头一日之后,哪怕丝毫没有胃口,她也不得不强迫自己进食。就连小五也常常过来照应保胎。此时听到王夫人说这话,她的面上一黯,细细沉思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二伯母是阳武伯夫人,接待往来诰命原本就是她该做的事。她这年闭门不出,想来总不可能是光靠念佛撑着,总该是想通了某些关节。她如今任事不管人云亦云,恐怕是被老太太故世的消息震懵了。大伯娘之前不是提起过老太太留下的嘱托吗?只要让她知道了些,料想她那么精明的人,必定会明白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不会再如眼下这般浑浑噩噩。”

    “你说的有道理。”王夫人一面听一面点头,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她为了一己之私险些惹出了大祸事,固然是可恨得紧,但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总不能一辈子关在屋子里追悔过去的事。我这就去和她说。这好歹是一把年纪的大人了,该站出来的时候就该站出来。”

    眼见王夫人站起身匆匆出门。杜绾忙吩咐一旁的小五跟着送一送。

    等到那葱绿色的软帘子轻轻落下。地方才缓缓坐下身,重重靠在了椅背上。她有记忆的时候便没了祖父母。除了父母之外,其他亲人的记忆都淡薄得很,因此几乎不曾有什么悲痛欲绝的丧亲经历。这一次顾氏的过世,却让她深深体会到了那种心里少了一块的悲伤。

    想当初孟敏先后丧母丧父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如此?朱宁在生母之后又失去嫡母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翠墨在痛失双亲的时候,是不是还是如此?还有儿时便经历了人生中最大惨痛的小五”,“姐姐!”

    小五一进门就看到杜绾脸色白地坐在那里,不禁吓了一跳,连忙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等到现没什么大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就劝道:“姐姐。老太太都已经故去了,您不要老是惦记着这些。老太太是最和蔼慈祥不过的人,倘若她知道,也肯定希望您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再说了,爹娘,”

    “小五。”不等小五说完话,杜绾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爹娘自然是很盼望我的这个孩子,但他们何尝不盼望你也有这?不要老是念叨什么不嫁人,你如今也该知道,这些上除了我们。还有人是真心对你好的。若是没有这么个人陪着,哪天你也遇到这样的伤悲时,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过了。你得明白,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想到张越昨夜难得从前头回屋子时对自己吐露从前和顾氏相处时,从生疏到敬爱再到亲近的种种情形,她忍不住忆起自己和父亲之间渐渐弥合的那层隔阂。至亲难隔,从前再疏远,最后总隔不断那丝依恋。

    比:从迷恋这个角度来说,我是个瘾君子。除了这次过年被魔王系列迷住之外,往前追谢,还可以找到不少例子。之前是游戏空之轨迹三部曲,再往前是银英小说和动画。再往前是黄易的武侠,再往前是大仲马的一系列西方小说,再往前是金庸和其他人的武侠以及二月河的三部系到,再往前是四大名着。因为迷恋入戏之深沉,在高中时曾经被戏称为吸鸦片的瘾君子,所幸我从来没困为游戏小说动画这些爱好而荒废掉正事。人生正是因为有这些沉迷,所以才会无限美好,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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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以德报德,将心比心

    99第五百七十五章以德报德,将心比心

    川锦衣卫狱的文武大臣多人,最井获释的仍是杨”刘距离他之前入狱不过十天,甚至连他的家人以及张越万世节子侄晚辈特意准备的冬衣也完全没有用上。尽在就连在锦衣卫诏狱中干了十几年的牢头狱吏,对于这位两次入狱都不曾过十天的神奇阁臣都是恭恭敬敬,北镇抚司那位镇抚甚至还把人亲自送到了门口。

    与获释的旨意一齐颁下的还有复左春坊大学士的制书,虽说只不过是官复原职,既没有抚慰也没有其他,但好歹安慰了原本担惊受怕的杨家下人。因此,看到出了北镇抚司的杨士奇仰望天空出神,管家杨忠连忙拿着厚实的夹披风上前,小心翼翼地盖在了自家老爷肩头。

    “老爷,虽说如今平安无事,可您好歹注意一些身体,夫人和两个少爷都在老家,只有小的这么几个人跟着伺候,若是您有万一,小的可怎么交待?”

    深秋的天空一碧如洗,风中甚至还有几分寒意,杨士奇漫不经心地系好了披风,随即便伸出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太阳**,又安慰了杨忠几句。上车之后,他问了几句家中情形,得知不少亲朋好友上门转交了各种东西,他不禁微微一笑。等到听杨忠提起张越祖母过世的消息时,他到是愣住了。想到诏狱中狱卒转交的那些东西,他当即吩咐前往武安侯胡同。

    因这一天并非逢七正日,上张家祭拜的宾客并不多,一整条胡同中只见三三两两的车马,和前几天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的情形大不相同。此时已近傍晚,门口的两只白灯笼在夕阳下便显得格外刺眼,连带着一片素白的张府也显得阴森森的。

    由于杨士奇等人下狱待罪的事情人尽皆知,因此面对这么一位忽然登门的昔日阁臣,张家上下都是始料未及。好在负责迎客的管家高泉一下子就醒悟到这位深得宠幸的大臣必定已经被开释,面使人入内通报,一面暗叹对方真是机缘独到。

    要知道,当初永乐十二年下狱的黄淮等人,可走到如今还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头!

