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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愤怒烟圈     无上刀锋txt下载     无上刀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章 我们是朋友

    历史往往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改变进程。

    就像当年的岳定王如果没有为先生披上那件外套,就不会有之后的手持草屑碎了万垒城墙。

    就像大周的匹皇帝,如果不是因为闲的蛋疼,就不会去征讨西域,就不会有大周的亡国一般无二。

    沈井的死不知道会不会改变历史进程,但无疑的确改变了翼州目前的现有格局。

    一日之后,盛唐上下,无论是边缘村落,亦或者雄城边关都出现了一张画像,绍荣的画像!

    然而,绍荣的容貌太过普通,普通到你死死的去看,铭记了半柱香的时间,转过身,脑海中的容貌便只剩下了模模糊糊,这实在太过恶心人。

    绍荣似乎唯一具备的杀手特质便是那张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脸。

    而他,自然也不会在盛唐的杀手之中有什么响亮的外号,因为这不是流行在盛唐中的小说传记。

    有名号的杀手,除了**,便是即将变成尸体的**。

    所以,无名无号的绍荣一旦离开翼州,对于盛唐官府来说便真的无迹可寻。

    然而此时,这名盛唐的头号通缉犯,正在极为认真的撕扯着口中的牛肉干,傻不拉唧的叫着:“好吃,好吃。”

    他的赞美很快得到了张小刀的回答。

    “好吃你妹啊!”

    “呃,我没有妹妹。”

    张小刀翻着白眼,不再理会绍荣,而是来到刚刚在溪流中盛出一碗水的吴大雄面前,忧心道:“大雄哥,我觉得我们应该投案自首。”

    虽然投案自首这个名次有些新鲜,但吴大雄听懂了,法义小和尚听懂了,咀嚼着牛肉干的绍荣也听懂了。

    “不行,一旦我们被抓住,玄天馆会立刻将我们仍进死牢。”

    “我们是边军儿啊,我们背后还有李毅这座大山啊。”

    绍荣看了看荒山野岭的风景,毫不在意的吐出了一口根本咬不动的牛肉干,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叫张小刀?”

    张小刀回过头来:“刀你妹啊!”

    “怎么说我们都是一起喝过酒的朋友,干嘛你妹你妹的,我真的没妹妹,不过我和风月馆的**很熟,哪天给你介绍两个妹妹?”

    “妹你妹啊!”张小刀再次喷道。

    绍荣无奈,挑着眉头问道:“我奉劝你一句,这事儿最好不要牵扯到大将军,因为很敏感,沾边的人,都会惹上一身骚。”

    张小刀回头气愤道:“我他妈现在就一身骚了,不用说,现在翼州的所有驻军都在深山野岭中搜索,在他妈和你在一块儿混,小命不保。”

    绍荣挠了挠头,又将一块牛肉干放在了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其实我应该杀了你们。”

    话语虽然含糊不清,可这句话一出,似乎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已不在。

    绍荣的拳头很大,实力很强,张小刀与法义小和尚深有体会,至少目前看来这位有些二百五却真的强的不像话的刺客实在非三人联手所能低档。

    或许法义能不死,但张小刀与吴大雄必然死的妥妥的。

    想通其中脉络,张小刀立刻毫无节操的见风使舵道:“大哥,别闹,咱们可是有过喝酒的交情,再说你去沈府不还是我给你带的路吗。”

    绍荣咽下了牛肉干,缓声道:“呃,我当然不会杀你们,沈井是各方角力的牺牲品,我杀了他没半点屁事,要杀了你,大将军不得杀进我家?更何况小和尚的师傅,更是我招惹不起的人物。”

    张小刀吁出了一口气,看了看一脸笃定的法义和尚问道:“现在咋办?”

    法义用小拇指极没有高僧形象的扣了扣鼻子,道:“小刀,你担心多了,我们躲在那边也没几个人看得清我们的脸,咱把马车毁了,换身衣服,谁能认的出来。”

    张小刀一想也是,当时情况一片混乱,他与和尚的速度极为迅猛,中途没与人交手,那有人能知道他俩是谁?

    绍荣这时抬起头,好奇的问道:“你出边军,是准备进翰林?”

    张小刀无心闲聊,正想着要如何乔装打扮,毁尸灭迹,绍荣继续道:“记得替我向那桃花眼问个好。”

    张小刀那知道桃花眼是谁,法义和尚却是在盛京厮混到大,转头看着亲手帮自己报了仇的绍荣问道:“你认识桃花眼?”

    “一起嫖过。”

    于是,吴大雄一口把水喷了出来。

    他虽然不混迹盛京,但那能不知道天下那有数的年轻人中盛唐的翘楚人物,好奇问道:“他还用去嫖?”

    绍荣略做思考,道:“他说,窑子中的姑娘与京城的大家闺秀,就像是一碗豆花与一道精致的菜肴,**致菜肴需要很多讲究,但豆花不同,简单,便宜,还管饱。”

    “这什么歪理邪说。”吴大雄痛斥道,对于他来说窑子中的姑娘已经足够漂亮,大家闺秀更是不敢想象。

    “闲扯够了吧?”张小刀眉头一挑,严肃问道:“你不是打算一直跟着我们吧?”

    绍荣闻言摇头道:“不会,明早我就走,到时你们好自为之,希望下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会是在你们站的很高的时候。”

    说着,绍荣还站了起来,拍了一下张小刀与法义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道:“到时,我也沾沾光。”

    对于这种二百五的举动,张小刀只能更为郁闷。

    与绍荣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却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很怪的人,具体那怪张小刀说不出来,可能是战斗与平时的反差太过惊人。

    法义和尚倒是心思纯净,没有多想,回答着:“回去后就要爬塔,不知要爬几年。”

    绍荣笑了笑道:“以你的资质,应该总有爬上去的一天。”

    张小刀又听的莫名其妙,虽然他在边军的两年中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颠覆性的认识,但很多东西仍然不是他现在这个层面可以接触的到的。

    法义这时转过了头,看着绍荣道:“沈井是我的仇人。”

    绍荣不知其秘闻,先是‘啊’了一声,却听法义道:“虽然我知道他当年也是公事公办,自身并没有什么罪大恶极,但仇人就是仇人,帮我杀了仇人的,自然就是我的朋友。”

    “所以,我们是朋友。”

    绍荣点了点头,很自然的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这时,两人看向了张小刀,张小刀看了看吴大雄,吴大雄这时不经意间使了个颜色,让张小刀立刻明白这里谁的拳头最大。

    于是,张小刀和吴大雄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由内而外,从下往上的说道:“我们是朋友!”

    这个夜里,林间的月色很亮,张小刀迎着月光的脸颊上笑容中透着狡黠,但他不会想到,他这一句玩笑似的朋友,在未来换来的是两肋插刀,刀山火海!

第91章 巧遇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人这种生物。

    而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拥有一些看似是朋友的朋友。

    绍荣没有朋友,即便是看似也没有。

    因为,他的身份,他的背景注定了在他身边的人除了那几位长辈之外,便全是利益相关者。

    人与人的关系一旦涉及到利益,便不会存在真正的友情。

    所以,绍荣这辈子从来不知道友情是何物。

    然而,九阳城中他看到了那个长相与他一般平凡无奇的张小刀,然后,认识了那个背景有些吓人的小和尚。

    在逃亡时,他吃了张小刀的牛肉干,与小和尚一起啃了大葱,与吴大雄一起飙出了脏话,这对于绍荣这种怪人来说,竟然是一生中最美妙的经历。

    所以,他真的拿小刀三人当朋友!

    所以,在翌日阳光洒满悬坪时,他离去的脚步格外欢快,一边咀嚼着牛肉干,一边挥着手。

    悬坪下已经将马车毁掉,小和尚的光头已被遮起,三人也在傻了吧唧的挥着手。

    这时,小和尚的心声是:“又交了一个朋友真好。”

    吴大雄的心声是:“你们确定这位真的是将翼州节度使刺杀的绝世高手?”

    张小刀洋溢着极假的笑容,心中念着:“可算把这妖孽送走了,希望再见不相见啊。”

    绍荣就这样走了,没有一丝的离愁情绪,改头换面的三人也出了荒山,一路看到了无数官兵。

    没有人会怀疑三人,不仅仅是因为遇到哨卡后吴大雄果断的出示边军腰牌,更因为他们并不是驻军的搜索目标。

    三日后,三人一路行至翼州十里亭。

    十里亭是九阳城以北抵达灵隐县的必经之路,设有盛唐驿站,自然也有驿站中鲜明的特色—大碗茶。

    初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春风刮得茶字旗猎猎作响,简陋的十来张小桌上人并不多,连续赶了三日路张小刀三人落座后,立刻有小二前来招呼。

    张小刀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自边关出来后进酒馆碰上了泪流满面的小和尚,进了九阳喝点酒碰上了现如今盛唐最牛逼的通缉犯。

    所以,有些阴影的张小刀惴惴不安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看到了一名女子,一名长得还算好看的女子。

    女子身着墨绿色淡雅长裙,脸蛋未施半分胭脂,却黛眉如画,樱唇丰盈。

    女子也很高挑,张小刀觉得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分。

    在女子的身边坐着一名小丫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也算普通,只是脸蛋未免太过可爱了一些吧?

    小姑娘的面容犹如粉雕玉琢,胖嘟嘟的脸蛋上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眸子,黑白分明,每每转起都有皎洁之意流出,聪颖可人。

    而这桌上除了小女孩和漂亮女子外,便是一名老人。

    老人在靓丽最女与女孩中绝对是会被人忽视的那个人,她的样貌平凡,脸部皱纹不多,隐有红光,却露出了疲态,穿着粗布麻衣更是没半点出奇。

    但张小刀却在看到这名老人后,觉得这三人也不简单。

    不知是前些日子在酒馆遇到的事情太过离奇,还是张小刀在看到老人后本能的觉得有危险,大碗茶还没上,他便道:“解渴就走,免得麻烦上身。”

    法义小和尚带着极其别扭的斗笠,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客人,然后微微张开了嘴巴道:“二姑娘?”

    对面桌那漂亮女子抬起眸子,丝毫没因为姑娘前面加了个二字而生气,本来没有神色眸子中出现惊喜情绪,轻声道:“小和尚?”

    法义立刻站了起来,不顾小二端上了大碗茶,来到了二姑娘的面前问道:“二姑娘,你怎么在这?”

    对面桌的小女孩抬起了头,老奶奶也抬起头,她们没有开口,显然是不认识与二姑娘相熟的小和尚。

    张小刀轻扶了下额头,暗想着要不要这么巧?

    这时,长相俏丽的二姑娘已经拉住了小和尚的手,顺口介绍道:“浮屠寺法义。”

    老奶奶眯起了眼睛,恍然大悟然后不自觉的看向了法义小和尚脑袋上的斗笠,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这里面是光头?”

    小女孩很捧场,立刻拍起了巴掌道:“我要看光头,我要看光头。”

    法义和尚略显尴尬,但看着小女孩渴望的神色却下意识的摘掉了斗笠。

    张小刀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一切,法义小和尚永远不会考虑到,那日逃出九阳唯一可以让人辨认的光头,更不会考虑到他的光头出现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张小刀喊着。

    法义和尚却已经摘掉了斗笠,露出了锃亮的光头……。

    大碗茶摊位中为数不多的十几人看清了这光头,然后没有张小刀预想中的情绪,继续喝茶。

    小姑娘拍着巴掌,似乎看到光头很是高兴。

    老奶奶却问道:“为什么不?”

    张小刀还没开口,法义和尚便道:“呃,忘记了,我们惹了**烦。”

    对于这种后知后觉,张小刀有一种自刎一谢天下的冲动,而这时老奶奶似乎听力不是太好,道:“既然是熟人,一起坐。”

    小姑娘立刻捧场道:“一起坐,一起坐。”

    张小刀与吴大雄很是无奈,却还是端起大碗茶与老中少三位女子坐在了一起,但张小刀却毅然决然的将斗笠又扣在了法义小和尚的脑袋上。

    “惹了什么麻烦?”这时面露慈祥的老奶奶才和蔼可亲的问着。

    张小刀为了堵住法义小和尚的嘴,立刻道:“小事,小事。”

    老奶奶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却将目光锁定在了张小刀斜跨的长刀上。

    长刀并未露出漆黑的刀鞘,被各色的布条裹起,但她的目光似乎却可以穿破布条。

    “落雪?”

    吴大雄与张小刀抬起头,有些愕然。

    能一眼认出这刀的人,在天下间很少,但老奶奶似乎根本不用去看,只是目光锁定便能感觉到那熟悉感,所以一口道破了长刀的名字。

    “奶奶,您?”

    “黄贞凤和我很熟。”老奶奶极为淡然的说着。

    张小刀和吴大雄却不得不郑重道了声:“前辈。”

    二姑娘笑了笑,看着法义小和尚道:“闻名天下的法义小和尚,与今日边军红人张小刀怎么会走到一起?”

    张小刀再次愕然,他从不知自己的名字会被其他人知晓。

    可实际上,在陛下钦点进京面圣后,他的名字早已经传遍了盛唐上层人士的耳中,并且牢牢记下。

    老奶奶能认出落雪刀,二姑娘可以叫出他的名字。

    这种感觉谈不上有多美妙,但的确可以满足每个人内心都会存在的虚荣心。

    只是,张小刀还是好奇的道:“奶奶认识我师傅?”

    老奶奶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道:“何止是认识,当年老娘差点就没嫁给那断臂老头儿。”

    如此光明磊落的说出当年的情分。老奶奶应该是一个性情中人,不会在意旁枝末节。

    可得到这一结论后,张小刀仍然觉得诡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二姑娘轻声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灵隐县,然后返京。”

    “哦?正好顺路。”

    张小刀问道:“去灵隐县做什么?”

    “吃。”小女孩率先回答,说完抹了抹自己的嘴角,似乎很馋嘴。

    灵隐县是冰雪猎乡,但也从未见过不远万里去吃野味的。

    张小刀暗自想着,莫非这两年灵隐县的商业有发展壮大了?

    …………

    …………

    在张小刀喝着大碗茶与三位奔着野味而来的老中少三位女子讲述着灵隐县时,九阳城发生了一件事情。

    有间酒馆,今日门厅冷落,据说清晨时掌柜连带小二全不带去了县衙,具体何时尚未可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有间酒馆的掌柜与小二本来并不害怕什么,但当看到数十名玄天馆的黑衣执事不由得有些发怵。

    负责盘问的是九阳城玄天馆坐馆王姑娘。

    王姑娘身着红色长袍,与黑衣执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容貌不俗,笑起来嘴角会出现两个酒窝,给人一种亲切感。

    可她今天并没有笑,看着眼前肥硕的掌柜,枯瘦的小二,只是机械式的问着问题。

    “记得节度使被刺杀的哪天吗?”

    “记得,记得。”

    “记得,你的店里来过什么客人吗?”

    “大人,酒馆每天都有很多人,这我怎么记得。”

    “那你记得有个光头吗?”

    小二这时拍了下脑袋道:“这个我记得,当时酒馆人太多,就在外面摆的桌,有个光头在其中。”

    “很好,他们是几个人?”

    “三个。”

    王姑娘簇了一下眉头。

    “不对,不对,是四个。”

    “怎么说?”

    “最后一个人是后来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在一起喝的酒。”

    “最后来的那人你记得长什么样吗?”

    小二回想了一番,然后道:“很普通,很普通。”

    王姑娘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张画像问道:“是他吗?”

    小二盯着画像过了足足有半响时间道:“应该是,但他长得实在太普通,我也不确定。”

    王姑娘点了点头道:“稍后会有人来盘问细节,你们实话实说就好,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掌柜与小二立刻感恩戴德。

    王姑娘带着画像走进了回廊中,立刻黑衣执事默守在一旁,她轻声道:“找刺客很难,但找光头不会特别难吧?”

    “大人说的极是。”黑衣执事立刻退了下去。

第92章 如今的灵隐县

    灵隐县迎来了初春的生机勃勃,仿佛是一夜之间县城中的花草树木就开始萌芽。

    王大牛仔细的看着自家院子中在泥土之中挣脱出的春芽,簇起了眉头,然后蹲下了现如今极其宽阔的身子,看的更加仔细。

    两年的时间中,灵隐县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更加富裕。

    这要源于朝廷对周中息的信任以及照顾,而这种信任与照顾又自然源于灵隐县的那次大变,与周中息今生都要留在灵隐县的誓言。

    如今的灵隐县,已经不仅仅翼州的出产野味的大乡,因为一年前的翻修,县令周中息极为明智的在村口修了许多野味摊口,如今前往灵隐县的直奔着吃野味的大家大户已经越来越多。

    王大牛并没有参与其中,因为这两年来他都在靠山!

