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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txt下载     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舞衣决定

    祜习府的客厅里,崔老夫人正襟危坐,她身后站着几名心谋刚午侄,李林甫没有出面,而是由李林甫寡居在家的姐姐李大娘坐陪,同样,李林甫的几个儿子也站在身后,在另一头,坐着今天话题的主角姜舞衣,她的身体很虚弱,侍女玉奴在一旁扶着她,在崔夫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那本已经黄的婚书,崔老夫人脸上毫无表情,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下面等着李家表个态。

    李大娘是舞衣在李家最大的依靠,一直同情并照顾着舞衣,她坚决支持舞衣退婚,但崔家的顽固态度却令她心中火起,她克制住心中的愤怒道:“老夫人,如果舞衣真是崔家的媳妇。我们倒也无话可说了,可实际上舞衣并没有嫁给崔家。尚没有行嫁礼。既然其夫已经在婚前病逝,我认为退这门亲也是可以的。不仅是可以,而且很正常,像华州刺史黄使君家的幼子在婚前去世。黄家是主动和女方解除了婚约。给女方一个重嫁的机会,这是人之常情。崔家为何要与别人不同?再说舞衣已经守寡五年,她也做到仁至义尽了,现在舞衣已二十一岁,若再不出嫁,她这一辈子恐怕就要独守空房了,老夫人,我一向以为崔家是名门世家,要更比一般普通人家讲理讲情才对,怎么我怎么听到看到的,却恰恰相反呢?”

    李大娘一番犀利的话在崔老夹人面前却波澜不兴,她将拐技往地上重重一顿,冷冰冰道:“李大娘维护自己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崔家之所以是数百年名门,就在于规矩严格崔家的规矩是不退婚,我今天来只想重申两件事,先退婚是不可能的,舞衣既然已经许给崔家,那她永远是崔家的媳妇,我们原本已经考虑到了她的方便,准她住在娘家但我听说她没有得到崔家的允许,便私自出去弹琴,还博得一个“琴仙,的名号,舞衣,是这样吗?”

    客堂里顿时了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不仅是崔家子侄吃了一惊,李林甫的几个儿子也大感惊讶,原来京城中久负盛名的“琴仙”竟然就是舞衣,所有的目光一齐向她望去。

    此时,舞衣的脸上因愤怒而染上了一抹酡红,她一直以为自己无法退婚是没有人替她说话,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崔家根本就没有退婚之心。执意要让她孤苦终老一生,为了家族所谓的名誉。竟然要拿自己作为祭祀,五年的独苦没有得到崔家的半点同情和理解,现在居然又指责她出去弹琴。他们要做什么?难道要她成为活死人,把她关在房间里孤老终生,他们才满足,才符合他们崔家的规矩吗?

    愤怒使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她昂起头道:“没错,我是在梨园别院弹过琴,那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难道我弹琴纪念母亲触犯了王法吗?还是触犯了你们半家的家法?”

    “舞衣姑娘,我们崔家有规矩,内宅人未经家族同意,不准公开抛头露面,你既然是崔家的人,那就应该遵从崔家的规矩,既然李府管不住你,那等会儿你就跟我回去吧!”

    “我不去又怎样!”

    舞衣愤怒到了极集,此刻她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沉静和平淡,五年积压的失意和悲哀在这一刻爆了。她吃力地站起身,对崔老夫人大声道:“让你们崔家和崔家的规矩见鬼去吧!我是姜家之女,从今以后,我和崔家没有半点关系!”

    “玉奴,我们走!”

    她扶着玉奴,两人慢慢离开了大堂,大堂里一片安静,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半晌,崔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就凭她这几句话,拿她见官都没问题。”她又对李大娘道:“我要求李相国立有把她送到崔家去,没有问题吧!”

    她刻意将“相国。两个字咬重,李大娘暗暗叹了口气,尽管她心中也极度不满,但舞衣是崔家之媳,李府没有理由拒绝,她便道:“老夫人刚才也看到了,舞衣尚在病中。不如等一两天,等她病势稍好,崔府再来接她走,如何?”

    旁边一同前来的崔平也对崔老夫人道:“祖母,我们崔家是通情达理之人,不如就让她养好身体再接来。”

    崔老夫瞪了崔平一眼,不知他为何这般热心,她将婚:”崔家是绝对不会退婚。也罢!就在看在李相国的面上,我们再等三天,三天后崔家自会上门接人。”

    舞衣回到自己房内,一天之内,感情的失意和命运的残酷。痛苦地折磨着这个姑娘的心,病弱让她的身体几乎已经无法坐立,但那种刺心的屈辱感和对崔家的恨使她挺住了,她两眼死死地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面如白纸。

    “姑娘,我们再去求求老爷吧!”

    玉奴小声道:“他毕竟是相国啊!让他给崔家说说,让姑娘留下来”

    “玉奴,我们收拾东西。”

    “姑娘”你说什么?”

    “收拾东西,我们离开长安!”舞衣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玉奴心中一阵慌乱,走!她从来没想过,她们身上已分文没有,又无亲无故,她们两个弱女子能去哪里?连今天的晚饭都没有着落,甚至连雇马车的钱都没有。

    她偷偷看了姑娘一眼,她其实还想到了一个去处,尊是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姑娘。不如,”不如我们去找李将军吧!”

    玉奴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但舞衣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让玉奴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坠入了冰谷。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李林甫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舞衣,我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舅父,请进吧!”

    舞衣稍微整理,:衣裙。又喝了口水。让自只激愤的心情平静下来,她处李林甫已经站在门口了。

    她连忙施礼”舅父”。

    李林甫打量了一下舞衣的房间。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屋。房中简陋的陈设甚至还不如下人房,看得出舞衣这十年的日子并不好过,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他心中不免有些歉疚。

    “舞衣,坐下吧!”

    他盘腿坐了下来。舞衣也在他对面盈盈坐下,玉奴上了一杯茶,“老爷。请喝茶”。

    李林甫点点头。他沉吟一下便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崔家一定要把你接回去,我也无能为力。”

    舞衣沉默了,良久。她凄然一笑道:“我能理解”。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不过去崔府之前。你可以先去给父母扫墓,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的墓应该在广州吧!从长安过去。清明之前应该可以赶到,给父母扫墓,崔家无话可说。”

    说完,他取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往舞衣面前一推,笑道:“这是六十两金叶子和我的一块玉牌。金叶子是你的盘缠,玉牌是给官府看的,遇到什么困难,直接去找官府,没有人敢怠慢你,另外我让老忠头陪你去,他跟了我三十年,对我忠心耿耿,路上可以照顾你。”

    舞衣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包裹,她明白舅父的意思,扫墓不过是借口,舅父其实是让她远走高飞。

    舞衣给李林甫重重磕了一个头,含泪道:“舅父的恩情,舞衣铭记在心。”

    李林甫叹了口气道:“我堂堂的右相国。居然也只能出此下策。说起来惭愧啊!舞衣,你今晚就走,一路保重吧!”

    他站起身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脚步,回身笑道:“李庆安你也别太怪他了,是我拿你和他做交易,他不肯跟随我。才冷落了你,原谅他吧!”

    李林甫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舞衣呆呆地站在门口,舅父的最后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中了她,她忽然想起了李庆安给她说的话:“舞衣姑娘,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相信不久,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舞衣姑娘,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她无力地靠在门上,低低叹息了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失落。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悄悄地驶出了相国府,在上元灯会的欢声笑中离开了长安,消失在沉沉的夜雾里。

    三天后,崔家来接舞衣,相国府的答复却是,舞衣去给父母扫墓了,以后将直接回姜家,和李府再无任何关系。上元节网过,东宫和杨利的斗争开始进入了白热化,已经满朝皆知了,太子坚持韦涣是按朝廷规则办事,虽然是提拔了侄子,但并没有违规,不应该有罪,而杨创也终于从幕后跳出。向李隆基禀报韦明为官失德,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提拔,韦涣虽然是按部就班提拔,但比韦明更有资格的官员大有人在,韦涣为什么不提拔,这显然就是任人为私

    韦涣本人也出面辩解,虽然韦明几年的考评都是中中。但他为官兢锐业业,没有失德之处。

    几番辩论,所有的焦点都渐渐集中到了韦明的身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由于他已经在进京路上,正月十七的下午,李隆基下旨,召韦明入宫觐见。

    中书省,李林甫桌案上放着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旨意,李隆基要立刻召见韦明对质,圣旨不是由翰林出,是通过中书省来颁,需要在中书省和门下省各敲一个大印才能生效。

    他刚刚得到了最新消息,韦明已经到了咸阳。按正常的行路。他今晚应该宿在三桥驿站。

    关键就是今天晚上了,李林甫沉思了片刻,便把旨意交给中旨意大家再商议一下,重拟后交给我一道召见人的旨意是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刘通是李林甫的心腹。他明白相国的意思。这道奏折要扣一段时间再。

    “卑职这就去召集舍人们商议。”

    刘通匆匆去了,李林甫一摆手。将一名侍卫叫上前,低声对他道:“你去办一件事,”

    半个时辰后,十几名黑衣人护卫着一辆鲜艳的马车,离开了长安著若的青楼“妖花坊。向城外疾驶而去。

    正如李林甫的判断,由于天色已晚,韦涣案的关键人物韦明便留宿在三桥驿站,韦明今年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他是韦涣堂兄韦济的长子,韦济曾任太子中舍人,按大唐例制,他的长子韦明便得了门荫,授益州东阳县承。这是从八品的小官,由于能力有限,当了四年官。表现平平,一直未获提升。

    去年下半年,他叔父益州太守韦涣将他提升为益州仓曹参军事,变成了从七品官,虽然升官了。但韦明也并没有把这次升官当回事他叔父是益州太守,不提升自己会提升谁?而且只提了一级,令他心中也略略有些不满。

    五天前韦明受益州长史崔圆的派遣来京中办事,他一路慢慢悠悠而来,天黑后他便抵达了三桥驿,算一算,离京城还有三十里,抵京时应该已经关城门了,再加上驿承服侍得格外尽心,韦明便决定在驿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进京办事。

    房间里灯火通明,驿承张三虎摆了一桌好菜,又打来五六斤好酒,热情地款待韦明……来!韦参军,我再敬你一杯,你一定要给我面子喝掉。”

    张三虎长得五大三粗,但口气却十分谦卑,他左一个韦参军,又一个名门韦家,把韦明拍得飘飘然。他心中着实看不起张三虎这种人,不品马屁拍得好,令他航不由对张兰漆推心置……

    酒已经喝了两壶,韦明惯疾作,他心痒难耐,便低声问道:“张驿承。今晚不知能否帮我找一个**?”“哎呀!韦参军怎么不早说?”张三虎重重一拍大腿,暧昧地笑道:“真是巧了,我驿站里正好有一个长安名妓,花名叫做落梅,她是回咸阳探亲,如果韦参军愿意。我来牵线,今晚保证韦参军风流快活!”

    他迟疑一下又道:“只是肉金颇贵。一夜风流要十贯钱。”

    韦明大喜,立刻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伺候得好,我加倍给”。

    他精虫上脑,竟没想到驿站怎么会有**?

    张三虎眯着眼笑了,这个韦明果然是个好色之徒,他又到了一杯酒笑道:“韦参军稍坐,我去把落梅姑娘请来。”

    韦参军出去了,片刻,门开了,一股香风朴面而来,只见进来一名穿着绿纱裙的年轻女子,她长得明媚妖娆,风情万种,她盈盈坐下,伸出指甲涂得鲜红的玉指,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向他媚眼一转。眼丰极尽挑逗之色。

    她举起酒杯,长袖滑下,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臂。她娇滴滴含羞道:“韦参军,奴家敬你一杯。”

    韦明咽了口唾沫,失魂落魄地望着眼前的美娇娘,竟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你们喝酒,我不打扰”。

    张三虎嘿嘿笑着把门关上,却蹑手蹑脚爬上了屋顶。从一个破缝里偷偷向房中窥视,房间里不时传来浪声笑语。美娇娘的劝酒声频频,约半个时辰后,房中的灯灭了。两人上床就寝。

    次日天大亮了。韦明还没有起床,名妓落梅使尽一切手段,将他牢牢地缠在床上。

    这时,几匹马远远驰来,马上是几名传旨的官员,他们奔至驿站前,为侍御史韩清高声问道:“益州仓曹参军事韦明可在?”

    驿承张三虎立刻上前忿忿道:“这位韦参军太不像话了,昨晚招妓来驿站,我说驿站不准招妓,他却说他是韦家的子弟,骂我放屁,现在他还在和**鬼混

    侍御史韩清的脸立刻便沉了下来,他向随从一施眼色,两名随从奔了进去,片刻房间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他随从出来道:“韦明确实在招故,现在喝得烂醉,无法领旨。”

    韩清重重哼了一声,“真是胆大妄为,陛下还在等他觐见,他竟敢驿站招妓

    他调转马头,便向长安城疾奔而去。

    大同殿内,十几名重臣正在等候韦明觐见,这时,侍御史韩清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益州仓曹参军事韦明在三桥驿站招妓鬼混,至今酒醉未起。无法来甄见陛下。”

    李隆基顿时勃然大怒,“砰!”地一声重响,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咬牙道:“好一个不失德的韦家子弟!好一个公平提升”。

    他目光一挑,盯着太子李亨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亨满脸胀得通红,他连忙跪下道:“儿臣只是为韦太守喊冤,着实不知道韦明是这样的人。”

    韦涣也满脸惨白。跪了下来,颤声道:“臣用人不察,有罪!请陛下处罚。”

    旁边杨钊大喜,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转机,他不由心花怒放,上前躬导道:“陛下,臣在剑南为官,着实了解这个韦明人品,所以臣才支持崔长史的弹劾,现在事实如此,请陛下处罚!”

    李隆基哼了一声,寒着脸道:“韦明公务时在驿站**,失职失德,将其革职,永不录用,停其家族韦氏门荫三年,至于韦涣,不宜再为益州太守,免去其益州太守之职,调任他州,升益州长史崔圆为益州太守。”

    李亨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次韦家再遭打击了,自己损失惨重,他竟败给了杨利,他瞥了杨创一眼,见他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他不由一咬牙,“姓杨的,等着瞧!,

    这时,李林甫出列躬身道:“陛下,请听臣一言。”

    “相国请说”。

    李林甫看了一眼韦涣,微微笑道:“臣以为韦太守在此案中并没有太大的失职

    一句话引来满堂惊诧,连李亨也惊讶地望着李林甫,不知他为何要替自己说话?李隆基不露声色道:“相国请继续说下去

    “陛下,臣昨天仔细看了韦明的考评。其人在东阳县无功无过,考评一直为中中,就连韦太守给他的考评也是中中。没有偏袒,臣又仔细看了看东阳县这几年的情况。也是平平静静,无事无灾,税粮也是每年足额上缴,说明东阳县民众安居乐业,也说明韦明是无为而治,不扰民。所以韦太守提拔他。臣是赞成的,益州不比边疆,要的就是稳定,从这一点来说,韦太守无辜,至于韦明本人在驿站招妓,那是他私德不正。可革职,但和韦太守无关。”

    李隆基点了点头,李林甫的一席话可谓有理有据,让人难以辩驳,他便道:“那依相国之意,怎么处置韦涣呢?”

    “陛下。韦涣既然不宜在益州为官,臣推荐他为陕州太守,请陛下恩准”。

    李隆基瞥了一眼杨钊,便缓缓道:“好!准相国之奏,韦涣调为陕州太守

    他站起身又高声道:“再传联的旨意,为避免类似事情再度生,联宣布。同族之人不宜在同州为官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若无情

    心月十六。天网蒙蒙亭。十余名锋斥如风驰电掣般向明德而去。卷起的气浪冲散了宁静的晨雾,明德门已经开了,远远地,守城士兵见无数骑兵席卷而来,吓得冲出几十步大喊:“停下!停下!”

    战马放缓度,一名守城的校尉当先喝问道:“何人出城?”

    李庆安勒住战马道:“我是北庭李庆安,有急事出门,还望放行”。

    校尉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李使君。”

    他一摆手令道:“放行”。

    门口的民众纷纷闪到一边,给他们让了一条路,李庆安抱拳道:“多谢各个乡亲了!”

    他一催马,战马驶入了城门洞。瞬间便冲出了城门。

    李庆安是昨晚坊门要关闭时接到了相国府的信,舞衣受崔家逼迫,已经离开相国府去岭南,他顿时忧心如焚,她们竟然千里迢迢去了岭南,他连夜便要去追,怎奈坊门已关,他担心了一夜,天色网青明,他便率十几名亲兵急追而去。

    出了长安城,他们又疾驰了十余里。来到了一处三岔口,向东向南向西,从长安到岭南有三条路,一是走海路,到扬州上海船,扬帆远航;二是走陆路,从荆襄渡江后走豫章。然后到岭南;三是水陆结合。就是走蜀道,到益州上船走恨江。转长江,到九江后再走陆路南下。

    舞衣具体走哪条线李庆安不知道,他勒马四处张望了一下,路边便是一座小镇,三岔路的正对面有一家小饭馆,他催马到饭馆前,一名伙计迎了出来,“军爷们可是要吃早饭?”

    “我来问你,昨天晚上可有两个白衣女子来你这里?。

    “有!昨晚有两个白衣女子路过,她们坐了一会儿,和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他们在商量去岭南,客官找的可是他们?。

    李庆安大喜,急问道:“她们去哪条路了?”

    “老头临走时悄悄留了言,说如果有人找他们,就说他们走子午谷去蜀中了。”

    虽然随行老人留言令人奇怪,但李庆安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掉马头,鞭指南方道:“去子午谷!”

    十几名士兵跟着他,一起向子午谷方向疾驰而去。

    子午谷是长安翻越终南山的一条小路,距长安南约百里,全长六百余里,是长安通向汉中的一条捷径。三国时,蜀国大将魏延屡向诸葛亮出奇兵走子午谷占领关中,而未被采纳。

    盛唐时期,子午谷便成为了关中和汉中民众往来的主要通道,一年到头,商旅行人络绎不绝,谷地里也修有不少驿站和客栈,供往来的客人歇脚。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驶停在一座大庙前,寺庙叫香积寺,这里已经离开了官道两里,是去子午谷的一条小路,远方是巍峨延绵的终南山,山势陡峭,如一条青色的巨龙横亘在关中平原上,阻断了关中南下的道路,也成为关中的天然战略屏障。

    舞衣的精神依然不是很好,望着越行越远的长安,她心中充满了失落和悲伤,从小到大,她就没有离开过长安一步,如今她却要背井离乡。踏上一条她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道路,她要去给父母扫墓,可是她父母流放到岭南哪里?葬在何处?她一无所知,然后呢?扫完墓她又该去哪里?她更是茫然,她就仿佛一条在汪洋大海中漂浮的小船,她已经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了。

    或许她会去一个小镇,平平静静的度过她这一生,望着香积寺的寺门。舞衣又不由想到了慈恩寺,想到李庆安亲自驾一辆马车来接自己去上香的往事,舞衣心中又出现了李庆安那魁梧的身影,他那宽阔的肩膀放佛能替她撑起一片天,此亥,她是多么渴望李庆安来找自己啊!

    这时,忠叔从寺院里匆匆出来,后面跟着两名僧人,忠叔对舞衣笑道:“舞衣姑娘,我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吧!寺院里有客房,可以让我们歇息。”

    “好吧!”

    舞衣见这一带颇为偏僻,四周只有这一座寺院,便点点头道:“玉奴,我们下去吧!”

    “女施主请!”

    僧人领着主仆三人来到一座院子。这里是寺院的客房,紧靠着后墙。旁边有一扇后门可以出寺院。房舍显得颇为陈旧,看得出很少有人在这里住。

    他们走进院中,院中的枯树上“嘎!嘎”地飞起几只乌鸦,把黄昏半明半暗的天色映衬得十分凄凉。“几个施主请随便吧!小庙粮米不足,无法提供素斋,抱歉了!”

    两名僧人敷衍两句,便匆匆溜走了。小院里有四五间空屋,大部分都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房间里积满了灰尘,窗纸也破碎了,夜风扑打着窗纸,啪!啪!作响,墙角门后布满了妹网。

    他们找了一圈,好容易才找到一间稍微干净的房间,这是一名书生去年在这里读书时寄住的屋子,书生已经走了,忠叔点燃了一盏油灯,灯苗点亮了屋子。房间里勉强可以住人。系少窗纸是尖蚓,空荡荡的床榻上也没有那么多灰尘。

    “姑娘先休息,我去给你们拿被褥。马车里还有点干粮,姑娘先将就一夜,听说前面五十里有一座市镇,明天中午,咱们再好好休息

    舞衣叹了口气,歉然道:“忠叔,真是辛苦你了

    “姑娘别这么说,这是老爷的命令,我自会尽心竭力照顾姑娘,姑娘请休息,我去取东西。”

    忠叔走了,这时玉奴已经把床榻擦拭干净,扶着舞衣坐下,她一路忧心仲仲,这时她再也忍不住低声问道:“姑娘,咱们真要去岭南吗?”

    “那你说不去岭南去哪里?好歹我三祖爷在岭南做一任官呢!除了他,我哪里还有亲人?”

    “可是姑娘不是说三爷最恨你爹爹吗?你去了他会收下你吗?而且听说岭南湿热多瘴气,姑娘这么弱的身子长途跋涉去,怎么抗得住,姑娘,虽然给父母扫墓是孝心,但我想他们若知道姑娘千里迢迢跑去,他们九泉下也会不安的,姑娘,听我一言,我们暂时不去岭南

    舞衣也有点动摇了,虽然给父母扫墓是她从小的愿望,但就这么悲悲戚戚去岭南,她也担心自己身体顶不住,她沉思了片刻,便道:“这样吧!我们先在成都住几个月,我可以去琴院弹弹琴,教几个学生,等我身体稍微养好一点,天气暖和了,咱们再去岭南。”

    玉奴低下头道:“姑娘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去北庭吧!”

    “你又来了,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姑娘,相国舅父不是给你说了吗?不能怪李庆安,其实我知道他是很喜欢你的,听说你病了,急得他二话没说,便赶来看你,可你却、却把小琴还给他了,姑娘,我求求你,去找他吧!”

    “好了,别说了!”

    舞衣心烦意乱,道:“你去把琴给我拿来,我想弹一会儿琴。”

    玉奴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只得去取琴了,片刻,客房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如诉如泣,讲述一个弱女子孤独的人生和坎坷的命运。渐渐地,琴声变了,变成了一曲《悲伤地西班牙》,曲调开始变得激昂,舞衣全身心地投入在曲调之中。她内心深处充满了不愿向命运屈服的抗争。

    突然,“铮!,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舞衣慢慢站起身,她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什么。

    “姑娘,怎么了?”

    舞衣一把抓住她。紧张地问道:“玉奴,你听到没有,六弦琴,你听到琴声了吗?”

    玉奴摇了摇头,道:“姑娘。你肯定是听错了,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不对!是六弦琴的声音。”

    舞衣转身匆匆向后院跑去,玉奴连忙叫她,“姑娘,天已经黑了

    但舞衣已经去远了,玉奴苦笑一声,追了上去,姑娘嘴上不想提到李庆安,可听到他的一点点动静。便什么都不顾了。

    舞衣他们住的院子紧靠后门。寺院的后面是大片山林,有一条小路通向官道,天已经黑尽了,寺外漆黑一片,隐约可以看见山林的轮廓,夜风吹拂着山林,出单调的声响。舞衣愣愣地站在寺门外的冷清的阶石上,望着不远处阴郁的树林,心中极度的失落感使她眼中涌出了泪花,玉奴不敢打扰她,便静静地站在门内等候。

    舞衣一个人在寺门外站着、站着。站了很久,明月升起来了,月光轻纱似的透过树隙,照着这孤单女子美丽的脸庞,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伏在寺门前的石碑上低低地哭了。

    突然,一阵琴声从树林里传来,那么清晰,连玉奴都听见了,她停住了脚步,低低了惊呼一声。

    舞衣慢慢抬起头,她不可思议的向树林里望去,她看见了,李庆安从树林里出来了,他抱着六弦琴。全神贯注地弹奏着那《悲伤的西班牙》,不时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她,脸上带着笑容,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舞衣的脸上淌着泪水,但她的眼睛亮了,就像燃烧着一种生命的火焰。将她整个脸庞都照耀得有光泽了,她呆呆地望着慢慢走近的李庆安,她是在做梦吗?他就在自己眼前。

    玉奴悄悄地将院门关上了,在关门的一刹那,她竟欢喜得跳了起来。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她提着裙摆便向小院跑去,她要告诉忠叔,她们不用去岭南了。

    琴声停止了,李庆安站在舞衣的面前。望着这个柔弱而美丽的女子。他心中充满了怜爱。

    舞衣呆呆地望着李庆安,这么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一股力量忽然间消失了,她感到极度疲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便眼前一黑。软软地到在李庆安的怀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出发前夕

    福去北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在都州养伤的将士都陆续电引,长安。准备一起奔赴北庭,临出总是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这两天李庆安忙得脚不点地,他去北庭赴任。不是空手而去,而是要带上大量的军需物资。

    去兵部取资料、去太仓和左藏领取钱粮、去军器监准备兵器帐篷,还要安排民夫马车,另外,在北庭建立军器监和将作监支使的事情也批下来了,少府寺也同意在北庭建一个铸钱炉。

    林林总总,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一手操办,尽管有举参、王昌龄等手下可以帮忙,但光是在各部寺办理手续便让他疲于应

    这天上午,李庆安赶到了兴庆宫,在出前夕,李隆基也有几句话要交代他。

    到了兴庆宫,他才被告之,圣上还没有上朝,他只得耐心地在大同殿外等候,这时,他隐隐听见一声冷哼,找其源头,却见大殿另一头的梁柱后坐着一名肥硕无比的中年男子,那卓有特色的南瓜脸,一条长长地细眼。却不是安禄山是谁?

    “原来是安帅!”