    尽管杨士奇品级不高。又是网出了大牢,但张信仍然是带着儿子张赳和侄儿张越一同迎了出来。等杨士奇在灵棚行礼拜祭了之后,他便寻了借口只命张越一人相送。望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想起自己昔日担任工部侍郎时自以为官运亨通前途光明,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只有重重摔了那么一跤后,他才真正体会到,若非张辅三征交阻功勋卓着,他那时候怎么都不可能一跃而占据侍郎高位。这官运亨通不稀奇,像杨士奇这般遭遇挫折仍然能复起才是真了得。那时候的他,还远远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从仪门正道一路送杨士奇出门,张越得知对方乃是今日网网得脱目固便前来拜祭,自是心中感激。然而,他一个谢出口,杨士奇却抢先说道:“诏狱的日子素来难熬,从前有犯官入狱,因家属打点不到,活活冻饿而死的也有。之前我入狱才两日,你和世节送的东西就捎带了进来,要说谢,也该我谢你们的一片心意因杨士奇当初好意替自己弓见其他士子,又指点过学问,就连万世节这个至交好友也是在杨府会文的时候认识的,张越一直心存感激。

    此时听人家说了这话,他连忙真心诚意地说:“东里先生和岳父乃是至交,昔日于我也有指点提携。得知您了狱的消息,我能做的也只是稍稍打点而已。您说一个谢字,岂不是让我无地自容?”

    “当初你岳父入狱之后,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在皇上面前暗示一下他的好处,其实没能帮得上什么忙,如今想想也觉得惭愧。不得不说。

    要说劝皇上宽宵,我远远比不上杨勉仁。

    他虽个性稍急不能容人之过,但哪怜是和他有嫌隙的人,一旦落难他也会在皇上面前婉转相劝,就是你岳父的事情,他亦有从中进言。

    夏原吉吴中能保不死,也是他进言的缘故。,身穿素色布袍的杨士奇忽然停住了步子,旋即侧过了头来:“先头你守御兴和立下大功,封赏的事情久久不决。五府勋贵的合议是让你由文职转武职,授指挥使,皇上驳了;六部合议的结果是迁你通政司或是太常寺,甚至连国子监这样离谱的地方也提过,皇上还是驳了;等到内阁合议的时候,杨勉仁提出由你巡抚宣府,封赏延后,皇上方才满意。虽说他从前对你升迁太快不以为然,但这也是好意,毕竟,他是你的座师,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由于大伯父张信担心家中几个小的熬不住,昨天晚上便分班轮流,每人都歇了几个时辰,因此张越这会儿不比前几天的洗惚不济,脑袋自然还清楚。尽管当初封赏的由来他也听说了一二,但毕竟不像杨士奇这样亲身经历,哪里能知道得这般详尽?他自己就是心思重的人,一直觉得杨荣太过机敏不好打交道,如今看来,他还是承了人家莫大的人情。

    以怨报怨,以德报德,这本就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当下他立刻对杨士奇肃然一揖道:“多谢东里先生提醒,否则我恐怕糊里糊涂承了恩情犹不自知。”

    见杨士奇含笑点头,又缓步往前走,他心里徒地想起了一件要紧事,连忙快步追了上去。他知道杨士奇至今没有把妻儿接到身边,那座御赐的宅第中甚至没有多少家人随同伺候。尽管这算得上清廉,但他记得史书所载杨士奇的长子因横行不法被判死罪,牵连杨士奇请辞,最后甚至活活气死,因此他自然不希望这位名臣落得如此下场。

    “东里先生,我听说世兄仍留在乡里,为何不接了上京来?”

    说起儿子,杨士奇顿时露出了怅然的表情。他仕宦多年,虽说一直有书信寄回去,但二十余年竟是没有机会回过泰和,长子杨稷至今也就是来看过他三次,每次短暂团聚之后,他都会催促儿子赶紧回乡。

    说是父子,可连说一句话都得靠书信。

    “京师繁华,于年轻人来说容易坏了心性。泰和多世家大族,杨氏向来以仁德传家,况且有他母亲的管束,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母子也好有个伴。况且我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旧云云。他也常有书信写来六只可惜他不的材料。:二;年了,却连生员都没考上。

    “东里先生,虽说这是您的家事,我不该插嘴,只是您二十几年不曾回乡,以书信代父子情份,终有不妥。京师之地学子众多,况且您家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不定能带挈世兄上进。古来先贤虽有不少人为国忘家,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原本也是至理名言。”

    杨氏原本是江西泰和大族,宋时就已经是一方世家,杨士奇曾祖更是在元朝当过翰林,名动一时,只是在元末方才家门衰落。因此,杨士奇自从被举荐入了翰林院步步高升之后,便一向极重家声家名,写回去的信中十有**都是教导子孙后辈的,却没有接妻儿上京。不单单是他,京师那么多文官,绝大多数都是家人留在故乡,只身在朝为官。

    然而,张越提到他家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便渐渐有些心动。

    “既然元节你这么说,回头我再想想。”

    送走了杨士奇,张越便觉得心中一松。此次入狱的其他人多半和他没多少交情,他不是全知全能的人,管不了那许多,既然杨士奇出狱那就够了。而且,若是杨士奇能把长子接到身边,以后成天在眼皮子底下,未必就会生横暴杀人的勾当。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众人便按照前日晚上定下的规程轮流守灵。

    之前王夫人一番真心实意的话说动了东方氏,如今内院比起之前整齐了许多,上上下下都不敢稍有偷懒迟疑,外头的男人们也就省了老大的功夫,不必再劳神分心二用。

    张越是和张赳一起值下半夜,此时便准备在灵棚旁边特意辟出的屋子中眯瞪一会歇一歇,结果前脚网进屋子,后脚便有人来报,说是张辅请他去书房。不明就里的他匆匆赶到那里,却只见除了张辅之外还有四弟张赳。张辅面色倒还好,张赳的脸上却满是不得劲。

    “越哥儿,如今婶娘虽然去了,但赳哥儿的婚事终究是先前就定好的,前头的那些规制也都完了,只差迎娶,婶娘的遗表也已经送上去了。他的婚事乃是婶娘最大的心愿,所以我和你大伯父都觉着不必等一年孝期满,热孝之中便成亲,也好安慰婶娘的在天之灵。偏生这个倔小子就是不乐意,我懒得说他,你这个做兄长的好好教你这个弟弟!”