    仍旧是那一招,练习的地点却从小树林换到了灵隐县西头的无名大山。

    这山中树木曾经很粗壮,但现如今却显得有些荒芜,甚至灵隐县翻修时一度来捡县城的木材。

    王大牛用了两年的时间,在这座无名大山的北侧靠出了一片空地,灵隐县人每每看到那座大山上北面的突兀都会感叹,真他妈难看,但也不得不佩服王大牛的毅力。

    今天,看完嫩芽后的王大牛依旧来到了无名大山上,然后放下了带来的一壶清水,脱光了上半身的衣物。

    **着上半身的王大牛脸上的憨厚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肃穆。

    王大牛的身体一直很好,现如今更好。

    他**的半身肌肉犹如铁铸一般坚硬,每一块肌肉都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爆发力!而他的后背则更加可怕,无数次的撞击铸就了纵横交错的伤痕,由于上横太过繁密,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这便是他两年来的成果,只是今天脱掉上半身衣物的王大牛没有第一时间大喊一声:“我靠。”

    而是来到了已经倾斜了三分之一的树木面前,看着即便已经被摧残的即将倾塌的树木仍旧长出了嫩芽凝视,沉思。

    这天是王大牛老父亲已经患病的第三十二天,这天下山后,王大牛不再山上。

    因为他知道,悟透了的他随时可以将那座无名大山的树木全部靠塌。

    这便是他的道!

    道这个字看起来有些虚无缥缈。

    但对于气炼者来说,能够参透或者悟透一些东西,必然会大幅提高战斗力。

    张小刀曾经被黄贞凤带着看过春,曾经在荒山见过山石倾塌,而王大牛也紧随其后,因为父亲的病重,春意的盎然看透了那其中的意。

    回到家中,打了一盆洗脚水的王大牛,走进了已有两年没升起浓烟的铁匠房,看着眯着眼睛日渐苍老的父亲,没有开口,却挽起了父亲的裤脚。

    父亲的脚满是褶皱,看起来说不出的苍老与丑陋,王大牛将其放入其中后,轻轻揉搓,老父亲睁开了双眸轻声道:“大牛,等我死了,你就出去看看吧。”

    王大牛没有吭声,听着父亲言语中对生命的释然,笑了笑,仍旧憨厚。

    “小刀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亦晨那小子听说在九阳城混的很风光。”

    “小刀比他强。”王大牛肯定的说着,不知是在说现如今张小刀混的比刘亦晨强,还是本身就强。

    “有些事情看淡些,人生就是一出戏,当你快死的时候,你就明白,其实什么事情都很小,芝麻绿豆那般小。”

    王大牛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而这时,院子的篱笆外却走来一名青年。

    青年长得很是俊俏,在加上身着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看起来更加气派。

    但他越过篱笆时却小心翼翼,走到铁匠铺后,立刻变换了一张脸,热情道:“大牛哥,你在吗。”

    听到这声音的王大牛簇了簇眉头,知道来人是刘亦晨。

    刘亦晨于一月前返乡,成功进入玄天馆的他反乡自然风光无限,只是表面上的身份却是祥福记的大掌柜。

    回乡后的刘亦晨很受欢迎,他也早没了两年前的浮躁,做人做事面面俱到,得到了乡里乡亲的推崇爱戴,即便家中有媳妇董瑶,求亲之人也是络绎不绝,竟是甘心给他当小妾。

    只是,自从回乡以来,他都没有来过王大牛家,而王大牛自然也不可能去上门摆放他。

    而无论街坊邻居如何羡慕他,他总觉得还差了那么一层意思,昨夜他想明白了这层意思,他知道他希望王大牛可以正眼看他,最好是用那羡慕极度的眼神看他。

    王大牛没有拒客于千里之外,只是说了一声:“进。”

    刘亦晨走进了还算整洁的铁匠铺之中,看到了身材格外宽阔的王大牛,看到了王大牛病重的父亲,然后放下了九阳城有名的桂花糕,轻声道:“大牛哥,伯父。”

    王大牛抬起眸子,点了一下头。

    这时老父亲道:“我乏了。”

    王大牛点头,推着父亲回了隔壁的住所之中,然后反身回到了铁匠铺,没有沏茶,只是拉过了小板凳,看了看刘亦晨仍旧没有吭声。

    “大牛哥,我混的不错,有没有兴趣来九阳城?”刘亦晨开诚布公的说道。

    王大牛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刘亦晨则期盼得看着他,希望能从他的双眸中看到‘巴结’二字。

    可显然,王大牛不会出现这种情绪,只是问道:“去那做什么,去卖桂花糕?”

    刘亦晨轻声一笑,然后拿出了一块黝黑的腰牌。

    腰牌上有一字‘玄’王大牛不知代表什么意思,却听刘亦晨道:“其实我是玄天馆的人,在祥福记当掌柜只是一个皇子,我为盛唐官府办事。”

    王大牛眯起了眼眸,虽然玄天馆这三个字有些陌生,但他也记得听说过玄天馆便是盛唐气炼者的执法机构,很是厉害。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王大牛笑了笑道:“我不过只是一个猎户,那有资格进玄天馆。”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再说,我这半斤八两,现在可能连你都打不过。”

    “打不过我是应该的,只是你总不能窝在这村子中。”刘亦晨自信满满的说着,不知为何格外渴望王大牛那张憨厚的脸上出现渴求的神色。

    王大牛咧嘴笑了笑:“两年了,你都回来了,小刀怎么还不回来?”

    刘亦晨的脸色一变,王大牛继续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对卖桂花糕没兴趣,对玄天馆也没兴趣。”

    刘亦晨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了。”话毕,转身走出了铁匠房。

    …………

    …………

    张小刀此时并不知道刘亦晨正在拉拢王大牛,他正与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对视。

    小女孩的名字叫做唐淼淼,二姑娘就叫二姑娘,而那名奶奶的名字张小刀也无从知晓,只叫其奶奶,这样似乎显得更亲切一些。

    保持着斗鸡眼的姿势,张小刀渐渐感觉到了眼中的干涩。

    最终,他败下阵来,有些垂头丧气的道:“我输了。”

    唐淼淼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伸出了粉嘟嘟的小手道:“牛肉干。”

    张小刀无奈的拿出牛肉干,仰天长叹,似乎比斗鸡眼输给小姑娘这事是一种打击。

    唐淼淼笑了起来,犹如月牙般的眼眸自然而然的弯曲,兴致勃勃的咀嚼着牛肉干,含糊道:“小刀,你为什么叫小刀,你的刀明明很大啊。”

    这是张小刀三人与唐淼淼三人结伴前往灵隐县的第一天夜晚,没有客栈只好在荒野中扎营。

    一路相处下来,张小刀发现了一个细节,无论是与法义小和尚相熟的二姑娘,还是与自家师傅有一段情愿的奶奶都对唐淼淼呵护备至。

    这证明唐淼淼的身份绝非普通,但不普通到什么程度,便不得而知了。

    张小刀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孩子缘,但唐淼淼一定很好吃,所以她闻到了张小刀行李中的香味,便缠住了张小刀,以各种游戏的方式虐待张小刀。

    渐渐的输了多少牛肉干张小刀也不记得,但两人却建立起了莫名的友谊。

    “因为我怀中有把小刀。”

    “那里,那里,我看看。”唐淼淼瞪大了眼睛,极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可爱之极。

    张小刀拿出了杀猪刀,唐淼淼却道:“嘁,好脏。”

    张小刀坐在顽石上,看了看今天的夜色,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为什么叫唐淼淼?”

    唐淼淼簇了眉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后道:“我听我娘亲说,我五行属火,所以起了六个水,来中和一下。”

    “你娘亲也不怕六个水把火浇灭了?”张小刀打趣道。

    借着月色,唐淼淼扬起了半个脸颊,疑惑道:“是啊,我娘怎么不怕呢?”

    “很晚了,等会二姑娘来找你了,快回去吧。”

    唐淼淼摇头道:“不要,要不你给我讲故事吧,我很无聊啊。”

    “然后?”

    “我当然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听故事。”

    张小刀无奈的想到,果然还是坑牛肉干来的,索性拿出了仅剩的一袋牛肉干,放在了唐淼淼的面前。

    唐淼淼问道:“故事呢?”

    “故事不重要,牛肉干才重要吧?”

    “都重要!”

    “可我不记得什么故事了。”

    “不可能,你一定记得。”

    “那讲《灰姑娘》?”

    虽然唐淼淼不知道灰姑娘是啥,但还是兴致勃勃的点了点头。

    于是张小刀清了一下嗓子,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能不能换个开头?这明显是哄小孩的啊!”

    “你本来就是小孩啊。”

    “好吧,那我们直入正题好吗?”

    “好,在很久很久以前…………。”

第93章 尘暴

    童话故事对于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女孩来说一向具备很强的杀伤力,唐淼淼亦不例外。

    不知是夜色渐深本来明亮的星光全部被乌云遮住,还是气温降低将本来温和的春风变得有些凉意,唐淼淼钻进了张小刀的怀里。

    她的姿势极其自然,用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抵住了张小刀的胸口,用右手搂住了张小刀的腰间,然后将裙下的小腿搭在张小刀的腿上,似乎这样的姿势对于她来说最为舒适。

    张小刀也很自然,一边说着依稀记得的童话故事,一边用右手拍打着唐淼淼的小脑袋,困意渐盛。

    不知何时,张小刀的眼眸开始耷下,然而故事还未讲完。

    唐淼淼本来闭起了双眸伴随着疏而长的睫毛颤抖而睁开,双眸中一片清醒,问道:“后来呢?”

    张小刀听到这三个字之后算是清醒了些,便道:“不能参加王子的舞会,她很伤心,很难过。”

    “然后?”显然唐淼淼的好奇心极重。

    “然后,有一名仙女出现了,帮灰姑娘开了外挂,于是南瓜变成了马车,老鼠变成了车夫,并送了她一双水晶鞋,并让她成功的参加了舞会。”

    小姑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作为一名捧场王,她自然而然的又问道:“在然后呢?”

    “但是,仙女提醒她,仙术只能保持到三更十分,所以她必须在这之前离开。”

    “参加舞会的灰姑娘,果然迷住了王子,但三更到来仓惶间留下了那双水晶鞋。”

    “后来呢?”

    “王子很伤心,派了很多亲信去寻找,找出了唯一能穿上这双鞋的灰姑娘。”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是啊,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张小刀笑着道。

    “这个故事的意义是什么?”唐淼淼簇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让张小刀有些错愕,他从未想过为什么灰姑娘的故事能够流传的极光,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却并不难,但有些事情说穿便毫无美感,所以他扯蛋道:“这个故事再次证明,无论是童话还是小说,主角都需要金手指。”

    唐淼淼当然听不懂金手指是什么,她也没深究这个问题,只是道:“我还以为,故事会很长,见识过了舞会的灰姑娘会从此走上人生的另一条道路。”

    “奋发图强的道路?”

    “当然,我母亲讲的故事都会传达很多意义,比如体现主角的坚强,比如会让你觉得自信起来,比如故事会让你觉得有勇气!”

    “你的母亲很有正能量啊。”

    “但这个故事,怎么给我的感觉是在不劳而获?”

    “呃,我觉得你的智商的确脱离了小孩子的范畴。”

    “不过,这个故事的结局很好,至少很舒心。”

    “呵呵,那就好。”

    “那在讲一个舒心的故事?”

    张小刀正想拒绝,却看到了唐淼淼闪烁的眼眸中满是渴望神色,只好道:“就一个?”

    “好。”

    …………

    …………

    事实上证明,唐淼淼的确拥有非同一般的智商,但也拥有孩童的贪得无厌,在张小刀讲完《白雪公主》之后,唐淼淼强烈要求讲一些智商高的故事。

    无奈之下逼出了张小刀的必杀技76集的《甄嬛传》……。

    果然,宫廷剧最适合在睡觉前讲述,在第三集时,唐淼淼终于渐渐睡去。

    晚风吹散了遮蔽星空的阴云,露出了璀璨的星辰,星光本不应该带来任何温度,但抱在一起的两人却感觉无比温暖。

    二姑娘悄悄走出营帐,悄悄的看了一眼两人后露出了笑颜,然后走回了营帐道:“睡着了。”

    奶奶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担心这位身份极其尊贵的天之娇女遇到任何危险,打了个哈欠道:“那咱们也睡吧。”

    一夜无话。

    清晨的曙光打在张小刀的眼皮上,让迷迷糊糊的他觉得世界一片红彤,于是便睁开了眼睛,感觉着胸口和腿部的酸麻,

    “喂喂,起床了。”

    唐淼淼听到了张小刀的声音,将本来埋在张小刀胸口的小脑袋埋的更深。

    张小刀将双手平放在有些露水的草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并不炙热的初阳,威胁道:“在不起床打屁股了。”

    唐淼淼悻悻的翻过了身子,双手抓了抓有些乱的黑发,不知为何小脸红的比天边初阳还厉害些。

    张小刀看着唐淼淼的脸色,想着就这样搂着孩子在外面露宿了一夜,不是生病了吧,于是他问道:“不是发烧了吧?”

    唐淼淼连忙摇头,可爱的脸蛋上面露羞涩,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向了不远处的营帐之中,看着已经醒来的婆婆与二姑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了?小刀欺负你了?”

    “没,没。”小姑娘的神色有些慌乱。

    “那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唐淼淼将胖嘟嘟的双手遮住了脸蛋,脸颊似冒火一般的感觉,实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奶奶开始肃穆了下来,慈祥的面容顿时变得有些吓人。

    唐淼淼知道奶奶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连忙娇嗔道:“真的没事,真的没事。”然后想起了张小刀刚刚的话语,她极为明智的道:“我可能发烧了。”

    二姑娘没有讯问,她略懂医术,只看这脸蛋便是发烧,无需在去号脉,心急火燎的翻起了行李,找出了培本固原,退热养身的药材。”

    很快,这依山傍水的临时营地中便升起了灶火,烧的自然是中药。

    小和尚与吴大雄也走出来帮忙,张小刀也紧张的走进了营帐内,关怀备至的问道:“来,我摸摸额头,看烫不烫。”

    唐淼淼更加心慌,立刻摆手,装作萎靡的样子躺在了软垫上。

    张小刀悻悻的收回手,挠了挠头,暗想着昨晚不冷啊,看来小孩子的身子还是受不起折腾,便匆匆走出营帐帮忙熬制中药。

    然而,他走出去后,奶奶却坐到了唐淼淼的身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没病,但是你到底怎么了,能与奶奶说说吗?”

    被揭穿的唐淼淼脸颊更是泛红,知道瞒不住奶奶,做贼心虚的先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然后,吐露出了事情的原委。

    “我昨天做梦了。”

    “什么梦。”

    “我梦到了我成了灰姑娘,张小刀是王子。”

    “灰姑娘?”奶奶错愕,根本听不明白。

    唐淼淼却一脸郑重的道:“然后,我成了白雪公主,张小刀成了唯一的小矮人。”

    “啊?”

    “后来更离奇,我成了甄嬛,张小刀成了陛下。”

    “甄嬛,陛下?”奶奶实在理解不了唐淼淼与张小刀的世界,便又问道:“这你和脸红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些人物都是恋人啊。”

    奶奶恍然大悟,然后开始了痴笑,越想便觉得越有意思,开始笑的前仰后合。

    唐淼淼越来越尴尬,直到奶奶道:“原来不是发烧,而是发骚。”

    唐淼淼的脸蛋更红,奶奶却笑着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语,道了句:“春天来了。”

    …………

    …………

    春天的确来了,数十匹行走在草甸之上的健马不用在吃那干瘪的荒草,不用吃,只是闻着嫩草的香气便觉得浑身上下全是力气。

    力气十足的马匹,载着十余位身着一身黑衣的玄天馆一路飞驰,抵达十里亭时,暂歇。

    其中为首的黑衣者摘下了斗笠,露出了还算俏丽的容颜,来到了茶字旗下方,然后看到了路过的歇脚者全部露出了敬畏的目光。

    不是谁人在盛唐都可以穿着一身黑衣,在盛唐穿黑衣的未必是杀手,却极可能是权柄滔天的玄天馆公职人员。

    玄天馆这三个字在百姓眼中并不是代表神圣,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是盛唐气炼者的聚集地,但这些年来玄天馆做过太过双手染血的事情,所以百姓眼中的玄天馆要被冠名词的话,必然是神秘,肃穆!