    李庆安走上前拱手笑道:“好久不见了,我竟不知安帅也在长安。”

    安禄山这两天心情实在糟糕,幕僚严庄生死不明,又赔了杨家一大笔钱,这倒也罢了,可阿布思前天又派人来说,他的部属已经习惯朔方生活,一致反对去幽州,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谢他安禄山的好意了,安禄山明知是他的借口,却也无可奈何,也没个人商量,只得一口气闷在心中,他也是明天回范阳,今天来向圣上辞行,不料正好看了李庆安。

    安禄山最瞧不起李庆安,他当耸带兵打仗时,李庆安恐怕还在玩泥巴呢!现在居然做到了北庭节度副使,手握北庭军政大权,几乎快和他安禄山平起平坐了,让他心中不爽之极。见李庆安过来和他打招呼,他冷冷地看了李庆安一眼,却不理睬他。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一声钟响,这是李隆基上朝开始处理政务了。远远有宦官高喝:“圣上有旨,宣北庭节度副使李庆安毙见!”

    “什么!”

    安禄山勃然大怒,他早就到了,圣上居然要先见李庆安,他安禄让。的地位难道还不如一个后辈新人。

    李庆叟微微一笑道:“既然圣上要先见我,那我就失礼了,安帅请稍安勿躁。”

    他快步走进了御书房,安禄山盯着他的背影,恨得直咬牙切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狠狠一拳砸在梁柱上,低声骂道:“李庆安。你就等着瞧!”

    李隆基确实是刻意要先见李庆安,倒不是李庆安比安禄山重耍,而是他刚刚知道了杀董延光竟然是安禄山所为,令他心中着实恼火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安禄山是在替庆王出手。杀董延光灭口,董延光之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禄山居然和庆王勾搭在一起了,令李隆基心生警惧,他知道庆王野心勃勃,一心想取太子而代之,这很正常,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只要庆王表现优异,他或许真会给长子一个机会,但他却不能容忍亲王和外藩勾结,那就意味着亲王掌握军队的可能,那时威胁的不仅是太子,而是他的皇位。

    只是李隆基没有证据,再加上安禄山也是他所信任的一名大将。他便决定暂时警告安禄山,先接见李庆安便是他对安禄山擅杀董延光的不满。

    “臣李庆安参见吾宴陛下!”

    李庆安的参见打断了李隆基的思路。他望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身影,李隆基笑着点点头道:“李将军是明天启程吧!”

    “正是!”

    “那各个部寺的手续都办妥了吗?”

    “回禀陛下,基本上都办妥了。”

    李隆基把玩着一只玉狮镇纸。他沉吟了一下便笑道:“李将军怎么会得罪了键国夫人?她几次向联说你荒淫放荡,日夜出入风月欢场,联看得出,她对你成见很深啊!”

    李庆安心中暗叹一口气,躬身道:“臣也不知为何会得罪貌国夫人。或许是上次韩国夫人之女一事,臣没有答应的缘故,但出入欢场恐怕是键国夫人弄错了,臣从没有涉足过教坊青楼。”

    “闲暇时间去教坊青楼轻松一下联也不反对,只是要把握一个度,不要为此事误了自己的本分之事。”

    李隆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不再提杨花花之事,他又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联的贵妃倒很喜欢你,经常在联面前说你的好话,着实很有趣,她们姐妹几人耍么对你不屑一顾,要么恨你入骨,要么就异常喜欢你,李将军,你和杨家好像很有缘分啊!”

    说到这,李隆基凝视着李庆安。缓缓道:“其实上次韩国夫人之女不错,温柔乖巧,联也很喜欢,你为何不愿意?要知道和杨家联了姻,对你的前途可大有好处。

    李庆安坚决地摇了摇头。朗声道:“臣更愿意为陛下开疆拓土、让天可汗之名威震四夷来博取前途。”

    “说得好!”

    李隆基抚掌大笑,连声赞道:“这才是大丈夫的本色。”

    他快步走到墙边,刷地拉开了墙幕。露出了一幅广袤的安西地图,他拾起木杆指着南诏道:“石堡城之战后,联关注的焦点便是两个地方。一是南诏,南诏坐大,隐隐有与吐蕃勾结之意,一旦两家联手,对蜀中的威胁巨大,所以联命杨钊坐镇剑南,解决南诏的坐大之势。”

    他的木杆又移到北庭和安西,继续道:“其次便是安西,石堡城战后。吐蕃对河西陇右的威胁减弱。联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恢复碎叶军镇。恢复我大唐对岭西的影响。”

    李隆基放下木杆,又坐回了位子,他沉思片刻,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中宗神龙二年,大食军大举进攻岭西昭武诸胡连接向朝廷求救。但那时吐蕃正与大唐交恶。朝廷无暇西顾,只得扶持突骑施人来对抗大食东扩,怎奈胡人不堪大用,数十年来,昭武之地已丧失殆尽,这也是久横在联心中的一块心病,联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恢复到太宗时对西域的控制,这也是联把北庭交给你的缘故,联希望你能用年轻人的锐气向西拓展,不要像夫蒙灵察那样一味守成,那样,联不喜欢。”

    李庆安躬身道:“臣愿做陛下开疆辟土之刀,将夫唐龙旗早日插上碎叶城!”

    “很好!”

    李隆基取过一本奏折,曰!“泣是高仙复写来的一本奏折,说安西军屯十地增加卜从日充裕。要求增加安西的汉军人数,联和政事堂商议过了,安西不比陇右,在安西募兵势必要增加西迁军户。这两年河东、河南连续受灾,人民生活困苦,可以在此两地向安西北庭各招募一万军户,这样安西兵力可扩到三万四千人,北庭的兵力则扩至三万,另外,联已同意李相国的建议。将作、军器二监各迁五百匠户赴北庭,同时允许北庭开矿铸钱,把北庭繁荣起来,吸引更多的汉人西迁,只要汉人达到一定数量,我大唐对西域的控制就会大大增强。这是长远展之计。”

    李庆安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后世对新疆的开拓,其实千年来,中央朝廷对西域的策略都是一脉相承,在安西北庭增加汉人数量,李隆基的决策是正确的。

    李庆安在宫内吃了午饭。这才离开了兴庆宫,见时辰已到了下午,他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独孤府,这几天不仅明月没有消息,连明珠也没有来找他,可能是那晚观灯姐妹俩回家太晚了,她们受到了责罚,可明天想他就要离开长安了,无论如何也要见明月一面。

    独孤府前冷冷清清,明月的父亲已经返回扬州了,祖父独孤适上朝未归,李庆安走上台阶,取出一张名帖递给门房笑道:“我是北庭李庆安。想见一见明月姑娘。”

    门房惊异地打量他一眼,连忙接过名帖道:“李将军稍等,我这就去。”

    他向府中奔去,李庆安耐心地在门口等候,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之感,这时,旁边另一个门房低声道:“李将军,昨晚张尚书替那个赵绪明来求亲了。”

    李庆安一怔,连忙问道:“那结果如何?”

    “听说夫人愿意,但太老夫人不肯,两人还吵了一架,太老爷便对张相国说,这件事要征求老爷的意见。可老爷在扬州,这件事好像就不了了之了。”

    “让李将军久等了。

    独孤府的管家快步走了出来,对李庆安躬身施礼道:“李将军,夫人说明月身体不好,不宜见客人。请李将军改日再来。”

    “那明珠呢?”

    “明珠上元夜违反家规,被夫人禁足。一个月内不准出房门。”

    说到这,管家叹了口气道:“李将军对我家姑娘有意,满城皆知,昨天张尚书又亲自跑来替门下弟子求婚,老爷又不好得罪张尚书,便把明月姑娘的事情拖下来了,这件事家中分歧很大,现在已经闹得不可开交,风头之上,李将军还是暂时避一避吧!”

    李庆安也知道此事急不来,可他明天就要走了,他只是想和明月告别一声,他想了想,便从怀中摸出一块宝玉,递给管家道:“我明日就要去北庭了,一去经年,请把此玉交给明月,再替我转一句话给她:雪山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管家望着他的背影,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把玉藏好了,走回了府内,网走到院中。却见裴夫人站在院里,他连忙上前禀报:“夫人,他已经走了。”

    “还算知趣。”

    裴夫人冷笑了一声又道:“他说什么了?”

    “回禀夫人,他说明天就耍回北庭了,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返,他希望明月姑娘等他。”

    “等他?”裴夫人不屑道:“凭什么要我女儿等他。”

    她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管家见夫人身影消失了,这才偷偷地找来一名丫鬟,把宝玉给她,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道:“快去吧!小心别让夫人知道了。”

    丫鬟点点头跑了,管家匆匆离开了院子,孤独府内又恢复了寂静。

    李庆安返回高力士宅,此时高力士宅东院内异常热闹,将士们都已到齐了,大家都在忙碌地收拾行装。个个兴高采烈,气氛十分热闹,各种行李箱笼在院中堆如小山一般,荔非守瑜站在一旁,指挥着士兵们将箱子分门别列放置,他在赤岭之战时中了一箭,凭着身体强健,伤势已渐渐初愈了。

    他见李庆安过来,便上前笑道:“七郎要不要再给如诗如画买点什么东西?”

    “高夫人已经给她们准备好了。”

    李庆安又四下看了看,笑问道:“老荔呢?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估计在房内呢,唉!那家伙。”萏非守瑜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他。”

    李庆安来到了一间小院,这是荔非元礼养伤之处,他网走到门口,却听见里面怜来荔非元礼破锣般的声音。

    “三娘,你若从了我,我一定会娶你为妻,你就答应我吧!”

    “等你把伤完全养好再说吧!别急嘛!好吗?”

    “可我现在就想要,你看我身子壮得跟牛似的。”

    “把手拿开,别乱摸,你身子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吗?”

    “三娘,就给我吧!”

    “嗯,要不等晚上,现在是白天怎么行?”

    李庆安吓得一吐舌头,转身便跑。荔非元礼居然和施三娘

    缘分啊!

    他走回院中,正想去房内看一看舞衣,这时,罗管家跑来道:“李将军,门口有人找。说是热海居的东家。”

    李庆安一怔,常进来找自己做什么?他连忙跟罗管家来到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两人,一人便是常进。而另一人身材雄伟,头如斗大,身高足有一丈,长得膀大腰圆,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炯炯有神。

    率进见李庆安出来,连忙拱手笑道:“听说李将军要回北庭,我特来送别。”

    李庆安也回礼笑道:“常东主不是常去碎叶吗?我们会有见面的机会。”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大汉,笑问道:“这位壮士是?”

    常进连忙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颇有侠名,他一直想去安西从军,我特来介绍给李将军。”

    那大汉上前一步,半跪行一礼道:“小人参见李使君!”

    李庆安见他仪表不凡,心中顿时有了好感,便连忙扶起他笑道:“我当然欢迎壮士去北庭,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在下姓雷,名万春,四海为家!”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河西安帅

    月初。河西的春天来临了,伴随着几场温暖的春雨。货则刷江的桃花纷纷绽放,梨花和杏花将河边的湿地和山岗装点成雪白的世界,柳枝抽出了新芽,饥渴般的吮吸着温暖的春雨,土地开始播种,到处是在贫着土地上忙碌的农人,可黄河对岸的陇右却是另一番景象,那里更加温暖湿润,肥沃的土地一年可以种两季粮食,而这里只有一年一收。

    这里是凉州,是河西走廊的最东面,这天上午,在距凉州约三十里的官道上来了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延绵数里,他们便是前往北庭赴任的李庆安一行,从正月二十出,行了半个月后,他们三天前从会州渡过了黄河,又行了三天,来到了河西的凉州。

    李庆安并不是孤身赴任,他带了十万石粮食,二十万贯钱和无数的军用物资,仅仅给他托运粮食物资的马车骡车便达千辆之多,另外还有两千名愿意去北庭定居的陇右军人,带着他们的家人,形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两千军人个个盔明甲亮,骑着高头骏马,身穿黑色明光铠,腰椅横刀,手握长矛,后背角弓和圆盾,显得威风凛凛,他们护卫着这支庞大的车马队,向西浩浩荡荡前行。

    李庆安也恢复了他的正规军人装束,不再像长安一样身着军袍,而是披挂着黑亮的铁甲,头戴银盔,马鞍桥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火红色长弓,这便是李隆基赏给他的烈火弓,这是开元年间由军器监十名最好的弓匠耗时三年才做成,由于它是七石弓,李隆基无法拉动,便一直挂在他的兵器房中作为一种摆设,这次到了李庆安的手中,才终子有机会挥出它的威力。

    除了烈红弓,他还有一柄盖世绝伦的横刀,叫做龙吟刀,这也是李隆基所赏赐,是大唐四大名刀之一,曾是高宗李治的佩刀,可削金断玉,锋利无比,因挥动时有隐隐雷鸣之声,顾得名龙吟,初得此刀时,刀鞘上镶满了名贵的珠宝,李庆安不喜,已经换了一把旧刀鞘,看起来不再亮眼。

    披上这一身盔甲,李庆安又恢复了他在安西时的心境,他开始渴望重回浩瀚的大漠,重回那无边无际的草原和瑰丽的冰”雪峰,他的心仿佛长了翅膀,已经飞到了遥远的北庭。

    “将军,那边好像有一座山脉?”问他的是幕僚严庄,他坐在一辆马车里,兴致勃勃地指着远方的山脉问道。

    春日的阳光格夕一刺眼,李庆安打手帘向远处望去,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黑黝黝的山脉,便笑道:“那里便是祁连山的尾脉乌鞘岭,我们走到这里,行程便已过了一小半了,再向后便是延绵二千里的河西走廊,严先生没有问题吧!”

    “我没问题,相比范阳。我更喜欢西域,等我稳定下来,我就请人把妻女从老家接来,从此就在北庭定居,再也不想回长安了

    “先生,你呢?”

    李庆安又问和严庄同坐一辆马车的王昌龄,笑道:“先生好像来过西域。”

    王昌龄捋须笑道:“我年轻时来过,最远还去过碎叶,这次故地重游,我有一种重回年轻时代感觉,李将军,这次你出任北庭,肩负重任吧”。

    李庆安点点头道:“这次出任北庭,圣上和相国都给我谈到了碎叶,看得出朝廷已经下定决心要重建碎叶军镇,如果我们能完成这一使命,诸君都可以名垂青史了。”

    王昌龄大喜,连忙道:“我也不要什么名垂青史,只要碎叶能重归大唐,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李庆安一怔,他瞥了王昌龄一眼,暗暗忖道:“莫非他也是碎叶汉唐会人吗?”

    这时,他听见远处隐隐有琴声响起,不时有士兵们应和着唱起了歌,便拱手笑道:“两位先生慢走,我去去就来。”

    他催马来到了舞衣的马车前,透过车船,一眼便看见了舞衣俏丽的脸庞,她肌肤晶莹雪白,头挽起,露出她那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她目光湛然,双眸仿佛两颗黑宝石般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和几天前苍白无神的模样完全变了一个人,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弹琴。她马车周围跟着许多士兵家属,舞衣优美的琴声使他们迷醉,李庆也没有打扰她,策马跟在她马车旁慢慢地走着。

    片剪,一曲琴结束了,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鼓掌声,远远听见荔非元礼在后面一辆马车中扯着嗓子大喊:“好琴!你们可知道,这可是长安琴仙在给大家弹曲子。”

    掌声更加热烈了,这时众人都看见了李庆安,一个个知趣地退下了,李庆安笑了笑对舞衣道:“舞衣姑娘,离开长安不会让你感到失落吧!”

    舞衣看见李庆安,眼中依然有一点羞涩,她小声道:“离开长安,我有一种走出牢笼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自由,多谢李将军带我出来

    至始至终,舞衣都是以想去安西学六弦胡琴为借口,跟李庆安一路西行,他们之间依然隔着一张薄薄的纸没有捅破,两人皆心知肚明,可问题是谁也不好意思先迈出第一步,李庆安也不急,他更愿意和舞衣慢慢走,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我也只能带你去北庭,你想去西班牙,我可办不到。”

    “那么,你那《悲伤的西班牙》是跟谁学的,你还记得别的曲子吗?。

    “有啊!我还记得几十呢,等到北庭后,我再慢慢弹给你听,说不定要弹五十年呢!”

    “李将军,你”舞衣脸羞得通红,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庆安哈哈大笑,“和你开玩笑的,前面就是凉州城了,我去招呼一下队伍,舞衣姑娘,晚上我再找你说话

    他一拱手,催马奔向队伍前面去了,舞衣望着他威武高大的背影,眼中不由流露出了迷醉之色,暗暗忖道:若真能和他弹琴五十年。那也不枉此生了。

    队伍最前面,是南雾云和雷万春二人,他们俩在争论着什么,五年前二人曾有过交情,这次在军中重逢,两人格外地亲热,一路上两人形影不离,网开始,李庆安认为雷万春是碎叶汉唐会派来监视自己的,对他十分警惕,可走了半个月,李庆安便慢慢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雷万春和碎叶汉唐会毫无关系,仅仅只是热海居东主常进的朋友,他又听南雾云说起,雷万春是江淮一带有名的侠客,行侠仗义,扶弱铲强,到处打抱不平,因此江淮许多官府都在辑拿他,两年前更是因为在光州杀了一名有大背景的豪强地主,成为刑部督办的大案之一,在全国通缉他,这次他跟自己去北庭,其实也是无处可。”

    只要不是汉唐会的人,李庆安其他什么都不会在意,况且这个雷万春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将来会是他一员猛将。

    南雾云和雷万春见李庆安过来,一齐躬身施礼道:“参见将军!”

    “两位将军在争论什么?”

    “将军,我们在争论对北庭威胁最大的敌人是谁?”

    李庆安笑问道:“那你们说说看,谁的威胁最大?”

    南雾云抢先道:“雷兄说葛逻禄人威胁最大,可我却认为应该是突骑施人。”

    “为什么?”李庆安笑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这样认为的理由是件么?”

    两人面面相视,皆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们都不了解北庭实情,雷万春挠挠头笑道:“我听说葛逻禄人是反复无常的民族,这种人最不可靠。”

    “那你呢?”李庆安又问南雾云道。

    “将军,我听军中的安西弟兄说过,突骑施人屡屡侵犯唐界,听说李将军就是从与突骑施人的较量中起家的。”

    李庆艾呵呵笑了,“其实说句老实话,连我都不清楚谁是北庭最大的威胁,只有到了北庭后,我们再慢慢地了解情况,我们不仅要和突骑施人、葛逻禄人打交道,还有回讫人、沙陀人,甚至还有河西走廊上的羌胡,这些都是能征善战的民族,北庭要比安西复杂得多。”

    他话音网落,远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是河西军!”一名军士一眼便认出了河西军的军旗。

    这是一支约百人的骑兵,片刻便奔至近前,为是一名校尉军官,他拱手施礼道:“请问李庆安将军何在?”

    李庆安策马出来,道:“我便是李庆安!”

    校尉连忙行礼,“李使君,我家安帅特来迎接,已在十里之外。”

    李庆安一怔,他连忙搭手帘向远方眺望,果然隐隐看见一支军队正向这边奔来,沙尘飞舞,遮天蔽日。

    他立刻回头令道:“全军暂停!”

    很快,军队越来越近,可以听见马蹄声敲打着地面的声音,仿佛闷雷一般,旌旗迎风招展,铺天盖地,足足有四五千人。

    队伍在在离北庭大队一里外停了下来,驶上前数十名军官,簇拥着中间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军官,此人中等身材,头灰白,胡子拉喳,脸色很红,有一双神情极为热情的小眼睛,眼角上布满了细微的皱纹,但给人印象最深刻是他那只没有一点肉的巨大鹰鼻,活像秃鹰的硬壳弯嘴,给人一种奸诈的感觉,他便是河西节度使安思顺,安思顺是安禄让。的族兄,他曾是突厥酋长安延偃的侄子,而安延偃便是安禄山的继父,突厥败亡后,安延偃被杀,安禄山便跟随安思顺逃到了大唐,时隔二十年,两人都成为了大唐的边藩重臣,一方诸侯。

    一个是范阳、平卢两镇节度使,一个是曾任朔方节度使,现又调为河西节度使。

    “贤弟,我等你多时了!”

    安思顺跳下马便向李庆安奔来,那份热情,就仿佛三十年的老友重逢,李庆安只得跟着下马,安思顺张开突厥人宽阔的胸膛,紧紧将李庆安搂住,激动道:“没想到贤弟居然升为北庭节度,老哥快慰之极!”

    在任何一个人着来,安思顺和李庆安都应该有几十年的交情。可实际上,李庆安只见过安思顺一面。说了三句话,仅此而已。

    李庆安被他抱得实在难受,便轻轻挣脱开来,笑道:“我从河西过境,还要麻烦安帅多多关照了。”

    “那是当然!”安思顺一拍胸脯笑道:“少一粒米一文钱我都赔给你,不过贤弟先得去凉州城住上五天,我才能放你走。”

    李庆安连忙拱手谢道:“去凉州城就不用了,我着急赶回北庭,以后再来麻烦安帅。”

    “这高怎么说,不给我面子吗?”

    安思顺一指不远处搭起的帐篷,笑道:“要不,咱们先去喝一杯。”

    “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李庆安跟着他走进了刚刚搭起了大帐里,士兵收拾得非常快,不仅搭起帐篷,帐篷里还铺上了地毯,中间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菜。

    “贤弟不必客气,到我这里就像回家一样,请坐下!”

    安思顺热情地邀请李庆安坐下,又给他到了一杯酒,笑道:“虽然说军中不能饮酒,其实制订这条规则的人是不了解西域的实际情况,冬天冰天雪地,若不喝酒御寒,人都被冻死了,所以我河西军就有规则,冬天打仗时每个士兵可带一斤酒,而且是必备之物,想必安西也是一样吧!”

    李庆安点点头笑道:“安西也一样,冬天巡逻必须要带酒,以前我当旅帅时规定只准带一壶酒,我却偷偷带了三壶,另外两壶我说装的是水。”

    两人一起大笑,喝了两杯酒,安思顺又道:“我那族弟安禄山和贤弟的关系不是太好,我也知道,我就写信劝他,都是大唐军人,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何必在意一些小事,大丈夫心胸要宽阔一点,不要斤斤计较。”

    李庆安也笑道:“其实很多都是误会。上次是为马球比赛,大家都争强好胜,火气重了点,事后想想其实也没必要,又不是敌国交兵。

    安思顺一竖大拇指赞道:“还是贤弟看得开,我那个族弟真白活了那么大的年纪,唉!”

    两人又喝了五六杯酒,安思顺眉头一皱道:“贤弟带了这么粮食钱物,可要当心马匪啊!”

    “马匪?”李庆安不解地问道:“什么马匪,河西走廊吗?”

    安思顺叹了口气道:“从去年开始,河西走廊上便活跃一支马匪,足有数千人,他们主要是抢劫商旅,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我几次派兵去镇压,可是他们便消失了,着实令我头痛。”

    “哦?还有这种事?”李庆安很惊讶。便问道:“这些马匪是什么人?”

    安思顺摇摇头,苦笑一声道:“说起来不怕贤弟生气,这些马匪都是从北庭来的,其实就是沙陀人。”

    李庆安点点头,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安帅提醒,我会一路注意,时辰还早,我们就赶路了,不进凉州歇息,以后有机会再来打扰安帅。”

    安思顺也不再勉强他们,便道:“那好吧!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会派兵护送你们过甘州。”一个时辰后,李庆安的大部队过了凉州城,继续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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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马匪现踪

    “将军,我总货得这里面有问“※

    队伍到甘州时,严庄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将军,安思顺不是一个大度之人,从表面上他和安禄山互无关系,但我知道,他们实际上私下的联系很紧密。每一次接到安思顺的信,安禄山就像过节似地心花怒放,急不可耐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回信,而且信很长,他足足要写一个时辰,甚至更多,将军,恕我无礼,我看见安思顺对你非常亲热,当初他在范阳见到安禄山时也没有这样亲热,你和他的关系是否越了他与安禄山呢?”

    李庆安就坐在产庄的对面,马车粼粼而行,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安思顺派来的三千骑兵在忠于职守地护卫着他们,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一种监视,他们在前面引路,行走路线由他们定,一路上的休息和启程时间都是由他们说了算,他们总是说着漂亮的辞令:“将军,河西我们是主人,更了解情况,请客随主便吧”

    事实上过了凉州,李庆安便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安思顺太热情了。一定要他们去凉州住五天,可最后他们走了时候,他连口水都没给。更不要说这三千护军的军粮了,都是由他们来提供,安思顺的热情背后却是极度的吝啬,说明他压根就不想为北庭队伍付出一星半点,他的热情要么是他的虚伪,要么就是他想掩饰什么?

    他想掩饰什么呢?到了甘州。李庆安的脑海中就不停地跳出两个字:“马匪”

    是的!他走过河西走廊多次小股的马匪倒是听说有几支,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上千人的马匪,如果真有上千人的马匪,那河西节度的八支军队是干什么用的?而且还是三四千人的马匪,这简直就是匪夷所

    了。

    “先生的意思是,安禄山最近给他写了信?”李庆安沉吟了片玄道。

    旁边的王昌龄大吃一惊,他运才听懂李庆安和严庄的意思,安思顺要袭击车队,他连忙插口道:“这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安思顺作为一镇诸侯,堂堂的河西节度使,他会像小孩子一样替人出气消火吗?一旦被朝廷知道。他这节度使还做不做了?我以为他不应该这么鲁莽。”

    严庄笑了笑道:“王先生说得有道理。安禄山的一封信当然不至于让安思顺铤而走险,但我想他不仅仅是想替安禄山出气那么简单,他毕竟是一镇节度使,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另

    “沙陀人!”李庆安脱口而出。

    严庄眯着眼笑了,“李将军一语说巾了要害,我也认为安思顺是为了挑拨李将军和沙陀人的关系,或许是期待李将军把沙陀人赶到河西去。”

    旁边的王昌龄也沉默了。他是一个耿直人,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他也不懂这些,他不愿意去想,不屑去想,所以他才一步步被贬,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县尉都混不下去,他周围的朋友家人也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混不下去。他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官场白丁。

    而这一次,他偏偏和一个贾诩似的人物坐在一辆马车里,他没有感到厌恶,相反,他有一种拨云见日般豁然,原来官场的权力斗争还能有如此心机。

    “那我们该怎么办?”王昌龄喃喃道:“如果真的有人来袭击我们,我们该如何准备?”