    看到张辅说完这番话扬长而去,张越顿时愣住了,等到两扇绿漆格扇门关得严严实实,他方才回过神,又瞅了满脸不情愿的张赳一眼。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当初三兄弟一块去南京的情形。那时候,张赳年少不懂事悄悄回了一趟被封了的家,得知情形的他狠狠打了小家伙一巴掌,随即还劈头盖脸斥了他一顿。如今一晃六年,张辅交给他的偏又是这种差事。

    “小四,大堂伯和大伯父既然都决定了,你怎么偏不答应?我知道祖母故去你很伤心,可是她到临终前还一直惦记着你的婚事,你若是有心,就该完成她最后一桩心愿。”

    身粗麻布孝服的张赳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却是没答张越的话。等到觉着肩头一沉,仿佛被一双手压着,他这才抬起了头,却见张越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这些年尽管张越东奔西跑,但他和这位三哥的关系一直很好,想到那天无意间听到的传言,他顿时咬了咬牙。

    “三哥,不是我不想顺从祖母最后的心意完婚,是因为如今时机不对!祖母新丧,父亲丁忧,如今我还只是个无官无职的监生,可是她却是武安侯的千金。如今武安侯镇守开平不在京卑,别人说这婚事乃是武安侯夫人擅自作主,祖母这一故去”

    “别说了!”

    张赳这一开口,张越立刻明白这个小家伙又开始死心眼,于是没好气地喝住了他。重重地在那脑袋上敲了一下,他这才板着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安侯夫人必定已经派人禀报了武安侯,哪里是什么擅自作主?定下婚事之后你父亲也同意了,别说婚书,就是其他礼仪程序也都统统完了,哪里还有什么变化?那是武安侯的千金不错,可你也别妄自菲薄。若不是觉着你好,武安侯夫人能同意这桩婚事?。

    被张越这样一数落一般,张赳顿时哑然,旋即才讷讷地说:“可我听她们说,武安侯夫人是因为不满武安侯独宠那位张姨娘,所以才,”

    “左一个听说右一个听说,道听途说的勾当你也相信?”张越心中大恼,暗想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惩治那些敢于嚼舌头的女人,面上却丝毫不露,索性更摆出了兄长的架子,“武安侯不点头,武安侯夫人怎会擅自作主?总之,婚事自然有长辈们替你安排张罗,你大嫂早就替你去看过了那个姑娘,人品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你别一个劲钻牛角尖!好了,下半夜还是咱们值夜,趁着眼下赶紧去歇一歇!”

    被张越一把拽着,张赳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出了门。等到进了那间简简单单的屋子,和衣躺在了地上的铺盖上头,他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结果只出神了片刻就感到脑袋一沉,眼前竟是一片黑暗。手忙脚乱的他狠狠拉扯了几下,这才拉下了头上的东西,旋即醒悟到是张越又把一床被子扔在了他的头上。

    “好好记着,你可是咱们这一支的长房长孙,赶紧歇下。如今夜里冷,多盖一些,别着凉了,待会出去的时候却睡不得。”

    “嗯,谢谢三哥!”

    看到张赳重重点头,随即便乖乖翻身躺下,张越不禁露出了笑容。虽说张赳如今乙经十八了,但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常常闹些别扭的小家伙,时不时还会想起小时候他给小家伙起的绰号朝天眼。祖母的心愿不外乎是家和万事兴,他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

    比:当当当,元宵过完了,新的月份开始了,一切真是巧合哈,不过节日偷懒也终于结束了,,三月一定要竭力奋,争取更满二十万字,努力弥补上个月!所以,召唤保底月票,谢谢大家三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失去方知弥足珍贵

    99第五百七十六章失去方知弥足珍贵

    虽说历代向来严禁违时嫁就是居丧成婚但由千盾,;州事有告慰长辈在天之灵的意思,因此屡禁不绝。顾氏之前已经预料到自己兴许熬不到亲见孙儿成婚,于是早早准备好了遗表上奏,虽不能辞采华茂,但却字字恳切句句真情。朱林念在她守寡多年教导出了两代好儿孙,特命于百日之内借吉就婚。面对这样的旨意,最爱挑刺的太常寺也为之默然。

    而有了皇帝这么一句话,武安侯胡同这邻的两家再无犹豫,当即便议定照旧嫁娶。尽管如此,因原本定好的黄道吉日在顾氏丧期头七之内,少不得又令人再作卜算。最后迎娶的日子就定在了九月二十八日。而在此之前,另一对原本定在九月十八成婚的新人,也把好日子往后延迟了几天,恰是在九月二十五最终完婚。

    按照灵犀的想法,原是打算为顾氏守孝一年,彰十三也没有什么异议。但王夫人想到张赳马上就要借吉成婚,这一对的婚事更不应该拖延,因此便亲自劝说了一番,总算是料理完了这一桩。由于彰十三父母都不在,端坐受礼的便只是英国公夫妇,这一夜的婚礼虽算不上热闹。却也是温馨喜庆。