    也因此,百姓对玄天馆的人很敬畏,茶铺的小二也是老百姓,被黑衣女子点名后,自然变得更加敬畏,更加小心翼翼。

    “见过他吗。”王姑娘拿出了一副画像,语气中毫无语调,一味直接,让小二的双腿不由得有些颤抖。

    仔细搜索了回忆一番后,小二立刻摇头。

    “那你见过一个光头吗?”

    小二忽然想起昨日,那摘掉斗笠的光头,立刻点起了头道:“见过,见过。”

    “去了那里?”

    “东北,那边只有灵隐县。”

    王姑娘露出了笑容,随手丢了一枚银锭子,小二不敢接连忙想说些话,却被王姑娘的眼神制止,老老实实的收了银子。

    “去拿茶。”王姑娘轻声道,小二连忙走进茶铺,却好奇的偷瞄这位年轻漂亮,却是自己这辈子永远可望不可即的姑娘,发现那姑娘正在写字。

    写完字后,一只雄鹰自天而落,携带书信后振翅高飞。

    王姑娘带着手下喝完了大碗茶,数骑绝尘。

    小二也没觉得有何出奇,忙了一天后,坐在了木凳上,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在回想着那位姑娘的容貌。

    “真美。”小二傻笑了起来,却在这时听到了桌上大碗茶那残破的瓷碗与桌面发生的震动。

    于是,他好奇的看向了茶碗,但在这一个动作之后,他发现自己也感觉到了明显的震颤,不由得面露错愕。

    紧接着,自西方而来了尘暴,小二正要长大嘴巴之际,那速度极快,并席卷天地的尘暴便由远至近。

    然后小二看清了那不是尘暴,那是数千匹健马,那是盛唐的精锐骑兵!

第94章 家

    唐淼淼诚实的将一切都告诉了奶奶。

    奶奶自然而然的阻止了大家的忙里忙外,只是说偶感风寒,以用元气将其淬身,已无大碍,大家不必担心。

    奶奶的这番话自然不会引起怀疑,所以小女孩思春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被揭露。

    张小刀只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异,但也没深究的心思,因为他的家已经近在眼前!

    当天赶路至下午,站在老青牛身上的张小刀已经看到了灵隐县的模样,心中有惘然,有期许,有欢喜,却也有伤感,情绪瞬息间变得错综复杂。

    灵隐县被群山包围,即便初春已经来临,生机勃勃,但远方的那几座积累了数千年冰雪的大山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开化,露出青松绿柏。

    袅袅炊烟升起的灵隐县此时看似有些朦胧,鳞次栉比的建筑中却多了不少新房。

    张小刀展开笑颜,伴随着清风,眼前漂起了那缕银丝。

    银丝是与梁玄一战造成,即便到了今天仍旧未见黑色,这缕发丝漂在张小刀的眼前,顿时让他簇起了眉头。

    这让他想起了这两年间在边军厮混的日子,然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个灵隐县流血的夜晚。

    于是,他看向了北山,似乎看到了那座脏着老板娘与胖老爹的孤寂坟墓,心中不免阴霾难去,但他还是催促道:“快点,我们要到了。”

    灵隐县的县口,是名为‘纵’街的尽头。

    如今,这尽头处除了那不高的土墙之外,周围已经竖下了两座哨塔,看起来颇有戒备森严的模样。

    青牛与一辆看似并不豪华,但张小刀知道其中别有洞天的马车越过了那道土墙,然后一路碾压着新生嫩草,驶进了灵隐县中。

    两年前,这县城口并不繁华,但现如今,却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张小刀发觉自己有些不认识现在的灵隐县,四处都是兜售野味的商贩,甚至已经出现了现炒现卖这种商贩。

    还未进入集市,马车中的唐淼淼便似乎闻到了香味,掀开了布帘,跳到了二姑娘的身边,一脸的兴奋。

    小和尚也曾经在灵隐县呆过,看到这样的景象自然也是错愕了一番,然后道:“小刀,这是灵隐县?”

    张小刀笑了笑道:“先回我家吧,想吃什么,到那里在弄。”

    二姑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马车与青牛很快走进了集市之中,然后便有人出现在了张小刀的眼前,问道:“客官,住店不?”

    说话的人,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孩子,脸上还有些青春痘,看样子大概在是十三四岁左右。

    这让张小刀觉得有种莫名的穿越感,仿佛回到了前世的火车站,正待他想婉拒时,男孩又道:“客官,我家客栈床榻很大,很舒服。”

    张小刀又要开口,小男孩再一次抢先道:“各种野味一应俱全,绝对让您享受到宾至如归的待遇。”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和尚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似乎因为小和尚的笑声太过突然,太过大声,一向因为嘴皮子溜而无往不利的男孩错愕的看向了他。

    这时,集市哨岗上的黑面男子也注意到了自从开春以来每天都会发生的一幕,只是看着张小刀那张普通的脸颊,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了惊喜。

    “小刀!”皮肤仍旧黝黑的孙箭高喊了一声。

    这声音没有颤抖,却格外大声,没有什么思念的情绪,但却穿透了集市!

    张小刀抬头,看到了那座哨岗上的孙箭,然后洋溢出了笑容,用力的挥了挥手。

    然后,诡异的一幕就此发生。

    抄着野味的小贩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负责保卫集市安全的民团成员停住了脚步,村口出现了几声欢快的狗叫声。

    在灵隐县人全部停止动作的同时,来自翼州各地的商旅食客还在吵杂,只是下一秒发现了很多人开始静止,他们也不自觉的开始静止,四处张望,希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坐在车头的唐淼淼便看到了眼前的世界急速降温,变得悄声无息的诡异场面,于是她也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人类都会因为环境的变化,和身边人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狗不同,它才不在乎这个世界静止与否,在人群中穿梭的大黄狗旺财很快看到了张小刀,然后飞速本来,继而后蹄发力,越过了老青牛,扑进了张小刀的怀里,叫着:“汪汪汪……!”

    这并不是寻常的叫声,而是《爸爸去哪儿》这首歌开始时小星星的调调。

    张小刀用大手按住了大黄狗的头,两边的嘴角上扬到了极限的弧度。

    这时,终于有人大喊:“小刀,回来了!”

    然后,这样的声音开始蔓延传递,在极端的时间内回荡了数十次,数百次,传遍了全县城。

    那不认识张小刀的孩童,似乎想起了儿时童年的记忆,稚嫩的面容隐有激动的神色出现,不可思议的问道:“小刀哥?”

    …………

    …………

    灵隐县人骨子里不知为何都有股子刁劲,这在那流血的夜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后来无论灵隐县失去了多少亲人,活着的人都会顽强的重建家园,所以,灵隐县现在格外繁华。

    然而,张小刀对于灵隐县人有着不同的意义。

    大娘的心中记得儿时的张小刀总会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却每每在孩子群中独占**。

    中年大叔记得,张小刀提议建立猎人协会,也记得那年猎物贩卖一空后,每个人脸上洋溢出的笑容。

    小媳妇们记得,两年前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娃嫁给了张小刀。

    民团的战士记得,在哪天夜里,在民团三位领袖失败时,张小刀亮出了手中寒芒毕露的刀锋。

    而对那时的孩子来说,张小刀这个名字,便等同于偶像二字,在灵隐县便意味着一段传奇。

    所以,名字为二黑的孩子在得知眼前这名哥哥便是张小刀时,格外激动,格外亢奋。

    但无论二黑有多亢奋,他毕竟还小,所以他很快被淹没在了热情的县中老百姓的人潮之下。

    坐在集市中远道而来的商贩与食客莫名其妙的看着炒菜的大叔冲出了摊位,看着那群本来看似凶神恶煞的民团成员换上了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看着正在剁鱼的青年扔下了菜刀,看着他们冲向了现如今人最多的地方,不由得错愕惘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些人可以如此兴奋的事情。

    二姑娘与唐淼淼也很错愕,在遇到张小刀之后她们知道张小刀是灵隐县人,但绝计想不到张小刀的人缘如此之好。

    张小刀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看着眼前那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听到了一连串亲切问候。

    一股暖流在胸口肆意,抱着不停舔着自己脸蛋的大黄狗,张小刀高兴的喊着:“我回来了!”

    …………

    …………

    在县口,走回家实际上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然而今天张小刀想要走回家便格外艰难,不仅仅是因为热情乡亲们的簇拥,更因为他在刻意的放慢脚步,似乎回到那间肉铺对于他来说,需要一些勇气。

    但无论在漫长的路,总有走完的一时刻。

    一个时辰后,张小刀带着唐淼淼等人艰难的走到了家门口,与热情的老乡们暂时别过,转过头来才发现‘张家肉铺’的残破牌匾仍然挂着,那更为破烂的门槛上,仍旧是有些油渍的大门。

    推开尘封已久的木门,没有想象中尘埃满地,而是格外整洁。

    虽然,肉铺前门脸的屋子中已经没有了那股子猪肉味道,案板上也没有了菜刀,但却格外让张小刀觉得舒心。

    带着一众人进了后屋院落,仍然很是整洁,张小刀便知怕是邻居没事便会过来打扫一番,心中自然更暖。

    先招待唐淼淼等人放下形状,来不及追忆,王大牛便闯入了后院。

    正在帮忙收拾行李的张小刀抬起了头,看到了那壮硕的身板,与憨厚的笑容。

    于是,不用在过多言,张小刀与王大牛便熊抱在了一起。

    法义小和尚露出了笑容,然后展开双臂,喊了声:“大牛哥。”

    王大牛憨厚的与其熊抱,并打趣道:“怎么,还俗拉?”

    提起还俗,张小刀和吴大雄自然会想起落霞镇的翠花,不由得莞尔失笑。

    唐淼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立刻便问,法义小和尚当然一脸羞涩。

    最终耐不得小孩子的好奇心,吴大雄说出了落霞镇的故事,逗得大家笑翻了起来,冲淡了重逢时喜悦背后的往昔忧伤,留下的自然只是喜悦之情。

    此时,张家肉铺中欢声笑语,而已得知张小刀回乡的刘亦晨却一个人走回了那栋不知被扩大的多少倍,最早时有些漏雨的婚房。

    董瑶默默的坐在大堂口,看着刘亦晨归来,抬起头道:“小刀回来了。”

    刘亦晨露出看起来并不勉强的笑容道:“嗯,刚才我在集市口,但人太多,实在没挤过去。”

    “等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当然。”刘亦晨点了点头,继而道:“我带来的桂花糕还有些吧?”

    “还有些。”董瑶然后喜笑颜开的道:“我得先去打扮打扮。”说着,走进了厅堂深处。

    留在厅堂中的刘亦晨笑容变得僵硬,想着刚刚集市的场面,心中难掩的嫉妒冲上头脑,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自问道:“难道,我还比不上你?”

第95章 围城

    今天头疼,一章了。

    …………

    …………

    一只鲜活的肥鱼被按在了案板上不停的扑腾着。

    手持菜刀的王大牛并没有怜悯之情,用刀背狠狠的敲打鱼头处,不知是昏迷,还是死亡的鱼儿终于不再扑腾。

    王大牛的手法很利落,先是在鱼肚处划出了一条整齐的口子,掏出一些看似肮脏的器官,然后挂掉了鱼鳞,最后在鱼儿的表体处划出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撒上食盐,米酒放入盘子中腌制。

    然后,他开始用米酒,汤,醋等等调制酱汁,放入早已经沸腾的大骨汤中,汤汁迅速变色,继而沸腾传出了淡淡的香味。

    张小刀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然后赞叹道:“有进步啊。”

    可站在张小刀身旁的唐淼淼与法义绝对不会有这种赞叹,他们的口水已经快流淌了出来。

    王大牛憨厚的笑了笑,似乎对于小刀的夸赞有些羞涩。

    张小刀拿起汤勺,尝了一口老汤,然后吧唧了一下嘴,立刻惹来唐淼淼与法义和尚的不满,于是两人也吵吵着要喝汤,然后再也停不下来。

    熬制的老汤被添了水,鱼儿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被放入其中,鲜味混合着老汤的味道变为了闻着便会流口水的香味,渐渐蔓延在了这不大的院落之中。

    黄昏临近,热情的街坊邻居送来了集市中绝对买不到的野味。

    王大牛也尽情的展现了这两年因为照顾老爹而日渐纯属的厨艺,而这些野味对于常年呆在盛京的人来说,自然是足够新鲜,足够好吃。

    晚饭后,不知是吃的太多,还是旅途的疲乏,二姑娘与奶奶便带着唐淼淼回了张小刀安排给他们的房间休息。

    而张小刀三人,自然便是喝酒叙旧。

    酒是灵隐县的酒,不算烈也不算淡,很是寻常。但人是经过生死后重逢的兄弟,即便酒水在淡,喝着喝着便也会醉。

    法义自然是不会喝酒,但不知是夜色太过迷人,还是两人叙述的往事,亦或者他与两人经历的往事太过迷人,总之法义和尚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在他觉得渐醉之时,张家肉铺敞开的大门再次迎来了客人,张小刀与王大牛齐齐看去,然后沉默了下来。

    王大牛沉默,是因为刘亦晨回来他根本没告诉张小刀。

    而张小刀沉默,则是因为他似乎不知再面对刘亦晨自己应该有何反应。

    最终张小刀还是露出了笑容,轻声道:“听闻你去了九阳,还以为你没回来。”

    刘亦晨笑了笑,带着已有少妇风韵的董瑶步入坐席。

    坐席是雅称,实际上只是一张破烂木桌上摆着残羹剩饭,几个人围坐而已。

    刘亦晨与董瑶坐入其中,张小刀拿出酒水填满,然后道:“好久不见,先喝一个。”

    面对张小刀如此坦荡,刘亦晨端起了酒碗,喝下一碗酒后,看着眼前逐渐成长起的儿时伙伴,灵隐县这四位均感心中情绪复杂。

    张小刀从来没有责怪过刘亦晨哪天夜里没有随自己并肩作战,但他做人做事坦荡,明白刘亦晨虽然当不了兄弟,当终归是朋友,所以拿出了自己的友好态度。

    王大牛不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王大牛憨厚老实,但却是一个黑白分明,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所以,即便喝下了一碗酒,王大牛也依旧没有吭声,继续沉默。

    “边军混的怎么样?”

    “还算不错。”

    刘亦晨虽然因为母亲留下的字条成功进入了玄天馆,但也不过只是外管,坐在糕点铺里当暗哨。

    他自然不会听闻,张小刀这个名字,更加不知道实际上在盛唐中的上层阶级,没有人会不知道张小刀的名字。

    所以,还算不错这四个字落入刘亦晨的耳朵中便是不怎么样,至少他觉得在边军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张小刀很难混出什么名堂。

    “还不错,不错到什么程度?”