    “王先生不必担心,安思顺的这种袭击不过是夜间活跃的野鬼,太阳一照他们就无影无踪了。”

    严庄微微笑道,他看了一眼李庆安。李庆安也笑了起来,缓缓说道:“他们确实是见不得阳光,不过我倒想在夜间会一会这帮小鬼。”

    队伍过了甘州,抵达了肃州。安思顺的军队便不再护送,撤回凉州去了,北庭车队继续向西行走,五天后,队伍来到了瓜州地界

    “舞衣,前面就是玉门关了。”李庆安特着远方的一座城池笑道。

    一个月的长途跋集使舞衣瘦了一圈,但她精神却很好,更显得她更加淡雅脱俗。

    她正在和玉奴下棋,听说已到玉门关,她“呀!,地惊呼了一声,探头凝视远处的城池,远方有胡杨林。一条小河穿流而过,玉门关就矗立在这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她忽然理解了诗中的意境,使她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良久,她问李庆安道:“李将军,那阳关在哪里?”

    “阳关在沙州寿昌县。”

    李庆安指着南方笑道:“玉门关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丝绸之路从这里分为两支,一支向西南走沙州敦煌,过阳关后前往楼兰,进入安西;而另一支向西北走伊州进入北庭。以前我从安西归来都是走敦煌,这次我们去北庭,我也是第一次走北线丝绸之路。”

    “原来我们不去阳关!”舞衣低低地叹了口气。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舞衣,我在梨园别院听你弹的就是这曲,对吧!”

    “什么时候?”舞衣引望着李庆安,帝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讨六“前年吧!”李庆安想了想笑道:“我记得是腊日,我陪守瑜去梨国别院找他的心上人,却无意中听到了你弹琴,那时提起琴仙,每个人都崇拜无比,长安令无数人痴迷的琴仙竟然跟我李庆安来北庭了,呵呵!若传出去,多少人会跳脚骂我老李,想想都得意。”

    “你想得美!”

    舞衣羞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我来北庭是学琴的,学好琴我就回长安。你就一个人做梦吧!”

    李庆安苦笑道:“那我就送你一程,劝君再喝一杯酒,东入阳关无旧人。”

    舞衣听他改了诗,不由“扑哧,一笑,娇媚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哪里会送我,说不定会扮成马匪,半路来拦截我。”

    “很有可能。

    李庆安向旁边走了两步,眉毛一挑,大大咧咧挥手道:“站住!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哎!小女子身无分文,哪里有买路财留给大王?哈哈!本大王不要你财,你如此美貌。那就留下来给我老李做压寨夫人。”

    表演完,李庆安拨马便逃,舞衣听他表演得形象有趣,忍不住掩口直笑,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她顿时满脸晕红,娇羞无限地举起棋子要砸他。可是李庆安却跑远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舞衣忿忿道,“下次绝不理他了。”

    嘴上虽这么说,可一双美目却忍不住向李庆安的背影望去。

    这时,一旁的玉奴笑吟吟道:“姑娘。到庭州我该喝你喜酒了吧”。

    “你胡说什么”。

    舞衣又羞又急,脸上挂不住了,她狠狠掐了玉奴胳臂一下,低声骂道:“死丫头,什么喝喜酒,我看你是睡迷糊了,尽说胡话。”

    “本来就是。你们郎情妾意。佳偶天成,你怎么不能嫁给他?。

    说到这,玉奴猛地捂住了嘴,她忽然想起来,舞衣名份上还是崔家的媳妇,婚约不解除,她怎么能嫁给李庆安。

    “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把棋继续下完吧!”

    舞衣表情十分平静,她放下一子。笑道:“该你了,快落子

    玉奴无奈,只得陪她继续下棋,可走了几步,舞衣落子越来越慢,她呆呆地盯着棋盘,眼睛中充满了忧伤,她刚刚走上一条属于她的新路。可是她的身份却像一块巨大的山隘。阻断了她的希望,她痛恨崔家。崔家给她一个无形的狂皓,禁锢了她五年,令她喘不过气来,可现在还要继续禁锢下去,绝望的念头像蜂哲般在她的柔弱的心上刺了一下,她觉得她的心因疼痛而肿胀了。

    “姑娘,你还记得杨夫人给你说过的话吗?”玉奴小声道。

    “杨夫人?。舞衣想起来了。杨尚书的夫人杨婉蓉,两年前经常来找她。

    “就是两年前中秋夜,她说的关于树叶的话,姑娘还记得吗?”

    舞衣静静地望着窗外,两年前中秋夜杨夫人给她说的那席话,如流水一般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你就是崔家这棵大树上的一片树叶,崔家会百般阻挠,不让风把你吹走,可当你挣脱树枝随风而去时。崔家又会马上宣布,你不属于他们这棵树,他们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少”

    舞衣的心乱成了一团,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庆安赶到队伍前面,斥候已经带来了关于马匪的情报,他打开一幅地图,一边听斥候汇报,一边在地图上确定方位。

    “我们北面三里外便是大泽湖。昨晚在大泽湖边我们现了大堆新鲜的马粪,还有无数的马蹄印,马匪的人数大约有三到四千人,今早我们又去玉门关以西,却没有现马匪的任何踪迹,由此推断,这群马匪应该还在大泽湖附近,我们已经进入了他们的伏击范围,极可能就在今晚他们会来袭击我们。”

    地图上,大泽湖紧靠着玉门关。而在玉门关以南约两百里外便是瓜州晋昌县,那里有河西八军中的墨离军驻扎,五千人,而从玉门关到晋昌县的这段路,一路上都是戈壁荒漠,极利于骑兵作战,李庆安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大队辊重,虽然他有两千军。但这千辆马车却是一大累赘。

    他沉思了片刻便道:“传我的命令,队伍进驻玉门关!”

    玉门关是河西走廊一座重要的城池。城池内住有几百户人家,约有驻军三百人,其中关内驻扎二百人。离玉门关以北十五里处还有一座戍堡,叫河合戍,有驻兵一百人。

    中午时分,北庭大队好好荡荡地开进了玉门关,将小小的城池挤得水泄不通。两条十字大街上挤满了马车,几百户人家每家每户都腾出一间空屋,给随军家属居住。

    李庆安把舞衣主仆安排在一座汉人大户人家的别院里,别院小巧玲珑。三间屋子,池塘假山一应俱全。树林浓密,种满了各种花木,原本是这户人家独生女儿的闺房,舞衣进来,倒也没有影响辛人的生活,反而给她多了个伸巩※

    李庆安准备在玉门关休息三天。让一路辛苦跋涉的舞衣能够好好养养身子,他见舞衣和小娘相处融洽。便快步走出了大宅,网到大街上,一名军官匆匆迎了上来。

    为军官便是玉门关的最高职务者;是一名校尉,姓酒,叫酒三危。敦煌县人,酒是敦煌的大姓。三危山是敦煌东面的一座小山,他因此得名,酒离山长得矮矮胖胖,极善于表达。

    他连忙上前给李庆安半跪行了一军礼。“卑职玉门关守将酒离山参见使君。”

    “酒校尉请起,我正要去找你。”

    李庆安从前路过玉门关时见过此人,见他比从前长得更胖了,不由夫感亲切,便笑道:“酒校尉还记得我吗?”

    酒校尉挠挠后脑勺,道:“依稀有点面熟,但实在想不起了。”

    李庆安也知道玉门关往来人极多。估计他是记不住自己了,便笑了笑道:“到我大帐去吧!我有重要事情要问你。”

    李庆安的主营大帐就在百步外,当街搭建,刚刚才搭好,士兵还在敲打木桩,让营帐牢固,营帐内王昌龄正忙绿收拾各种文书,一般的高职者都有很多幕僚,二部分是替主公处理公务,或部分行权,如屯田使、兵甲使等等,这种幕僚往往挂着一个虚职;另一部分则是谋士参谋。王昌龄是属于前者,而严庄则是后者。

    王昌龄在忙碌地整理文书,严庄则坐在桌案前仔细地研究玉门关附近的地图,这时,李庆安快步走进了大帐,后面跟着校尉酒三危。

    李庆安走进大帐,摆摆手,十几名亲兵纷纷退下去,李庆安坐下便问道:“酒校尉,瓜州一带可有马匪?”

    “有,有好几股马匪,大多是羌胡。最多一股约三百多人,最少也有几十人。”

    “那为什么军队不歼灭他们?”

    “歼灭?”酒校尉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苦笑道:“怎么歼灭,根本就抓不到,白天他们都是牧民,晚上则摇身变为马匪,四处袭击往来客商。”

    “军队呢?”李庆安冷冷问道:“墨离军是做样子的吗?”

    “别提军队了,墨离军五千人,倒有三千人是羌胡,要他们打自己人。做梦吧!很多马匪几代传承,大哥在军队当兵,兄弟则打劫商旅。一般而言,只要做得不过分,上面也不会过问。”

    “什么叫不过分?”

    “就是不要赶尽杀绝,不出人命,另外不准碰军队护送的胡商,只要满足这两条规矩,上面就会睁只眼闭只眼。”

    “原来是这样。”李庆安和严庄交换了一个眼色。又问道:“那会不会有三四千人马匪出现呢?”

    酒三危吓得一激灵,缩着脖子道:“使君别开玩笑了,三四千人。那不是马匪,那是回讫的军队。从居延海下来,倒有可能,三四千人的马匪,怎么可能?”

    “如果是沙陀人呢?可能吗?”

    “沙陀人到很有可能,他们一般都是几年人出动,越过星星峡到大泽这一带放牧,如果是他们,事情可就麻烦了,十有**要流血,前年和羌胡一场血拼还死了近百人。”

    “为什么会血拼?”王昌龄也放下文。

    “争夺牧场呗!”酒三危叹了口气道:“大泽以北牧草丰美,水源充足,是最理想的放牧场所,每年这个时候,北面的回讫人,西面的沙陀人、还有当地的羌胡,以及一些零散的突厥人部落都会集中到此地,一直要到六月新羊羔能走路后才会陆续离开,如果能相安无事到也罢了,就怕羊马丢失等事情生,十有**就会酿出一场拼斗。”酒校尉走了,李庆安沉思不语,事情变得复杂了,斥候现的三四三千马匹可能是牧民,羌胡、沙陀人、回讫人都有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安思顺派来袭击他们的“马匪”问题是马匪会在哪里袭击他们?玉门关吗?可能性不大,如果他是马匪。他更愿意在半路袭击,没有城池防护。

    “严先生,好像安思顺也不像我们想的那样蠢。”

    半响,李庆安苦笑一声道。

    “他是一方大帅,这种事焉能不策划周详,正是他知道大泽湖草原会在这时生乱局,所以他才借乱生事,让我们不知袭击人是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天斥候现的踪迹应该是沙陀人,马匪依然在按兵不动。等待机会。”

    说到这,严庄立刻道:“将军,我们这样等下去太被动了,属下建议立剪派人去伊州,命伊吾军来援。打乱安思顺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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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引蛇出洞

    二瓜州的西北有座狭长的峡谷,长约二十余里,最窄卯冰双※里。这座峡谷便是著名的星星峡,北庭和河西的交界,过了星星峡便是北庭地界。

    星星峡距玉门关约四百余里。骑快马有近三天的路程,就在北庭大队进驻玉门关十天后,一支两千人的军队从西北方向疾驶而来,穿过星星峡,向玉门关方向奔去,这支军队便是北庭三军中的伊吾军,驻扎在伊州。兵马使杨再成接到李庆安的命令,便率军向玉门关急援而来。

    就在伊吾军穿过星星峡一天后,玉门关的北庭军斥候终于现了异常情况。一支骑兵在大泽附近出现。

    这傍晚,李庆安站在玉门关的城墙上眺望远方,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将西方天际染得通红,一队大雁呈人字形从南方冉冉飞来,向西北方向的一片亮色飞去,那里便是河西走廊上著名的大湖大泽湖了,仅比青海略由祁连山融水形成的冥水注入汇集而成。

    “七郎,你说今晚那些马匪会出现吗?”

    荔非元礼慢慢走到李庆安的身旁,在路上一个多月的调养,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瘙愈,身体也完全康复了,除了左手少了两个手指外,他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脾气性子也没有变化。

    李庆安笑了笑道:“应该出现,他们再不现身,就没有机会了,他们一心想在路上袭击我们,可我偏不给他们机会,逼他们来攻城。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我是说你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荔非元礼的老脸有点红,这是一种少年男子才会有的怀春之色,居然在他那张插子皮似的老脸上出现了。

    这段时间荔非元礼没有心思过问军中大事,他恋爱了,他爱上了一个三十岁的女护兵,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给了他两次生命的女人,他把她视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苍天垂怜,施三娘昨天晚上终于答应了他的第二十次还是第三十次的求婚。他沉浸在幸福之中,直到今天早上他才从一个小兵的口中得知有马匪要来袭击他们。

    他就像做了一件大错事的。偷偷来到李庆安身旁询问战备之事,他很心虚,生怕李庆安看透他变得多情,那会令他很丢面子。

    还好,李庆艾似乎没有现他的无知,李庆安望着渐渐黑沉地天幕。眼睛变得异常明亮,他微微笑道:“你以为我会把这群马匪放在心上吗?需要怎么对付他们?”

    “可是他们有三千人,来历不明,要远远多过我们的人数,哦!或许他们是乌合之众,可你怎么能轻敌?””荔非元礼的声音非常大。他似乎在竭力表现自己还是非常了解军情,特地把“三年人。咬得特别重。

    “乌合之众?”李庆安瞥了他一眼笑道:“恐怕除了你之外没人会认为他们是乌合之众,你最近有点心不在焉,是准备娶施三娘了吗?”

    李庆安的疑问就像一脚踩到了荔非元礼的尾巴上,他顿时跳了起来,叫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娶她,我只是、我只是”

    他一连说了两个“我只是。最后声音终于软了,“好吧!我承认,我是要娶三娘为妻了。”

    他坐在城垛上。鼻子像感冒似的,声音变得伤感起来,“自从赤岭上她两次把我背出必死之地,我就知道,我上一辈子欠她的,要这一辈子来补偿她,你知道吗?她那么娇居然背着我老荔快一丈的身体爬上山梁,天啊!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他趴她背上,我就想哭,我想告诉她,我将来一定会好好待她。”

    说到这里,他重重抽了鼻子。把鼻涕和眼泪一齐擦在袖子上,眼睛红得像害了眼病,这时,李庆安忽然现了他的另一个变化,他变得有点多愁善感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到北庭后风风光光地办十几桌酒席。娶了她,这是你的缘分。”

    “我会的,我誓!除了她,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荔非元礼忽然想起一事,问李庆安道:“你呢?七郎,你到底是喜欢琴仙还是什么明月,你小子好像有点花花肠子啊!”

    “两个女人我都喜欢。”

    “你小子怎么会同时喜欢两个?”荔非元礼十分诧异,他摇摇头道:“我觉得有三娘一人,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另一个。女子,别看我曾对琴仙惊为天人,可现在真有机会娶她,我也不考虑了。在我心中,三娘就是最美的女人。”

    “嫁给你,是三娘的福分。可惜我不是你啊!”

    李庆安扶着城操,遥望着北方一望无际的旷野,夜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他的心胸变得异常开阔,高声笑道:“舞衣明月,两个女人对于我同样重要。”

    他回头见荔非元礼一脸鄙视。不由仰天大笑。

    大帐里,几名斥候带来了两名沙陀人领,为是一名中年男子,宽脸膛。身材中等,体格健壮,他上前对李庆安半跪施一礼道:“沙陀叶护骨咄支参见李使君。”

    李庆安连忙将他扶起,“叶护将军不必多礼,快请坐下!”他请骨咄支坐下,又命亲兵上了茶,这才笑着问道:“叶护怎么会来玉门关?”

    骨咄支微微欠身笑道:“我这次来玉门关是想找羌人酋长谈一谈放牧之事。前年因为五十只羊的归属,结果酿成了惨剧,今年为防止悲剧再演,我便来找羌人酋长谈判,不料正好听说使君居然在玉门关,便赶来拜见。”

    “也是巧,我们是暂停玉门关,可能明后天便要去北庭,也正想找你谈谈,不知北庭有多少沙陀人,都分布在哪里?”

    “回禀使君,我们沙陀人主要分布在金山以南,折罗漫山以北,共有一万两千帐,六万余人。以放牧为生。”

    李庆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有传闻说,沙陀人抢劫过往商旅,真有此事吗?”

    骨咄支愕然,“使君是听谁说我沙陀人抢劫商旅?我们迁来北庭几十年。从未抢劫过一队商旅,相,右商旅有难,我们都会尽力帮助,使君切不可听人挑拨公※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我想也是,安大帅恐怕是误会沙陀人了。在凉州,他一再提醒我,要小心沙陀人扮成马匪袭击我的队伍,我想这怎么可能。沙陀竟敢袭击北庭节度使的车队,他们不想在北庭了吗?。

    骨咄支脸上闪过愤怒之色。他起身向李庆安躬身施礼道:“多谢使君信任。安思顺曾几次要求沙陀人迁来河西,我一直没有答应,没想到他竟挑拨离间,欲让使君逼我东迁,真是小人行径也

    他话音网落,帐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奔至帐前急声禀报道:“将军,有紧急军情!”

    “说!”

    亲兵看了一眼骨咄支,只得道:“有斥候探到,约三四千骑兵正从大泽湖以东向玉门关杀来,离玉门关已不足五十里。”

    号咄支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问道:“使君,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庆安哼了一声道:“这就是安思顺所说的沙陀人要袭击我的车队了。”

    骨咄支急得满头大汗,道:“可是我带来的三千子弟都在大泽湖以西面。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敢近前。”

    他心念一转,忽然明白了。“难道是安思顺耍栽赃给我们沙陀人吗?。

    李庆安见他反应敏捷,不由暗暗点头称赞,他沉思一下便问道:“你的三千子弟可能打仗?”

    “回禀使君,我怕羌人趁机难,带来的都是沙陀精兵,个个皆是猛士。愿意为使君效劳!”

    “好!那你就听我的安排

    月光下。一支由三千羌胡组成的骑兵队俨如狼群一般。正铺天盖地向玉门关杀来,这是一支生活在甘州和肃州一带的羌胡部落,也是河西走廊一支重要的羌胡人,甘州的健康军和肃州的玉门军都有这个部落的子弟从军,部落领和安思顺的关系极好。这次安思顺便是委托他们抽调三千子弟组成骑兵来袭击李庆安的北庭车队。地点便在沙陀、羌胡以及回统人经常交汇的瓜州玉门一带。

    指挥这支骑兵队的领叫金德,身高七尺。虎背熊腰,但他却是名汉将。他是安思顺帐下的骁勇战将,深得安思顺的器重,不仅力大善战,而且狡猾如狼,他知道李庆安的大队躲在玉门关中难以袭击,便一直隐忍,一心等他上路,在路上动袭击,李庆安在玉门关内住了十天,他便忍了十天,直到星星峡那边传来北庭援军现身的消息,他才最终决定夜袭玉门关。

    可惜他遇到的是斥候营出身的李庆安,他们进入玉门关百里内。便被北庭军斥候探查到了。

    二更,万簌寂静,羌胡骑兵距玉门关不足二十里,广阔的戈壁滩上视野清晰,皎洁的月光下,已经远远地看见了玉门关黑黝黝的城墙。

    在玉门关前,金德迟疑了,一种军人的敏感让他意识到北庭军极可能已有准备,但安思顺的命令让他无可选择,他拔出横刀,指着玉门关大吼一声,“杀!”就在两里外的一片胡杨林中,三千沙陀精锐骑兵已整装待命,沙陀人是突厥人一支,源于西突厥处月部,武周长安二年处月酋长沙陀金止因从征铁勒有功,被授予金满州都督。后因吐蕃所逼,金山之子辅国率部徙于北庭,散居在折罗漫山以北,金山以南,辅国死后,儿子骨咄支成为沙陀叶护,依附北庭,生存于大唐和回绕两强之间。

    沙陀男子素来骁勇善战,是一支犀利的骑兵,和朔方的阿布思部堪称骑兵两雄,但由于他们人口偏少,经济落后,一直难以得到大展,直到后来的唐末大乱。已迁移至河东的沙陀人才异军突起,李克用、李存勋父子建立后唐、刘知远建立后汉、石敬瑭建立后晋,沙陀人横行中原。给汉民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但野心的萌法也需要外部环境来催生,此时的沙陀领骨咄支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子孙会有一天成为中原之主,此时正值盛唐,沙陀人生活在大唐强大的阴影下,为大唐效命以换取生存的土地,是沙陀人唯一的选择。

    骨咄支目光锐利,他盯着远处疾奔而来的羌胡,眼中充满了愤怒,羌胡人个个。身着白色披风,显然是冒充他们沙陀人,他回头低声命道:“摘下披风,准备厮杀!”

    沙陀骑兵整齐地摘下披风,长刀出鞘,目光中充满了杀戮的渴望,他们急切地等待着猎狼的最后一击。

    三千羌胡如水银泻地般向玉门关席卷而来,轰隆的马蹄声、尖声叫喊声。长刀挥舞,弓箭上弦,杀气冲天,在月光下,他们身着沙陀人特有的白色披风,仿佛饥饿的白狼群铺天盖地向玉门关扑来,城楼上也现了异常,守军大呼小叫,刺耳的钟声大作,值夜的士兵来回奔跑。惊恐不安。顷刻间,羌胡大队呼啸而来,箭矢密如雨点”丁叮当当射向城头。夹杂着一两声的惨叫,有人被箭射中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后,羌胡骑兵向两边分开了。数十名骑兵拖来一根巨大的撞木,缓缓向城门靠近。就在这时。城头上一声钟响。城垛间霎时出现了黑压压的士兵,他们开弓放箭,箭如雨下,直扑正在等待撞城的羌胡骑兵,羌胡骑兵措不及防,城下顿时惨叫声大作,两百余名羌胡中箭落马。

    突来的袭击使羌胡一阵大乱。他们纷纷掉头向远方奔驰,躲避弓箭射程,骑兵们各自奔逃。将队伍冲得七零八落。羌胡的队伍中传来一名汉人的大骂:“混蛋!”紧接着骂声变成了羌语:“保持队列整齐,不要乱,用盾牌防御弓箭!”

    但他的喊声瞬间被羌胡们的乱叫声淹没了,没有人听他的命令。骑兵队退出五百步外,城下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中箭未死者在地上翻滚,出一阵阵痛苦的呼喊。

    城墙上。严庄坐在一具坐榻上,四名士兵抬着他,他轻摇一把羽扇。颇有孔明遗风他指着城下的伤者对李庆安笑道:“将军,看见没有,智者千虑“二失,那安思顺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最后变成了攻城揭穿了他冒充沙陀人的谎言。

    李庆安眉头紧锁,额头上的伤疤绞成了“。形。尽管羌胡攻城经验不足。但他们凶猛的来势还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些羌胡骑战能力极强,自己的军队是否能对抗得了?

    一阵鼓声敲响,一千名羌胡下马变成了步兵,潮水般向城门涌来,人人手举盾牌,他们中间夹杂着五六根巨大的撞木,在他们身后,两千骑兵左右奔突。急不可耐地等待冲进城池,城头上的北庭军出人意料地停止了射箭,而且他们似乎还犯下了一个极大地错误,城门的吊桥居然没有拉起来,给羌胡们的攻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玉门关校尉酒三危眼睛都急红了,他在城墙边上跳脚大喊:“玉门关城门年久失修,经不起几下撞击,快将吊桥拉起来!”

    但没有人理会他,吊桥和城门已经被做客的李庆安手下控制李庆安仿佛一座石雕般一动不动,眼睛里充满了冰冷的笑意,既然安思顺贼心不死,那就休怪他李庆安辣手无情了。

    “准备火药包!”他一声令下,十几名亲卫动作熟练地取出了五包火药。他们经过赤岭之战的血洗,对火药的性能都有极深的了解。对火药包的使用也已无比娴熟,片刻,五只火药包已架上了小型投石机,等待着最后的指令。

    “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撞木砸在城门之上,整个城楼都晃动了,羌胡们兴奋无比,粮食、钱帛、女人,眼看就要属于他们了,一百多名抱着撞木的羌人嗷叫着迅后退,准备再进行第二次撞击,后面的大将金德惊讶无比,玉门关的吊桥居然没有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北庭军在使计吗?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城楼上一片鼓声,只见几名白衣巫神在疯狂的舞动,中间一名年迈的老巫神双手举天,仰头喃喃地向上天乞求什么?不仅是他。所有的羌胡们都看见了,那羌人们祈雨时请雷神的舞蹈。羌胡们心中一阵莫名的惊惧,都不由抬头向天空望去。惨白的月亮在几片灰云中穿行,这是河西走廊最常见的夜景,可这时,却在他们心中变得有些莫名的诡异。

    “轰!”又是一声巨响,城门再一次剧烈的晃动,年久失修的城门吱嘎嘎被撞开了一条缝。尽管心中惊疑。但即将撞开门的惊喜令金德忘记了一切担忧。他挥刀大喊,“骑兵压上去!”骑兵轰然启动,向吊桥猛冲而去,“轰”地第三声巨响,城门终于禁不住撞击,轰然大开。

    羌胡们大喜过望,狂呼乱喊着向城门掩杀而来,骑兵更是奋勇争先。挥舞着长刀,大呼小叫地冲来,最先冲入城门的是步卒,但他们网至城门边,却看见一排排张满的弓弩,锐利的箭头冷冷地对准了他们。最前面的百人吓得魂飞魄散,调头便逃,一声抑子响,城内千箭齐,箭矢强劲迅猛,城门洞中一片惨呼、大片大片的羌胡被射倒,死尸遍地,在城门口堆成小丘,前面的人向后跑巾后面的人向前涌,乱成一团。

    骑兵已经冲离城门不足百步,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出一声凄厉地叫声,所有冲、抬头向城头望去,只见老巫师浑身颤抖,指着天空大喊:“雷神!雷神来了!”他喊的是羌语。每个人的心中都被喊得慌乱不已,一片黑云将月亮遮住了。天空顿时黯淡下来。

    忽然,从城头上飞出五只灰色的包裹,分别在羌胡骑兵们的头顶、人群忽爆炸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玉门关下回响,近百人被炸得血肉横飞,巨大的气浪将残肢断体高高抛起,数股浓烟飞腾而起,聚集成了一朵巨大的黑色烟云,爆炸声中,羌胡战马乱成一团,拼命地嘶叫,惊恐地四处奔逃。羌兵们也歇斯底里狂喊“雷神!雷神下界了!”羌胡骑兵们调头奔逃,每一个。人都被吓破了胆。

    五只火药包带来的心理震慑远远过了爆炸本身,又有巫神的配合,给迷信巫术的羌剑荷来了巨大的恐慌,每个人都认定了是雷神降临。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羌胡们兵败如山倒,骑兵在前面奔逃,步卒在后面跟跑,一支唐军骑兵从城门洞冲出。南雾云挥舞铁枪,势如猛虎下山,又如金蛇狂舞。枪枪见血,片剪便将数十名羌胡步卒挑翻,在他旁边是巨灵神雷万春,他手执两柄各重五十斤的大铁锤,锤法精湛,凶猛如熊,他经过之地。羌兵无不脑浆迸裂,死得凄惨无比。

    “不错!不愧是我北庭二虎。”李庆安微微一笑,他取过烈火弓,将一支火箭搭上弓弦,拉弓如满月。弦松,一支火箭腾空而起。赤亮的火焰在夜空中格外清晰,随着火箭腾空,西北方向徒然间传来马蹄奔腾,一支真正的沙陀骑兵杀来了,铺天盖地,势如山崩海啸,骨咄支憋足了劲要在新任北庭节度使面前表现,这关系到他们沙陀人的生存,他挥舞战刀,嘶声狂吼:“杀上去,把冒充我沙陀的羌胡赶尽杀绝!”