    顾氏虽然留了不少东西陪送给灵犀,婚事亦是办得庄重,但毕竟不能和三日后的张家娶妇相提并论。即便是借吉成婚,府中上下仍然得先除丧服之制,和平日嫁娶一样披红戴吉,只在喜棚和其他仪制上稍加杀减,但该请的宾客还是都下了请束,纵使因顾忌张家如今还在居丧期间不便登门的人,也往往人不到礼到,但凡在京勋贵更是人人到场。

    眼看前头行礼已毕,新郎新娘入洞房合卷去了,安远侯柳升和英国公张辅座位相邻,当即低声说道:“若不是谍报阿鲁台还不死心,武安侯也不用眼巴巴领兵守在开拜老夫人走得太过突然,武安侯也实在是不巧,,英国公,说一句不敬的话,我倒是觉着不用那么急的。若守孝一年,武安侯能赶回来,外头人也就没话好说了,不是么?。

    “婶娘的遗表我瞧过,连唐德宗体察张茂宗亡母之请,将义章公主于孝期下降的例子都提了出来,足可见她心意已决,若是我们这些晚辈不遵,反而更是失了孝道。”张辅说着便叹了一口气,随即摇摇头道,“一年守孝之后便可名正言顺地操办,总比眼下风光,但毕竟亡者遗愿更重要。她就是这么个最大的念想,所以咱们自当替她完成。”

    “说得也是。看到今天的情形。老夫人若是在夫有灵,也当含笑了。”

    安远侯柳升感慨了一声,见张辅不想多说话的模样,他便不再罗嗦。

    须臾,新郎张赳再次出现在了大厅中,当下便是逐席敬酒。若是换成往日,自然少不得一番喧闹取笑口这时节大伙儿都顾虑着场合,于是张赳自然是轻而易举地过了关。就连闹洞房的喧闹也都省了。

    尽管这一夜至为喜庆,但在宾客散去之后,那些欢声笑语便全都消失在了寂静的夜里,余下的就只有清冷的月光。毕竟是张赳的新婚之夜。而且已经过了丧期头三天,已经用不着守灵,但晚上张信仍是执意在灵前再守一夜,于是,张和张越担心有事,索性就睡在了灵棚旁边的屋子里。

    此时此刻,透过那门帘的缝隙。张越看着灵前长亮的指路灯,想起那天张辅亲自守灵时的潜然泪下,眼睛不知不觉又有些红了。网网办完喜事,上半夜要收拾的东西极多,他也几乎没怎么合眼,此时难免觉的眼睛酸痛困意重重。因自己又是几天连二门都没进,他不禁寻思明日一早一定要抽空去瞧瞧杜绾的情形如何,如是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却现张仍是抱膝坐在那里。

    “大哥?”

    张原本在呆,听到这突兀的叫唤,转头看见是张越正揉眼睛看着自己,便生硬地解释道:“我睡不着,坐一会儿,你不用管我。”

    “明日乃是三七,又要做一场佛事,到时候还要打点精神,你若是能睡还是睡一会,咱们几个里头。毕竟你是长兄。”

    张越知道张心里必定有事,但更明白此时劝多了也没用,因此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次睡下,又翻了个身子。他才网刚合上眼睛。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喃喃自语的声音。

    “小时候祖母一向很喜欢我和二弟。所以我也最喜欢那时候的祖母。等到大了,我就老觉着她太严厉了,管束得人透不过气来。一举一动有礼仪章法,在外不能堕了家里的声名,在内要一心上进不能偷懒,说常常有偻寇进犯。但我觉得那时候最自由。”

    “成婚之前我和你去细水街的那一趟,更是彻彻底底打破了我心里头的幻想,原来,生在这大家之中,是真的容不得一丁点逾矩的。所以我以为自己已经认了命。等到南下平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压根就没有认过命,我一直都是不甘心的。所以,我才忘了祖母的教导,忘了你的提醒,只想能快活一时就是一时。”

    “做梦终究是做梦,总有梦醒的那一天。你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死,想着死了就一了百了,想着为什么别人活着就能随心所欲,我只是一次放纵便是这样的结果。直到皇上那次召了我过去,我才知道,原来天恩雷霆本就是一起的。”

    “如今祖母已经故去了,我才知道这家里没了她是怎样一幅寥落模样。我才知道她是这家里的主心骨。从那次的事情之后。我就不曾在她面前多说过一句话,现在想想。我真是混蛋,若不是因为她对我还有期望,恐怕压根不会费心斥我这个孙子,也不会在我身上再花费什么精神”祖母,对不起,对不起”

    张越情不自禁地翻身过来,见张坐在那里满脸泪水,不禁张了张口。但毒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望着阴沉沉的屋顶,他忍不住轻轻吐了一口气祖母,您若是在天有灵,看到大哥真心悔过,一定会原谅他,不是吗?不,应该说,您应该早就原谅了莽撞冲动的他,所以遗表上只提了忠君爱国鞠躬尽瘁的家,只提了张赳的婚事,而没有留下关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因为您相信,大伙儿能把这一家操持好。

    翌日一大清早,风尘仆仆的张悼一行终于赶回了家。先头派出去的信使乃是昔日跟过张攸的家丁,一路紧赶慢赶,几乎用最快的度便赶到了南京。而接着信的张绰派稳妥家人护送妻子从水路北上,又交割完了所有公务,立刻带着人匆匆忙忙由6路急赶,总算是赶在三七这一日抵达了京师。看到那白纸糊上的大门,正下马的他顿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三老爷!”

    “灵棚,带我去灵机!”