    张小刀簇起了眉头,问道:“你呢,你怎么样。”显然觉得刘亦晨来这里似乎不是为了叙旧,更像是二十一世纪的老同学聚会充斥着‘显摆’二字。

    “我进了玄天馆,不过是暗哨,在一家还算大的铺子中当掌柜。”

    没有志得意满,很是平静淡然,但无疑这种口吻是刘亦晨经过深思后确定的口吻,这样才能显得他混的风生水起,却让人觉得风轻云淡,好生不张扬,却是最大的张扬。

    董瑶不知当年的很多事情,笑着道:“在喝一口,真的很想念你们。”

    张小刀笑了笑,与王大牛端起了酒碗,再次一饮而尽。

    喝完这口酒,张小刀:“今天不提往事,不提前尘,一醉方休吧。”

    王大牛拿起酒壶,斟满酒水,张小刀再次拿起酒碗道:“来,在干一个。”

    却发现刘亦晨的眉宇间有不悦之色看向了董瑶,董瑶不知他打断了自家相公,端起酒碗,豪迈的再次一饮而尽。

    …………

    …………

    人世间中人与人关系最为复杂。

    虽然是老友相见,但这顿酒喝下来,却没了儿时的四人偷偷喝酒时愉悦与欢快,不知是成长的悲哀,还是人心的悲哀。

    刘亦晨是这顿酒中最苦闷的那个人。

    他曾经开诚布公的与王大牛说过,他嫉妒张小刀,羡慕张小刀。

    所以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想着在某方面可以压过张小刀一头。

    事实证明,回到县城中,张小刀的风头直接盖过了他,即便县城里的人们不知道张小刀混的如何,但张小刀就是张小刀,就是那么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疼惜与关爱。

    他再次嫉妒,然后想在这次拜访中,用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压过张小刀,可张小刀却说了一句今夜不谈前尘过往,只是纯粹的喝酒。

    喝酒立刻就变成了最为苦闷的事儿。

    这顿酒直到喝到了深夜,这时无论刘亦晨在提什么怕是也没有人会听,因为大家都喝多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张小刀坐了起来,想着昨夜那顿无滋无味的酒索性一笑,然后开始了洗漱。

    在他悉数的同时,九阳城的玄天馆坐馆王姑娘也终于来到了灵隐县。

    灵隐县并没有给王姑娘带来什么新鲜感,她身后的三十余骑自然也没什么新鲜感,但他们的到来对灵隐县来说便是最强烈的新鲜感。

    从县衙走出的周中息没有身着官府,但却格外肃穆。

    对于灵隐县人来说,他们对盛唐官府不会存在太多敬畏,就像大荒人来到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敬畏一般无二。

    周中息不同,他始终觉得灵隐县的民风彪悍是因为山野村妇实在知道的太少,因为不知道,所以不敬畏。

    他很敬畏,尤其是盛唐的暴力机构玄天馆来说,便更加敬畏。

    当他老老实实的来到王姑娘面前时,灵隐县的民团成员似乎都对这群玄天馆的黑衣者颇有敌意。

    于是他道:“都散了吧。”灵隐县民团的人这才散掉。

    王姑娘没有怪罪,周中息带着她进入了县衙,沏了一壶好茶,王姑娘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问道:“有光头来到县城吗?”

    周中息神色有些错愕,不理解的道:“光头。”

    “知道节度使大人遇刺的事情吗?”

    “这个,有所耳闻。”

    “光头就是刺客的同伙,我们需要顺着这个线索一直找下去。”

    周中息沉思了片刻后道:“灵隐县开春以来的人流量很大,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光头。”

    “应该是一天前到的这里!”

    周中息脸色微微一变,想起了昨日张小刀的归来,两人还未来得及见面,但周中息却知道那个曾经在冬日客栈的小和尚与张小刀一起归来。

    王姑娘一生之中审问的犯人数不胜数,察言观色的本领更是如火纯清,看着周中息的脸色微微变化,她轻声道:“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所以最好如实的告诉我。”

    周中息也明白这是大事,但却还是说道:“是有一个光头,但我想那应该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我们会查清楚,现在你需要带我去光头所住的地方。”

    周中息蹙眉,然后道:“好,但你要保证不伤人。”

    王姑娘随意一笑:“我知道你的名声,但你也要明白这次的事情有多大,不伤人当然,但如果事实如此,我会杀人!”

    嚣张霸道的气焰终于体现在了这位玄天馆坐馆的身上。

    周中息明白这样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况且他相信小刀一定是清白的,便道:“好,走吧。”

    三十余骑于县衙出发,在走过街巷时立刻引起围观。

    一路来到张家肉铺门前,众人才明白他们的目的地是那里,于是喧哗开始,嘈杂开始,灵隐县百姓的敌意开始涌现。

    在张小刀还是毫无察觉时,李姓将军带着三千铁骑飞驰而来,在游客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将灵隐县出入口全部锁死。

    更重要的,大批援军还在身后,今天的灵隐县注定将水泄不通,注定将被围城,被无数铁骑围城!

第96章 群情激奋

    周一自然是要求票的,晚上还有一章。

    …………

    …………

    昨夜的酒无滋无味,有人却看的有滋有味。

    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唐淼淼扎破了窗户纸,然后瞪着大眼睛看着院落中正喝酒赏月的人,准确的说实在看着张小刀。

    唐淼淼与张小刀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不知是自己好吃引起,还是天生就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反正两人在哪天夜里躺在了一起,他说着故事,她用脸蛋枕着他的胸口。

    这种感觉很好,很舒服,很写意,舒服写意到了还想再试一次。

    于是,唐淼淼哪天做梦了,梦到了她成了灰姑娘,张小刀成了王子,她成了白雪公主,张小刀成了唯一的小矮人,她成了甄嬛,张小刀成了陛下……。

    这个梦境很荒谬,唐淼淼的智商也不至于去相信那是真的。

    然而,莫名其妙,又或者可以解释为春天来了的原因,唐淼淼在这之后总会傻呵呵的看着张小刀。

    张小刀对此没有察觉,因为唐淼淼看任何好吃的都会是这副德行。

    然而唐淼淼知道她看张小刀绝对不是与看食物一般无二,而是有种难言的开心,难言的高兴。

    捅破窗户纸也不知看了多久,唐淼淼终于开心的睡去,只是今夜她有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与上次不同,她梦到她走到了繁花似锦的盛京之中,不知为何天空中下起了雨。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天空,晶莹剔透的雨水变成了血水。

    唐淼淼很恐惧,感受着血水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由内之外的颤抖了起来,她想找个屋檐避雨,然而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空旷的草原之中。

    草原的辽阔无垠可以让人心神舒畅,但下血雨的草原便恐怖如斯。

    举目望不到可以遮雨的半寸屋檐,举目望不到任何生物。

    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血雨虽然并不会杀死她,但却会染红她的裙摆,染红她胖嘟嘟的脸蛋。

    她不想变成那样,所以她做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哭泣。

    哭泣的小女孩会让人感到怜惜,会让人冲上去保护她。

    所以,荒原之上出现了一名骑着青牛的少年,少年的发鬓之间有着一缕白丝,骤然间来到了唐淼淼的面前,然后将其护住,然后梦境溃散!

    第二日醒来后的唐淼淼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略肥却可爱的脸蛋上尽是惊恐之色。

    房间中的二姑娘看到了唐淼淼的惊恐神色,她神色紧张的来到了唐淼淼的身边语调上扬紧张问道:“怎么了?”

    唐淼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大口大口呼吸,然后走下了床榻,披上了外衣,冲出了房间。

    院落中的张小刀正在擦脸,迎着明媚的阳光,他今天的性情也格外好。

    然后便有黑影一道冲近了她,扑向了他的怀里。

    张小刀有些错愕,看着唐淼淼踮着脚抱着自己的腰肢将脑袋死死的按在胸口下方,不由得也问道:“怎么了?”

    紧随而至的二姑娘看来了这一幕,漂亮黛眉眉梢轻蹙,显得极为疑惑。

    唐淼淼则没有回答张小刀的问题,只是觉得抱着他很安全,就像在血雨中的草原中抱着他一样安全!

    张小刀不知道唐淼淼近两天来的奇怪梦境,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唐淼淼的后背,

    昨日吃了一顿张小刀的招待大餐,今日清晨便走出肉铺买了些新鲜蔬菜的奶奶正巧回来,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觉得女大不中留这句谚语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一些?

    正待,张家肉铺中处于莫名的气氛中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

    王姑娘绝对不会对嫌疑人客气,在周中息带她来到张家肉铺门口后,她只做出了一个手势,三十余骑齐齐的跟随她的脚步,踏过了那本来就有些破烂的门槛。

    灵隐县内的邻居街坊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民团,如今实际上的民团团长孙箭很快来到了肉铺,看到了被王姑娘拒之门外的周中息,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玄天馆来人,找一个光头,事情很大,我压不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周中息已经大概讲明。

    “怎么做?”

    “小刀是边军儿的人,事情应该是有误会,但是玄天馆……”

    “玄天馆不会看是否是误会。”孙箭轻声道。

    “我上次去九阳城听闻无论有罪与否,进了玄天馆便等于被扒一层皮,可是即便是舞会,被怕了层皮的人也没处说理去。”周中息给予肯定。

    “所以?”

    “所以这件事情我不方便出面,要看你。”

    孙箭簇了一下眉头,然后很利落的道:“好。”

    …………

    …………

    前一刻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氛被打破。

    无论是谁在清晨起床后洗脸刷牙时看见三十几名黑衣人闯进自家的院子,都会觉得惊愕,诧异。

    张小刀也是如此,只是维持的很短,然后便回复了平静。

    毫无疑问,黑衣人是玄天馆的人,而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查案子,而能与他牵扯上的案子,自然是那个路痴刺客的惊天刺杀。

    张小刀对于节度使大人的死感到惋惜,但他必须承认对于陌生人的死他毫无感觉。

    最重要的是,哪天张小刀与法义被当成了从犯,所以他不可能去官府自找麻烦,但麻烦还是来了。

    带来麻烦是一名女子,女子长相没有二姑娘俊俏,但不知是否因为常年都坐在玄天馆的那把椅子上,她整个人会给人一种阴森感。

    奶奶莫名的看着这一幕,然后下意识的走到了唐淼淼的身前,挡住了唐淼淼可爱的脸蛋。

    姓王的姑娘看到了院落中的一家老小,误以为他们是一家人,然后簇了下眉头,然后极其短暂的松开。

    似乎她觉得在老人和孩子面前抓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因为事关重大,事情还是要做。

    “你就是张小刀?”

    王姑娘开口没有任何铺垫,像以往玄天馆办案一般无二。

    “我是。”

    王姑娘继续简单明了的道:“和尚是你的朋友?”

    这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嘈杂的声音,刚刚睡醒的小和尚推门而出,然后觉得这场面似乎有些诡异。

    王姑娘簇了一下眉头,看着眼前这清秀的小和尚,沉寂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抓走。”

    在他身后的数十人掠过王姑娘,直奔法义。

    法义没有动,但是张小刀动了,他向前踏了一步,问道:“为什么抓人?”

    王姑娘没有兴趣回答张小刀的问题,况且回答人贩的问题一向不是玄天馆的作风。

    玄天馆的作风很简单,抓走,关押,审问,定罪,如果有其他证据出现证明其无罪,便是放走,从不拖泥带水。

    然而,这种态度的确并不符合盛唐官府一向亲民的作风。

    吴大雄此时也走出了房间,看到了院落内的局面,然后走到了张小刀身旁,没有开口,没有吭声。

    对于这种霸道的作风,张小刀也没觉得有何出奇,他正准备束手就擒,然后回去只找李毅帮忙。

    这时,黑衣人已经来到了法义小和尚的面前,法义没有什么畏惧神色,被一根透明绳索缠住了双手,行事作风霸道的玄天馆坐馆王姑娘这时却道:“我是说全部带走。”

    奶奶簇起了眉头,二姑娘簇起了眉头,唐淼淼好奇的看着这位凶巴巴的姐姐,实话实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凶。”

    如果是在场其他人说出这句话,不会对王姑娘产生任何作用,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位可爱的小姑娘,于是她又簇了下眉头,旋即又松了下来。

    张小刀本没觉得这算大事,他相信在翼州以李毅的威望,什么事情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但这事儿总不能牵连到他的客人。

    于是,他抬起头道:“和她们没关系,她们只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王姑娘当然不会听一面之词,在她看来自然是将人犯与之相关的人全部抓回去,才算稳妥。

    而王姑娘不说话,那些黑衣人不会看你是否是老弱妇孺,遵守命令准备用绳索困住三名客人的双手。

    这对于张小刀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正待他准备说出什么时,张家肉铺外正群情激奋。

    群情激奋自然是有人将事情告诉了百姓,而百姓不想让彰显爱哦到被带走自然会群情激奋。

    在这种情况下,刘亦晨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先是劝说了孙箭,后是劝说了大家,然后带着大家的希望和嘱托,走进了张家肉铺,第一时间亮出玄天馆的腰牌。

    门口的黑衣执事并没有阻止刘亦晨,误以为他是暗侍卫中王坐馆的手下,来此汇报消息。

    而见无人阻止他,他便更加大胆了一些,在步入院落后,先是说了一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冷漠的王姑娘看了他一眼,刘亦晨亮出腰牌,来到了她的面前道:“大人,我是九阳的暗侍卫,不知小刀等人是犯了何事,能否容点情面。”

    王姑娘簇了簇眉头,看了看腰牌,看了看刘亦晨,然后轻声道:“那来的跳蚤,轰出去!”

    刘亦晨脸色瞬间灰败了下来,就像不远处炉灶中残留的白灰。

第97章 腰牌

    翼州节度使这种档次的官位,放在盛唐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

    所以翼州节度使沈井的死,不仅仅在翼州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也在京城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翼州的震动体现在刑部兵部全力调查,所以有了三千铁骑冲向灵隐县的壮观景象。

    而盛京的震动,则体现在人们的心中。

    可是心中震动,却绝对不会体现在脸上,尤其是对于臣服官场数十载,仍旧红旗不倒的李文学来说。

    李文学如今已经位极人臣,终生怕是无法再进一步,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而是他的上升空间实在太小。

    当然,如果能够成为朝廷之中唯一的两位节度使之一,自然也算是提升。

    所以,他很期盼,但这种期盼之前必须要完成一件事情,比如节度使之死有一个完美的句号。

    想要有这个完美句号,可以抓到真正的刺客,自然也可以抓到看似是真的刺客。

    能杀掉沈井的人自然不会被轻易抓住,也有人不允许抓住,所以可以抓到看似的人就至关重要。

    翼州荒野中的三千铁骑便是为此而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朝廷上的权利倾轧,但显然无论是玄天馆的坐馆王姑娘,还是李姓将军都已经受到了一些嘱托。

    李姓将军的全名叫做李仁义,与李毅并没有什么关系,纯粹是靠自己的实力爬上来的。

    当然,在攀爬的路途上,少不了见风使舵,少不了大人物的青睐。

    他很幸运的每每都抓住了机会,选了边,所以成为了九阳城驻军的首领,如果这次他可以抓到凶手,将军两字之前应该会加上某些前缀。

    所以,在王姑娘的找到了线索后,他心急火燎的带着三千铁骑一路疾驰而来。

    在看到灵隐县之后,李仁义微微一笑,这时他已经打定了注意,无论这事到底与那光头有没有关联,但他一定会让光头与之产生关联。

    这样的想法也产生在王姑娘的脑海里。

    王姑娘的全名极为简单,却也很普通,叫做王雪。

    她在九阳城已经当了六年的坐馆,虽然看起来她的年纪并不大,可正因为年纪不大她才想挪动一下屁股。

    她与李仁义心照不宣的早已经建立了攻守同盟的关系,如今如此大的功绩放在眼前怎能不心动?

    所以,在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刘亦晨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极为不耐烦的喊道:“轰出去!”

    刘亦晨并不知眼前的姑娘就是九阳城玄天馆的坐馆,以他的品级甚至连顶头上司见过的次数都不多,而他的消息渠道自然也只能限于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所以,他以为自己的面子应该有些用,所以,他来到这里准备卖个面子。

    只是王雪现在将他的面子当成了鞋垫子,而鞋垫子自然是用来踩的。

    早已经攀爬在房檐屋顶上的灵隐县百姓本来很期望很有出息的刘亦晨可以和平的化解此事。

    但显然,现实总是骨干的。

    刘亦晨先是被站在王雪身边的黑衣人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几名黑衣人围住了他,接下来并没有上演**式的拳打脚踢,而是只是一个人打了一拳,将刘亦晨打混,几人便像抬着死狗一般的将其丢出了院落,丢在了张家肉铺的大门口。

    在张家肉铺的大门口,灵隐县百姓们看到了一幕,并没有任何取笑心里,一群人围了上去,关怀备至。

    然而眼冒金星的刘亦晨却体会不到这种关怀备至,在他看来那一张张写满关心的脸孔便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这事儿,实在太他妈丢人了一些!