    玉门关上传来了收兵的鸣金声,北庭军令出则止,霎时收兵回城,一人不漏,吊桥高高拉起,城门轰然关上,恢复了战前的平静,城外的惨烈厮杀才刚刚开始。沙陀人在前年的争夺牧场中失利。一百多名牧人被杀,他们对羌人充满了仇恨,此时,新仇旧恨在他们刀上爆了,三千沙陀军分为三队,如三支利刃插入光胡溃军中,霎时间把羌胡军扯得七零八落,他们纵马如飞。挥刀如电,战马过处,人头滚滚落下,肢体横飞,血流成河,这一战,三千羌胡被杀得几近全军覆没。只有不到百骑逃回,连主将金德也被沙陀人乱刀分尸,尸骨无存。

    李庆安站在城头上注视着沙陀人的作战。沙陀人的骁勇和犀利使他眯着眼笑了,刚到北庭他便找到了一把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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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初到北庭

    观十四年,侯君集讨高昌“西突厥屯兵干浮图城。与向曰心句应。唐军深入瀚海,大败胡兵,遂拿下高昌,贞观二十年四月,西突厥泥伏沙钵罗叶护阿史那贺鲁率众内附,乃置庭州,长安二年,改为北庭都护府,自永徽至天宝,北庭节度使管镇兵二万人,所统震慑突骑施、坚昆、斩啜。

    时过境迁,坚昆和斩啜已被回讫征服,突骑施衰弱,葛逻禄兴起,北庭节度的防御重点已经转变为回讫、突骑施和葛逻禄三者另外还有沙陀、羌胡以及零星的突厥人,在西州还有高昌胡人。

    与安西建军镇不同的是,北庭下辖庭、伊、西三州,并在庭州设瀚海军、在伊州设伊吾军,在西州设天山军,统兵两万人,东至星星峡,西至月弓城,北至昆坚,南至西州大沙海。横跨万里,建立了戍堡、守捉、城、军等四级防御体。

    另外,北庭汉人众多,早在唐初,随着唐军征服西域,大量具有冒险精神的汉人便追随着军队来到安西,他们先便落脚于北庭,然后慢慢向安西各地扩散,但北庭,尤其是富饶的庭州,它始终是汉人最集中之地,经过百年展,虽安西归属几经起伏,但大量的汉人还是牢牢地在北庭扎根了,开元后,随着军户制的最终确立,北庭和安西又迎了一波新的汉人移民潮。

    此时,北庭的汉人已有数万人之多,他们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带动了北庭的农业大展,为便于管理,朝廷便在庭州设立了中原县制,辖金满、浦类、轮台三县,北庭汉人基本上都居住在三县中,同时,这里也是岭西胡商的货物中转之地,经过数十年的治理,这里商业繁荣,物产富饶,民族和睦,人民安居乐业。

    目前北庭节度和北庭都护基本合二为一,以右相李林甫兼任北庭节度使兼北庭都护,李庆安为庭州都督、北庭节度副使、副都护兼北庭节度府长史,并带御史中承头衔,这就意味着李庆安将北庭军政大权揽于一身。

    天宝八年三月初八,李庆安率千余物资车队跋涉五千七百里,历时近五十天,浩浩荡荡抵达了庭州都督府所在的金满县,这里也是北庭节度府和北庭都护府所在,也是北庭瀚海军驻地,有驻军一万二千人,瀚海军是北庭的核心军队,也就是李庆安的直属牙军,他以庭州都督的身份实领这支军队。

    离金满县还有二十里,北庭节度使府的数十名文武官员便迎接出来,李庆安在伊州时便已和北庭节度副使卢奉远交割了军职,卢奉远去安东都护府任职,把令箭和大印都交给了李庆安,这就意味着他正式接管了北庭。

    数十名官员在北庭副都护杨奉车率领下前来迎接李庆安,杨奉车今年四十岁,白白胖胖保养得非常好,他在金满县有一处最好的宅子,城外有十顷上田,家里有一妻三妾,儿女各一,他便心满意足了,他这个副都护当了十年,他也不求上进,不希望朝廷将他调走,就这么一年年在北庭呆下来了,成为北庭资历最高的老官。

    杨奉车做事的本事没有,但说话的本事却很高,他连吹带捧。口若莲花,只片玄功夫便将北庭的文武官员介绍过遍。

    “这王义初,瀚海军兵马副使,号称北庭第一枪,当年到在他枪下的突骑施人数不胜数,当然,我说的是女人。哈!哈!”

    王义初是名黑脸膛的大个子,汴州人,第一批长征健儿,看起来脾气颇好,虽然杨奉车损他,他也只是嘿嘿一笑,上前对李庆安半跪行一军礼,“卑职王义初,参见将军!”

    “王将军免礼

    李庆安不芶言笑,脸上至始至终一丝笑容也没有,让杨奉车看不透这位新任节度副使的想法,心中打起了小鼓,也不敢再开玩笑了,又介绍另一名身材瘦长的文官,“这位是陈忠和,长安人,开元二十七年进士,现任金满县县令,在金满县做县令四年,把金满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无论胡汉民众都对他无比敬仰

    陈忠和上前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李使君!”

    “陈县令不必多礼,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杨奉车将数十名官员一一介绍,李庆安扫了一眼,却不见另一名副都护,便问道:“程都护呢,怎么不见他人?”

    可谓冤家路窄,李庆安升任北庭节度副使,安西的程千里也同时调任北庭副都护,两人竟又成了同僚,而且李庆安也兼任北庭副都护,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平级。

    这里需要多说几句,北庭节度使和北庭都护虽然互相兼任,但实际上它们还是有所不同,北庭节度使又叫伊西节度使,属于军职,相当于后世的边疆军区司令,主要管辖大唐实际控制的庭、伊、西三州驻军,也就是翰海军、天山军、伊吾军,以及其他地方的守捉、戍堡等等。

    而北庭都护的管辖就宽阔得多,不仅包括北庭三州,还包括天止以北的突骑施、葛逻禄、沙陀等各部族的羁康府州,比如双河都督府、鹿州都督府、大漠都督府,沙陀州都督府、鹰娑都督府等等,但实际上大唐对这些羁康府州只有名义上的管辖权,所以,如果北庭都护不兼※仇使。没有领兵权的话。实际就是个虚,

    李庆安就是双任,节度副使兼副都护。这就比程千里只任副都护多了一个军权,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权力。

    没有实权,令程千里郁闷不已,他没有来迎接李庆安。

    杨奉车连忙解释道:“程都护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不能来迎接李将军,请见谅!”

    “我和程都护是老朋友了,他生病了。我耸去探望他,不过这几天没空,改日再去。”

    他翻身上马,对来迎接的文武官员拱手道:“各个同僚,以后大家就要再一起共事了,我李庆安没有多余的话。只给大家说一句,一切按规则办事,大家尽管放心,我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改日我再和诸位一一细谈。”

    虽然北庭节度使府是在金满县的管辖范围内,但它却不在县城内,而是一座独立的城堡,离县城约三里,是一种雄伟的古城,叫做北庭城,分内外城,外城周长三千步,内城周长两千步,内外两城皆有护城河,城堡用巨砖砌成,高大坚固,在荒原上形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堡。

    北庭城内有驻军两千,是节度使亲兵卫队,但没有军产和普通民宅。另外在城堡周围还驻军六千余人,整个金满县驻军八千,北庭的绝大部分汉人军户都集中在金满县境内,这里到处是成片的农明,一个个。汉人村落分布在平原上,天山融水形成的金满河从中间流淌而过,流入十几里外的庭湖,充足的水源,肥沃的土地,形成了北庭三角洲,金满、轮台、蒲类三县便位于这个三角洲的三个角上,也使这里成为北庭最富庶的地区。

    此时,北庭的春天已到,原野上一片绿意盎然,田地里到处是忙碌着播种春小麦的农民,远方大片胡杨林中栖息着不计其数的水鸟,清风拂面,使人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机。

    浩浩荡荡的车队到来使金满县沸腾了,城中的数万男女老幼一齐奔出城来,在官道两边夹成了长长的欢迎队伍,他们大部分都是汉人,来自中原各地,一声声问候,那熟悉的乡音。使许多人热泪盈眶。

    李庆安带来的物资中,除了钱帛、粮食和军资物品外,也带来不少民用物品,如生活器具、镰刀锄头等农具,甚至还有几架拆散的新式巨大水车。

    李庆艾被十几名老者围住,争相向他介绍北庭的风土人情,李庆安含笑向他们点头致意。

    这时,走上来一群军人。有人老远便喊道:“七郎!”

    李庆安回头,不由大喜,竟然是段秀实,他连忙向老者们道个歉,快步走上前,重重在段秀实的肩头捶了一拳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不欢迎吗?”段秀实微微笑道。

    “这是说哪里话,我当然欢迎。”

    看见段秀实,李庆安忽然想起了白元光,眼中不由一阵黯然他低声道:“老白不幸战死,我愧对安西的弟兄们啊!”

    段秀实心中也难过,白元光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搂住李庆安,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能死在战场上,也是我们军人的一种荣耀,七郎不要太自责了,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着,他又拉过两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官,给李庆安介绍道:“这两位是安西斥候营的后起之秀,都是白元光的族弟,稗将白孝德、白孝节。

    两名年轻军官立刻向李庆安半跪行一个军礼,“参见李将军我们继承兄长勇烈,跟随将军。”

    “两位将军请起!”

    李庆安连忙把他们扶了起来,白元光是龟兹国王子,那这两位也是龟兹国的贵族了,只是他有些疑惑,他们怎么能来北庭,还有段秀实,他怎么也来了?

    李庆安迟疑着向段秀实望去,段秀实嘿嘿笑道:“你肯定是想知道,我们怎么能来北庭,对吧!”

    “你就说吧!别打哑谜了。”“说起来,你还要感谢高帅的大度,大伙儿听说你做了北庭之主,很多弟兄都想跟来北庭,高帅也不阻拦,就说想去北庭者,皆可随意,我便辞去安西军职,来北庭投奔你了,还有不少弟兄,估计这几天都会陆续到了。”

    李庆安大喜过望,他正愁手下得力干将不足,便来了一批人,他对段秀实笑道:“也不要辞去安西军职,太可惜了,我直接上奏兵部把你们调来。”

    “李使君,我也来了。”

    旁边出现了一名年轻文职官员,李庆安险些没认出来,竟然是裴宽的长孙裴瑜,才半年多不见,他便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身材壮实了不少,但面如黑炭,竟比安西的武将们还要黑上几分,他原来可是风采风流的白面书生。

    段秀实在一旁介绍道:“裴公子这大半年基本上在安西各地考察,还去了一趟碎叶和宁苏国,而且是奇才,大半年时间便学会了突厥语和粟特语。”

    李庆安心中欢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大丈夫就应该在边疆建功立业,假日时日,你必将成为裴家的柱梁。”

    裴瑜点了点头,“我祖父也来信,让我跟随李将军,在北庭长远展,肯求李将军能多“机会,我愿为李将军出使岭

    “放心吧!每个人我都会尽用其才。

    说到这。李庆安向众人挥手道:“天色不早,大家抓紧时间入仓卸货。”

    车队顿时忙碌起来,民用物资直接在金满县卸货,而钱粮等军需物资则要转去北庭城仓库,大部分马车上都是军需物资,马车纷纷调头,从另一条路驶向北庭城。

    现场一片忙碌,李庆安招呼完众人,翻身上马网要走,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声音清脆悦耳。

    “大哥!”

    李庆安蓦然转身,只见路边跑来两个长得一般相貌,且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正跳着向他挥手,正是他的如诗如画姐妹,两人不顾旁人惊诧的眼光,冲了上来。

    李庆安轰然大喜,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姐妹,把她俩孤零零地丢在安西,没想到她们也来北庭了。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姐妹俩冲上前,拉住李庆安胳膊激动得满脸泪水。她们日夜思念,苦苦等了近一年,终于把李大哥等回来了。

    “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一人委屈得哭了起来。

    “你是如画。”李庆安一下认了出来。

    他连忙给如画抹去眼泪笑道:“大哥一直在青海作战,一有空闲就想你们,我也想早点回来啊!”

    他又牵着如诗的手笑问道:“是谁把你们送来北庭的?”

    如诗泪光盈盈,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眼中的幽怨哀婉,却让李庆安更加心痛,她紧紧牵住李庆安的手,哽咽着声音道:“是段大哥带我们来的,说大哥以后不会再回安西,雾娘也这么说,我们就跟他来了。

    李庆安感觉到如诗把自己手紧紧握住,仿佛怕自己再跑了一般,心中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便拍了拍她的手又问道:“那小莲呢?她还在安西吗?”

    “大哥,我在这里。”

    他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地声音,他一回头,只见小莲便站在他身后。低头着,扭捏不安的样子,一年不见,她长高了一大截,一个清秀俏丽的少女已经容貌初现。

    “大哥,是雾姑娘让我来的。”

    李庆安见她乖巧可爱,不由心中喜欢,便道:“你是我妹妹。你当然要来北庭,这和高雾可没关系。”

    小莲的眼睛慢慢变得明亮了,看了一眼李庆安,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蛋儿羞得通红。

    李庆安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秀,又问她们三人道:“你们来了多久了。住在哪里?”

    如画抢着道:“我们来了半个月了,杨都护给我们安排了一栋宅子,说以后会是我们的家,我们就住在里面。”

    李庆安回头向杨奉车望去,只见杨奉车向自己拱拱手,他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这是李庆安来北庭后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杨奉车提心吊胆半天,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对李庆安大声道:“李将军,我领马车去仓库,先走一步了。”

    “我也毒,杨都护稍等片刻。他立刻对三女笑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看一个人。”

    李庆安领着她们三人来到舞衣的马车旁,舞衣老远便看见她们,她不由惊喜万分,跳下马车迎来了上来,“如诗如画小莲,你们不是在安西吗?”

    “哈!是舞衣姐。”

    如画高兴得跳了起来,飞快跑了上去,李庆安在扬州时,她们几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关系十分要好,今天在异乡重逢,更加亲热,如画和小莲拉住舞衣的手,兴奋地问个不停。

    如诗却悄悄地笑着问李庆安道:“大哥,你把她哄到手了?”

    “还差一点火候,得再努力一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此时就他和如诗在一起,见如诗比去年更加明艳动人、更加娇嫩丰盈,又握着她柔软滑腻的手,不由心神荡谦,便低声道:“今天晚上,你可要陪我。”

    如诗娇羞无限地点了点头,却悄悄在他手掌心掐了一下,含情脉脉地小声道:“哥,我知道的。”

    李庆安爱煞了这个温柔体贴的佳人,他点点头笑道:“你把舞衣先带回住处,我要去处理公务。”

    “嗯,大哥你去吧!”

    李庆安翻身上马,策马上前对舞衣笑道:“舞衣,你先随她们回去,我还要去处理公务,就不陪你了。”

    舞衣见到了如诗如画,初来北庭的担忧也随之一扫而空,她心情格外舒畅,便对李庆安笑道:“李将军尽管去忙,我和如诗如画在一起。不用担心。”

    “那好,我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如诗,笑了笑,催马向车队追去。

    注一:北庭节度使一般兼任北庭都护,前面写李林甫任北庭节度使,而荣王李碗遥领北庭大都护是不对的。这里更正。

    注二:历史上白孝德和白元光是否有关系,不得而知,但天宝八年时白孝德应该四十岁了,这里是剧情需要。

第一百七十章 步步官场

    品州,安思顺背着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心情十分洲甘二权网网得到消息,羌胡在瓜州大败。被沙陀人追杀,几近全军覆没。

    安思顺多少也有点懊恼,事实上他袭击李庆安车队的决定,是在李庆安抵达凉州的前一天才刚刚做出,他收到了安禄山的请求信,请求他在半路截杀李庆安,当然,杀掉李庆安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给李庆安一个沉重的打击。

    安思顺对安禄山的请求一般不会拒绝,但这一次他却有点迟疑。毕竟袭击新任北庭节度使不是一件小事,但安思顺也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他在思考了一夜后,便做出了决定。

    他如果能成功栽赃在沙陀人的身上,那李庆安主政北庭后,将是沙陀人的恶梦,那么沙陀人会不会由此迁到河西瓜州?

    答案是肯定的,以回讫人习惯于征服同化,沙陀人是不会去投靠回讫人,只能选择东迁,如果他在善加诱导,再加上朝廷影响,沙陀人一定会留在河西,让他安思顺得到一支犀利的骑兵。

    只有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失败就在于他低估了李庆安的敏锐,就在于他无法远距离操控实战,如果他知道最终演变为攻城战,那或许他就不会冒这个险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安思顺只能把这个苦果咽进肚子里,从此北庭河西不睦,不过北庭是更多有求于河西,他不怕李庆安向朝廷告状,死的人全部都是羌胡,和他河西军何干?倒是如何安抚羌胡,才是令他头疼之事。

    安思顺站在桌前沉思,他对李庆安使出的天雷非常感兴趣,据他所知。在应龙城之战中,李庆安就使用了这种威力巨大的火雷,当然不会是什么天神降雷,那这种火雷究竟是什么东西,至今还是个谜。

    “这究竟是什么呢?”

    安思顺轻轻敲打着桌子,他立刻走到桌后,盘腿坐下,铺开一张纸,提笔写起信来。

    李庆安来北庭已经三天了。视察仓库,操练军队,听取钱粮开支汇报,但更多的是接见官员,文官、武将,林林总总将近百人,忙得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但至始至终有一个人他没有见到,那就是副都护程千里,程千里依然借口在家养病,而李庆安也没有去他家里探望,两人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的让步,但谁也没有走出关键的第一步。

    明察仍然是李庆安当前的要务。三天来。他接见了近百名安西文武官员。说得都是官话和场面话。他仍然看不透北庭官场,在北庭官场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这天晚上,李庆安从北庭城回到了金满县,北庭城离金满县极近,相隔不过三里,北庭城是北庭军政署衙集中之地,生活很不便利,因此北庭官员们基本上都安家在金满县,也有住在附近的村庄里。

    金满县城不大也不按内地的人口规模,算得上是一座上县。城池周长二十余里,约有居民近二万户,大半是汉民,汉民中又有一半是军户,整个县城有四条大街。呈“井。字形布置,沿街种满了胡杨树,各种大型的商铺和仓库,以及客栈、酒肆、青楼、赌馆等等商业店铺比比皆是。商业十分繁荣,和内地城市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东市西市。没有坊墙。也没有限时关门的规定,所有店铺都是沿街而开,大多经营到深夜。

    李庆安的府邸位于金满县的东北角,这里全城风景最美的地方。有一片数百亩大的湖泊,每年会有几次湖水变成乳白色,因为叫做白湖,金满河穿湖而过,湖泊两岸垂柳绿杨,风景秀丽,沿湖分布着几十栋大宅,大多是高官巨贾的府邸,李庆安的府邸便是其中之一,原本是前任节度副使卢奉远的家,他已经调走,这座巨宅便顺理成章地归李庆安居住。

    不过李庆安今天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副都护杨奉车的家杨奉车的宅子位于湖西,与李庆安的府邸隔湖相望,宅子占地三十亩,是整个金满县最漂亮的一座住宅,住着杨奉车的一妻三妾,一儿一女,以及十几名仆役,另外杨奉车在城外有十顷上田,在城内有一座商铺,可以说他的根已经扎在北庭了。

    李庆安来到杨奉车的府邸前。片刻,杨奉车迎了出来,他和李庆安的办公之地相隔不到二十步。呆了一天,两人不知见了多少面,可晚上在家中见面,意义又大不相同。

    杨奉车笑容中带着谄色,跑下台阶拱手施礼道:“欢迎李将军光临鄙宅。”

    “夜晚来打扰杨都护休息。不好意思。”李庆安微微还礼笑道。

    “李将军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早想把李将军请来,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李将军自己前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杨奉车躬身虚摆手,又道:“夜风颇凉。请将军进屋去说。”

    两人寒暄着走进了大门,李庆安见他宅子的雕梁画栋,屋舍精雅,进门便是池塘,池塘中种满了荷花,四周被垂柳包围,一架廊桥如飞虹,直通大堂,设计得独具匠心。令人赞叹,李庆安走在桥上,只觉凉风扑面,令人心旷神怡,他也不由点点头笑道:“都说杨都护恋家,现在理解了,我若有这样的宅子,一定也会时时惦念。”

    走过廊桥,两人来到大堂前。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上前施礼,“参见李将军。”

    李庆安见他和杨奉车长得颇为相似,眉清目秀,算得上一表人才,便笑道:“这位便是令郎吧!”

    “呵呵!这就是戏川初占,准备今年秋天讲京,参加明年的春※

    “我也听说令郎要参加科举,这可是杨家盛事啊!正好我新任命的屯田使王昌龄,还有判官举参都是进士出身,文采斐然,杨公子不妨向他们请教一二

    杨吉欣喜万分,但他还是有些迟疑道:“只是我觉得有些唐充。

    他父亲杨奉车捋须笑道:“我儿不通时务,既然李将军已经开口了,自会给他们打招呼,你担心什么?”

    杨吉恍然大悟。连忙深深向李庆安施一礼,“多谢李将军安排。我明天便去拜玉壶先生为师

    李庆安却瞥了杨奉车一眼。都说此人是个老好人,现在看来,其实此人是个官场老油条,这样,事情倒好办了。“杨都护,咱们坐下谈吧!”

    杨奉车一拍脑门,歉然道:“看我,只顾说话了,却忘了最基本的礼节。李将军,请”。

    “请!”

    两人来到大堂坐下,北庭受胡人习惯影响较深,很多人家都有椅子,杨奉车家也不是跪坐,而是坐圈椅,后来这种椅子渐渐流入中原,晚唐时慢慢盛行起来。

    杨奉车请李庆安坐下,命左右道:“上一桌酒菜来。”

    李庆安连忙止住,笑道:“刚才与几个手下已经吃过来,上一杯茶便可

    “那好吧!上一碗马奶茶

    片宏。一名丫鬟端匕来一碗热腾腾的奶茶,放在李庆安面前,唐朝的茶叶没有炒过,都是用水煮。放以各种佐料,而北庭安西则大多随胡风,喜欢喝奶茶,杨奉车久居北庭,也习惯了。

    李庆安却一直不大习惯奶茶那股腥擅味。细细喝了一口,摇摇头笑道:“我带来了上好的蒙顶茶,等会儿我让亲兵给杨都护送几斤来。”

    “那就太感谢了。来人!换一杯香茶

    杨奉车见李庆安不习惯,连忙命人换了一杯普通茶,李庆安喝了一口,这才笑道:“今天我看了看官员们的履历,杨都护今年就要任职满十年了吧!”

    “正是!一晃我已在北庭呆了十年了,岁月催人老,我今年已经四十有八。再过几年就该退仕了

    杨奉车虽然感慨青春不再。但他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紧张,他听得出李庆安有言外之意,在暗示他。他的副都护做得太久了,确实,大唐还没有做了十年副都护的先例,连杨奉车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做这么久,或许他表现平常,无功无过,再加上他这个职务没有什么实权,仅仅是个虚职,不受人重视,所以朝廷既不升职。也不降职,就让他一年一年地耗了下来。

    杨奉车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不喜欢做事,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再生一个儿子,因此在北庭,他是出了名的恋家,北庭副都护清闲最适合他,他希望自己能在北庭副都护这个职位做到退仕,挣一份不菲的家产,给儿子谋个,好职,这就是他最大的人生理想。

    前几任上司都知道他有胸无大志,也乐得不干涉他,但到了李庆安这一任。他感觉自己的危机来了。

    这种危机并不是李庆安要把他怎么样,而是北庭官场目前的局势和前几年不一样了,北庭居然出现了两雄争强的局面,一个李庆安,一个,程千里。李庆安是太子党,而程千里是庆王党,也就是说,北庭竟是太子党和庆王党的较量,真不知是谁布置的这个局?