    勉力叫出了几个字,张绰便由着两个健壮门房上来架了自己往灵棚赶。由都是天不亮起程天黑了才休息。一直都是打马飞奔,还在中途换过一次马,他的双股已经是完全磨破了,只要一行动就是火辣辣的疼痛。当到了那满是白幡白布的灵棚时。即使已经知道了那噩耗。他仍是感到心脏几乎停顿了一下。

    从小到大,他和顾氏这位嫡母并不亲近。嫡母嫌他浑浑噩噩没出息。他觉着她一板一眼太过偏心,也就是勉强维持着母慈子孝的那一套表面功夫罢了。只是随着张越渐渐长大,他也渐渐时来运转,和袁方合伙做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红火,这母子的关系方才真正好转了起来。

    那时候他还在背地里腹谤过,心想人果然都是势利的。

    可是,若没有这位嫡母,他也未必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或许能做一个富家翁,却绝不可能看着儿子一步步显达,看着家里日渐兴旺。

    就是从前,嫡母对他这个庶子也已经是很公平了,不管是哪家,一家人总分个闻达落魄,他没有资格抱怨太多。而且,不管他以前是怎么想的。如今那位镇宅的老人已经不在了。已经永远不在了。

    在灵棚中哭灵之后,张绰便在张越的搀扶下去屋里换下那套已经满是灰尘的孝服。扶着儿子坚实的肩膀,他只觉得有一种异常可靠的感觉,竟是不由自主放松了身体。等到了自己的屋子,看见丫头捧了粗麻衣送上,他正准备更换,却看到张越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过来。

    看到张越把丫头都屏退了,随即亲自上前小心翼翼给自己褪了下裳,又亲自小心翼翼地在那双腿间磨出的一溜水泡上敷药,他自是更觉着欣慰,那原本钻心的疼痛也好似消减了许多。等到张越亲自伺候自己穿好孝服的时候,他忍不住重重按住了儿子的肩膀。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儿子才是自己最大的希望。

    “越儿,如今老太太去了,我和你大伯父都得丁忧守孝,你二伯父出镇在外,家里就靠你们这些孙辈了。以后,你就真正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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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皇太孙赞读

    99第五百七十七章皇太孙赞读

    卫※尽管这一日乃是三七。說閱讀盡在但既是张趟新婚次日。新妇拜山农巾口羔不能省。由于家中女眷平日常常往来武安侯府,多半见过这位武安侯的么女。因此这所谓的初见并不陌生。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受礼,却着实不是滋味。张信夫妇对于这个老太太亲自定下的儿媳更是仔细端详审视。见人虽然年轻,如今又不施粉黛钗环皆无。瞧上去仍是秀丽端庄。心中都松了一口大气,暗想老太太临终前还惦记着这桩婚事,果然没看错人。

    满意归满意,可今天也是七七丧期中极其要紧的日子,敬茶行礼之后,众人便纷纷回房更换斩衰齐衰孝服。三七四七都是散七,历来由侄儿或外甥主持,英国公张辅自是当仁不让,从安排佛事道场到其他。早就都预备得妥妥当当。再加上张绰这个嫡亲儿子赶了回来,内外更是安心。既是整日子,又有好些诰命上门,内中便是众女眷陪着接了。

    尽管郑芳菲乃是长房长孙媳妇。但由于网刚过门,这种时候冯氏也无心给儿媳做什么规矩,更不好立刻把人拉出来见客,思忖杜绾正好有孕在身。在上午一番行礼举哀之后便索性把人送到了西院。一来她姓俩可陪着说说话,这家里的情形也能帮着解说解说,二来杜绾人善心慈。交好这么个嫂嫂总是好的,三来她也怕新妇在丧期有什么举止不周的地方。

    由于是齐衰重孝,尽管怀胎八个多月。杜绾仍是和别的孙媳一样身穿粗麻布丧服,就是内里也都换上了布衣。端详着对面这位刚刚过门的弟妹,见她虽落落大方,眉眼间却仍有些不安。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初嫁的模样。

    两人对坐着说了一会话。水晶便带着几个小丫头送了饭上来,却是一碗白米饭,四碗清淡小菜。另一碗却是一大碗肉汤面。齐衰重孝原本不能用肉食,但杜绾毕竟是有孕在身。为了胎儿不得不破例,只其他菜中却是几乎不见油花。杜绾这几天总算是调理得胃口好了。一大碗面不过须臾就吃得一干二净,抬头就看见郑芳菲几乎没动筷子。

    “四弟妹,你这是”

    郑芳菲不过刚刚及弃的年纪。素脸上不施粉黛,却仍是掩不住那秀美。此时见杜绾满脸关切,她连忙摇了摇头道:“三嫂,我不饿“怎么会不饿?这成婚之日素来规矩繁琐,更何况这次又是”

    你前两天在家里恐怕就没吃什么,今天要是再不好好垫一垫肚子,下午那么多事情,恐怕熬不过去。再说了。只是禁肉食,白饭素菜总是不忌讳的。老太太倘若还在。也不愿意饿了你。我知道你担心失了礼,放心虽说是逢七则祭,却没有逢七不食的规矩。

    见郑芳菲被自己说动了随即便捧起碗来,却只是把碗里的饭拨的一粒不剩,四样素菜一样都没有动过,杜绾忖度这是对方的心意。

    也就不再多说。等把碗盘撤了下去,她便少不得解释了一些家里上下的情形。只是虽说抽姓,毕竟还只是比陌生人好一丁点,她自然不可能涉入太深。下午又是一番行礼规程,如姓俩一起前去,尽管辛苦得很。但杜绾经历了头七二七,又因为之前几个月养精蓄锐养好了身体,总算是平安熬了下来。