    在刘亦晨被丢出去后,在院落中已经被捆绑双手的法义小和尚仍旧没有开口,吴大雄则拿出了边军儿的腰牌道:“我们是边军儿,我们不是帮凶。”

    漆黑的腰牌在清晨阳光的反射出了漆黑的光芒。

    王雪簇了下眉头,院落中的黑衣人也停止了动作。

    边军儿对于盛唐来说是一种很特殊的群体,他们视荣誉如命,视兄弟如命,他们团结至极,他们不容欺辱。

    很多从边军走出的老边军儿卸甲归田后,依旧保持着这种边军儿的习性,以至于这些年很多官员都明白了边军儿是怎样的一群人。

    九阳城中也住着许多边军儿,这些人是玄天馆格外看管的对象,而此时亮出边军儿的身份,自然而然王雪必须簇一下眉头。

    腰牌样式很是普通,入手温热。

    王雪看着腰牌,摆手道:“那里服役?”

    “即翼关!”

    王雪簇起的眉头更深了一些,继续问道:“回来做什么?”

    “探亲。”

    然后吴大雄补充道:“带我们走可以,我想我必须修书一封禀告一下我的情况。”

    “给谁。”

    “大将军。”

    王雪不再问话,看了看吴大雄,轻声道:“回去会给你寄信的时间。”

    众人默然,显然腰牌的效果不佳。

    王雪的想法极为简单,她这次来到这里的确需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但是并不等于胡乱找两个人就扣帽子。

    小和尚的确拥有与那日与真正此刻同行的特征,更重要的是小和尚是否是那日在九阳酒馆的小和尚,只要小二分辨便可认明。

    所以,边军儿的腰牌的确会让她感觉到麻烦,但人还是必须带走。

    而这时,灵隐县中的局面再次发生变化。

    三千铁骑的进入让灵隐县鸡飞狗跳,百姓们在发出了惊呼,而在惊呼之后便是敌意。

    周中息如今是盛唐的第一县令,所以他可以默认发生很多事情,所以百姓在看到三千铁骑之后开始起哄。

    灵隐县的人心中薄弱的敬畏感促使他们不会感到害怕,而要抓张小刀几人便兴师动众了三千铁骑,从表面上看起来事情的确有些荒唐。

    铁骑溅起的尘埃将灵隐县本来清晨格外湿润的空气变得沉重,将本来清爽的灵隐县蒙上了无数尘灰。

    李仁义很快走入了张家肉铺,只是却察觉到了灵隐县民众眼中那喷火的愤怒。

    愤怒是人世间最为多余的情绪,他来到了王雪的身边,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看着玄天馆的人道:“还等什么,全部抓走。”

    张小刀轻声道:“抓我们可以,但是这些事情实在与我的客人们无关。”

    “无关与否不是由你来定,而是我由我来定。”

    “可是真的无关。”

    说着张小刀轻声道:“其实我也有一块腰牌,不知道能不能亮一下?”

    王雪簇起了眉头,显然意识到既然边军腰牌不好使,那么张小刀要拿的腰牌分量一定会更重一些。

    李仁义不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脸孔中露出了不屑神色道:“抓走。”

    王雪这时提出了不同的建议,她道:“我们最好看一下。”

    李仁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这时房檐上的一块香蕉皮却飞了下来。

    以李仁义的身手自然不会被香蕉皮击中,他目露凶光的看向了房檐,看到了一名孩童无辜的脸。

    不知为何,李仁义觉得这张脸很讨厌,然后厉声道:“抓人为什么不肃清现场。”

    王雪簇了一下眉头,不知李仁义那里来的邪火,再说玄天馆只来了三十几人,怎么肃清,难道要对平民大打出手?

    这时张小刀高举着双手开始迈动步伐,李仁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选择阻拦。

    在包袱中拿出那块腰牌,张小刀在黑衣人的带领下再次回到院落,然后丢给了王雪问道:“不知道这个腰牌好用不,至少你们不能把我的客人带走。”

    奶奶与二姑娘,还有唐淼淼很乐意听到张小刀这样的话语。

    而在张小刀看来,的确是自己的问题让唐淼淼等人受到了无妄之灾,所以他必须来解决这个问题。

    腰牌入手,有些冰凉,王雪看着腰牌的神色也渐渐冰冷,冰凉的不单单是握着腰牌的手,还有心。

    看着王雪的脸色发生变化,本来极为不屑的李仁义也不得不看向腰牌,然后呆若木鸡一般的站在院落中。

    腰牌上只有一个字‘内’。

    但那门字框里的一撇一捺却格外霸气,拉的极长似要破了那门框。

    腰牌上也有些葬,显然张小刀在得到这腰牌后也没有清洗,而实际上大内也真的很脏。

    但无论大内脏不脏,大内代表了那座皇宫,代表了那座皇宫中极有权势的人。

    所以,玄天馆的坐馆王雪现在连抓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复存在。

    而先前较为嚣张的李仁义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样貌普通的男子竟然拿出了大内腰牌。

    今天是一个亮腰牌的日子,先是刘亦晨拿出玄天馆腰牌,后是吴大雄拿出了边军儿腰牌,但显然这两块腰牌都没取得他们想要的效果,刘亦晨甚至遭受了侮辱。

    但这块大内腰牌却显然起到了效果,因为它的分量够重,重不仅仅体现在材料极重,还体现在它背后的含义。

    王雪在沉着了很久后,抬起头道:“虽然这块腰牌的分量足够,但毕竟这件事情极大,我需要请示我的上级,诸位请耐心等待。”

第98章 我来自浮屠寺

    内这个字可以代表很多含义,比如内急,比如内在有某种特殊的需要。

    但腰牌之上有一个‘内’字只代表大内,大内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大内也是一个很没意思的地方。

    住在大内的人可以权力倾轧,可以互相指责,可以问候父母,但有这块腰牌的大内人士都有着一份与众不同的骄傲,因为他们是守护在皇帝陛下身边的那些人。

    盛唐的皇帝陛下,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利的那个人,而作为守护在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内人,自然是最会的事情就是守护,除了守护皇帝,他们在必要时也会守护自己人。

    这种守护,也可以被称之为护短,边军是一个很护短的地方,大内也是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王雪在看到大内腰牌之后脸色发生了变化,所以,李仁义的神色有些呆滞,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情怎么会牵扯到大内?

    在王雪与李仁义心中惊涛拍岸之际。

    早已经将张家肉铺团团围起来的三千铁骑如果愿意将这里围的密不透风,为了不影响大人们的审讯逮捕工作,很自然,县城中的百姓们遭到了三千铁骑的驱赶,甚至有些粗暴的动作出现。

    可是,灵隐县毕竟还是一个以猎户为主的县城,所以以打猎为生的人,多数认为学问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只有手中的武器才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滋润的活下来。

    基于这种原因,灵隐县的百姓从来不怕战斗,更不知道畏惧两个字怎么写。

    先前,因为张小刀遇到了**烦,灵隐县的百姓们已经大胆的呐喊助威,甚至有坏小孩丢下了香蕉皮还装作一脸无辜。

    而当孩子们被无意间推到,吃了一嘴的尘灰,而当县城里的泼妇们被凶狠的铁骑扼令禁止说话,而当老爷们们被像赶牲口一般赶远张家肉铺,争斗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周中息来到了灵隐县已经很多年,对于灵隐县人的习性早已习以为常,在张小刀被困住后他企图用百姓们的意愿来干扰玄天馆的来人,而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保持在一个度之内。

    他知道孙箭能掌控这种度,至少不会让百姓与盛唐官兵发生冲突。

    然而,他实在太高看了孙箭,也太小看了灵隐县百姓的无知程度。

    冲突首先发生在了外围,在灵隐县清晨沸沸扬扬的传出张小刀出事后,外围的百姓开始向张家肉铺前进,前进的目的没有过于深邃,只是希望能帮小刀便帮一把。

    这时三千铁骑冲进了灵隐县,带着一股挫骨扬灰的劲头,扬起了许多灵隐县的尘灰。

    尘灰溅起后让很多人吃了一嘴灰,然而看着那漆黑的盔甲,看着那高大的骏马,灵隐县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作。

    可当一名怀孕的妇女瘫坐在地面上后,铁骑上的士兵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并道了句:“你们现在应该呆在家中,而不是走出来。”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在说,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是你自找的。

    于是,灵隐县的老爷们与老娘们在也忍不住了。

    老娘们开始咒骂,老爷们随手拿起了与骏马之上士兵比较之下堪称可怜的武器。

    灵隐县的老娘们或许是这个天下最刁的老娘们。

    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是不是脖子上挂的是屁股,眼睛是屁眼,信不信老娘把你两条腿插进屁眼里当烧鸡卖了?”

    然后是无数句问候士兵祖宗十八代的犀利国骂。

    带着骄傲,带着藐视的士兵这辈子从来没被人如此骂过,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任何还嘴的机会。

    愤怒的士兵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长剑冰冷的光芒照亮了他。

    随后他的兄弟们也抽出了长剑,并非他们也不冷静,而是常年混迹在驻军的都知道,这样会把老百姓吓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预想中的安静并没有出现,灵隐县的百姓不是九阳城的百姓,尤其经历过那满地都是血的夜,他们不会惧怕长剑这种寻常的兵器。

    所以亮出兵器,只会让灵隐县的人更加愤怒,然后骂的更加凶狠,颇有掘墓挖坟的势头。

    士兵终于无法忍受,架起骏马冲向百姓,但实际上他也很冷静,他知道不能向百姓出手,只是想借骏马之势让百姓们闭嘴。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他架起马冲向灵隐县百姓时,灵隐县的百姓第一时间不是避让,这等于向他们宣战,所以他们想的是将这士兵拉下马,狠狠的揍一顿。

    于是,冲突发生了,继而蔓延开来,然后扩散到了灵隐县县城。

    孙箭无法阻止这种意外发生,周中息也不能,只是善后,但他们只有两人,灵隐县越来越乱。

    当王雪说出要请示上级时,灵隐县的吵杂声刚刚响起,继而声音越来越大,场面越来越无法控制。

    张小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到了发生了什么,在感动的同时,他又想着灵隐县百姓真傻,怎么能与官兵发生冲突,然后便是愤怒,要是官兵伤了灵隐县的百姓,他觉得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于是,他喊道:“在请示上级之前,我不希望看到有百姓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一丝轻伤。”

    这句话说的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有些骄傲,有些霸道。

    然而,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没多久之前即将沦为人犯的张小刀。

    但在张小刀亮出大内腰牌之后,他便有足够的分量说出句话,他也想试图用这样居高临下的口吻,来让王雪与李仁义明白这事情对于拥有大内腰牌的他很严重。

    王雪簇起眉头看向了李仁义,听着院落外越来越大的吵杂声,伴随着有人惨呼与闷哼的声音道:“他们是百姓。”

    虽然王雪也是一个很想往上爬的官员,但显然她很聪明,明白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事情真的不可以。

    比如现在真的不可以抓拥有大内腰牌的张小刀,比如军队朕的不可以与百姓发生冲突,无论前因后果这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而且是必将遭到惩罚的事情。

    李仁义的脸色越发难看,盛唐驻军不同于边军常年呆在边关,而是每年都要换防,给予将领同等机会,也会禁止一些将领在一个地方呆的过久出现徇私舞弊的事情,李仁义的部队之前在翼州临江城,那里是临近中州,很和平,很祥和。

    很和平和祥和是一件好事儿,但也容易滋长一些士兵的气焰。

    李仁义从不在乎这些小事,他只在乎自己什么时候能在爬上去一步,以至于他的部队似乎忘记了很多纪律。

    只是,他不久前才趾高气扬的进来,被一块腰牌弄的哑口无言,此时在被张小刀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呵斥,自然会生出很不爽的情绪。

    所以,他很自然的看向了张小刀,喝道:“不要以为你拥有大内腰牌,便觉得自己瞬间成为了大人物,我的部下不会惹是生非,这县城里的刁民怕是不少,需要镇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镇压刁民?”唐淼淼看着李仁义,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这四个字显得很是平淡,就像在街边见到了熟人一般的平淡问候,既然是这样的问候,自然也极其自然,自然到给人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可是这种自然对于李仁义来说是一种藐视,而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用这种口吻说话,自然也会显得老气横秋,显得不知天高地厚。

    李仁义看了一眼小姑娘,不屑的撇了一下嘴角,然后向院落外走出,竟是理都没理,显然他觉得不必理会。

    张小刀下意识的来到了唐淼淼的身前,挡住了李仁义轻蔑的神色,

    王雪她轻声道:“即便你有大内的腰牌,但我们也有证据证明一些事情,所以你们最好呆在这个院中不要动,我不会为难你,希望你也不要为难我。”

    张小刀簇了一下眉头,法义小和尚这时却走到了王雪的面前,说道:“其实我也有一块牌子。”

    王雪簇起了眉头,簇的极深,簇的极为纠结。

    法义小和尚这时打算亮出身份,自然是想走出院落,走出院落自然是因为不想看到百姓与官兵发生冲突。

    这对他来说出于本能,但是现在有人拦着他,他没有办法之下,想到了牌子,想到了师傅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牌子。

    那传闻中彪炳日月的赤脚和尚很了解他的徒弟,他知道心思纯洁,做事从来只靠本能,并且以拯救天下苍生为目标的小和尚走出寺庙会被骗光一切,所以用了红绳串了块牌子,以便在需要时亮明自己的身份。

    法义小和尚前些日子去大荒便是亮出的牌子被接进了盛唐,去西域教廷更是如此,因为在这些地方不亮明身份会被轰走,挨顿揍也是说不定的。

    而现在也是需要亮明身份的时候,所以他摘出了挂在胸口温热的牌子,然后极为认真的看着九阳城玄天馆坐馆王雪,瞥了一眼回过头来的驻军将领李仁义,道了声:“我来自浮屠寺。”

    于是,王雪与李仁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第99章 变脸

    捋情节中,这几天会慢些,大家体谅下,三q,但依然求票。

    …………

    …………

    浮屠寺从来没有过腰牌这种东西,因为浮屠寺的名字虽然霸气,但毕竟是一座寺庙,寺庙中自然住着和尚。

    和尚不需要亮出什么身份,自然也需要腰牌,或者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但法义小和尚毕竟不是一般的和尚,去到某些特殊的地方他自然需要亮明身份,所以便有了这块牌子。

    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牌子挂在法义小和尚的脖颈上,仍然是处于某种特殊的原因,这块牌子做的极其简单。

    这块象征着身份的牌子极薄,呈椭圆形主题暗褐色,但四周却寒芒毕露。

    所以亮出时有寒光乍现,极为明亮,极为刺眼。

    人们还没有看清这块牌子上到底写着什么字,怎么证明小和尚来自浮屠寺,张小刀便诧异道:“呃,一般人还真的不能带。”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四周锋芒毕露的牌子放在胸口,如有个不慎,岂不是成了天下死的最愿望的人?

    法义小和尚当然不会有这种担忧,因为他的身体很硬,极硬!

    “这是我磨的,平时用来刮发茬。”

    “我说的你的脑袋怎么什么时候都像灯泡一样。”

    这种对话冲淡不了院落内的诡异气氛,王雪接过了这薄片,然后看清了上面的‘浮’字,然后眉头一皱,喉咙一甜,竟要吐血。

    王雪即便强行压制了下去,但身体也不由得微微抽搐,看在所有人的眼里,自然也看在了李仁义的眼里。

    一块牌子竟能让一方玄天馆坐馆欲吐鲜血,这只能是那名彪炳日月的赤脚和尚所做,其他人没这个胆子,有这个胆子的也没这个能耐。

    感受着那股霸道绝伦之中却隐隐透露着慈祥和蔼的神秘气息,王雪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道了句:“真的。”

    张小刀看了看自己的大内腰牌,暗想着怎么没有这等功效,不然以后对敌就不用动手,腰牌一扔便好。

    李仁义则强行忍受着挫败的情绪,看着王雪。

    王雪不知道李仁义还在强撑什么,眼前的小和尚早已名满盛唐,盛名且不提,只是那神一般人物的徒弟,便值得他们尊重,也必须尊重。

    “九阳城玄天馆坐馆王雪,见过圣僧。”说着她微微一福,恭敬到了极致。

    李仁义嘴角莫名的牵动了两下,想着法义二字如今在盛唐的声望,想着自己要抓圣僧回去问罪,想着先前他的骄傲与藐视,感觉莫名,如果非要形容,就像在他极热之时,裤兜里被塞下了一块冰坨。

    “末将见过圣僧。”

    法义和尚有些错愕,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两年来他的种种事迹已经传遍了盛唐的每一个角落。

    张小刀也有些错愕,因为如果他早知道大内令牌与法义小和尚的身份如此好用,那日便不会落荒而逃出九阳城,亮出身份现在事情便好处理的多。

    吴大雄也很是震惊,只是还是担忧三人与绍荣的确一起逃窜的事实被揭穿。

    只有三位女人不会担忧,奶奶仍旧风轻云淡,二姑娘觉得眼前的好戏不错,至少可以打法下无聊的生活。

    而唐淼淼则根本没觉得眼前的状况如何,满脑袋里想着的都是在这群凶神恶煞的小瘪三来到之时,张小刀对她的处处回护。

    没错,在唐淼淼的眼中这些人就是小瘪三。

    小瘪三是盛京中的俗语,形容地痞**等等不入流的人,而知道王雪与李仁义是九阳城的高官仍旧觉得他们是小瘪三的人,自然都不是一般人。

    而既然是小瘪三,自然不会被唐淼淼在乎,现在她的脑海里仍旧想着刚刚张小刀一步挡在自己面前的景象,仍旧想着在遇到事情后张小刀极力回护他的客人。

    在加上进入灵隐县之后的种种见闻,唐淼淼觉得张小刀一定是这个天下间人缘最好的人,而这样的人无论做人还是做事一定都极为地道,因此才能获得好的人缘。

    而她,喜欢地道人。

    这时,法义小和尚还处于错愕之中,时间只过了弹指。

    张小刀立刻道:“我觉得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来与圣僧圣子寒暄,外面在打架。”

    法义小和尚立刻惊醒了过来,竟是理都没理极为礼貌的王雪与李仁义,在两人身边迅速掠过!