    他偏偏夹在中间,杨奉车暗暗叹了一办气,他知道李庆安今晚上门,可不是为了什么闲情雅志。

    “李将军任职三天,感觉如何?。杨奉车勉强笑了笑问道。

    “还好吧!感觉北庭生机勃勃,是个做事业的地方,而且生活也很不错。我今天来,就是要感谢杨都护事先给我安排好了宅子,让我的家人有一个安身之处。”

    杨奉车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只是一点绵薄之力,当不得李将军的亲自上门感谢

    李庆安笑了笑,他话题一转又问道:“不知令郎进京赶考,可有了准备?。

    杨奉车一愣,“要什么准备?”

    李庆安呵呵笑了,“我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我也知道一二。各地考生都是早早进京参加省试。倒不是为了临时抱佛脚复习经文,而是为投贴拜门第。我亲眼看见过各个宰相府门前挤满了士子,都打破头要做相国的门生,杨都护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杨奉车点了点头,这个缘故他倒也知道一些,金满县令陈忠和给他说过,大唐科举不糊名,考官在批卷时不仅要看学问。还要看考生的德行。其实就是看考生的背景,考官松紧和这个大有关系,但省试只是第一步。

    省试中,不管是进士科考中还是明经考中,只是得一个做官的资格。要想做官还得经过吏部考。这才是关键。吏部考相当于面试,主要看外貌人品,其实这也是看背景关系,有后台背景。或是世家名门就容易被录取。这一关只有少数人能通过,但吏部考还是第二步。

    第三步就是放官,这就更要后台背景了,后台硬便能得到好职位,留京或者去富裕县,政绩容易。提拔也容易。官运畅通,像金满县县令陈忠和。因为家境贫寒,开元二十七年只因考中进士探花,才得以授官,但无后台无背景,被放到北庭来,做了十年的官,能力卓著,就因京中无人,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县令。

    杨奉车苦笑了一声,他网要开口说京中无人,忽然心念一转。他顿时明白过来,李庆安这是

    他立玄试探地问道:“李将军的意思是?”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如果杨都护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令郎推荐到高力士门下

    李庆安喝一杯茶,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家常,便告辞了,杨奉车却盯着桌上的茶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李庆安拉拢的意思太明显了,但也让他十分心动,虽然他渴望能再生了一个儿子,为此连娶了三房妾,但折腾了十几年小妾们连蛋都没下一个,他便知道恐怕是自己下种出了问题”

    他今年四十八岁,只有膝下一子,儿子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如果儿子能拜在第一权宦高力士门下,有高力士做后台,就算科举不中,走门荫入仕这条路,儿子的仕途也会一片光明,杨奉车当然知道李庆安的后台就是高力士,可投靠李庆安,势必就会得罪程千里,这让他十分为难。

    杨奉车坐在桌前,按着太阳穴哀叹,“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名家人快步跑来,在大堂前禀报,“老爷,程都护在门外求见!”“神”

    “程都护,程千里

    “啊!”地一声,杨奉车惊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李庆安的府邸位于白湖的东面,是一座占地二十余亩的大宅,是金满县仅次于杨奉车府宅的第二名宅,房子在前年翻修过,大部分屋子都是新建,分为前后左右中五个院子,各种屋堂楼阁足一百多间,虽然府宅比不上杨府的精雅别致,但也有自己的特色,一个是树荫茂盛,整个府宅掩映在绿树丛中;其二便是院墙高大坚固,仿佛一座城堡一般,极难攀越,而且四周驻扎有军营,这就保证了府邸的安全。

    李庆安网到北庭,还没有来得及采办家仆下人,他府中就只有如诗如画她们几个人居住,绝大部份房间都空置着,黑漆漆地没有灯光,除了西院住李庆安的几十名亲兵外,整个府宅只有后院三四间屋子住了人,他已经命人去高昌替采办一些丫鬟佣人,到时严庄也会住进东院。

    随着李庆安回家,府邸里顿时热闹起来小莲安着迎了出来,“大哥,饭菜都准备好了,大家一起吃饭吧”。

    “这么晚了,我们都吃过了他看了看后面,又笑问道:“她们几个呢?”

    “她们几个在学六弦琴呢!我没叫她们。”

    “嗯!就不要打扰她们

    李庆安回头对亲兵们笑道:“大家都散了吧!如果肚子饿,就先去厨房吃饭,想出去喝酒也行,别给我惹事

    亲兵各自散了,李庆安回到了内宅,他来到自己书房,他换了一身宽松的禅衣,舒服地坐了下来。

    书房里灯光柔和明亮,屋角的铜炉中点着百合香,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书房共有里外两间,里间是他休息用的,只有一张床榻,铺着厚厚的褥子,以后他准备改成沙盘室,而外间四周墙边摆满了书架,各种书籍图画堆积在架上,靠北墙是一张宽大的桌子。

    桌上摆了厚厚一叠杂报,都是从京中送来的,只是时间上晚了一个月,李庆安坐下,随手从桌子取过一本今天网送来的杂报。

    这可是历史上最早的一份报纸,只是内容十分枯燥无聊,记录朝廷生的各个主要事件,李隆基的各项朝政活动,比如李隆基亲自下地耕田,以示劝农等等。

    不过今天倒有两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都和剑南有关,一是升任剑南节度府判官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府长史,这是杨钊原来的职务,其二是李隆基批准杨钊改名为杨国忠,加授太府寺卿。

    “杨国忠!,李庆安冷笑了一声,杨国忠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就不知他是否会像历史上那样,把南诏问题处理得一团糟糕。

    这时,房门开了,如诗端着一杯茶快步走了进来,李庆安的书房也是一个禁地,由如诗替他整理,除了她之外,别人一概不准进来。

    “哥,先喝杯茶吧!”

    如诗浅浅一笑,桃花般的脸颊上梨涡隐现,她把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便跪在他身后,温柔地替他按摩头颈,李庆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谢意。

    “怎么不去习琴?”

    “如画在学呢!我来侍奉阿哥,昨天这具酸痛,今天好点了吗?。如诗轻轻揉着他后颈问道。

    “今天稍微好一点了,昨晚多亏你用热水替我敷一下。”

    “嗯!等会儿我再去烧点滚水,给哥好好再敷一敷。”

    李庆安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明天你拿五斤蒙顶茶,让我亲兵给杨都护府送去,我今天答应他的

    “好的。”

    如诗也想起一事,连忙道:“对了,今天下午,一队安西士兵押送来一批箱子,说是你命他们送来的,好像都是铜佛像。”

    “啊!佛像在哪里?”

    “我让他们放在东院呢”。

    李庆安大喜,他一直很担心这批铜佛像,真的送来了,他连忙站起身笑道:“我要去看一看

    他快步走出书房,却迎面见莲匆匆跑来,“大哥,有客人要见你

    “是谁?”

    “是杨都护,他说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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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会沙陀

    平庆安的府门外,杨奉车忧心仲仲地望着天空呆,中小阶干冰,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倍感煎熬,尽管他知道或许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一夜之间便要他做出人生最大的选择。

    如果说李庆安是利诱,那么程千里就是威胁了,两人的相继来访使他将面临一个选择,要么与程千里合作。要么投向李庆安,他已经没有另一个选择。

    “杨都护,金满河北岸的那两顷土地,你是怎刮高到的,我们都心知肚明。

    “杨都护,去年高昌女巫的求子石事件,你忘了吗?,

    程千里的话还回荡在他耳畔。杨奉车背心都湿透了,这两件事是他的把柄,在关键时候,被程千里祭出来了,这就是**裸的威胁,如果自己胆敢和李庆安合作,那就休怪他程千里无情了,可问题是。这些把柄李庆安会不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他这些事情只要稍加追查,便立刻真相大白,李庆安也同样会拿这些把柄敲打他。

    这些天,杨奉车一直就在反复考虑此事,难以下定决心,今天程千里的威胁反而使他最终做出了决定。与其藏着掖着,最后被人捏住,还不如自己先捅出来,该退该赔。索性了结了它。

    “杨都护,我正要派人去给你送茶叶,莫非杨都护已经急不可耐了吗?”李庆安哈哈大笑着迎了出来。杨奉车苦笑一下,拱手施礼道:“李将军,我有急事想和你谈一谈。不知是否有时间?”

    李庆安笑容微收,点点头道:“请到我书房去,我们详谈

    书房里,如诗端着一只茶盘走来。洽他们两人上了茶,慢慢退下去了,李庆安端起茶杯吮了一口茶,目光向杨奉车瞥去,只见他怔怔地望着茶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微微一笑道:“杨都护不是有急事吗?。

    “唉!”杨奉车长叹一声,道:“李将军刚才前脚走,程千里后脚便来了。”

    李庆安一怔,这个程千里动作到是挺快嘛!杨奉车摇摇头又道:“他拿我前年和去年做的几桩事来威胁我,不准我和李将军合作

    李庆安目光微眯,这个杨奉车是要和自己讨价还价呢!

    “杨都护不妨说说看,你有什么事情被他抓住把柄?”

    杨奉车沉默了半晌,徐徐道:“我有三件事,有点难以启齿。”

    “杨都护但讲无妨。”

    “一是前年五月,有一名粟特商人意外身亡,我一手经办了他的后事处理,在整理他身后遗产时,现他在金满河北岸有两顷上田的田契。我没有交给他的家人,而是、而是被我据为已有。”

    杨奉车额头上汗珠滚滚,不停拿帕子擦汗,他瞥了一眼李庆安,见他脸上毫无表情,只得叹口气又道:“还有就是去年一名高昌女巫,她手中有一块辨子石,可以分辨腹中胎儿性别,据说得到这块辨子石,还能子孙昌盛,这块辨子石现在在我书房内,那女巫去年在监狱自尽了

    李庆安点点头,“我知道了,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便是我的商铺,是三年前从一名胡商手中购买,那胡商被告通匪,前年也死在狱中,至今买店铺的钱我尚未支付。”

    杨奉车吞吞吐吐说出了第三件事;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坦率了,但李庆安却知道,杨奉车所做恶事绝不止这三件,只不过这三件已经广为人知罢了。

    “你担心什么呢?是程千里掌握了你的证据吗?”

    “不!他没有证据。”杨奉车连忙道:“事实上谁也没有证据,只是有些事情众口烁金,如果朝廷来调查,恐怕会对我不利。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御史中承,有北庭监察权,朝廷不会越过来派人来查,真的要查也是我来查,我只要说一句绝无此事。御史台便就此消案。”

    杨奉车大喜,他竟忘了李庆安是御史中承,只要李庆安一句话,谁还能再查他去。当然,他知道怎样才能让李庆安放过他。

    “李将军,程千里虽是去年才调至北庭,但实际上两年前他便开始在北庭布局了,西州都督,天山军兵马使赵廷玉便是他的联姻,赵廷玉、是歧州人,他弟弟便是娶了程千里之女为妻,此时极为隐秘,一般人都无从知晓,我也是去年偶然才现。”

    说完,杨奉车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推给李庆安道:“这十几人便是程千里在北庭的党羽,我都心知肚明。”

    李庆安拿起名单,当头第一人赫然便是赵廷玉,他不由冷笑一声,难怪赵廷议至今毫无消息,估计他是和程千里同步了……数是金满具县令陈忠和,李庆安不由楞了下。您心心也是程千里的人?

    杨奉车连忙解释道:“陈忠和家贫,无钱把老母接来安西,程千里便派人去京兆府把他母亲接来,因感恩。陈忠和便接靠了程千里

    李庆安把名单收了,笑道:“杨都护今晚开始,便耳以忘掉以前的事情了,安心地睡一觉吧!”

    杨奉车走了,李庆安站起身对收拾茶杯的如诗笑道:“先不忙收,陪我去东院着一看那些铜器,我已经等了它们很久了。”

    “那些不过是一些铜器,阿哥为何这么看重它们。”

    “它们可不是一般的铜器啊!你跟我去看看便知道了

    说着他搂住如诗的腰,在她的樱唇上吻了一下,手却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裙内,如诗满面娇羞地推开了他。“阿哥,别闹了,先去东院吧!”

    “好吧!先去东院。”

    李庆安恋恋不舍地在她**上抚摸了一把,这才笑着带着她向东院。

    李庆安府宅的五个大院子,前院是给家人和佣人们住的,西院是他的亲兵驻地,中院是他家人平时起居场所,而东院空着,以后准备作为客房,从后宅无法直接去东西二院,必须走前院绕过去,他和如诗网走到前院,一名亲兵跑来禀报:“将军,严先生来了。”

    李庆安不由苦笑一声叹道:“我的朋友是如此之多,竟让我无暇去看我的财富。”

    “那就让我们一起去看吧!”

    远门口传来了严庄的笑声,只见李庆安的四名亲兵抬着一顶软轿走了进来,产庄便坐在里面,他拉开轿帘,大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你的财富应该来源于你的扬州之行。”

    “看来一切都瞒不过你这只老狐狸

    李庆安笑着对如诗道:“如诗,走吧!前面带路

    如诗从前见过严庄,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没想到安老爷的第一幕僚竟然会在北庭,而且好像和大哥的关系极好。

    她不敢多说什么,轻轻答应一声,挑一盏灯笼向东院走去。

    “将军,听说杨奉车来过了?。严庄笑问道。

    “没错,今晚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收获很大。”

    “说说看,程千里和将军对抗的依凭是谁?”

    “赵廷玉,先生想不到吧!”

    严庄恍然,原来是他,难怪呢!他连忙又问道:“那将军的对策有了吗?。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放铜器的房前,如诗推开门,灯笼淡淡的灯光照亮了巨大的厅堂,这竟是一座足有容纳数百人的大厅,房间里空空荡荡,正中间摆放着几十口大箱子。其中一只箱子损坏了一角,露出一只铜佛。

    此时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李庆安的四名心腹亲兵,李庆安走上前简单地数了数,一共二十八大箱,箱子上标记有数量,总共三百二十件铜器。

    李庆安随手从破损处将一尊佛像拎了出来,撕去外面包裹的稻草。竟是一尊重约十斤的弥勒佛。

    他把佛像递给如诗,笑问道:“喜欢吗?”

    如诗瑶瑶头,抿嘴一笑道:“如果是观音铜像,我就喜欢了

    “里面观音像也有。等会儿我给你找一尊。”

    他将铜像又递给严庄,“先生看看我的财富。”

    严庄借着淡淡的灯光左看右看,怎么也是尊铜像,而且肚子处似乎也没有藏宝处,他疑惑道:“这就是将军的财富?”

    李庆安嘿嘿一笑,从靴中拔出匕。在铜像上一刮,道:“先生再看。

    那痕处金光闪闪,竟没有了铜的赤红色,严庄愣住了结结巴巴道:“这这是黄金。”

    如诗美丽的眼睛也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盯着铜像,口中喃喃道:“好像真是黄金啊!”

    “这就是我的财富了,一共五万两黄金,足够做了一些事情了。”

    严庄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笑着问道:“李将军想用这黄金做什么事,不会是为子孙购置田产房宅吧”。

    李庆安瞥了如诗一眼,哈哈大笑道:“先生真会开玩笑,我现在连儿子的影子都没见呢”。

    他接过弥勒佛,抚摸着它的肚子笑道:“这么多黄金在北庭暂时还用不出去,但在大食,在中原,这些黄金能换来我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严庄点了点头,有些话现在说尚早。他便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将军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打算怎么对付赵廷玉。”“没有,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李庆安把铜像放回原处,他忽然回头笑道:“或许不久的将来,机会就会来了。”

    次日一早,李庆安便在一千骑兵的护卫下离开了北庭城,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巡视之旅,北庭地域广阔。巡视一圈少说也要大半年,但作为主管北庭军政的脑,出巡北庭各的是他份内之事,所以无论安西还是北庭的新任节度使,一般都会用一年的时间来了解治下的各地情况。

    李庆安去的第一站并不是高昌的天山军,也不是向西去月弓城,更不是毒视察庭州三县,而是向东去了伊州。他的第一站是视察伊吾军。

    伊吾军位于折罗漫山以北,在伊州西北的甘露川,紧靠蒲类海北岸。蒲类海也就是今天的巴里坤湖。这里地势平坦,人烟稀少,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再北面便是沙陀人的居住之地。

    三月的草原已是一片生机盎然,一条清澈的河流缓缓流淌,丰美的草原上随处可见大群牛羊,牧人们挥舞长鞭,蔚蓝色的天空中白云朵朵,远处是白雪皑皑的折罗漫山,冰峰如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泽。

    这天下午,一队长长的唐军骑兵出现在蒲类海以东的草原上,他们盔甲鲜明,威风凛凛,数十杆大旗在风中猎猎飘舞,这便李庆安的巡视队伍了,他们离伊吾军的城堡已经不到二百里。与他同行的除了一些心腹将领外,还有判官本参和文书官裴瑜,李庆安见奉参一路若有所思,便笑道:“举判官。可是诗兴大。

    本参笑道:“现在没有什么诗兴,倒是来北庭时写了一诗,只可惜时节有些不对。”

    李庆安挥手笑道:“不妨,念给大家听听。”

    “我这诗叫做随李副使赴硅西官军,大家听一听。”

    众人大笑,纷纷道:“愿听奉诗人大作。”

    本参摇头晃脑,缓缓念道: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导道口行人绝。

    知君惯度祁连城,岂能愁见轮台月。

    脱鞍暂入酒家垆,随君万里西击胡。

    功名械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好诗”。众人轰然叫好,不管听懂听不懂,众人都记住了最后一句。“真是英雄一丈夫”

    “李将军,举诗人文采天下第一啊”。有人大喊一声,大家一起跟着大笑起来。

    这时,一名亲兵指着远方道:“将军,好像有一队人马来了,不像是唐军。”

    李庆安搭手帘眺望,只见远处来了百余胡人骑兵,个个身着白色披风。李庆安不由笑了起来,对众人道:“是玉门关的老朋友来了。”

    片剪,胡人骑兵飞驰而至,正是沙陀人,为之人便是沙陀叶护骨咄支。

    他老远便看见了李庆安,不由喜出望外,不等战马停稳,便飞身而下,紧走几步,长身施礼道:“李使君,我正要去庭州见你,没想到这里便遇见了。”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我也打算视察完伊吾军后,便来顺道去看看叶护,沙陀人也是北庭一员,我应该去巡视。”

    他回头命道:“大军扎营,明日再启程。”

    众军答应,纷纷跳下马安帐扎营。一些士兵则跑去河边取水,准备做饭了,李庆安翻身下马,走到一块大石上坐下,笑着问骨咄支道:“上次玉门关一战后,羌胡有没有前来报复?”

    “没有”。

    骨咄支摇摇头叹道:“非但没有报复,甚至大泽以北草原羌胡人也不敢去了,早知道他们如此欺软怕硬,我又何必去和他们讨价还价?”

    李庆安笑着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们子弟确实骁勇,圣上准我将北庭军扩兵一万,我打算从沙陀招收一些勇士从军,你看能有多少子弟进入北庭军?”

    骨咄支大喜,如果沙陀子弟能正式进入北庭军,那以后李庆安便会更多地考虑沙陀人的利益了,他连忙道:“我们沙陀人数不多,两千人,李使君以为如何?”

    “和想得差不多,可以,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下个月,我希望沙陀勇士们便出现在我北庭军中。”

    “那我立即回去准备

    “不急!不急”。李庆安摆摆手笑道:“我找你还有别的重要事情。”

    “请李将军吩咐!”

    李庆安沉思一下便问道:“我听说沙陀人和葛逻禄人有些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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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两胡相争

    注到葛逻禄人。骨咄支眼中闪过一仇恨。他尽力使自儿以…的悄怒平静下来,缓缓道:“我父便是死在葛逻禄狗贼的手中

    李庆安一怔,歉然道:“抱歉,我不知

    “这和将军没关系,是我们实力不如人。”

    骨咄支叹了口气道:“开元二十九年,北庭暴雪,我父带族人迁徙去金山以西,那里受暴雪影响较金山以西原本归属无定,被葛逻禄人占领,我父带人去葛逻禄牙帐交涉,请求他们准我们沙陀人呆一个冬天。结果遭到拒绝,不仅如此,我父在回来途中被葛逻禄人围攻,身受重伤,随即葛逻禄人出动一万人来驱赶。杀死我们数百人,抢走了无数妇女儿童和大部分牛羊,我们被迫离开了金山西,父亲三个月后便不治身亡了,那一年冬天,我们牛羊冻死饿死不计其数,沙陀人元气大伤。”

    “那你们想过复仇吗?。

    “怎么不想。只是沙陀人口稀少,实力不济啊!”

    骨咄支叹息一声,心情显得十分低落,李庆安瞥了他一眼,徐徐道:“如果我让沙陀去金山西和葛逻禄人打一仗,当然,规模不会太大。但也不能太比如争夺牧场生了冲突,你可以配合我吗?。

    骨咄支愣愣地望着李庆安,半天才道:“使君这是何意?”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真思,总之,我需要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生冲突

    李庆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假如你配合得好,以后我会把金山以西的牧场给你们沙陀人。”

    骨略支的眼睛慢慢亮了,他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愿为使君效劳。”

    骨咄支当天便回去了,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李庆安的大队继续向东进,两天后,队伍来到了伊吾军军营,还有十里,伊州都督兼伊吾军兵马使韩志和副使杨再成前来迎接李庆安。

    伊州是北庭三州之一,这里草原广袤。又有蒲类海这样的大湖泊,因此农业也相应达,伊州领伊吾、柔远、纳职三县,以沙陀人最多,也有羌人、突骑施人和回讫人,而汉人远远没有庭州多,主要是军户,农业也是以军队屯田为主。

    “卑职韩志参见李将军”。

    老远,伊州都督、伊吾兵马使韩志便向李庆安拱手施礼,韩志约三十五岁左右,身材高大,相貌粗扩,一双小眼睛放佛鹰一般地锐利。他父亲是一名唐军,母亲是沙陀人,从小便在北庭长大,开元二十八年从军。和李庆安一样,也是从戍堡小兵起家,一步步积功做到今天的伊州都督。

    韩志外表虽然粗矿,但此人极善见风使舵,而且溜须拍马功夫一流。比如,李庆安在玉门关派人来他这里请求支援,韩志立刻倾兵而出。治下三千伊吾军全部派出支援李庆安,星夜援驰,若不是他有急事脱不开身,他会亲自带军来援,也正是伊吾援军到来,才迫使羌胡攻城。他的果断行兵,给李庆安留下了极其深复的印象。

    李庆安拱手回礼笑道:“上次玉门关援助,多谢韩将军了

    “哪里!听令而行,是卑职职责所在。”

    有的事不能说得太明白,李庆安有令,韩志听令而行不错,可问题是那时李庆安还没有办理军权交接,军符令箭之类一概没有,他韩志听什么令?听谁的令?这里面的暧昧便可想而知了,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暗示他服从李庆安为北庭节度,这是他的一种表态,也是他的站位,当然,前提是李庆安不能侵犯他的利益,他是伊州都督,伊吾军是他的治下,他可以服从李庆安的命令,但李庆安不能过多干涉伊吾军的军务,换而言之,就是维持现状。

    李庆安明白他的意思,初到北庭。多面树敌无疑是愚蠢的做法,他来伊州要的也就是韩志的服从,至于别的东西,那就要从长计议了,他便微微一笑道:“韩将军的雷厉风行令人钦佩,希望以后我合作愉快。

    韩志听李庆安用的是“合作。两个字,不由大喜,放声笑道:“好!李使君不愧是英雄豪杰,快人快语,请随我去军营,一观军容。”

    “韩将军请!”众人调转马头,向伊吾军营奔驰而去,两马交错,李庆安向副使杨再成微微点头示意,以示对他驰援玉门关的感谢。

    杨再成也拱手回礼,众人加快了马,渐渐地走远了。

    金山,也就是今天的阿尔泰山,金山以北以东是回讫人的领地,以西则是葛逻禄人的控制区,东南为沙陀人的牧区,无论回绕人、葛逻禄人还是回讫人,他们都是突厥人的一支。突厥灭亡后,回绕人逐渐强大。取代了突厥在漠北的地位,他们臣服于强大的唐王朝,天宝五年,回讫领骨力裴罗被唐王朝封为怀仁可汗,回讫的势力到达了顶峰,同年。回讫吞并了乌德键山的葛逻禄部,而在金山及北庭一带的葛逻禄人。自立叶护,归属于唐。

    葛逻禄的牙帐位于多逻斯河下游的玄池湖畔,他们领地千里,分布在金山以南的广大土地上,最东面是大漠都督府,紧靠沙陀人的沙陀都督府,这里也是大片的草原和旧旧。开元二十九年十月,葛逻禄和沙陀人爆了严重聊冲芯沙陀叶护朱邪辅县便死在这场冲突中,沙陀人死伤惨重,近千妇女儿童被掠走。成为了奴隶。

    时间已经渐渐过去了九年,葛逻禄人已经忘记了那次流血冲突,在这片草原上他们繁衍后代,过着平静的日子。

    这天晚上,乌云遮蔽了明月,一支由近千人组成的葛逻禄部落里十分热闹,羊儿入圈了,牛马在牲畜栏里悠闲地吃草,一顶顶帐篷中火光明亮,男女老少都围着火炉旁煮奶茶、烤羊肉,不时有一群群孩童在一顶顶帐篷之间跑来跑去,笑声传遍草原。

    忽然,大地上响起了闷雷般的声音,火上的茶炉微微在颤抖,葛逻禄人面面相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少人钻出帐篷,向东探望,闷雷声就是从东面传来,可是东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远处的情形,随着闷雷声越来越响,葛逻禄人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数千战马的蹄声。三里外,一支黑压压的骑兵队席卷而来,三千沙陀骑兵来势凶猛,葛逻禄人呼儿唤女,拼命向西奔逃。没等他们逃出一里,沙陀骑兵冲进了帐篷区,刀光挥闪,惨叫声此起彼伏。火把投进帐篷里,霎时间火先,冲天,一百多顶帐篷被摧枯拉朽般的踏平了,沙陀骑兵大开杀戒,男女老幼一个。不放过,皆被一刀劈死。人头滚滚,鲜血染红了草原除了十几人侥幸上马逃生外,其余近千人全部丧身沙陀人刀下。