    转眼间张越的一个月假期已经过的七七八八,眼看就只剩下了最后两天。唐宋但逢期丧尽皆给假,齐衰一年给假三十日,但到了大明。

    除却丁忧大丧,其余期丧顶多都只在逢七之日给假一天,就是这可怜的假期常常还要取决于上官的心情。因此张张起兄弟头七请了七夭假。之后就只能在逢七之日向掌事官请假,倒是张越这一趟还宽裕些。

    这天乃是四七,上门主持的乃是张辅的三弟张吼。毕竟,张朝即便想来。如今还仍在待罪之中。只好放老实一些。就在灵棚中致祭完毕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诸位老爷少爷,宫中派人传旨来了,是给三少爷的!”

    先头太常寺遣使吊祭以及东宫遣使吊祭。家中上下都是除丧服往迎。该有的诰赠膊赠都已经到了。如今乍听得有旨意到,上上下下虽觉的狐疑。但少不得又一阵忙碌。各自除丧服按品级穿戴好了之后。阳武伯府当即中门大开,一家人按长幼尊卑排序将中使迎了进来。然而。见着人的一刹那,张越却是大吃一惊。

    这不是平日见惯的张谦6丰乃至于刘永诚海寿,那竟是内官监太监。那个赫赫有名的郑和!

    这些天因为丧事的缘故,他几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郑和已经再次下西洋归来,此时瞧着郑和一身大红缎纱麒麟服,他不禁想起这是郑和第六次下西洋。而据他的记忆。这一次下西洋也是后世历史学家争论最多的一回,外国人说郑和完成了次环球旅行,有的说到了非洲,有的说现了美洲,而中国则是有人说这趟是因为三大殿灾而中途返回只不过,这念头只在他心中打了个转,随即就被他按了下去口毕竟。只要郑和回来。以后总有机”技、眼下最要紧的却是另外一桩。由于这是传给他的旨意,因此接旨时自是他位居前列。然而,和先头内阁草拟的那些妙笔生花文采华茂的制书诰书不同,这一次的圣旨却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仿佛走出自皇帝亲笔。

    ,,守御有功,进言有体,屡立功勋,但年纪轻轻不可不磨砺心志,不可不专精学问,着以兵部郎中衔充皇太孙赞读,暂隶詹事府。专侍兵事……

    当这言简意垓的旨意宣读完毕。张家上下自是面面相觑,就连张越也觉得这一回实在是不可思议。他还年轻。对于官职高低自然是无所谓的,只是。去给朱瞻基陪读却太过出人意料,更何况这兵事两个字实在是颇可玩味。想到朱瞻基派黄润来特意提醒一声,只怕是事前得到了些许风声。他不禁心中莞尔。

    看来,这任命也有那位皇太孙的缘故。

    郑和八月才回到南京,之后奉命北上抵达京师也不过这几日的事。此时办完了该办的事。他也没有在丧家多做停留。只对张家人温言抚慰了两句,随即便径直回转了去。他这一走,家中上下自然又各自更换丧服,私底下便都议论起了这奇怪的除授。

    转眼又过了一日。张越思忖明日便要暂时除服前去东宫当值这天用晚饭的时候,他便瞅了个空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陪着妻子一块吃饭。算着如今距离产明顶多只剩下一个月,必定是在祖母丧期百日之内。还有不少行礼举哀的仪式要走,他少不得吩咐崔妈妈平日更要多加小心,一定要随时跟着寸步不离。吃过晚饭,因琥珀把虎头虎脑的静官抱了过来,他忍不住又抱着儿子耍弄了一会,可没过多久。那多日未刮的胡须就扎得小家伙哇哇大哭。

    手忙脚乱将人放在床上。他便轻轻摩挲着那大大的脑袋:“小静官。你曾祖母如今已经不在了。只是她的期望却留了下来。咱们家不养纨绔儿子,等你再大一些,爹爹一定找最好的师傅让你练习骑射!就是将来考科举做文官,也得先有好身板”。

    别说杜绾被张越这番话说得心生感触。就连旁边的秋痕琥珀也都想起了张越小时候,崔妈妈摇了摇头。忙吩咐乳娘止前把孩子**去,随即又叹息了一声;“少爷想必是因为小时候生病给吓怕了卜静官要等到练习骑射,那是还早呢!不过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女孩儿娇惯些不打紧。男孩子却不能像花儿那般养着。得多磨炼磨练才有出息被她这么一唠叨。屋子里渐渐更多了几分伤感的气氛。说着说着。她也觉愕自己有些煞风景。忙寻话头岔开。眼看天色渐晚,张越又要往前头去睡,众人便一一找了借口离开。只留下房中的夫妻俩再说说话。夫妻俩默然对视良久。杜绾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皇太孙宫那边看似是闲差。其实却是众矢之的,你一定要小心些。你这几天忙,我也没功夫和你说,爹爹测刚升任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除却当值恐怕还会为东宫讲学。以后你们应该可以常常相见。”

    “如果在皇太孙那儿也能顺便听一听先生的教诲,那是再好不过了。”张越自然而然地道出了先生两个字,随后屈指算了算,“这次之所以没有改授詹事府,恐怕也有些缘故。那里除了詹事少詹事府承之外,就是左右春坊大学士、左右庶子小左右谕德、左右中允”总而言之。品级低的不能给我,品级相等的学士庶子也不是如今的我够资格担当,因此。反而是皇上即位后早就裁报的赞读一职没了品级,可以临时充一充场面“充场面不要紧,只是你以后千万不要陪着皇太孙殿下一块斗蟋蟀就成了!你这人虽说老成,可时不时也会疯一回,那边有无数老臣的眼睛盯着小心他们找你的麻烦看到张越闻言失笑,杜绾不禁抬头看了看昏暗的灯台。