    …………

    …………

    灵隐县人很无知,所以他们很无畏。

    无畏并不等于勇气,有时会显得极其**,但有时这种**也会透着一股可爱劲儿,有时也会让人觉得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悲壮感。

    灵隐县中的战斗并不悲壮。

    无论百姓们在刁,毕竟他们也是盛唐人,而他们的对手也毕竟是盛唐军队。

    盛唐的军队也不凶狠,因为他们也是盛唐人,他们面对的盛唐的老百姓,即便这群老百姓在他们眼中是刁民。

    所以,无论这场县城中场面有多大的动乱,最终在双方心中都明白大家都是盛唐人的克制下没有出人命。

    可是即便没有出人命,这乱子闹的也的确够大,许多人都因此受伤挂彩,许多人被送进了医馆。

    这场始于清晨的战斗是在一个时辰后拉下帷幕,期间张小刀,周中息,法义,孙箭,与王雪以及李仁义都付出了极大了努力。

    他们很满意最终事情没有变大,但大事却还在后面。

    灵隐县县衙之中,一头汗水完全不似平时从容淡定的王雪写了一封信,迅速交给了一头苍鹰后大口大口的喝着灵隐县劣质的茶水。

    在她的身边是李仁义,不远处则是周中息。

    张小刀与法义都回到了院落,虽然他们的身份背景太过吓人,但他们牵扯的事情更为吓人。

    所以,他们必须暂时性的隔离那个肉铺,与外界隔离。

    可现如今县衙中气氛压抑到了诡异,也是因为两人隔离了那些人。

    “我很庆幸。”王雪轻声说着,打破了县衙中的沉默。

    李仁义没有吭声,眼神中却在讯问着深意。

    王雪没有看到李仁义的眼神,喃喃自语着:“我很庆幸圣僧没有继承到他师傅的霸道。”

    李仁义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在盛唐有两个地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两个地方分别是浮屠寺,与翰林书院。

    浮屠寺中有名赤脚的和尚,于三十年前成为了天下第一凶人。

    他的凶不仅仅体现在修为高,还体现在行事作风霸气测漏,全然不像是和尚的作风,但他却是天下间最出名的和尚。

    如果,今天他们押的不是法义,而是年轻时的赤脚和尚,估计那凶人连身份都不会亮,便会用拳头告诉你什么是力量。

    因此,他被称为天下第一凶人,因此有条河的名字叫做永河。

    而如果在盛唐辈分高的不能在高的和尚知道自己的徒弟被关押在此,现如今的他自然不会去斤斤计较,但很多人会与李仁义与王雪计较一下。

    一旦计较,那他与王雪将终身不得寸进,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

    王雪这时看了看周中息,问道:“县令大人,在此之前不知小和尚的身份。”

    周中息哑然失笑,他怎么可能想到两年前那个替灵隐县百姓挡刀子,在冬日客栈的店小二出自浮屠寺,他又怎么可能想到出自浮屠寺也就罢了,竟然是那位和尚的徒弟。

    王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然了下来。

    不时,有名黑衣人将一叠纸张拿了上来,在那兜帽之下他的脸色比之两位大人更为难看。

    王雪不想去看那些临时搜集的情报,但却看到了自己得力部下的脸色,于是道:“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并不意味着真的要非常简洁,而是必须讲明事情的要害。

    “张小刀来自边军。”

    “这用你说?”李仁义觉得这是屁话。

    “当年是大将军带他走出灵隐县进了边军。”

    王雪与李仁义脸色在变,大将军虽然从不管翼州内事,但没有人不知道边军儿的护短,没有人不知道李毅大将军是一个很讲情分的人。

    “张小刀从军两年,曾拜黄老先生为师,黄老先生是先皇的贴身侍卫,大内令牌解释的通。”

    王雪与李仁义互看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灰色。

    “这次出边军,是因为翰林书院给予了张小刀一个免试名额,他要去京城。”

    两人的脸色再次灰败了下来,然而最震惊的事情还没有出现。

    “大人,更重要的是刚刚你给了我翼玄天馆的权限,我查到去年梁玄之死,便是张小刀亲手击杀!”

    张小刀的名字实际上对于名流贵族来说并不陌生,而王雪与李仁义显然不在那一个行列之中。

    如果不是向上级回报时说出了法义和尚的名字,上级怕其招待不周,亦或者触了逆鳞,也不会开出权限,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他们都清晰的记得去年深秋梁玄的死对于翼州所有部队士兵的余波冲击,那时翼州上下都在猜测着那名可以正面击杀梁玄的年轻边军儿是谁。

    现在他们知道了答案,脸色不由得又白了一分,变的有些透明,变得也格外的没有人气。

    周中息坐在两人的对面听着张小刀的过往履历,他与常人一般无二,也是先震撼了一番,但总觉得张小刀的事情不那么有趣,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两位来到两灵隐县时趾高气扬的九阳高官为了表现了一出戏,这出戏的名字叫做‘变脸’。

第100章 答案

    变脸是盛唐青州剧中塑造人物的一种绝技,相传“变脸”是古时人类面对凶猛的野兽,为了生存把自己脸部用不同变脸的方式勾画出不同形态,以吓唬入侵的野兽。

    周中息是青州人,所以从小便明白变脸的历史缘由,只是此时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野兽,而王雪与李仁义却一直在用变脸吓唬他。

    说句实在话,周中息并不知道梁玄是谁,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远远没有张小刀拜入先皇的贴身侍卫门下,与进入翰林书院来的厉害。

    然而两人在听到这件事情脸上的变化却足以说明,杀死梁玄这件事情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

    但吓人,你们也不需要现在吓我吧?

    周中息暗自腹诽着,看着两人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不知为何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得意忘形。

    当那名玄天馆执事讲述完毕后,王雪皱眉不展的挥了挥手,执事退下。

    然后,她开口道:“县令大人,这些事情您此前知晓否?”

    周中息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是灵隐县的县令,灵隐县很忙,这两年来忙着扩建,忙着挣钱,忙着好好生活,他那有时间去打探这个,即便他想打探,也没那个门路。

    “当然不知道。”

    李仁义轻咳了一声,心中无比抑郁。

    盛唐有两个地方是神圣的,是不可侵犯的,一个是浮屠寺,一个是翰林书院。

    然而今儿个,他们做的事情,很容易让这两个地方的附庸团体,或者官员斤斤计较,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片暗淡的前途。

    与此同时,远在临江的翼州刺史正在书房中默默的坐着,嘴边却一直在骂着:“白痴,白痴,一群白痴。”

    刺史这个职位简单来说便是监察,监察什么呢,监察民生,监察种地,监察军队,监察一切。

    冯钊作为翼州刺史,虽然看起来管的闲事比较多,但地位却一直很高,在翼州仅仅逊色于节度使与大将军。

    而大将军不会过问翼州内政,在节度使不幸遇刺后,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翼州权利最大的那个人。

    他对于沈井这位多年的老上司还是有些感情,但对于大将军的感情则更深一些,因为他出身边军。

    虽然他早已经退役了很多很多年,但边军儿的思维模式还是根深蒂固,他们敬畏强者,仰慕强者,自己也想成为强者,然后被人敬畏,仰慕。

    所以,他对于边军,对于翰林书院,对于浮屠寺都有一颗敬畏的心。

    然而,今天一封紧急信件到了他的手中,他看到了一群白痴做的白痴事情,所以在书房酣畅淋漓的骂着白痴二字。

    冯钊骂完后喘息了很久,然后写下了二封信,迅速被人送出,分别寄往即翼关与浮屠寺。

    然后,他站了起来,踏上了马车,沉默的赶往灵隐县。

    …………

    …………

    临江距离灵隐县很远,至少需要三天的路程,这还是因为冯钊的马车拥有汽车一般的速度。

    在马车上颠簸的冯钊心急火燎,不停的催促着马夫,一天下来竟是换了八匹健马,换下了的健马口吐白沫已算不错,四肢抽搐算是正常。

    呆在张家肉铺院落中的人相比较之下便显得极其悠闲。

    只有张小刀有点愁眉不展,剩下的人虽然不能走出院子却不耽误他们吃吃喝喝,闲聊打屁。

    张小刀愁眉不展的原因也极其简单,他们虽然在那场刺杀之中没有动手,但他们真的是在九阳中逃出的那几人。

    虽然出于情感倾向,张小刀在这之前决定守住这个秘密,但是现在难道还要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凭借着法义小和尚,与师傅的腰牌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张小刀一向是一个三观很正的小青年,虽然偶有执拗,但总觉得这事哪儿做的不对。

    于是他叫了法义和尚,抿起嘴唇,极为郑重严肃的道:“这事儿即便你我的靠山都不错,但是毕竟事情牵连太大。”

    法义和尚是一个比张小刀三观更正的好青年,张小刀本想着法义和尚的答案一定是实话实说这四个字。

    却不曾想到,法义簇起了眉头,显得极为纠结和痛苦。

    张小刀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法义这时道:“的确应该实话实说,但死的那个人是我的仇人,杀他的那个人是我们的朋友。”

    张小刀愕然,因为和尚小和尚的确是他前生今世加起来见过最为纯粹的和尚,但他忘记了一个事实,法义根本没看过任何一本佛经。

    也就是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一类对于和尚来说根深蒂固的条条框框,他都没有,他只是按照本心想事情,做事情。

    法义继续道:“我觉得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说,但不能说出绍荣的名字。”

    “为何?”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张小刀簇起了眉头道:“如果死的人不是你的仇人呢?”

    法义小和尚因为这句话再次陷入了痛苦与挣扎之中。

    对啊,如果死的人不是你的仇人,你还会因为绍荣是不是你的朋友,在大是大非面前撒谎,或者不语吗?

    “容我想想。”

    “你需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我尊重你的意见。”

    这时,唐淼淼走了进来,法义不是很识趣,而是需要深思问题,离开了张小刀的房间。

    张小刀看着唐淼淼,轻声道:“对不起,别怕。”

    对不起的意思很是简单,因为张小刀等人之前的事情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受到了行动限制,这是无妄之灾,他理所应当的说出对不起。

    别怕,则是私话,张小刀喜欢眼前的小女孩,自然怕她因为清晨的事情产生害怕的情绪而惶惶不安。

    然而,张小刀不知道的是在唐淼淼的眼中,那些人全是小瘪三而已,小瘪三又怎么可能让她害怕?她这辈子似乎还没怕过什么人,任何人!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唐淼淼仰着头,看着坐着的张小刀,可爱的脸蛋上满是认真之色。

    “什么问题?”

    “之前你站在了我身前,是想保护我吗?”

    “是。”张小刀点头。

    “那你想保护我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因为我是小孩子,还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亦或者别的什么?”

    张小刀挑起了眉尖,看着小大人一般的唐淼淼,问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你我刚刚认识没两天,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保护我是出于什么心理。”

    张小刀惊叹道:“你果然智商挺高。”

    智商是啥玩意唐淼淼不知道,但挺高无论怎么听都是个赞美的词儿,她露出了笑容,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问道:“那答案是什么?”

    “答案自然是我们是朋友啊,当然你还小也是有一定关系的,但我们的确是朋友,我有点晕,有点搞不明白这两个答案对你意味着有什么不同。”

    唐淼淼‘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没理会张小刀,推门而出,一路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正在眯着眼睛坐在院落中的奶奶身旁。

    奶奶问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唐淼淼点了点头:“嗯,我们是朋友。”

    奶奶不置可否,唐淼淼捏着小拳头道:“恋人都是从朋友做起的。”

    奶奶挑起了稀疏的白眉,看了看唐淼淼,看了看张小刀的房间,然后沉默了下来。

    …………

    …………

    次日清晨,王雪来到了院落中,送上了诚挚的歉意以及丰富的早餐。

    张小刀代表众人坦然受之,想起了走出即翼关时李毅对他讲述的道理。

    浮屠寺的拳头很大,边军的拳头也不小,大内自然不用多说,想必是与他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翰林书院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所以,王雪来送早饭,来道歉。

    如果没有这些拳头,张小刀明白自己早蹲在黑窑里,怕是连馒头都肯不上半口,于是他很高兴,庆幸自己有些靠山拳头很大。

    早餐吃到一半时,法义小何时推开了房门。

    乍看之下,众人惊叹,并不是法义小和尚一夜之内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而是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但双眼却又格外明亮。

    这种眼神很矛盾,于是张小刀明白法义小和尚可能是想通了,便放下了早餐,与法义走进了房间之中。

    “你想通了?”

    “嗯。”

    “结果是?”

    “结果是我们不提绍荣的名字。”

    “原因?”

    “我们是朋友啊。”

    张小刀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一夜你就想明白这个了?”

    法义斟酌了一下,说了一连串很长的话。

    “我曾经问过师傅一个问题,我一个人怎么拯救得了天下苍生,师傅说,力所能及。这件事情,如此决定的确有些自私,但是是在我的力所能及之内。”

    “如果出卖绍荣,的确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况且,如果连朋友都可以出卖,我还拯救什么天下苍生,帮什么农夫种田,帮什么**挑水?”

    张小刀听完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法义道:“的确,出卖朋友很无趣,的确,那个节度使死了和我们有个屁关系。”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确是朋友啊。”法义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眸,声音嘶哑的道。

    张小刀翻了翻白眼,想起了那个白痴刺客,想起了哪天他临走时撕着牛肉干的欢快脚步,不由得暗叹道:“这友谊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些?”

第101章 马尾辫

    谢老云的打赏。

    …………

    …………

    清晨的一缕阳光刺破了厚厚的云层,洒向大地,略显吝啬。

    但阳光毕竟是阳光,即便是极为吝啬也能点亮大地给予土壤与植物带来足够的滋养。

    这是张家肉铺被禁足的第三天,灵隐县中除了骑着高头大马的驻军外看起来会让气氛凸显紧张之外,百姓们都过着与往常一样的日子。

    唐淼淼借着微弱的阳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二姑娘在她的身后苦笑着,不知是出于何事。

    “你最近怎么了,每日梳妆整齐不说,要求的甚至有些苛刻了,这根发丝的确扎不进去啊。”

    唐淼淼很干脆的道:“那就剪掉。”

    “剪掉总会在长出来,到时候更扎不进去。”

    “先解决了今天的麻烦再说。”

    “今天有什么麻烦?”

    “这根发丝没扎进去,就是麻烦。“

    这样的对话在这三天陆续出现,二姑娘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知道这是为什么的老奶奶却笑而不语。

    唐淼淼的态度如此严谨,不符合她以往大大咧咧的性格,只能是有特殊的事情发生。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特殊事情让她变得对妆容一丝不苟,甚至有一丝发丝扎不进去马尾辫中便不满意呢?