    七天后,沙陀人夜袭大漠州葛逻禄部落的消息传遍了北庭,也传到了位于玄池湖畔的葛逻禄牙帐。葛逻禄人大酋长谋刺黑山勃然大怒。

    谋刺黑山今年五十余岁,身材中等。但肩膀却有点畸形地宽,脸上毛蓬张,一只酒糟大鼻子,从二十年前他担任葛逻禄大酋长以来。从来都是把回讫当做葛逻禄的第一大威胁,尤其三年前,乌德键工。的葛逻禄部被回讫人吞并后,谋刺黑山整日忧心仲忡,他知道回讫人早晚会打过来,为此,他一直在寻找新的栖息之地,他的目光投向了碎叶川,在突骑施人强盛时,他从来不敢有这种想法,可是突骑施人现在衰败了,碎叶川应该重新换一个主人了,他坚信,只要葛逻禄得到碎叶川,那里的水土必将使葛逻禄走向全盛。

    为此,这几年谋刺黑山日思夜想。他的全部心思要么在担忧回讫人。要么在谋算突骑施,从来就没有把沙陀人放在心上,他们领都被自己杀了,至今不敢逾越边境一步,但就是这个他从来不放在心上的沙陀人,却夜袭他的土地,屠杀了整整一个部落。

    一种被野狗咬伤的恼怒充斥他的心中,这时,帐外传来了一个粗野的声音,“父亲,给我三千骑兵,让我去踏平沙陀人。”

    一个黑影大步走进大帐,这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年轻男子,乍一看他几乎和谋刺黑山长得一模一样,大脸盘。乱蓬蓬的须,一只硕大的酒糟鼻,宽阔的肩膀,只是他的身材要比谋刺黑山大上一号,他便是谋刺黑山的长子谋刺逻多。

    谋刺逻多好色如命,精力尤其旺盛。他有二十个女人,每晚要御五女方能睡觉,其次,他见钱眼开。尤其喜欢黄金,这十几年葛逻禄人从西突厥手中抢来的黄金,大半都落入他的手中,为了得到更多的黄金。他娶了一个粟特大商人的女儿为妻,他岳父帮他把各种宝石珠玉拿去大食,换成了一块块黄澄澄的金子。

    谋刺逻多还有一大愿望,就是娶一个大唐的公主入帐,可惜他父亲不太赞成,使他这个愿望迟迟未能达成。

    谋刺黑山正在火头上,见儿子进帐请缨,便恶狠狠道:“好!我给你五千葛逻禄勇士,给我血洗沙陀人。”

    “父亲,千万不要冲动!”帐门口出现了另一个,急促的声音,谋刺逻多听见这个声音,脸立刻沉了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

    只见走进来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只有二十七八岁,和谋刺黑山和谋刺逻多长得如黑野猪似的不同,这个年轻人身材挺拔,一双细长眼,鼻子高挺,额头宽阔高耸,看得出他身上具有汉人的血统。

    他便是谋刺黑山的次子谋刺思翰。他母亲是汉人,原本是伊州军户的女儿,开元九年被葛逻禄人掳走为奴,谋刺黑山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便将她收为奴妾,后来生下了谋刺思翰,她思念家乡,便给儿子起汉名为颜思翰,在儿子十一岁那年,她又生下了一个女儿,不久她就因产后感染而去世了。

    颜思翰和他妹妹身份卑贱,从小便受尽白眼,一直到十八岁,他靠灵活的头脑独自一人猎取了一头重达三百斤的大黑熊,轰动葛逻禄,也使谋刺黑山对他刮目相看,他屡屡出谋划策,使葛逻禄渡过了几大磨难。尤其是前年回讫人吞并乌德键山的葛逻禄部,金山葛逻禄部危在旦夕,他果断劝说父亲投靠大唐,使回讫人心有忌惮,金山葛逻禄部得此逃过一劫。

    但无论颜思翰怎么表现,却无法改妾他卑贱的身份,尤其在大哥谋刺逻多的眼中,他最瞧不起这个兄弟。

    颜思翰的阻拦使谋刺黑山略略冷静下来,他连忙问道:“为何不能杀沙陀狗,难道

    “父亲要报仇没问题,但报仇之前。应该先通告北庭,孩儿听说北庭换了新节度使,如果在他网上任便去打沙陀人,显得对他不敬。父亲应该先礼后兵,向北庭告一状,然后再动兵教刮沙陀人,这样北庭也无话可说。”

    “哼!你对汉人的消息倒是挺灵敏的。”一旁的谋刺逻多冷冷插口道。

    颜思翰慌忙上前施礼陪笑道:“大哥,我也是听几个商人说起,我哪能和大哥的见多识广相比肩。”

    颜思翰的卑恭态度让谋刺逻多心情好了一点,他嘴一撇道:“你就那点歪脑筋若依你的意思去北庭禀报后再动手,我们早就被族人骂死了。

    他转身对父亲道:“父亲,不如这样。一面禀报,一面动手,两不相误。”

    谋刺黑山点点头。他网要答应,就在这时,帐外有人大声禀报:“酋长,北庭特使到来!”

    谋刺黑山一怔,他慌忙道:“快快请进来!”

    片亥,一名年轻的北庭文官大步走进,拱手微施一礼,用突厥语昂声道:“我乃北庭李使君帐下掌书记裴瑜特来传李使君命令!”

    谋刺黑山连忙陪笑道:“李使君可澡,是新任的节度李副使?”

    “集是!”

    谋刺黑山给两个儿子施了个眼色,父子三人一起再身施礼道:“愿听李使君命令!”

    裴瑜取出一份文牌,朗声道:“春回北庭,正是狩猎佳季,本将军特召集三军悍将,及北庭治下高昌、葛逻禄、沙陀、突厥、羌胡、突骑施等各族勇士,会聚庭州狩猎,以四月初一为限,各军聚集金满县,违令迟到者以军规论处。”

    裴瑜读完文膘便笑道:“我家将军说。各族最好以王子出面,以五十人为限,其中葛逻禄和沙陀可至一百人。”

    谋利黑山沉思一下,忽然问道:“请问裴先生,李使君原来在哪里任职?”

    裴瑜微微一笑道:“我家使君原来在安西,被誉为安西第一箭,大酋长可曾听说?”

    “原来是天山血箭!”

    谋刺黑山惊得目瞪口呆,新任北庭节度使的李使君原来就是让突骑施人闻风丧胆的安西李庆安。

    裴瑜拱手道:“我已经传完命令,大酋长请尽快准备,不要误了日期。”

    说完,他告辞而去,裴瑜网一走。颜思翰便道:“父亲,这李庆安狩猎是借口,他是要调解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的矛盾。”

    “我也听出来了。”

    谋刺黑山缓缓点头道:“既然他已经有意调解,我们倒不好马上去打沙陀。这样吧!”他回头对两个儿子道:“你们二人率领一百葛逻禄勇士前往金满县。参加春猎,看看他怎么调解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的矛盾。”

    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爆的冲突。使李庆安提前结束了对伊州的视察。匆匆赶回了庭州,准备调解两胡间要爆的冲突,正好北庭有春猎的习俗,每年三四月间,各军各族骑射高手会聚庭州,这其实也是一种联谊,对网上任的李庆安,今年的春猎就显得尤为重要是确立他北庭主导地位的一次机会

    他来北庭上任快一个月了虽然和程千里已经不冷不热打了几次招呼。但西州都督赵廷玉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既不来拜见,也不来会面。摆明了是要等着他去视察。

    这也难怪,李庆安毕竟不是节度使。也不是北庭都护,他都是副职。而在另一个,层面上,他的庭州都督又和西州都督平级,所以赵廷玉、有庆王撑腰,便敢给他一个下马威,俗话说,“强龙难敌地头蛇”朝廷已经把最高权力给了他,但怎样才能真正拿到这些权力,这就需要他的手段。

    李庆安也不着急,他把筹办春猎一事交给了杨奉车,以前的几届春猎都是他一手筹办,他擅长这种事情,李庆安则每天都在节度府衙门里整顿瀚海军军务。

    瀚海军有一万二千人,兵马使是原庭州都督卢奉远,卢奉远已经调走。便由副使王义初暂时统领,李庆安上任后自然接任兵马使,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革瀚海军制,他以瀚海军人数太多为借口,将瀚海军一分为三,叫瀚海军一三军,分别任命段秀实和荔非守瑜、荔非元礼为三军兵马使,而原兵马副使王义初升为北庭行军司马,李庆安又给他保奏了一个从五品的朝散大夫一职,这样便将他转为文职军官。

    王昌龄为北庭录事参军兼屯田使。举参为判安,裴瑜为掌书记,这样一来,在春猎召开之前,李庆安先便将庭州的军政大权抓在了手中。

    这天傍晚,李庆安结束公务从北庭城回金满县府宅,网出城门。便有一军士上前来报:“将军,有一名长安来的商人,说是你的旧交,有急事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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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山春猎(上)

    ,兵把来人领了卜来,竟是长安热海居的东垂常讲,李庆懵似微笑道:“常东主,他乡遇故人,别来无恙啊!”

    常进连忙施礼道:“将军,我其实是从碎叶而来,上次长安别后,第三天我也上路返回了碎叶,有重大之事要禀报将军。”

    李庆安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到府宅去说。”

    队伍又继续前进,常进上了一匹马,跟在后面,他表情显得十分矛盾。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愿说。

    李庆安的府邸现在热闹了很多。他的亲兵分别去高昌和敦煌的奴隶市场采办一批家仆和丫鬟,有近三十人,大部分都是汉人。

    这批家仆是半个月前进府,已经渐渐适应了府中的生活,他们的到来给府里带来了勃勃生机。

    李庆安来到府门前,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立刻有一名中年男子从府内跑了出来,笑道:“老爷,是杨都护的女儿来找舞衣姑娘学琴。”

    这名中年男子姓蒋,目前是李庆艾府上的管家,他是凤翔人。原本是庆州刺史周暄府上的管家,去年周暄因坐赃获罪,一家人被流放西州。蒋管家和十几名老家人跟随主人一起来了北庭,周暄年初病死,夫人便解散了家人,大家各奔东西,蒋管家和几名家人仆妇准备回内地。可又惧怕河西走廊上的马匪。正好听说北庭新节度使在招收家人。而且条件宽容,有月钱。做满三年即可还身自由,众人便一起进了李庆安的府邸。

    这蒋管家十分精明能干,经验丰富,很快便将李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李庆安深感满意。

    李庆安点点头,便对他道:“去把严先生请到我的外书房!”

    蒋管家答应一声,飞奔去了,众人进了府,亲兵们各自散去,李庆安则带常进来到外书房,外书房设在中院,有一扇小门和内宅相连,一般高官都有内外书房之分,内书房是主人休息看书之地,属于男人的**空间,轻易不准人进入,李庆安的内书房也只有如诗一人可以进。替他整理打扫。

    而外书房则是处理一些公务,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和内书房只有两间屋相比外书房便宽阔得多,有办公之处、会议室、藏书室等等四间屋,其实是一座独立的小院。

    “常东主请随意坐吧!”

    李庆安进屋脱去了外袍,随手挂在衣架上,他和常进坐了下来,一名丫鬟端进了三杯茶,这时,两名亲兵抬着一只藤椅进来,藤椅上坐着严庄,一进门他便笑道:“我正在泡脚呢!却偏偏把我叫来。”

    严庄目前住在李庆安的东院内,李庆安特地给他找了一个当地名医治疗腿伤,治疗了一个月,颇有效果,至少可以搀扶着慢慢挪步了,不像从前那样瘫在榻上,一点都动不了,为此,严庄心中对李庆安充满了感激之情。

    两名亲兵搀扶着他,慢慢坐下,把藤椅抬下去了,李庆安歉然笑了笑。给他介绍常进道:“这位就是我给先生说过的,热海居的常东主,刚从碎叶来。”

    严庄听李庆安说起过碎叶汉唐会之事,便向常东主拱拱手,“常东主,久仰了。”

    李庆安又给常进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幕僚严先生,常东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常进明白李庆安的意思,他也向严庄回了一礼,这才对李庆安道:“李将军,我网到碎叶,便听说了一件大事,大食国内生了严重内战。呼罗珊的起义军已经攻到大食的腹地。”

    “阿拔斯!”李庆安脱口而出,常进顿时愣住了,呼罗珊起义军的并领确实就叫阿拔斯,他怎么知道?

    “我也是不久前听一名粟特胡商说。”

    李庆安轻描淡写地掩饰了自己的先知,他笑了笑道:“常东主的意思是让我趁机夺取碎叶,对吧?”

    常进点了点头,“正是,大食内战,他们必然无暇顾及东方这是大唐重新进入葱岭以西的千载难逢之机,将军一定要抓住了。”

    “可是没有朝廷的旨意,我也不好妄自动兵啊!”

    常进心中大急,他忍不住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泣道:“碎叶失唐已近三十年了,碎叶汉人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归唐,如婴儿盼父母,将军何忍?”

    李庆安连忙将他扶起来,安抚他道:“常东主请宽心,我既为北庭之主,收复碎叶便是我的本份,我也知现在机会难得,但出兵碎叶这种大事,无论如何要先禀报朝廷,只是这一来一去,再加上廷议,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时间。”

    “李将军,要不然你就利用汉唐会的捷径,我们有严密的飞鸽传书路径,在瓜州、甘州、凉州、陇右、凤翔都设有飞鸽转换点,有专人负责,从北庭传书到长安,最快只要七天便可抵达。”

    李庆安一怔,笑道:“只要七天吗?”

    “不错,曾经最快的一次。只用了五天。”

    这时旁边的严庄笑问道:“如果我们想传书到扬州,可以办到吗?”“可以!甚至最远的广州也可以。”

    “果然很不错。”

    严庄对李庆安使了个眼色笑道:“将军,属下以为可以利用汉唐会的路径,这样争得时间。”

    李庆安明白严庄的意思。安西北庭和长安的文书往来,主要通过驿站。鸽信路径因为建立艰难,目前只有一条,是监军边令诚给李隆基密信所用,没想到汉唐会居然也有一条,这让李庆安动心了。

    “好,我这就修书。”

    李庆安对常进笑道:“不仅这一次。以后我会经常利用这个途径,替我传递长安消息。”

    “将军也是碎叶汉唐会成员,尽可利用。”

    常进退下去了,严庄立刻道:“将军,我看这个汉唐会不是想恢复碎叶那么简单,居然在大唐各地建立谍报点,其意何在?”

    李庆安点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好像他们还隐藏着更深的目的。”

    他冷笑一声道:“想利用我。“哼!我李庆安是那么好利用的吗?我若没猜错,这个,汉唐会在北庭会大有行动,先生不妨美注此事,替我把真相挖出来。”

    “呵呵!我最喜欢做这种阴谋暗事,交给我,没问题。”

    严庄笑着又道:“不过大食内战,确大几贞回碎叶的良机,将军应该抓住纹个机※

    李庆安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记得很清楚,黑衣大食取代白衣大食就在生在担罗斯战役的前一两年,恒罗斯之战是天宝十年爆。那么现在天宝八年确实就是大食内战最激烈的时刻,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但是真正出兵的时机还没有到来。

    想到这,他缓缓道:“我临走的前一天,圣上召见了我,已经同意我可以直接进攻碎叶,不必征得朝廷同意,不过现在还不是进攻碎叶的最佳时桓,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西州的军权夺过来,真正取得北庭的军政大权。”

    严庄眉头皱成一团,忧心道:“可我很担心安西高仙芝会先出兵碎叶,抢走将军的机会。

    李庆安却淡淡一笑道:“先生以为吐蕃丢了小勃律,他们会甘心放弃吐火罗吗?”

    严庄愣住了,他不明白李庆安的意思。

    当天晚上,李庆安便在丝帛上修短书一封,装进鸽信筒中,交给了亲兵,让他利用汉唐会的情报传输途径,火送给长安高力士。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便到了三月底。一年一度的春猎会即将来临了。这几天,北庭各军各族的脑人物纷纷抵达金满县,伊州都督韩志和西州都督赵廷玉也先后各率五百军抵达,沙陀叶护骨咄支、葛逻禄的大王子谋刺逻多和二王子谋刺思翰也都各率百人抵达了金满县,此外,其余各族,如北庭本地的乌孙人、突厥人、羌人、突骑施人,以及各县选出的骑射健儿,也陆续抵达庭州。春猎大会的前两天,所有参加春猎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金满县聚集了来自各地的代表近二千人。

    众人驻扎在金满县郊外,杨奉车已经划好了地方,众人各自扎帐,千余顶帐篷连成一片,人喊马嘶,蔚为壮观。

    这天下午,北庭城外的官道上。一队骑兵从东面疾驶而来,中间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无须男子,他是一名宦官,名叫王廷芳,是北庭军的监军支使,之所以叫支使,是因为北庭安西都统一由边令诚监军,边令诚常驻龟兹,便安排王廷芳为北庭支使。

    王廷芳进了北庭城,城内不准跑马。他便下马向李庆安的府衙快步而去,王廷芳最早是服侍高力士的小宦官,是高力士的心腹,天宝五年被派往安西为中使判官,是边令诚的副手,这次高力士指定由王庭芳为北庭监军支使,他已得到了高力士的密令。全力支持李庆安。

    王廷芳走到门前,问亲兵道:“你们将军在吗?”

    “在!”

    “替我通报你们将军,我有圣上紧急手谕。”

    亲兵进去,片匆出来将王廷芳请进了房内,李庆安正在批阅文书,见他进来,便站起身笑道:“王中使带来圣上的手谕吗?”

    “正是!”

    王廷芳拱手施一礼,将李隆基的手谕取出,放在李庆安桌上“将军请自己看。”

    手谕不是圣旨,圣旨要经过中书门下加印,虽然翰林也可以圣旨。但涉及军国政务的旨意必须由中书省出,所以手谕不过是李隆基的私信罢了,没有法律效应,如果是中原州县,完全可以不理睬,但边疆略有不同,由于节度使是李隆基任命。所以手谕也同样重要。

    手谕也是用鸽信送来,写在一张薄薄的丝帛上,李庆安展开,上面是李隆基的亲笔手书,只有一句话:“准对葛逻禄人用兵”

    这是对李庆安半个月前的密信回复。他当时在信中写道:“臣欲为陛下西取碎叶,然葛逻禄与沙陀冲突不断,影响臣的西进大计,臣思我天朝对葛逻禄安抚已久,使其心生骄狂,慢待北庭军府,现其渐渐坐大。对碎叶野心勃勃,臣欲削弱葛逻禄,断其野望,望陛下恩准”

    见李庆安收了手谕,王廷芳低声问道:“李将军真要对葛逻禄人用兵?”

    李庆安点点头道:“圣上重建碎叶军镇之心已定,现突骑施衰败,葛逻禄又渐渐强盛,它焉能不想夺取碎叶富庶之地,所以先削弱葛逻禄人。灭其野心,不过这件事为机密,除我二人知晓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边监军,否则坏了圣上大事。咱们担待不起。”

    “咱家明白,也佩服李将军的深谋远虑,咱家愿全力协助李将军,实现圣上的大计。”

    李庆安嘿嘿笑了,“不仅要实现圣上的大计,王中使一些个人困难。我也会尽力帮助,我知王中使家境贫困,已派人去太原为王中使父母兄嫂购宅置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王中使万勿推却。”

    王廷芳出身贫寒,从小被迫净身入宫。在宫中收入微薄,虽然得外放安西监军,但上面有边令诚,有好处也轮不到他,见李庆安公私兼顾。他心中大喜,连忙躬身行礼。“那多谢李将军了。”

    “王中使不必客气,只要咱们不误了军国大事,忠心于圣上,适当考虑一下个人需求也未为不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王廷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李庆安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他一竖大拇指,“李将军高见啊!”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飞奔跑来禀报,“将军,大事不好,沙陀人和葛逻禄人打起来了!”

    或许是杨奉车的一时疏忽,他在划分驻营地的时候,竟将葛逻禄人和沙陀人宿营地紧挨在一起,沙陀人是三月二十五日抵达金满县先驻营。而葛逻禄人晚了两天抵达,也驻扎了营帐,网开始时,两胡只是怒目而视,基本相安无事,但因为沙陀人的几条猎犬跑到了葛逻禄人的地盘内不归,沙陀人上门索要,结果被葛逻禄人当着沙陀人的面,一刀把几条猎大杀死,并含沙射影地大骂:“沙陀狗再敢来葛逻禄的地盘,就是这个下场。”

    三条猎犬之死便引了沙陀人和葛逻禄人流血冲突,当李庆安赶到驻营地时,唐军已经将两族分开了。虽然没有出人命,但双方已各干十几人受伤,而且不少人伤势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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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山春猎(下)

    久空飘着蒙蒙细雨。驻营地一片狼藉,帐篷被掀翻了,甥泄佩砸碎。到处丢弃着沾满泥泞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随处可见片片鲜血,一支唐军骑兵剑拔弩张,将沙陀人和葛逻禄人分开了。

    沙陀人和葛逻禄人怒目而视。他们拔剑执刀,杀气腾腾,十几名伤员躺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

    这时,一名唐军高喊:“李将军来了”。

    只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来,李庆安顶盔贯甲,面如沉水,他一马当先冲至,怒喝一声道:“谁敢在我北庭动武!”

    沙陀叶护骨咄支慌忙道:“使君,非是我们无礼,是葛逻禄人先杀我猎犬,辱骂我沙陀人为狗。”

    李庆安的目光冷冷地瞥向葛逻禄人,葛逻禄大王子谋利逻多重重哼了一声,傲慢地扭过头去,二王子思翰连忙土前躬身道:“是沙陀人先侵入我葛逻禄牧场,杀我族人,我们已经很克制了

    骨咄支大怒,指责道:“八年前杀我沙陀人,抢我沙陀妇人孩童。沙陀领就是死在你们刀下。难道你们就忘了吗?”

    谋刺逻多暴怒,大骂道:“沙陀狗,八年前便宜了你们,这次我要把你们屠光灭绝。”

    “住其!”

    李庆安一声怒喝,他纵马上前。用马鞭指着两胡道:“你们有何宿怨我不管,从今天起,沙陀人和葛逻禄人谁敢再生事,就是蔑视我大唐,我当兵讨之。”

    他又命令手下,“把他们分开驻扎,抹导靠近。”

    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皆沉默了,李庆安又看了一眼大王子谋刺逻多,见他一脸轻蔑,不由暗暗冷笑一声。又道:“我再说一遍,从今天开始,不准再生事,别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不信便可以试一试。”

    说完,他一掉马头向北庭城疾驰而去,不再过问,谋刺思翰望着李庆安的背影,眉头皱成一团,他似乎想到有什么不妥,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就在两胡火并的同一时刻,西州都督赵廷玉来到了程千里的府上,赵廷玉约三十五六岁,身材瘦高。皮肤白哲,长着一只鹰钩鼻,赵廷玉原是金吾卫将军,天宝五年调来北庭,在长安他属于庆王党,程千里在争夺安西节度使失败后,也成为了庆王党人,正因为这个原因,两人走得很近,后来便展为姻亲关系赵廷玉弟弟娶了程千里的女儿。

    由于他们联姻是在老家完成。因此北庭极少有人知晓,只有杨奉车这样的老官僚,才从各种文书里现了蛛丝马迹。

    这次赵廷玉来北庭,倒不是为了春猎,而是以这个为借口,来找程千里商量下一步的方案。

    从表面看,北庭的矛盾似乎是程千里和李庆安的矛盾,实际上,程千里并没有什么权力,尤其没有军权,所以北庭真正的矛盾是三个实权都督之间的矛盾,伊州都督韩志已经表示愿接受李庆安的领导,可以忽略。真正矛盾,是赵廷玉和李庆安的矛盾。赵廷玉的天山军有五千人,是一支强悍的力量。这也是他敢对抗李庆安的底气。

    尤其他代表了庆王在北庭的利益。他与李庆安的对抗,实际上就是庆王和太子之间的一种对抗。

    这次他带领五百亲兵来庭州。驻扎在金满县外一座独立的军营中,五百亲兵时刻不离左右,异常警慢。他在西州大军也交给了心腹爱将龙潜飞统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调不走天山军。

    书房内,程千里的神情凝重。在他面前放着一封信,是庆王写来的亲笔信,信中明确要求他们与李庆安继续对抗,并安抚他们,他已经在向圣上争取一个节度副使的名额,至于这个名额是给程千里还是赵廷玉。信中没有明说。

    “听说韩志已经投靠了李庆安。”良久,程千里嘶哑着声音道。

    和几年前相比,程千里已经苍老了很多,他今年才四十五岁,头已经白了一大半,他的官运确实不是很好。在安西和高仙芝斗,高仙芝上位了,他想尽办法,不惜投靠庆王,才如愿以偿被调来北庭,任副都护。庆王也给他许诺过,以后他会成为北庭都护。

    他一天天地盼望,没想到最后盼来的。竟是李庆安主管北庭他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仅仅一个月,头便已经白了,李庆安来主政北庭的这一个多月,他几乎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了,整天沉溺于酒色中,身体也虚弱了很多。

    赵廷玉腰背挺得笔直,他瞥了程千里一眼,见他浑身散着强烈的酒气,目光怯弱无神,心中不由大为不满,便冷冷道:“你以为韩志真的投靠李庆安了吗?他和我们一样,不准李庆安染指他的伊吾军,只是他表现得更为隐蔽一点罢了,真正投靠李庆安的,是杨奉车,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手中有把柄,居然还控制不住他。”

    赵廷玉说话很不客气,并不因为程千里是他弟弟的岳父而表现谦虚。事实上,他的西州都督是从三品衔。程千里的副都护不过是正四品。还低了他半级,在庆王党内。他的地位也要高于程千里。

    程千里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低低骂了一声:“你懂个屁,李庆安是御史中承,有监察权,他若不查,杨奉车的那些把柄什么都不是

    “可是你太顾废了

    赵廷玉用指节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北庭副都护,就算没有军权,军户粮食这些事情你总能管吧!可你居然什么都放弃了,你太让殿下失望了。”

    “我实在太累了,我觉得我们可能斗不过他。”

    身体的虚弱侵蚀了程千里的意志,他的信心在一天天的丧失,他叹了口气,沮丧地道:“圣上不仅给了他军权,还给了他监察权。甚至连营田使给了他,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他想收拾我还不容易吧!你还有好。有军队可以依凭,我又有什么?”