    东宫那位倍受宠爱的皇太孙嫔如今也正身怀六甲,皇太孙和张越一样。也快要做父亲了。

    防:上个月很少章尾留言,本月决定罗嗦一下。因为俺实在觉得自己当初沉迷的那些小说不能不推荐。高中的时候最迷的不是武侠,因为学校图书馆根本没有,所以看的最多的就是大仲马系列。三个火枪手、二十年之后、布拉热洛那子爵,这三部曲我至少看了四五遍。另外的亨利四世三部曲则是玛戈王后、蒙梭罗夫人、四十五卫士。其他那些甚至不太流传的大仲马小说也看了不少,比如阿芒得骑士、白马骑士,基督山伯爵就不说了。太有名了。大仲马的小说其实就是西方武侠,曾经是我那段枯燥读书时期的最爱,不过都是早期泽本,恐怕如今名字都不一样了,如果喜欢西方小说的同学绝对不可错过。

第五百七十八章 府军前卫

    99第五百七十八章府军前卫

    楚太孙宫位干皇城东南,端本宫!西自永乐十五年岿,永乐十八年正式迁都时大成。整座宫殿皆是丹漆立柱,红墙黄瓦,外间院墙正门处悬着蓝底金字牌匾,上书皇太孙宫四字。之所以未曾冠以宫名,是因为朱林悬而未决的缘故,但皇太孙宫一应执事宫女皆和东宫等同,所有侍读侍讲之类的官员都是从翰林院和詹事府精挑细选出来的俊杰。

    这天一大早,张越就赶到了这里。尽管齐衰不用在家守利,更不可能在宫闱之内服丧行走,但他仍是穿了缀有粗制麻边的青布靴。

    他昨天先去兵部交割了所有公务,然后到了詹事府拜见,但却没见到正经上司原因很简单,身兼詹事府詹事的吏部尚书赛义如今还在大牢中。作为赞读,其实和专管讲学的侍读侍讲并不相同,而他对于兵事也还不算精通,因此别说他不明白这趟究竟什么用意,就连詹事府如今管事的少詹事也疑惑莫名,却不得不根据皇帝的意思让他自由出入皇太孙宫。

    差不多一个月足不出户,乍然站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张越不禁觉着明朗的阳光有几分刺眼。尽管和朱瞻基打过不少次交道,平日在宫中遇见的时候也常常会说上几句话,但这样来到皇太孙宫对于他来说却还是第一次。直到内中有人迎了出来,他方才收拾了那些心情,却现来人是一个三十出头满脸堆笑的陌生太监。

    小张大人,昨日皇上吩咐过,让皇太孙殿下今早大阅府军前卫,您倒是来得正好。咱们这皇太孙宫中多半文官都不曾经历过战阵,您随侍殿下最合适不过了说完这话,见张越掩不住错愕,他不禁讶异了起来:“咦小张大人不知道这消息么?咳,一定是詹事府那些人对于这所谓大阅不以为意,所以忘记告诉您了。

    时候不早了您这么一身不方便,得赶紧换一身衣裳卜的陈芜,乃是皇太孙的近身内侍,”

    措手不及的张越根本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陈芜拉了进去。只见这皇太孙宫和乾清宫的规制差不多,第一进乃是东西直房,等进了中间的长兴门,里面便立匆便是正殿崇本殿。整座大殿黄琉璃瓦大歇山顶,前檐之下是朱漆格扇门,瞧着雍容大气只是里头光线暗,从外头往里瞧,竟是什么都看不清。从前檐明间穿过穿堂,这才是后殿明德斋。

    “元节你可是来了!”

    朱瞻基此时已经穿上了一身大红袍头戴绮纱冠,腰佩宝剑,看上去英气勃勃。摆手示意张越不用多礼,看到那一身打扮,他便立刻吩咐陈芜带着张越去换一身衣裳,等人装束一新出来,他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以往为了出宫多备下的只不过那些讲读的学士们看得紧,也没机会穿,没想到今天正好能用上。府军前卫是皇爷爷当年为我专选的幼军,不少还随了我永乐十二年北征,不过之前那一批不少补到了京师三大营如今这一批是年初从各卫所再次选出来的。我也好几年没有去大阅了,若有人才,倒是该简拔几个张越身在兵部两年对于京营京卫的情形也颇有了解。洪武中置锦衣卫、旗手卫、府军前卫等上十二卫,永乐中复置燕山左卫、燕山右卫等上十卫总共是上二十二卫,全都隶属上直卫亲军指挥使司。其中府军前卫可以说得上是命运多桀。

    府军前卫在洪武上十二卫中原本排位第三,统领幼军的选拔刮练,若正式成为前卫卫士,则称带刀官,轮番带刀入宫侍卫。然而。由于和蓝玉案有牵连,府军前卫在洪武年间横遭屠戮,一度罢废不设,直到永乐十三年,朱林方才下旨为皇太孙遴选幼军,重设府军前卫,又置了各级官属,由都督薛禄统率。更重要的是,它专为京师三大营输送后备兵员。

    尽管府军前卫掌带刀侍卫事,营地校场却在皇城之外。张越跟着朱瞻基出了东华门东安门,上马疾驰了约摸一刻钟,就到了位于京城东北角的府军前卫校场。此时,得到消息的上下军官都早早迎了出来,内中但见旌旗飘扬军容齐整,而一应军官几乎都不过三十岁。陪着朱瞻基走上校阅高台的时候,张越看着那清一色的宝蓝色杵袄,不禁想起了宣府大校场。

    “元节,可还记得你当初下江南时,我借给你的那四个人?”