    答案很简单,见**啊。

    但以二姑娘的性情,显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缘由,所以便越发的疑惑。

    当马尾辫成功后,二姑娘没有开口,看着早早起来精心打扮的唐淼淼冲出了房间,冲到了院落中正在洗脸的张小刀面前。

    张小刀洗完脸擦了擦,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唐淼淼,看着因为剧烈跑动即便站下后仍旧摇晃的马尾辫轻声道:“这个发型不错,很清爽。”

    于是,得到赞誉的唐淼淼便露出了笑容,酒窝在脸颊上越陷越深。

    张小刀不会知道从今天起,马尾辫便成为了唐淼淼的唯一发型,也更加想不到唐淼淼为什么会如此做。

    没过多久,王雪再次送来了早饭,早饭很丰盛,王雪这几天也一直都在扮演这个角色,显然很明白即便这件事情很大,但也不会牵连到院落中的人,顶多也就是礼貌的问问话。

    与此同时,灵隐县的荒原外,一辆马车疾驰而行,同时也有一只巨鹰落在了车厢上。

    坐在车厢中的冯钊感觉到了有鹰降落,然后打开了天窗,准备取下信,却愕然发现居然有三封信。

    他在赶路之前,只写了两封,一封是浮屠寺,一封是边军。

    然而为何又会三封信?

    拿出信件,第一封果然来自浮屠寺,打开纸张后,纸张上出现了极为潦草的字迹,只有短短四字,‘遵守唐律’。

    作风一向极其霸道的浮屠寺发出这个四个字值得深思,冯钊立刻轻声说:“慢些。”

    马夫有些不明所以,先前的三天之中他被催促了无数次,眼看目的地即将抵达,为何要慢些?

    不过这种情绪只出现了短短的刹那之间,马夫便拉紧了缰绳,两匹马儿喷着白气,蹄声渐碎。

    车厢中的冯钊打开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来自边军,仍然是四字‘遵守唐律’这更加值得人深思,因为他便是从边军出来的,他深知边军的护短程度,更明确的知道李毅的护短程度。

    第三封信来自青州,信封漆黑,打开后拿出纸张,冯钊看到了很久不曾见过的标志,信中未写一字,在加上前面两封信,他便明白了如何去做。

    可即便明白了又如何?

    冯钊再次道:“慢些。”马夫勒马,索性停在了荒原之上。

    冯钊想着着三封信,想着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各种牵扯,冷汗不由自主的侵透了他华贵的衣料。

    马夫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的任务只是带着自家大人抵达灵隐县,既然大人现在不想去,他便要做一些分内的事情,比如喂马。

    在马夫喂马的过程中,冯钊有了自己的抉择,他将三封信悉数烧毁,然后道:“走吧。”

    马喂到一半,马夫悻悻的收起了草,然后坐到了马车上,大喝一声:“驾。”

    …………

    …………

    没有人知道刺史冯钊在看完那三封信最终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在他来到灵隐县之后,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张家肉铺,而是到了县衙,将大门关上,只留下了王雪与李仁义。

    王雪和李仁义有些不解,但在大门关闭后便明白了冯钊的意图。

    如果,浮屠寺和边军的态度很强硬,冯钊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定是照例问话,然后放人。

    实际上,如果浮屠寺和边军的态度不强硬,他也应该如此做,因为无论如何法义与张小刀毕竟是浮屠寺与边军的人,做过了会很不妙。

    但毕竟有那第三封信,所以冯钊的目的很简单,便是在尽可能的不伤害张小刀与法义的情况下,问出他想知道的事情,获得更多的证据,找到刺客的身份。

    显然,在盛唐中,有很多大人物想要找到刺客,包括边军,包括浮屠寺。

    冯钊关上大门,便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他问道:“有什么最有力的证据,指向张小刀与法义是与刺客一起出的九阳城?”

    王雪与李仁义明白了冯钊的态度,王雪沉声道:“如今没有深入调查,但我相信九阳城中的有间酒馆的小二不会认错人,他是最有力的人证。”

    “把他叫来,当面指认。”冯钊淡然说道。

    王雪与李仁义对视一眼,难掩心中震撼。

    九阳城距离灵隐县的距离并不遥远,在得到冯钊的命令后,自有九阳的官府人员将小二带来,不过需要花些时间。

    冯钊没有提前去张家肉铺,也没有见周中息,一味沉默的呆在县衙之中,似乎仍在思索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大人,你确定要这么做?”李仁义很是不解,虽然他之前很是嚣张,但在两人亮出身份后他便没了嚣张的资本,甚至隐隐惧怕。

    他明白,这件事情如果浮屠寺与边军没点头,冯钊不敢这么做,但如果这两方都点了头,说明什么?

    说明,浮屠寺与边军也很希望知道刺客到底是谁,其中涉及的权利倾轧极其危险。

    冯钊没有正面回答李仁义的问题,却道:“查也不是,不查也是,所以就必须查,因为我毕竟是官,必须要恪尽职守。”

    毕竟,必须?

    这两个词让他的话语看起来有些勉强,而实际上他是真的很勉强,不得不如此做。

    然后,县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天明。

    张家肉铺终于迎来了冯钊的光临,院落中刚吃完早饭的人们没有什么畏惧,该洗碗的洗碗,该梳妆的梳妆。

    冯钊能看出院落中的轻松,然后他却不轻松。

    张小刀与法义站了起来,然后听到了马蹄声络绎不绝,两人对视一眼看出了疑惑,马蹄声说明张家肉铺再一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能表明冯钊的态度,而在张小刀等人看到店小二时,便只能苦笑。

    “是他们。”小二伸出手指,很有勇气的指了指张小刀,法义与吴大雄。

    “证据确凿。”王雪沉声道。

    冯钊没有开口,沉默了片刻后道:“抓人。”

    本来已经消停了几天的灵隐县因为驻军的再次包围再次热闹了起来,很多百姓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张家肉铺,其中以周中息与孙箭为首。

    “怎么回事?”孙箭感觉到了隐隐不安。

    周中息摇头,看着驻军们的肃穆轻声道:“这是我们力所能及范围外的事情,所以我们真的只能看着。”

    院落中的人们也在诧异的看着冯钊,这名看似是王雪与李仁义的上司现在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下达了他认为对的命令。

    张小刀举起了双手,习惯性的认为这个投降的姿势可以解除人们的戒心,然后轻声道:“抓我们可以。”

    玄天馆的人自然也不会客气,只是当有人来到唐淼淼的面前时,张小刀再次开口道:“这事儿跟她们真的没关系,小二可以作证。”

    冯钊看了看小二,小二点了点头表示当天在酒馆的确没看到这三个女人,冯钊簇了下眉道:“有没有关系需要调查,我们不会冤枉谁,希望你们配合。”

    张小刀与法义和尚苦笑的对视了一眼,吴大雄此时已经被困住了双手。

    “奶奶,听说玄天馆逼问的手段很吓人?”

    “那是传闻吧,具体的谁又知道?”

    “奶奶,张小刀对我很好。”

    “呃,奶奶对你也不差吧?”

    “奶奶,其实有些事情可以很简单。”

    “是可以很简单。”

    院落中响起了不着边际的一问一答,问话的是小女孩唐淼淼,回答的是年岁已大的老奶奶。

    唐淼淼这时又说:“最重要的是我很讨厌这群人的嘴脸,前一刻气势汹汹,大义凛然,在看到小刀和和尚的身份后殷勤的像皇宫里的太监,殷勤献完了,又冒出来个黑脸,继续装作大义凛然。”

    “所以?”

    “所以,我很期待这块腰牌甩在他们脸上后的表情。”

    于是,看起来无害的唐淼淼走了两步,恰巧越过了张小刀身前一线,仍出了一块牌子,扔出了一块可以看这翼州当权者们表情的牌子。

    随着这个剧烈的动作,马尾辫也甩了两下,显得是那样的活泼可爱。

第102章 滚犊子

    唐淼淼长的很好看,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如今只扎马尾辫的她更显得利索,干净。

    唐淼淼的身躯很小,虽然她已经年过十四,但是似乎还没有到发育的时候,所以点起脚尖都不及张小刀的胸口。

    唐淼淼的声音也很好听,稚声稚气,配合好看的脸蛋可以称得上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所以,即便在心狠手辣的玄天馆执事,在逮捕命令下达后也没有立刻去逮捕这个孩子。

    所以,唐淼淼来到了张小刀的身前,甩出了那块在空中忽明忽暗的牌子。

    这块牌子的形状似圆,偶有突角,说圆不圆,说方不方,飞在空中可以看清系在其上的红绳。

    唐淼淼的力气很小,牌子的飞行速度并不快。

    但因为距离很短,所以不快不要紧,牌子很快来到了人们的眼前。

    冯钊是边军出身,又在翼州刺史这个职位厮混了多年,因为监察的工作很麻烦,又容易得罪人,所以他熟悉盛唐中的每一块腰牌。

    所以即便牌子是在空中飞舞,他也可以看到这块玉中有金光闪耀。

    以他的身手即便多年未曾习武,也不可能被小女孩的牌子砸中,然而此时他不知为何身体骤僵,而且他知道他会一直僵硬下去。

    坚硬的牌子很快砸在了僵硬的脸颊上,冯钊的鼻子本就有老伤,受外力后立刻喷血,整个人似乎僵硬的不会支撑地面,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

    院落中的人们瞪大了眼睛,万万想不到这名高官如此不堪一击。

    王雪与李仁义也不会想到,所以他们甚至在冯钊到地的霎那间连搀扶的动作都没做出来。

    冯钊倒地后,神色仍旧僵硬。

    他看着那名小女孩昂起了头,藐视的看着自己,然后又发现小女孩看了看身旁的张小刀,似乎想得到一个糖果的奖励,愈发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

    张小刀看着唐淼淼,心情有些复杂,不由自主的用手按在了唐淼淼的脑袋上揉了揉,暗自想着虽说砸了大官,但终究不是什么大事,想必唐淼淼也是极有来历的孩子。

    可实际上,这来历却实在超乎张小刀的想象,毕竟这个家伙只在灵隐县和边军混过,所以眼光窄的有限。

    僵硬的冯钊吞了一口吐沫,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僵硬,在那块牌子砸中他的鼻梁飞起了很高很高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然后如同狼狗一般的接住了牌子。

    没有第一时间的命令很让院落中的人诧异,冯钊在接过牌子后没有开口说话,噗通一下跪在了地面更让人诧异。

    张小刀很心疼院子里的青石板,看着冯钊这一跪都跪出了膝下的裂缝,不由得暗自叫了一声疼。

    然而,冯钊绝对不会嫌疼,跪下也并不是结束,立刻砸了两个响头。

    响头的声音在院落中回荡,反应最快的当属王雪与李仁义。

    他们明白盛唐是一个很开明的国度,以冯钊的职位基本见谁都可以不用如此,除非见到……盛唐皇室。

    于是,两人再一次上演了周中息惊叹的变脸戏码,脸色极为苍白的跪在了地面上。

    吴大雄有些傻,还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绳索捆绑的有些紧,肉有些疼。

    但这种疼无关紧要,他关心的人为什么这三人跪的如此干脆。

    而事实证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也没想明白,这源于他比张小刀还不如,他只混过边军,眼光更窄。

    法义小和尚看向了二姑娘,他不记得二姑娘是什么身份,他也从来没有在看到二姑娘后联想一下小姑娘的身份,但他想到了奶奶的身份,于是小姑娘的身份呼之欲出。

    “拜见公主殿下。”冯钊声嘶力竭的喊着。

    之所以声嘶力竭,是因为要足够大声,足够大声才可以让足够的人听到,表达足够的尊重。

    院落中玄天馆的人已经傻眼,表情极为丰富,极为精彩,但都不约而同的双膝跪拜,跪在了院子的老青石板上。

    然后,这声音自然穿到了院落外,一名站在院落门口的驻军看到了这一幕,他用他的行动讲述了院落中的真实性。

    紧接着,耳目聪颖的将领们带着手下齐齐下马,将院落围的水泄不通的驻军齐齐下跪,高呼:“拜见公主殿下。”

    这声浪有些杂乱,但并不妨碍传到唐淼淼的耳中,传到百姓们的耳中。

    院落外的老百姓已经傻眼,不知道这群人是要闹那样,当声音穿入他们耳中时,大多数灵隐县的百姓都是不屑一笑。

    这穷乡僻壤的,那来的公主殿下?

    然而,此时周中息跪了,因为他知道即便翼州这些高官在白痴也不会白痴到拜错人,所以跪的格外扎实。

    县老爷是灵隐县的风向标,百姓们这才意识到有可能盛唐的公主真的在张小刀家的小院里?

    于是,所有人都跪了。

    没有来到小院,却不免要出门买菜,要上厕所,要打扫卫生的人们看到了这一幕,先是诧异,然后怀疑,在然后跪拜,喊出那句口号,喊得灵隐县上空没有鸟儿敢于飞过。

    县城中况且如此,小院内的自然更是如此。

    将脑袋恨不得埋进地底的众多官员冷汗狂流。

    想着先前将公主殿下囚禁于院落中,想着那些反反复复的态度,冷汗就变成了汗浆侵透了他们的全身。

    吴大雄跪了下来,法义小和尚也跪了下来,张小刀没有下跪的习惯,但跪唐淼淼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正微微屈膝,唐淼淼却抓住了他的手,问道:“张小刀,你觉得如何。”

    张小刀不知道这如何到底是在问什么,但知道既然公主殿下牵住了他的手,便是不打算让他跪,他也很难对唐淼淼生出什么敬畏之心,便问道:“什么如何?”

    “你觉得他们的人如何?”

    张小刀忽然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大加贬低王雪,李仁义,与新来的这位高官,毕竟这让他这些人先前的态度的确让他厌恶。

    但此时知道了唐淼淼是盛唐的公主殿下,很明白只要她一句话,这些人将被惩罚到什么程度,所以他只能宽宏大量一把。

    “还不错。”

    “还不错是什么意思?”唐淼淼抬头看着张小刀,似乎不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张小刀不知如何回答,似乎觉得自己言语稍有不慎,便会定了这些官员的终身。

    “你真是公主殿下?”

    “是啊,盛唐陛下的亲闺女,唐淼淼啊。”

    说完自己的名字,唐淼淼仍旧仰着脸,观察着张小刀的表情。

    她是一个很古灵精怪的小孩,她有很多自己独特的思维。

    如果在这句话之后,张小刀露出敬畏,甚至惊恐的神色,她会感到很失望,因为那样必然会与张小刀产生距离感,她不喜欢。

    所以她看的很仔细。

    张小刀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但骨子里毕竟有一些思维模式是前生遗传,他虽然知道了唐淼淼就是盛唐公主,但却很难产生敬畏感。

    “呃,那是真的了。”张小刀喃喃自语着,想着幸好岔开了唐淼淼的话题,不然自己怎么说都觉得是错。

    然后他看了看跪在地面上的法义和尚以及吴大雄,问道:“你们不知道公主叫唐淼淼?”

    吴大雄尴尬道:“这哪能知道公主陛下名讳。”

    法义抬起头,很严肃的道:“我知道,但从来没想过。”

    “起来吧,你们。”唐淼淼道,小脸洋溢出开心的笑容,似乎替张小刀出头,是一件对她来说极为快乐的事儿。

    法义和吴大雄站起的同时,有玄天馆紧张到极致的执事也跟着站,却听唐淼淼道:“又没让你们站,跪着。”

    于是,那几名起身欲站的执事吓的丢了魂,软绵绵的又跪了下去。

    “淼淼,不能胡闹,也要让大人们起来了。”奶奶终于开口说话。

    唐淼淼并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以往对婆婆的话言听计从,但她觉得那是因为婆婆说的有道理,今天不同,她知道她有道理。

    “不行,张小刀已经不追究,我不能不追究,这群盛唐的官员在做什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只当是在青州演变脸?”

    王雪与李仁义垂头,极为隐蔽的互看了一眼,看出了心中的大恐惧。

    唐淼淼的话语没错。

    如果,王雪与李仁义先前来到这里无论张小刀亮出什么腰牌都将其逮捕,她不会去阻拦什么,公事公办是盛唐官员的道理。

    然而,他们在看过腰牌后的态度来回徘徊,这便是她不想看到的事情。

    盛唐讲究的是法律,要是看身份办事,那要法律做什么?