    “话不能这样说,你是庆王殿下的人,是为了庆王的利益而斗,你太多考虑自己了,程都护,你可别忘了。你在庆王面前可是过毒誓的。”

    想到对庆王过的毒誓程千里浑身不由打了个冷战,良久。他强打精神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都别做,就耐心地等待朝廷的任命书过来,只要我们也能拿到节度副使,那就完全不怕他了

    “可是,他不会袖手旁观。”

    赵廷玉冷冷一笑道:“他现在正被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的矛盾弄得焦头烂额呢!哪有心思来管我们,春猎结束口,。右刻回西州,你要振作起来,不要再沉溺千酒蔗※

    “春猎!”程千里叹了一声,“打打猎其实也不错。”

    春猎是北庭官方传统的休闲活动,每年的三四月份,春光明媚,北庭骑射高手共聚天山,以行猎来切磋骑射技艺。

    猎场在轮台县以南,也就是今天的乌鲁木齐一带,这里是天山北麓。森林茂密,河流众多,草原肥美。生活着众多的野生动物,狼、熊、盘羊、原羚、马鹿、狐狸、鹅喉枪等等,当年李庆安便是在天山的另一边打到了一只黑豹,那张黑豹皮至今还挂在李林甫的外书房中。

    中午时分,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出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由于人数众多,狩猎队伍便分为三支,三名都督各带一支队伍,分布在三四百里的漫长猎场上。李庆安的瀚海军带着沙陀和葛逻禄,以及北庭文武高官和庭州三县的健儿,约八百余人。天空猎鹰盘旋,猎犬狂吠、马行如飞,刹那间千骑卷过平岗。

    “老夫聊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貉裘,千骑卷平网。”

    李庆安纵声大笑,他骑一匹雄壮的票色高昌马,手执火烈弓,飞驰着冲上了一座高岗,后面跟着驰上数百飞骑。

    山岗上北风猎猎,一只猎鹰收翅落下。停在他的肩头,李庆安极目远眺,前方是莽莽森林,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条河流如玉带般的蜿蜒流淌在草原之上,一直流入百里外的庭海。

    沙陀领骨咄支飞驰上前,高声笑道:“久闻李使君神箭无双,能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北庭官员们大部分都只听说李庆安是安西第一箭,却从未见他展示过箭术,闻言都纷纷赞成。

    “使君,射一箭吧!”

    李庆安也不推辞,便欣然道:“那好。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他抽出一支刻有他名字的长箭,抬头寻找目标,就在这时,远处的森林上空飞起几只鹞鹰,盘旋着向这边飞来,这是猎鹰侵入了它们的地盘,它们前来驱逐。

    领头是一只硕大的雄鹰。展开翅膀足有五吴,体型比所有的猎鹰都要大得多。

    “这是鹰王!”几名鹰奴都激动得叫喊起来。

    雄鹰仿佛被入侵者的无礼激怒了。它展翅从入侵者的头顶呼啸而过。引起一片惊呼,谋刺逻多沮丧了放下弓箭,他想射下这只鹰王,怎奈度太快,他的箭捕捉不了目标。不仅是他,所有的勇士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这只鹰王不可能被箭征服。

    李庆安没有举弓,而是收缩瞳孔打量这只天之骄子,这是一只网网成年的苍鹰,嘴尖锐而弯曲,披一袭铁灰色毛羽,带有利钩的趾爪苍劲有力。

    他动心了,正如骑兵爱马一样。边疆的将领对鹰都有一种特殊的向往,鹰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能收鹰王为兵,这也是李庆安的一个梦想。

    他慢慢拉满了弓,他知道,鹰王还会再次来炫耀武力,果然。鹰王在天空翻翔,猎鹰们纷纷四散飞远。它们惧怕了这只鹰王的气势。

    鹰王一声尖利的长鸣,仿佛出胜利的欢呼,它再一次盘旋而下,从山岗上呼啸而过,就在它掠过的一瞬间,李庆安强劲的长箭脱弦而出,俨如一道闪电,向鹰妻扑去。

    只听一声哀鸣,鹰王的身体陡然下沉,身子不断降低,盘旋着如一片从空中飘落的羽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每一个人都看见了,鹰王的翅膀上插着一支长箭,它企图飞回森林,但它已经无力了。

    鹰王悲哀地叫了一声,最终落在三百步外的草原上,猎大们狂吠着向猎鹰扑去,李庆安纵马疾驰。大声呼喝,“闪开,不准碰它!”

    他张弓射箭,箭如流星。片刻。几只已经扑至集王身边的猎犬被他一一射死,猎犬们胆怯了,呜咽着纷纷四散逃去。

    李庆安下马。慢慢走近了这只鹰王,雄鹰的两只眼血红。怒视着他。口中出一阵阵悲愤苍凉的唳啸,它想扑向这个射下它的人,但是它已经无力了。

    “将军,这只鹰王交给我吧!我能把它驯服。”

    鹰奴孟五郎眼中闪烁激动的期待,李庆安点点头,“把它伤养好了。这只鹰我要亲自来驯。孟五郎撒开细网,将鹰王罩住。小心翼翼将它捉住,高高举了起来。山岗上顿时一片欢呼。

    这时,远方三匹马飞驰而来。骑兵在马上大声禀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外有羚羊群,有千头之多。”

    “好!”

    李庆安翻身上马,取出一支号角奋力吹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这是出猎的命令,他长弓一指东方,骑兵们一声呐喊,从山岗上呼啸而下,跟随着李庆安向东方疾驰而去。

    这是几群世代生活在天山北麓的羚羊群,有一千余头,春天是它们繁殖的季节,它们正聚集在河边喝水。忽然,远处隐隐传来的大吠声惊动了它们,它们警惕地抬起头。纷纷向森林奔去。

    但是已经晚了,一支骑兵从森林边插上,截断了它们的退路。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骑兵包围,断绝了它们所有的逃路,骑兵开始不断缩包围,羚羊群惊恐地四散奔逃。

    惨烈的围猎开始了,骑兵呼喝着冲近羚羊群,箭如飞雨射来,不断有羚羊中箭到地,随着狩猎正式拉开,原有的队列渐渐打散了,骑兵们各自为阵,兴奋地张弓搭箭,射向可怜的羚羊们,呼喝声、马蹄声大作。猎犬撕咬,水花四溅。

    就在这时,骑兵群中忽然出一声惨叫,沙陀领骨咄支从马上栽落。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支狼牙箭。

    突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的人。狩猎渐渐安静下来,忽然,十几名沙陀骑兵狂吼着扑向谋刺逻多,谋刺逻多脸色铁青,手执弓箭,脸上还挂着尚未消散的狞笑,他终于抓住了机会。

    葛逻禄纷纷围拢,拔刀怒向冲上来的沙陀人,李庆安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他长弓一挥,数百唐军飞驰而上,将即将爆冲突的沙陀人和葛逻禄人分开。

    人类意外的事件挽救了羚羊,数百头羚羊抓住时机,逃进了森林之中。

    李庆安催马上前,骨咄支已经被军医救起来了,尽管他躲闪及时,谋刺逻多的箭还是射中了他后背。令他生命垂危。

    “立刻返回驻地!”

    李庆安冷冷地向两胡扫了一眼。道:“看来,我有必要替你们清算一下老帐了。”

    一只白色的大帐里,十几名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相对而坐,旧恨积新仇。仇恨在他们眼中迸射,骨咄支因重伤不能前来参加调解会,由他的儿子朱邪尽忠来代替,朱邪尽忠手握刀柄,骨节捏得“嘎嘎”直响,恨不得一刀将他对面的谋刺逻多人头砍下,历史竟是如此相似,八年前。他的祖父就是重伤在葛逻禄酋长谋刺黑山的箭下,三个月后身死,八年后,他的父亲又重伤在谋刺黑山儿子的箭下,父亲能不能活下去,还未为可知,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的血海深仇只能用血来清洗了。

    谋刺逻多毫不在意,他根本就无心来参加这个狗屁春猎,他一心一意要杀到金山牧场,将该死的沙陀人个个碎尸万段,不过今天这一箭成功。才让感觉到没有白来一趟北庭。

    他旁边的谋刺思翰却忧心仲仲,他一直隐隐觉得不妙的事情,刚才突然间想通了,是金山牧场,金山牧场还在沙陀人手中,李庆安却说谁在犯事便出兵打谁,那金山牧场怎么办?难道葛逻禄人不能拿回来吗?

    这时,李庆安开口了:“葛逻禄和沙陀原本都是一族,今天却闹得如此仇深似海,让本将军为难啊!”

    “使君”。朱邪尽忠网要开口说话。李庆安却一摆手止住了他。

    “为了北庭的和睦平静,本将军决定为你们两族调停,我尽量做到耸正公平,但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前面。其实前天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做出决定后,不准任何一族再闹事。否则就是对大唐的不敬,我将兵讨之,你们听见没有?”

    李庆安看了看他们,他对朱邪尽忠道:“沙陀先个表态吧”。

    朱邪尽忠事先已得到父亲的叮嘱,他连忙道:“沙陀将服从使君之令

    “葛逻禄呢?。李庆安目光一瞥。望着谋刺逻多道。

    谋刺思翰急着要开口,谋刺逻多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没有资格代表葛逻禄说话。”

    谋刺思翰顿时哑了。谋刺逻多扭了扭脖子。瓮声瓮气道:“我们葛逻禄的表态很简单,如果李将军处置公平,我们服从,如果李将军处置不公平,恕我们不能接受。”

    他这席桀骜不驯的话,让李庆安身旁的北庭高官们个个沉下了脸,杨奉车和监军王廷芳对望一眼,杨奉车哼了一声道:“你父亲黑山也是这个意思吗?”

    “杨都护,父亲既然派我来,那我可全权代表葛逻禄。”

    “那好吧!现在我来调停

    李庆安站起身,先对朱邪尽忠道:“据我所知,这次矛盾激化,是沙陀人先进攻葛逻禄引起,我想知道,沙陀为何要进攻葛逻禄人?。

    “回禀将军,八年前,北庭遭遇暴风雪,我祖父去找葛逻禄人求情。请他们看在同宗的面上准我们沙陀人在金山牧场避一个冬天,本来金山牧场也并非葛逻禄人所有,只是被他们强占,我祖父也是出于尊重才找他们,不料他们不仅拒绝,而且趁沙陀人不备,大举杀戮,我祖父死在他们箭下,五百多名沙陀牧人被杀,一千三百名沙陀妇孺被抢走,包括我的母亲,这血海深仇,我们已经等了八年。”

    李庆安点点头。又问谋刺逻多道:“沙陀人的话,你们有疑义吗?。

    谋刺逻多一阵喋喋大笑,“没错,沙陀人说得一点都没错,八年前我杀了几百名沙陀狗,抢了他们的女人,我们玩够了,便卖给了回讫人。这算不了什么,草原上本来就是实力为王,他们沙陀人杀了葛逻禄人。我也认了。我不会像娘们似的来找人评理调解。我要反过去杀绝沙陀人,有本事,沙陀人把我们也杀光,这就是我们崇尚狼的缘故,草原上生存,就看谁的实力强

    谋刺逻多**裸狼理论引来一片嘘声。王廷芳眉头一皱小声对杨奉车道:“此人必会为葛逻禄人引来祸端

    谋刺思翰大急,用劲踢了大哥一脚。低声斥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狗杂种,你给我闭嘴”。

    谋刺逻多毫不留情面地破口大骂,谋刺思翰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低下了头,眼中却闪过了一道怨毒的目光。

    李庆安看在眼里,他不露声色继续道:“既然你们两家仇恨不可消除。那我也只能用强制的命令了。从今天开始,不准你们两家再各自寻仇。沙陀人两任领被伤,你们的妇孺被抢,不管你们再恨,我也不准你们再寻仇,还有葛逻禄人,不准再报复沙陀人,两家就此罢手,我最后再说一遍,谁敢再动手,就是对大唐的不敬,休怪我出兵征讨。说完,他一招手,两名亲兵抬过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用突厥语写的和解契约,李庆安一指朱邪尽忠道:“空口无凭,立字为证,你们先签字吧”。

    朱邪尽忠不会用笔,他咬破了大拇指,在沙陀人名下按了一个手印。

    “该你们了。”

    两名亲兵又将桌子抬到了谋刺逻多的面前,谋刺逻多拿起契约看了半天,旁边的谋刺思翰忍不住道:“金山牧场怎么办?”

    谋刺逻多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抬头怒吼道:“那我们金山牧场怎么办?。

    李庆安冷冷道:“金止。牧场也好,你们杀了沙陀人领,玩了他们女人也好,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们过去的恩恩怨怨我不管,我只管以后。不准你们任何一方再动刀兵

    朱邪尽忠大喜,李庆安的意思就是承认现状,沃野数百里的金山牧场归沙陀人所有了。

    “放你娘的狗屁!”

    谋刺逻多勃然大怒,一把撕碎了契约,踢翻桌子大步而去,其余葛逻禄人慌忙跟他而走,只把谋刺思翰一人留在帐中,谋刺思翰长叹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李庆安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去远了,这才冷冷对北庭各高官道:“你们也看见了,我有心替他们和解。可葛逻禄人不领情,一定要逼我动武

    他一声厉喝:“来人!”

    立剪上来几名士兵,李庆安当即下令道:“立刻传我命令,命伊州都督韩志,西州都督赵廷玉火来见我。”

    旁边的程千里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他眼前一阵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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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后军之重

    与个时辰后,伊吾军和天山军都赶到了驻营地。韩志和嗫肥凶不知出了什么事,都急急赶来,赵廷玉到不是因为李庆安的命令,而是监军也在,使他不敢不来。

    李庆安来北庭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便在春猎中间召开了。

    “奉圣上手谕,进攻葛逻禄。”

    李庆安扫了一眼大帐,帐内坐在数十名北庭的文武高安,每个人都一样的神情凝重。

    “这次进攻,将由瀚海、伊吾、天山三军共同兵一万五千人,另外再命令沙陀出兵三千骑兵协同作战,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韩志和赵廷玉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赵廷玉,他没有想到春猎居然演变成这么一个结果,更没有想到圣上的手谕已经到了。

    他迅瞥了一眼程千里,程千里却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他已经无可挽回了,赵廷玉却不肯就此受制,他哼了一声道:“我们需要出多少人马?”

    这才是他关心的核心问题,李庆安取出一本册子,看了看道:“按照圣上的手谕,我调兵如下,伊吾军出两千人,天山军出四千人,其余九千人由瀚海军出,两位都督可以自己带兵,也可以交给兵马副使领兵。”

    赵廷玉的脸顿时胀得通红,他不甘心,他一共只有五千人马,居然要调走四千。

    “为什么我要出四千兵?我最多只能出两千。”

    李庆安脸一沉,把北庭节度使的令箭和符节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冷道:“赵都督。你是要抗令不遵吗?”

    旁边的监军王廷芳也不高兴道:“赵都督,这是陛下的手谕,一切由李将军调遣,你若不听,恐怕有欺君之罪。”

    赵廷玉知道,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不。字,李庆安就要把自己推出去斩了,他只得无奈道:“属下听从李副使调遣。”

    李庆安又回头问韩志道:“韩都督,那你呢?”

    韩志十分爽快,抱拳道:“愿听李将军调遣。”

    “那好!”李庆安站起身道:“两位都督立刻回去调兵,十天后我们大军在北庭城外会师,出征讨葛逻禄。”

    参加春猎的葛逻禄人在北庭境内没有被为难,他们一路狂驰,奔回了葛逻禄牙帐,一路上,谋刺逻多已经想好了对策。

    作为葛逻禄的大王子,葛逻禄酋长位子的法定继承人,谋刺逻多也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愚蠢,立场决定态度,谋刺逻多的立场是反唐而亲近回讫,他的骨子里,更倾向于乌德键山的葛逻禄人,他们投靠了回讫,成为回讫的一部。

    而臣服于唐朝,一直是他所反感,当然,唐朝的女人他不反感,尤其当他看见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北庭新任节度使时,他心中的反感就变成了增恶。

    谋刺思翰远远地跟在兄长的背后。随时随地在大哥面前保持一种谦卑的姿态是他的一种本能,和其他具有纯正突厥血统的兄弟姐妹不同。他出身卑贱,这种卑贱使他变得比任何人都更隐忍,更有城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

    三天后。他们返回了葛逻禄的大本营。

    “尖亲,北庭要求我们把金山牧场让给沙陀人。”

    谋刺逻多开门见山便挑出了矛盾,他矢口不提自己射伤沙陀领之事。而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受害人。

    “北庭新任节度使偏向沙陀人,他要求我们把金山牧场作为八年前的赔偿,并逼我们画押立据,我坚决没有答应,便回来了。”

    谋刺黑山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结果,他有些不相信。又追问其他随行的葛逻禄人,众人异口同声,和谋刺逻多说得一般。

    唯独次子思翰至始至终没有吭声,谋刺黑山看出一丝端倪,他命所有人退下,单独追问次子实情。

    谋刺思翰叹了口气,道:“父亲,你还是准备一下吧!我估计北庭唐军很快就要来攻打葛逻禄了。”

    谋刺黑山大吃一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谋刺思翰便将北庭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叹道:“北庭确实是有点偏袒沙陀人,但大哥对唐王朝的轻蔑却惹祸之源,如果说北庭内部时打葛逻禄还有分歧的话。那大哥撕毁协议、踢翻桌子的举动。无疑会让所有的反对之声消失了,我敢肯定,唐军正在集结之中。”

    谋刺黑山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他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这个。混蛋,竟敢欺骗我。

    他“腾!,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来人,把大王子给我叫来!”

    谋刺思翰跪了下来,泣道:“回来路上大哥威胁我,若我敢出卖他,他会将我碎尸万段,孩儿为了葛逻禄的大局,宁可被大哥所杀,求父亲救我。”

    谋刺黑山望着这个出身卑贱。却颇有头脑的次子,半晌,他点点头。道:“好吧!其实我一直就在考虑给你一定的地位,从现在开始,从金山牧场退回来的十个部落就由你来统领,今天晚上,我会召开长老会宣布这件事。”

    谋刺思翰欣喜若狂,他终于有自己的根基了。

    这时,谋刺逻多被士兵带进了营帐,他见帐中只有父亲和二弟两人。他立刻便明白了,他恶狠狠盯着谋刺思翰,眼中露出凶光,这个,该死的东西,非要录了他皮不可。

    “给我跪下!”

    谋刺黑山一声怒喝,上前就狠狠的橱了儿子两记耳光,将谋刺逻多打得头披散,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你竟敢向我隐瞒真相,你吃熊心豹胆了!”谋刺诡下。昂着头道!”孩几没有欺瞒父亲,北庭是在袒护惨口口声声说谁再闹事就打谁,可金山牧场还在沙陀狗手上,他们却只字不提。如果父亲真不要金山牧场了。我去向北庭请罪。”

    提到金山牧场,谋刺黑山怒火稍平。但他心中更加焦急,眼看唐军大举来袭,他却无计可施,这时,谋刺思翰道:“父亲,我去向北庭请罪。请北庭饶恕大哥的无礼,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谋刺逻多大怒,指着他骂道:“汉狗,你敢出卖我葛逻禄吗?。

    他又急着对父亲道:“父亲,我们还可以求回讫支援,对抗北庭

    谋刺思朝冷笑反驳道:“幼稚,你以为回讫会为我们得罪大唐吗?相反,他会来居中调停,趁机吞并我们。父亲,只有向其庭请罪一条路

    “北庭会接受我们请罪吗?我看他们就是要找借口打压我们葛逻禄。”

    “够了,都给我闭嘴!”

    谋刺黑山被两兄弟的争执吵得头昏脑胀,他大吼一声,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他背着手走了几步,长子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北庭是借口来打葛逻蒋,那道歉也没有用,此事事关葛逻禄的生死存亡,他左右决定不下来,最后他一挥手令道:“今晚召开长老大会,共同商议此事。”

    有李隆基手谕这一道金符,调兵之事异常顺利,仅仅四天后,天让。军和伊吾军的六千人便抵达了北庭,北庭已经承平多年,粮草充裕,物资丰沛,在出战争令短短几天。各种粮草物资便已备齐,军队也动起来,李庆安分兵为前后两军,六千翰海军和天山、伊吾各两千人,一共一万人为前军,其余三千瀚海军与两千天山军为后军,由副都护杨奉车统领。

    上午,北庭城外旌旗招展,一万五千大军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地毯,整齐地列队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在他们身后是延绵数里的粮草车辆,四千民夫被征用来赶驾马车,运输粮草和军用物资。

    不远处的官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前来送行的军属,自长寿元年,武则天派王孝杰与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率军大败吐蕃,收复北庭和安西以来,北庭已经五十余年未经战火了。

    尽管唐军只是去教藐视天朝威严的葛胡,但军属们仍然牵挂不已。纷纷拥来给子弟送行。

    李庆安一身明光铠甲,头戴铁盔,手握长槊,斜背烈火弓,他身材魁梧,更显得威风凛凛,他在百名亲卫簇拥下,来到了杨奉车面前拱手笑道:“杨兄,后军的五千儿郎和辐重大队我就交给你了。”

    杨奉车苦笑一声道:“你还真会选人,找谁不行,偏偏找我,那好吧!既然你信任,我就勉为其难了。”

    “杨兄放心,我会让白孝德兄弟辅佐你,他们懂如何行军扎营,你向他俩多多请教就是了。”

    李庆安说完,一拱手便向前军驰去,一路上,军属们热烈地向他挥手。李庆安拱手回礼,高声道:“诸位父母姐妹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凯旋归来。”

    欢呼声更加激烈了,这时,不远处有人在喊:“大哥!”

    李庆安看见了他的几个亲人。如诗如画和小莲,她们挤不进来,都站在外面,忽然,他看见了舞衣,她戴着一顶宽边斗笠,斗笠边缘挂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遮住了面容,她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裙,裙摆随风飘拂。肌肤如玉如雪,宛如仙子降临人间。正轻轻地向他挥手道别,透过薄薄轻纱看得见她浅浅的笑意。

    李庆安笑着向她们点点头,一抱拳,转身猛抽一鞭战马,向前军飞驰而去。

    大军缓缓出了,天宝八年四月初十,北庭大军向金山进。

    北庭城以北是茫茫无际的沙陀大沙漠,大军从东北沙漠最窄处横跨了沙海,四月二十日,大军进入了大漠州都督府境内,从这里开始便进入了葛逻禄的地盘,前来助战的三千沙陀骑兵在王子朱邪尽忠的率领下已经加入了大军。

    这天傍晚,大军行军到了一座叫拔扎曳的土城前,这是葛逻禄人少有的几座城池,土城很城内只有一百多座泥屋,绝大部分都是商铺。基本上都是粟特人所开,这里是南葛逻禄的商业中心,生活在草原上的葛逻禄人用皮毛、药材和金沙来这里换取各种日常用品。

    唐军的到来打破了这座小城平静的生活,城内冷冷清清,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看不见一个人影。

    李庆安骑在马上打量着这座小城,城墙单薄低矮,仅高两丈,这不是为了防御敌人,而是为了防御草原上的狼群。

    “将军,请问是否驻营?。

    李庆安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黄昏了,便一摆手命道:“可以驻营!”唐军大军立刻扎赛驻营了,他们进入了葛逻禄人控制地,格外地谨慎。树立栅栏,深挖壕沟,四周洒满了蒺藜,一顶顶大帐依次出现了,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数百唐军赶牛车前去取水,随即埋锅造饭,大营里异常地忙碌。

    李庆安则率领千余人进了城内,城内已经清理过,没有现任何异常,这时,十几名士兵带来了**名粟特商人,这些粟特商人显然是属于档次较低的那一种,没有粟特大商人的气派,一个个皆畏畏缩缩,目光闪烁,在全副武装的唐军将领面前,他们皆吓得跪了下来,一个个匍匐磕头,喊道:“将军,饶命啊!”

    李庆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用突厥语问他们道:“我来问你们,这附近有多少葛逻禄人

    几名商人面面相视,谁也不敢开口。李庆安一指一名年少的粟特商人道:“你来说”。

    这显然是一名刚刚入道的少年商人。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被李庆安点中,顿时吓得战战烈兢,半天才开口道:“将军,这一带有十几个葛逻禄人部落,三四万人,居无定所,皆是逐水草而居,不过将军只要顺着河流走,就能找到他们,另外,前些天”

    少年商人网说到这里,后面一名年纪稍大的粟特人捅了他一下,少年吓得立刻闭嘴了,李庆安的目光何等锐利,一眼便看到了粟特人的动作,他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鞭将后面的粟特人抽翻,喝令道:“给我重打八十棍,烧了他的铺子!”

    立刻冲上来十几士兵,如狼似虎般地将那粟特人拖走,吓得他连声求绕,“将军。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少年商人也吓得连连磕头,泣道:“将军,饶了我父亲吧!”

    李庆安手一摆,士兵们暂停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粟特人不知好歹,我约束军纪,保你们平安,居然还敢隐瞒我,再敢隐瞒我一个字,我立刻放松军纪,任士兵抢光你们的财物,杀光你们的人。你们信不信?。

    众栗特人齐声哀求,“将军,我们不敢隐瞒。”

    李庆安”号了一声,皮鞭一指少年,“继续说下去,前些天怎么回事?”

    “将军,前些天,听几个来卖毛皮的葛逻禄人说,他们看见了回讫人骑兵。”

    “回讫人骑兵?。李庆安一怔,连忙追问道:“在哪里现的?有多少人?”