    “当然记得!”张越一下子回忆起在松江府客栈中的惊险一遭,当即笑道,“别人以讹传讹说我是什么神射,其实比起他们几个来,我那时候不过是走运罢了。他们四个武艺精熟,又忠心耿耿,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不是好手,我又怎么会借给你?比起汉王的天策卫,赵王的常让x护卫,我的府军前卫可是不差毫分!”

    朱瞻基得意地一笑,随即便在居中正位上坐了下来,又朝左边侍立的府军前卫五位指挥使微微颌。

    门纷纷下毒整军安排校阅。他方才侧头看着张“你之前给皇爷爷的那个条陈,皇爷爷转给我瞧了。此次北征虽重创了兀良哈人,但阿鲁台远遁,主力未损,恐怕仍不死心,所以把大宁三卫重新调回故地的事,皇爷爷已经着手筹备。你今天恐悄也应该想到了,所谓赞读,不过是给你一个名义。府军前卫是我的亲军,实质上却是三大营的后备,所以极其重要。你之前的条陈不是提过兵事么,这一次不妨在府军前卫试一试。这里毕竟是府军前卫,你做什么,我都可以说是皇爷爷的意思,你可明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张越怎么会不明白。然而,这实在是和他满心以为的悠闲生活相差太远,因此,他不由得愣了一愣。想到祖母离去时那挂在嘴边的笑容,想到父亲的期许和期望,想到杜绾那天开的玩笑,他渐渐回过神来,遂在旁边微微躬了躬身。

    “殿下放心再明自了。”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朱瞻基心中一松,便惬意地往后靠了靠。他从小就被严格督促着上进,要说文,他对熟读经史阅览无数,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乐意被那些饱学大儒逼着勤奋。至于骑射武艺,尽管之前北征那次遇险的经历实在是刻骨铭心,但倘若是没有别的因素夹杂其中,他其实更喜欢驰骋在马背上的感觉。就好比这府军前卫他一直都关注着可从来被那些讲读官管着,不能直接插手人事。

    若非朱林点头,恐怕他来看大阅也会被人劝得不能成行。

    在号称天下第一的宣府大校场上看过好几次校阅,又在跟随北征时见过几个万大军的规模空前的大阅再加上曾经在电视里看过国庆阅兵式此时此刻站在高台上俯视这一场阅兵,张越已经没了多少惊叹的心情,只是习惯性地估算战力兵器数据。

    虽说比起精锐的宣府三卫少了几分真正的血气杀气,但府军前卫的素质看上去还不错。至少此次拉出来大阅的这一千人绝对是质素一流。毕竟,京师不像宣府,能够拥有长十几里的教场,如果真把府军前卫所有人都拉出来这小小的校场只怕就要撑爆了。

    大阅之后,朱瞻基很是满意,遂招来所有军官嘉奖勉励了一番,各赐钞币若干。见这些人个个面露喜色,他便指了指张越说:“网网尚未对各位说这是原兵部武库司郎中张越,想必大家都听过他的名字。

    如今他是我的赞读,奉旨侍兵事。府军前卫既然是专为我练的习技幼军好几年没动却不行,从今天开始每半月我会亲自校阅一次。”

    既然是宿卫皇宫的带刀侍卫,这府军前卫上上下下的军官自然最是消息灵通不过哪里会不认识张越。然而,听到最后一句话,领头的几位指挥使还是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连忙弃口说道:“殿下,若无皇上旨叭,”

    “若无皇上旨意,我也不会来此。”朱瞻基面色一冷,随即站起身来,又淡淡地问道,“我倒是忘了问你们,镇抚房陵哪里去了?今天别人都来,何至于他这个出身东宫的竟是不来?回头记得告诉他,这府军前卫若是不成,他便没地方可去了!”

    张越也已经许久没见过房陵,此时立时回想了起来。然而,这斤,场合不适合他多说什么,因此一路陪着朱瞻基回到了皇太孙宫,他方才开口询问,结果朱瞻基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原本觉着他踏实稳重,谁知道竟是被母亲无意中瞧见他和一位宫人拉拉扯扯”,元节,这些上什么都可以错,就是不能错交了朋友,你可得留心一些。孙翰倒还是个实诚人,只不过他父亲这一次随北征乏善可陈,骑射功夫更是低劣,皇爷爷很生气,要不是孙翰值宿卫从无差错,恐怕连他也要受牵累。皇爷爷最讨厌的就是勋贵后代不争气,孙亨太不像话了应城伯孙亨之前骑射比赛失利,被解了兵权,张越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并不觉得奇怪。然而,朱瞻基字里行间的意思竟是说房陵和宫人有私,这却让他极其吃惊。然而,面对正在恼怒上头的皇太孙,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固然不假,但自从房陵入了东宫后,也曾见过他好几次,并未露出丝毫轻浮自大,怎么可能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如今还不是时候,等过了祖母丧期,他一定得去寻着人仔细。

    比:今天有人告诉我,有人在其他书的书评区骂这本书。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些人真是闲得慌,我开始写书也不是一两天了,一向都是遵照自己的想法去写每。想闹腾的人尽管闹腾,但是我决不会按照别人的意愿来写我的文字!我就是我!此外,致所有爱护本书的人,谢谢你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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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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