    这是唐淼淼这时的道理,所以她很坚定,很明确。但也能从这种道理中看出唐淼淼朕的还小。

    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唐淼淼的身份太过吓人。

    冯钊这时小心翼翼的抬头道:“公主殿下,属下办事不利,甘愿惩罚,但九阳节度使一案必须还要查个明白。”

    冯钊很明智,他最后一个到,先前就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这时如果不延续这种态度,恐怕会死的更快。

    但王雪与李仁义知道此时最好默不作声,所以只能把头垂的更低。

    果然唐淼淼眼中划过一抹亮色,心思单纯的她想着这后来的官员还不错,恪尽职守,但还是道:“滚犊子。”

    众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张小刀诧异道:“那学的?”

    “大雄哥教我的啊,说是翼州方言,我觉得很接地气。”

    在翼州,翼州官员哪有听不懂的道理,在确定唐淼淼表达出和他们理解的是一个意思后,一个个小心谨慎的后退,退出了小院,退出张家肉铺。

第103章 夜空很美

    唐淼淼是盛唐的公主陛下。

    众所周知盛唐陛下育有两儿一女,唐淼淼最小,自然便是最得宠的那个。

    但是人就明白一个道理,在深宫中要得到宠,当然不会仅仅因为你长的可爱,唐淼淼自然也不可能只是长的可爱。

    从出生起,唐淼淼便展现出了绝佳的修行天赋,当然盛唐的公主殿下修行不修行是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她终身都会有人保护,但除了修行之外唐淼淼对于琴棋书画却也样样精通。

    琴棋书画精通也不算可以自傲的资本,只能在公主的头衔前加一个‘雅’字,重要的是除了修行天赋与琴棋书画之外,唐淼淼经常在御书房与陛下讨论国家大事。

    这是很难以想象的事情,而有资格可以与陛下讨论这些事情,必然是因为有独到的眼光,如果唐淼淼不是女儿身,而是男儿的话怕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即位无望。

    可即便是女儿身,唐淼淼表现出的一切也已经远远超出了世人们的想象。

    这是陛下宠爱她的来由,也是盛唐上下官员畏惧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公主陛下的来由。

    如果,这时出现在张家肉铺的人不是唐淼淼,而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身份当然足以压制全场但未必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恐惧感。

    因为大皇子与二皇子即便想罢免眼前这些人的官位,必然会需要陛下的点头,或许陛下也不会点头,会痛骂胡闹。

    但唐淼淼不同,陛下会相信她的眼光,所以只要她一句话,翼州上下必然会迎来再次的巨大震动。

    无论是冯钊,王雪还是李仁义,在走出院落后都觉得全身瘫软,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惧色。

    张小刀不知道这公主殿下对于盛唐朝廷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还的诧异唐淼淼是盛唐公主的身份,然后嗔怪的看着唐淼淼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你不会害怕?”唐淼淼忽闪着大眼睛。

    “害怕什么,能与公主殿下一起愉快的玩耍是我的荣幸啊。”

    唐淼淼有些愕然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无耻劲。”

    “既然,你是盛唐的公主陛下,那么晚上我亲自给你做顿好的,拍拍马屁。”

    唐淼淼笑了起来,开心的问道:“做什么?”

    张小刀想了半天,然后认真道:“猪肉炖粉条好不好?”

    …………

    …………

    猪肉炖粉条是一道好菜,至少唐淼淼吃的很开心,那五花三层肥瘦相间的猪肉带着汤汁,混着米饭甭提多香了。

    只是在吃过午饭后,张小刀三人不得不来到了县衙,接受极为客气的审讯。

    初春的午后阳光不算炙热,县衙中却极热。

    紧闭大门的县衙没有任何风可以钻入其中,张小刀与冯钊对立而坐,诉说着他想说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县衙的其他房间中,法义小和尚与吴大雄也在诉说,三人诉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因为公主陛下的原因,冯钊等人不可能用一些独特的审讯方式,所以明白他们得到的只可能是这些。

    翌日清晨,这场闹剧式的逮捕行动结束,冯钊等人走了后,却迎来了数名京城而来的玄天馆高手。

    毫无疑问,公主殿下的身份暴露后,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不可能继续计划中的旅途。

    而今夜,便是离别的日子。

    张家肉铺的房檐上洒满了星光,张小刀抬起头,看着璀璨的夜空,感叹道:“真美。”

    灵隐县的夜空一向极美,坐在屋檐上仿佛触手可及,沐浴在星光之中有些淡淡的温暖,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

    唐淼淼也看着夜空,然后道:“皇宫中的夜色就不如这里。”

    “具体?”

    “具体?”

    “比如?”

    “比如星星没有这么大,月亮没有这么圆,关键是没人陪我看。”

    如果张小刀的情商高一些,或许可以听得懂这时的唐淼淼是在泡他,只是他的情商虽然不低,但实在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我也是要去盛京的,没事我陪你看。”

    唐淼淼听到这句话严肃了下来,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道:“拉钩。”

    “拉钩?”

    “这是承诺啊,当然要拉钩。”

    张小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用小拇指勾住了她的小拇指,道:“好,好,这算承诺。”

    法义和尚不知何时爬了上来,坐到了张小刀的身边,没注意到唐淼淼厌恶的神色,轻声道:“你们还要去别的地方是吗?”

    “是啊,要去一趟大雄哥的家里。”

    “二姑娘和我说让我与他一起回盛京。”

    张小刀点了点头道:“那你们一起回吧,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法义簇了簇眉头,想起了那座塔,然后道:“可是回了盛京怕是我们在见也难。”

    “呃?”张小刀没有问为什么。

    唐淼淼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是要去爬塔吗?”

    法义小和尚皱眉不展的点了点头,唉声叹气的道:“我那师傅脾气不好,我要是不爬,一定会揍我的。”

    张小刀笑了笑道:“那总有爬出来的一天,怕什么。”

    法义和唐淼淼齐齐的看向了张小刀道:“这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儿,一年两年都说不准。”

    “什么塔那么高?”

    “自然是通天塔啊。”

    张小刀错愕,完全没听过这塔的名字。

    “所以,你要到了盛京,就先来浮屠寺找我,然后我在进通天塔。”

    “为何?”

    “因为。”法义和尚踌躇了片刻,认真道:“我怕我出不来了。”

    “好吧。”张小刀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三人一起看向了夜空。

    忽有流星划过天边,在天空中带起了一道巨大的火舌,唐淼淼立刻双手合十默念着自己的愿望,法义和尚露出苦笑。

    张小刀不明所以的问道:“对流星许愿这种狗血桥段,在盛唐也好用?”

    唐淼淼微露诧异,看着张小刀问道:”你怎么知道它叫流星?”

    张小刀忽然想到,流星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作扫把,看到的人都会倒霉,所以法义和尚露出了苦笑。

    那么唐淼淼又为什么知道那是流星,为什么要许愿?

第104章 惨案

    星期一求票,应该明后天开始就会两更,并且一直保持下去,放心大家。

    …………

    …………

    一朵巨大的黑云被狂风推来,遮住了蔚蓝的天空,遮住了日渐毒辣的太阳,下起了蒙蒙细雨。

    在细雨中分别,总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伤感。

    所以张小刀期望这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尽快结束,开口道:“又不是见不到了,过不了一个月我就会到盛京,所以不必这样吧?”

    站在张小刀眼前的是唐淼淼,唐淼淼还扎着清爽的马尾辫,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满是雾气。

    为此,张小刀不得不蹲了下来,看了看身后马车中二姑娘与奶奶的无奈神色,轻抚着唐淼淼的脸蛋轻声道:“好了,好了,不是说好了吗,要是哭我可不去了。”

    唐淼淼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吓人的威胁,连忙收起了眼泪,然后一本正正经的道:“你要好好吃饭。”

    “哦。”

    “你要好好睡觉。”

    “哦。”

    “记得每天多笑一些。”

    张小刀看着小大人一般的唐淼淼,感受着发丝被雨水侵湿,不由得傻笑了起来,然后道:“好了,赶快上车吧。”

    唐淼淼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众人挥别后,随着健马的一声嘶鸣,马车的轱辘溅起了湿润的泥土渐渐远去。

    张小刀莫名其妙的簇起了眉头,站在身旁的吴大雄略带嘲讽道:“公主殿下真是厚爱啊。”

    张小刀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得意洋洋的道:“我一向很有孩子缘。”

    “我们什么时候走?”

    张小刀指了指天,道:“等雨停了在走,我还要去看看大牛哥。”

    吴大雄眯着眼睛看了看天道了句:“我有点忐忑。”

    张小刀问道:“忐忑什么?”

    “我当了八年兵,我那闺女,哎。”

    张小刀明白吴大雄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血浓于水,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也是。”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走进了灵隐县。

    有顽皮的孩子在叫着‘下雨了,快收衣服啊’也有商贩们纷纷在自己的摊位顶蒙上了雨布,忙碌的不成样子。

    走到县中,张小刀忽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远处的一座大宅,想起了当年那个漏雨的小屋,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停留走向灵隐县深处。

    前些日子被玄天馆的人打的鼻青脸肿的刘亦晨正坐在院落之中脸色阴郁,比这濛濛细雨的阴霾天空还要阴沉。

    他出的洋相在灵隐县已经人尽皆知,虽然从没有人嘲笑他,或者嘲讽他,但他却总觉得别人的眼神之中有些一种叫做‘戏谑’的情绪。

    为此,他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安。

    董瑶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饭菜好了,趁热吃。”

    刘亦晨簇起了眉头,看着董瑶那张愈发成熟的妖娆脸蛋,脸上出现不解的神色,问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选择我吗?”

    董瑶簇起了黛眉,然后嗔怒道:“白痴。”

    “白痴?”刘亦晨的面容开始扭曲。

    在董瑶看来夫妻本该同心,这时刘亦晨质疑她的话显得很白痴,她骂他白痴却是在告诉他,夫妻之间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然而刘亦晨却觉得,董瑶像很多人一样在心中鄙视着他,于是他的脸在也挂不住,怒吼着道:“你说我白痴?你终于说实话了?你也像所有人那样在心里觉得我是白痴吧!”

    董瑶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她不知道刘亦晨为何如此发怒,委屈的眼眶中满是雾气。

    张小刀伴随着雨幕走进了王大牛的家中,那条还是老不死的老黄狗迅速带着泥点扑入了他的怀中。

    张小刀一边笑着,一边看着屋檐下的大牛哥,然后道:“大伯如何?”

    大牛哥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招呼着张小刀进了铁匠铺,两人坐下后,王大牛愁眉不展的道:“他现在睡觉极为困难,现在刚睡着。”

    张小刀苦笑道:“本来是想看看大伯再走的。”

    王大牛憨厚的笑了起来道:“无妨,什么时候走?”

    张小刀笑着道:“等雨停。”

    王大牛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我在盛京,估计会进翰林书院学习两年,要是你无聊了就来找我。”

    “好啊。”

    “那就好。”

    王大牛抬起头看了看许久未开火的打铁灶,闭起了双眸似乎很是想念当年父亲在这里不断轮着铁锤的身影。

    张小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看外面渐小的雨势道:“喝口酒吧?”

    王大牛睁开双眸笑了笑,不时拿了两坛酒放在了桌上。

    桌上无碗,却也不需要碗,两人捧起了沉重的酒坛,张小刀豪迈的道:“走一个。”

    “走着。”

    大黄狗在两人脚边,旺旺旺的叫了起来,似乎也想尝两口那叫做酒的东西,到底是啥滋味。

    …………

    …………

    大宅中的争吵并没有结束,刘亦晨的火气越来越大,董瑶越发的沉默,看着如同疯了一般的刘亦晨黯然神伤。

    压抑在刘亦晨心中很久的病态情绪在白痴二字之后被彻底点燃。

    他疯狂的砸着宅中一切可以砸的东西,将本来看起来是富贵人家的装饰品悉数变为地面上的垃圾。

    董瑶觉得眼前的男人越发的陌生,当刘亦晨气喘吁吁的不知在砸什么时,她轻声道:“你够了没有?”

    “我够了没有?”刘亦晨看向了董瑶问道:“张小刀回来哪天,你就来说要去看看,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你够了没有?”

    董瑶无法理解这种情绪,明白说什么刘亦晨也不会听的进去,垂下了头,想起了很多事情。

    “沉默就代表默认,默认你还喜欢她,他马上就要走了,你还不快去表达你的心意?”

    董瑶抬起了头,凝视着刘亦晨那张越发苍白的脸,依旧没有吭声,脸上却出现了不屑的神色。

    她不屑刘亦晨的愤怒,不屑一切无中生有的事情,最不屑的是刘亦晨作为男人的心胸如此狭小。

    刘亦晨最看不得不屑的神色,想起了现如今街坊邻居那一张张伪善面孔中的真实面容,他开始失去理智。

    他很快来到了董瑶的眼前,抓起了董瑶的头发,在董瑶的吃疼惊呼下,将她拉下了床榻,拉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极为狼藉,混杂着瓷片木屑等等的碎裂物在这种拖行下,在董瑶的身体上留下痕迹,划出血液。

    董瑶的瞳孔中出现了恐惧的神色,但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之下,她只能发出疼痛的喊叫,全无半点反抗余地。

    刘亦晨将董瑶拖到了大宅厅堂之中,歇斯底里的愤怒让他无视了董瑶的喊叫与求饶,拖出了一地血水,最终董瑶的身体终于被门槛挡住。

    揪出了无数碎发的刘亦晨半蹲了下来,看着董瑶惊恐的倒退,一把将她脑袋拉起,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董瑶的脸颊上。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董瑶整个人已经懵了,她无法理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颤抖道:”你是刘亦晨吗………”

    “啪”一声脆响,又是一记耳光。

    董瑶勉强撑着地面,急促的开始呼吸,不知自己到底在经历什么。

    “啪!”又是一个耳光,刘亦晨怒吼道:“我在问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似乎被耳光打醒,似乎终于认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真正面目,董瑶无力的将双手支撑换为了双肘,看着被划破的新衣,终于抬起头道:“以前没有,但现在真的看不起你。”

    刘亦晨的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胸口开始起伏,剧烈的起伏。

    最终,一腔怒火化为了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了董瑶的脸颊上。

    雨声渐小,不知是不是巴掌声太过响亮!

    董瑶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力量,脸颊像地面贴去,狠狠的砸在了一片碎裂的瓷片上,然后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渐渐什么的感觉不到。

    刘亦晨仍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他狠狠的踩着董瑶的脸,三脚之后骇然发现散落的黑发中有血迹流出。

    血迹流出的速度极快,不到片刻就汇集成了一滩血水。

    刘亦晨终于惊醒,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抬起重要的脸颊,发现那了被瓷片填满的伤口,然后跪了下来,双目无神。

    雨势终于微弱的没有了踪迹,天边的阳光照亮了大宅中的狼藉,也照亮了来到灵隐县村外的一辆马车上。

    张小刀站在马车上挥着手,看着前来送别的父老乡亲们咧开了嘴,笑的格外开心。

    王大牛脸色泛红的道:“走吧,走吧,下次不醉不过。”

    吴大雄驾着马车与灵隐县终于渐行渐远,张小刀盘坐在车厢的尾端,看着雨过天晴的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眯着眼睛,想着盛京是不是很大,盛京里是不是有许多有意思的人,那座叫做翰林的书院又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有几个可爱的同学?

    却不知,在这个雨过天晴的天气里,刘亦晨正跪在血泊里看着自己的妻子,直到夜色渐深,他才站起身来整理家中的一切,整理完毕后已近三更,他抱着被擦的格外干净的董瑶走出了灵隐县。

    抛尸,弃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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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上刀锋介绍:
那年浮屠寺的赤脚和尚一指断山成永河。 那年耍剑的先生手持草芥碎了万垒城墙。 那年边军的刀疤卷毛驰骋沙场一路尘土飞扬。 那年倒骑马的色痞活色生香。酒馆之中喧闹非常,说书先生格外繁忙。 在很多年后,有个少年‘哧溜哧溜’的吃着麻辣片汤,听着那些英雄过往。 而他的故事要从梦中神女自备嫁妆、不辞万里,只为给他暖床、洗衣、传功、生个小孩诉说,要从在他疑惑的问自己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像样的痕迹开始! 这是一段心藏无上刀锋,问天下谁与争锋的故事,这是一段特带劲儿的故事! (↓↓↓↓↓↓梦想杯投票入口,对作者至关重要,拜谢诸位书友↓↓↓↓↓)无上刀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上刀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上刀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