    “这个我不清楚,好像人数不少。卖毛皮的葛逻禄人说他们要跟二王子迁去夷播海,所有带不走的家当都卖了。”

    “你们呢,回凭人的事情知道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和少年说的也差不多,确实有回讫骑兵南下,人数不详,葛逻禄二王子得到实力,率部落迁去了夷播海。

    李庆安陷入了沉思,二王子就是谋刺思翰,他见过的,此人颇受大王子谋刺逻多的欺辱,如今他得到实力,说明葛逻禄内部有了分歧,而回讫人南下,不大会是回绕可汗做出的决定,路程和时间上来不及,或许是回讫某个部落的支援。

    李庆安不由冷笑了一声,他本以为葛逻禄会来请罪,却没想到葛逻禄人竟要和自己对抗。

    这时。远方奔来一名亲兵,老远禀报道:“将军,赵都督有事要和将军商量,正在大帐等候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又随口问道:“韩都督呢。他也在吗?”

    “回禀将军,只有赵都督一人,没有韩都督。”

    李庆安愣住了,往常赵廷玉每次来大帐都是邀请韩志一同前来。可今天他怎么一个人来了,霎时间。李庆安做出了决断,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决不能放过。

    从出至今,瀚海、天山、伊吾三军总是呈品字形进军,互为犄角。晚上各自扎营,天山军扎营地在东南方向,距大寨约十五里。

    赵廷玉一路小心谨慎,让李庆安一直找不到机会,但百密必有一疏。就在李庆安暂时放下这个念头之时,机会便悄然出现了,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前来,他也大意了。

    李庆安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快黑了,他立刻招手,叫来一名亲兵。低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亲兵的令。立刻先回去了。

    李庆安又视察了一圈土城,估计已经布置好了,这才慢吞吞返回了城外的大帐,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大帐里灯火通明,到处点着火把,远远只见十几名唐军站在大帐前,西州都督赵廷玉、已经等候多时了。跟李庆安行军半个月,他每天都提心吊胆。唯恐李庆安寻茬夺权杀人,眼看进入葛逻禄境内。他再也难以克制内心的担忧。

    李庆安走上前笑道:“土城内人员复杂,我在盘问他们,让赵都督久等了。”

    赵廷玉上前抱拳道:“我有要事和使君商量。”

    “进帐去说

    李庆安走进帐中坐下,手一摆,指着下方的坐榻,微微笑道:“赵都督请坐!”

    赵廷玉坐下,他向周围打量了一下,中军帐内站着十几名李庆安的亲兵,而他带来的人都在帐外等候。一种不祥的感觉涌入他的心中,此时李庆安若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赵廷玉一路北上,每次来和李庆安开会他一定会叫上韩志,但每次都平安无事,时间久了,他的警慢性也慢慢放松,今天他照例邀请韩志一同来开会,不料韩志却感恙了,赵廷玉心急,便自己带领亲兵来了。

    此时他才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这么性急,但后悔毛经晚了,他只有尽快离开李庆安的军营。

    “我有件事想和使君商量

    不等他说下去,李庆安便拦住他的话头笑道:“正好我也有事想和赵都督商量。”

    赵廷玉、一怔,连忙道:“使君请说”。

    “不!等监军来了再一起说。”

    片刻,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监军王廷芳,行军司马王义初,判官本参,还有瀚海军的十几名高级军官纷纷走进帐来。随着众人走进大帐,中军帐里顿时热闹起来,赵廷玉的心也微微放。

    待众人坐了下来,李庆安这才笑着对赵廷玉道:“赵都督请先说。你有什么事要商量?”

    赵廷玉连忙躬身道:“使君,从这里向北都是葛逻禄控制的土地,属下建议分兵进军。

    李庆安对众人呵呵一笑道:”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李庆安笑容一收,又问他道:“赵都督准备怎么个分兵进军法?”

    虽然有些不好开口,但赵廷玉还是硬着头皮道:“很简单,瀚海、天山、伊吾各自行军。最后三军凯旋时会师。

    “这怎么耳以!”

    不等李庆安开口,监军王廷芳先反对了,他拉长了脸道:“怎么安排行军打仗是主将的事悄,应该由李将军来决定,赵都督请不要越俎代庖。”

    “不敢!不敢!我只是提一个建议。”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建议可以提,但赵都督的建议我不打算采纳。我不认为我们一定会凯旋。”

    赵廷玉愣住了,他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使君网到北庭,当然以为葛逻禄很强,但在我们这些北庭老将的眼里。葛逻禄人不堪一击。”

    “或许葛逻禄你不放在眼里,那回讫呢?”

    赵廷玉愣住了。回讫也参战了吗?

    李庆安一摆手,几名亲兵抬上一张桌子。桌子上是这一带的地图。

    众人都围了上来,李庆安指着金山对众人道:“我网从土城问到了消息,回讫骑兵出现金山一带,极有可能是回讫拔野古部的军队前来支援。现在我们已经进入葛逻禄人的控制地,我们兵力本来就少,若再分兵。正好给他们各个击破。”

    众人都纷纷点头,赵廷玉脸胀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庆安又摆摆手,让大家坐下,继续道:“在出兵之初,我没有考虑到回绕人出兵的可能,以为葛逻禄人会向我们认罪。可现在看来,葛逻禄准备孤注一掷,和我们一战了,从他们请回讫援军来看,他们的退路就是并入回练,现在我最担心回讫人或葛逻禄人绕到我们身后,偷袭后军,所以我决定重新部著一下兵力安排。”

    李庆安的一番分析合情合理。现在后军距离前军足有四百里,一旦被偷袭或拦截,后果不堪设想,王廷芳叹道:“李将军考虑周密,后军确实有危险。”

    虽然听起来似乎和自己没有关系,但赵廷玉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李庆安要重新部署兵力。让他心中打起了小鼓。

    李庆安瞥了赵廷玉一眼笑道:“本来我是想请韩都督一起来开会,但听说他感恙,只好明天再单独和他谈了,我决定从明天开始,翰海、伊吾、天山三军不再单独驻扎,大军共扎一个营寨,赵都督可有问题?”

    赵廷玉绷紧的心顿时松了,原来是为这个,他立刻拱手道:“卑职没有问题。”

    “好!果然是军令如山。”

    李庆安又对众人道:“但我最担心的还是后军,由杨副都护统领,他是文官,一旦遇到敌军来袭,我担心他无法应对,所以我必须要派一员威信卓著的大将前去统领。”

    说到这,他的目光又凝在赵廷玉脸上,“赵都督,我深思熟虑。此人非你不可。”

    大帐里一片寂静,人人都盯着面如死灰的赵廷玉,赵廷玉慢慢站起身。颤声道:“卑职不能从命。”

    李庆安冷冷地注视着他,“你再说一遍!”

    赵廷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妥协道:“卑职确实不能从命,请使君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解释,我再问你第三遍,我的军令,你接不接?”

    两人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目光仿佛电一般交织在一起,强硬、冷酷、心照不宣。

    赵廷玉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李庆安,你为夺我军权,处心积虑,步步连环,用计可谓毒辣,我佩服,万分佩服!”

    李庆安不为他所动,依然冷冰冰道:“我最后问一遍,我的军令,你接不接?”

    “我不接!”

    赵廷玉话音一落,猛地拔剑向离他最近的监军王廷芳扑去,王廷芳吓呆住了,一动不动,就在赵廷玉勒住王廷芳脖子的一瞬间,一支黑线从李庆安手中射出,迅疾无比,“扑”地射进了赵廷玉的眉心。

    赵廷玉的身子徒然间僵住了。已经架在王监军脖子上的长剑慢慢从他手中滑落。眼睛里出现了死亡的灰色,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王廷芳这才大叫一声,吓得软软瘫倒在地上,目光恐惧地望着赵廷玉额头上的短箭,大帐里一阵骚乱。

    这时,南界云出现在帐门口,他向李庆安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赵廷玉带来的亲兵已经全部解决。

    李庆安赞许地点点头,高声道:“赵廷玉违抗军令,胁迫监军,罪当斩,来人!”

    “在!”

    几名士兵闪身而出,李庆安指着赵廷玉道:“斩下他的级,悬挂示众!”

    士兵们将赵廷玉的尸体拖下去了。王廷芳爬起来战战兢兢问道“若天山军闹事怎么办?”

    李庆安哼了一声道:“军法如山,若天山军闹事,那他们就是造反。”他又高声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集结,去天山军宣布军法。”

    说完,他大步向帐外走去,“李将军!”王廷芳忽然叫住了李庆安,他凑上前低声问道:“请问将军,这下谁去指挥后军?”

    李庆安优雅地微微一笑,“不瞒监军,指挥后军责任重大,非大将不能担任,我准备让弗志弗都督去指挥后军。”七千字大章,写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老高向大家恳求月票和推荐票,望大家能够支持一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深谷藏胡

    认色深沉。轮弯月挂在深赡煮的夜空中,将丹边丹际心哗环撒卜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在拔扎曳土城东南约二十里的草原上,一座军营孤零零地矗立在草原上,这里便是天山军营地,此刻行军一天的士兵们皆疲惫不堪,早早地入睡了,大营里一片寂静,只有大营四角的岗楼上有士兵在来回巡逻,忽然,一名哨兵快步奔至岗楼边,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远方,他看见了,月光下,一条黑线出现在草原上,正向这边疾奔来。

    “他娘的!斥候都死光了吗?”

    哨兵破口大骂,猛地轮起铁锤“当当”地敲响了警钟,同一时匆。另一个岗楼上可敲响了警报。刺耳的钟声响彻军营,士兵们从梦中惊醒,军营里一阵大乱,主将赵廷玉去大寨未归,只有一名副将卢向阳。他衣衫不整地奔出营帐,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敌军杀来了吗?”

    可是谁也不知道,混乱中岗楼上忽然有哨兵大喊,“不是敌草。是自己人。”

    随着喊声不断传开,军营里渐渐平鼻下来,是自己人,不是敌军。许多唐军都涌到营门口张望,只见数百步外一支骑兵排成长行,呈扇形缓缓向军营包围而来,大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正是唐军的赤龙旗。

    这时,十几名骑兵飞驰而来,在营门口高声喊道:“李庆安将军有令。所有队正以上军官都出来集中,有要事宣布。”

    副将卢向阳奔出营门厉声问道:“我家将军去大寨未归,现在何处?”

    “你是何人?”

    “我乃天山军兵马副使卢向阳。”

    喊话的骑兵不理睬他,继续高喊:“节度使李将军有令,所有队正以上军官出营集中,否则以造反论处!”

    躲在营门后的数十名军官听见“以造反论处,时,皆心惊胆战地走了出来,卢向阳大怒,转身拔剑驱赶道:“谁让你们出来,全部给我回去!”

    十几骑兵对望一眼,猛地催马上前,三支长枪同时刺透了卢向阳的前胸,卢向阳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插入前胸的长枪,就此倒地死,去。

    一名军官催马上前,再次对军官们厉声喊道:“赵廷玉刺杀监军。欲造反,尔等也要追随吗?”

    天山军的军官们终于陆续出来了,近百名军官站在空地之中,心情忐忑地等待落,数千唐军将他们紧紧包围,不使一人脱逃,军营里没有了军官约束,二千士兵纷纷挤到营门前,低声议论着,谁都明白天山军要换主人了,相比军官的忧心仲仲,士兵们心中更多的是期待。

    这时,数百骑兵簇拥着节度使李庆安从队伍中出来,后面跟着监军王廷芳,李庆安缓缓勒住战马,扫了一眼天山军的军官们,道:“西州都督赵廷玉违抗军令,挟持监军。严重违反军法,已被处斩!”

    军官群中顿时出一片惊呼。每个人的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其中不少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愤,随即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不少人是赵都督的老部下,铁杆心腹,但大唐军队军纪如山,军法面前无人例外!”

    李庆安的声音异常严厉,他脸色冰冷地注视着每个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现在赵廷玉已经处斩;新都督将由朝廷任命,本帅暂代天山军兵马使,介于天山军军法不严。本帅决定,天山军副尉以上军官统一学习军规军纪三个月,学习结束后重新任命,现在旅帅和队正可以回营,将军队带出来集合。”

    旅帅和队正们都如释重负,纷纷奔回军营整顿军队,空地上只剩下十几名垂头丧气的校尉和副尉。李庆安使了个眼色,上前一队骑兵将他们押走了。

    这时,军营门大开,一队队士兵从军营里走了出来,都没有携带武器。二千士兵在旷野中整齐地排成了十队,李庆安纵马上前,朗声道:“我李庆安受圣上委任,统领北庭军马,无论是翰海军、天山军还是伊吾军,我都一视同仁,我本人也是从戍堡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深知士兵疾苦,在此,我重新立下四条军规,第一,从今天起,北庭军军官一律不准替士兵保管钱物,作战时。钱物统一由行军司马暂管,并立下收据,战后交还本人,若不幸阵亡,将交给其指定家属;第二,北庭军将改善伙食供应,统一立下标准。将抽调士兵组成巡视组,检查各军伙食状况;第三,北庭军军假由三年一个月。改成一年一个月,另外准许家人来探亲;第四,北庭将成立军纪稽查司,稽查司将巡视各地军队。准许士兵向稽查司投书,稽查司将直接向本帅负责,此四条从颁布之日起正式执行。李庆安宣布一条,士兵们就欢呼一阵,不仅是天山军,就连瀚海军也跟着欢呼鼓掌,他的四条新规条条切中军中积弊,别的不说,一般士兵的财物都是由军官来保管,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很多军官为了谋取士兵财物,都变着法折磨士兵致死。以吞没其财物,至于财物短缺遗失的情况,更是家常便饭。

    欢呼声响彻夜空,李庆安这四条新军规一出,便彻底赢得了天山军的军心,原来的都督赵廷玉已经从他们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次日一早,伊吾都督韩志赶到了大营,昨晚生在天山军身上的详细经过他都知道了,一直到昨天晚上他才明白过来,攻打葛逻禄人不过是李庆安用来夺权的一种手段,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的矛盾估计也是他一手炮制,从玉门之战起,沙陀人就成了李庆安的一条狗,一步紧一步。一环扣一环,李庆安没有人事权。无法罢免他们,所以就有了攻打葛逻禄的战争,在军中以军法处置。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韩志一阵阵胆战心惊,他知道昨天杀的是赵廷玉,那下一步就轮到他了,韩志不仅看到了李庆安的手段。看到他铲除异己的决心,也看到了圣上对李庆安的支持,没有赵廷玉这片让他浑水摸鱼的泥塘,他还有

    韩志和赵廷玉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没有后台,什么庆王东宫,统统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任何顾虑。

    韩志来到大营,除去了上衣。袒露上身跪在营门前请罪,片刻,李庆安快步从大营走出,急将他扶起来道:“韩将军万万不可如此。”

    “卑职一时糊涂,不明军规。以至于窃军权自重,请使君落。”

    李庆安将他扶起,又命亲兵拿来一件衣服,亲手给他披上了,笑道:“亏得这里是草原,否则韩将军还要行廉颇之事么?”

    两人对视一笑,李庆安揽着他的肩膀就向夫营走去。

    “我颁车的四条新规,韩将军有看法吗?”

    “使君不愧是小卒出身,深知士兵疾苦,不过使君不怕得罪军官们吗?”

    “做事情哪有不得罪人的,不过士兵可以提拔为军官,但军官就难以贬为士兵了,韩将军以为如何?”

    “呵呵!使君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上有规矩,下有对策,使君的方案还要再细化才行。”

    “我知道,先给弟兄们吃颗定心丸。鼓舞士气,咱们一战击破葛胡。”

    葛逻禄的长老大会带了新的变数。结果出乎谋刺黑山的意料,大部分部落长老都赞成大王子的方案,向回讫求援,逼迫唐军南撤,然后灭掉沙陀部。

    尽管谋刺黑山本人不赞成这个方案。但为了给次子思翰争得一定地位。他最终也同意了向回讫求援。与唐军对抗。

    就在北庭唐军进入葛逻禄控制的同时,回讫拔野古部的一万骑兵也越过金山,进入了葛逻禄控制地,与此同时,葛逻禄的两万骑兵开始集结,三万胡人骑兵汇集在玄池以东。准备与北庭唐军一决胜负。

    这是一场算得上中等规模的战役。就俨如安西对吐蕃,范阳对契丹。剑南对南诏一样,这场战役也关系到大唐的西拓国策,大唐一心恢复碎叶军镇,而葛逻禄同样对碎叶川野心勃勃,至于第三者回讫,这是一头狡猾的狼,他等待着机会。如果有可能,他会毫不迟疑地一口将葛逻禄和北庭吞掉。

    但对于李庆安,这场战役已经不仅仅是摧毁葛逻禄对碎叶的野心那么简单,他的目光放得更远,他盯住了夷播海流域,后世叫做巴尔咯什湖的广袤土地。

    拿下巴尔咯什湖流域,他就站在了中亚的屋顶之上,而葛逻禄,就是他前进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五月初一,经过数天休整后的唐军先头部队抵达了葛逻禄的腹地,多逻斯河的上游地区,多逻斯河就是今天的额尔齐斯河,这里是山区和草原的结合部,大多是低缓的丘陵。分布着大片茂密的森林,远处便是黑黝黝的金山山脉”

    唐军先头部队有一千骑兵,由七百唐军骑兵和三百沙陀骑兵组成。主将是南雾云,还有一名沙陀将领朱邪盛义。

    朱邪是沙陀人的族名,也就是处月的谐音,头陀人也就是处月突厥人。因此朱邪便成为沙陀人贵族之姓。

    朱邪盛义是沙陀叶护骨咄支的侄子。今年约三十岁,长得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是沙陀人著名的勇士之一,他手下的三百骑兵也都是长年活跃在金山内的猎人,个个都有着极为丰富的追踪野兽的经验他们的任务便是寻找葛逻禄人的主力踪迹。

    朱邪盛义略懂汉语,但不是很精通,他和南雾云的很多交流都要通过连比带划来实现。

    “南将军,我们沿着大河可以到达大水面。”

    朱邪盛义比戈小了一下,让南雾云明白他是在说一面大湖,也是葛逻禄的核心地区:玄池。

    南雾云听懂了他的意思,笑道:“葛逻禄人可不是羊群,任由我们进他圈里去,我估计半路上就会遇到他们大队。”

    朱邪盛义挥大刀摆出一个砍杀的姿势,道:“南将军的意思是和葛逻禄人打一架吗?”

    “不一定,人少咱们打,人多咱们撤。”

    他话音网落,从前面奔来几名沙陀人,他们指着远处山脉,用突厥语万分激动地说着什么。

    “他们说什么?”南雾云听不懂突厥语。

    朱邪盛义也激动起来,结结巴巴道:“他们说在山间现很多很多葛逻禄人,好像都是女人和孩子。”

    不能南雾云下命令,兴奋的沙陀人已经纷纷催马向山脉疾奔而去。

    “将军,快去吧!晚了可就没有了。”朱邪盛义一催马,也跟着追了上去。

    片剪,除了唐军外,沙陀骑兵已经跑得没有了踪影,南雾云喊之不及。只得对唐军一挥手,“大家跟上,注意敌军伏兵,听我的命令行事!”唐军纷纷调转马头,冲上了一座让。丘,沿着沙陀人的足迹向北驰去。他们先奔至上游,找到了一处浅湾淌过了河水,又奔驰了三十余里。离巨大的山体越来越近了,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山坳,仿佛一柄巨剑将山体切开,形成了一条宽约两里的幽深山坳,四周森林茂盛,长满了参天大树,大树投影在谷口,遮住了阳光,使这一带颇为阴森,凉风习习,几条小溪从山谷里潺潺流出。汇成了一条小河,一直流向南方的多逻斯河。

    “将军,水中有血!”

    一名唐军现了溪水中的血迹,南雾云霍然抬头向谷口中望去,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之感,极可能是沙陀遭遇埋伏了。

    “冲进去!”

    南雾云一声令下,水花四溅,七百唐军骑兵催马冲进了山谷,山谷非常幽深,足足走了三里才听见前方有喊杀声传来。绕过一个弯,止。谷徒然宽阔,一幅惨烈的景象呈现在唐军的面前,只见到处是沙陀人的尸体,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尸体上大多是插着箭矢,说明他们遭遇了。

    不远处,数百名骑兵混战在一起,朱邪盛义身披两箭,正奋力挥刀拼杀,他被十几名葛逻禄人包围,三百沙陀骑兵只剩下一半,而葛逻禄人也不”多两二百人。伏击成功使他们占据了卜葛逻禄人个个状如疯虎,不顾一切地阻止沙陀向山谷内入侵,“杀!”

    南雾云一声大喊,唐军骑兵席卷而上,箭如密雨,长矛挥舞、横刀劈砍,唐军的战力极高,他不仅刮练有素,而且装备极为精良。强劲的弓箭,尖锐的长矛,锋利的横刀,还有坚固的明光铠甲,相比之下葛逻禄人的装备就逊色得多,一般葛逻禄人都没有盔甲,武器也简陋,弓箭也是自制,平时他们是牧民,战时为兵。

    但这一支葛逻禄人装备相对精良,他们都有统一的皮甲,衣甲服饰都是一样,他们仿佛是某个贵族的侍卫。唐军的杀入使战局顿时逆转。两百余名葛逻禄人难以抵挡,在唐军犀利的攻势下,片玄便战死了大半。剩下的数十人边打边退,最终被唐军的强劲的箭雨吞没。

    山谷里终于安静下来,这片十几亩大小的平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地尸体,十几名受伤未死的葛逻禄人被恨极的沙陀人一刀朵下人头,山谷里出最后的惨叫。

    剩下的沙陀人奋力向山谷内冲去,

    朱邪盛义身中两弃,都不是要害。他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跟着属下冲进了山谷,唐耸也加快马,跟了进去。

    山谷比想象的要深得多。越走越宽阔,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他们冲去一道隘口,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山谷里宽十几里。地势开阔,中间是一片湖泊,四周长满了茂密的树木。在湖畔的几片空地上驻扎着上百顶帐篷,帐篷大多质地优良,里面还夹杂着几顶色彩艳丽的帐篷,这是粟特贵族才拥有的帐篷。

    南雾云忽然明白了,难怪那些沙陀人个个兴奋异常,他们果然眼光毒辣,竟然现这是葛逻禄人贵族所在。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面四周是悬崖峭壁,估计沙陀猎人是从上面现了藏在深谷里的葛逻禄人。

    此时,他已经无暇多想了,沙陀人如狼群般冲进了最近一片营帐中,开始了**掠夺,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声,老人的斥责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山谷。

    南雾云一声怒喝:“去制止他们,不准滥杀妇孺!”

    唐军纵马冲进大营中,他们兵力众多,很快便拦住了沙陀人的杀戮。几十名沙陀骑兵想冲进另一片营帐。被两百多名唐军执矛拦住了去路。

    “我家将军有令,不准私掠财物!”

    沙陀人顿时鼓噪起来,朱邪盛义大怒,挥刀喊道:“我们奋不顾身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抢女人和财物吗?”

    他话音网落,一支箭呼啸而来。从他脸庞擦过,钉在大树上,朱邪盛义顿时哑口无言了。

    南雾云执弓缓缓上前,道:“我救你们一命,就得听我的。”

    他一挥手,命令手下道:“把所有人都从营帐赶出来,财物打包带走。有敢反抗者,无论男女,一律格杀。”

    说完,他又对忿忿难平的沙陀人道:“唐军军纪严明,不得滥杀无辜。更不得**妇女,所有财物妇孺。一概带回大营,该怎么处置,按唐律来定,属于你们的一份,我家使君自会赏给你们,使君有言,胆敢违反军法者,无论唐军沙陀,一概格杀勿论。”

    一名翻泽高声又用突厥语说了一遍,朱邪盛义不敢得罪唐军他见抢劫无望,只得郁闷地坐下,命人给他包扎伤口,沙陀人也泄了气,一个个无精打采,眼巴巴地望着唐军收刮钱财、抓捕女人,他们不理解什么军纪,在他们看来,是唐军在吃独食。没有他们的份。

    “将军,你快来!”

    一名士兵跑到南雾云面前,耳语了几句,南雾云惊讶,跟着他走进了一顶最大的帐篷,帐篷里金碧辉煌,铺满了名贵的地毯,随处可见各种金器。

    十几名妖艳的年轻女人惊恐地蹲在一个角落里,几名唐军看守着她们。一名打扮得同样妖艳的女人被带了上来,看得出她是名汉人。

    她跪下来连连磕头道:“求军爷饶过我们。”

    “你是汉人?”南雾云瞥了她一眼问道。

    南雾云的话勾起了女人的伤心往事,她垂泪道:“奴婢是伊州汉人。三年前被葛逻禄人抢来,被大王子看中,成了他的妻妾。”

    “大王子?”南需云一愣,“你是说谋刺逻多?”

    “正是他,这是他的部落,我们都是他的女人。”

    女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其中一名胡姬。道:“那个粟特女人是他的正妻。”

    “南将军,你来看这些箱子。”一名士兵指着后帐道。

    忽然,谋刺逻多的正妻,也就是粟特大商人的女儿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长长地指甲拼命抓向现箱子的士兵。

    一名唐军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几个女人连忙把她拉了回去,但她拼命挣扎、大声哭叫,把自己衣服也撕烂了,半裸着身子,坐在地上乱蹬乱踢,仿佛要了她的命一般

    女人的异常举动让南雾云更加有兴趣了,他大步走到后帐,后帐码放着二十口大箱子,用铁皮包裹,都上了锁。

    “咔嚓”他随手一刀,劈开了一只大箱子,慢慢地打开了,眼前顿时金光闪闪,所有的人都一阵惊呼。箱子里竟是一块一块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黄金块,每一块至少重两三斤。

    “将军,这边也是!”一名士兵打开了另一口箱子,也是黄金。

    “这边也是!”

    箱子里基本上都是黄金,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是谋刺逻多十几年的积累,全部被唐军俘获了。

    “南将军,怎么办?”

    南雾云沉吟一下,低声道:“这些黄金让弟兄们随身携带,暂时不要让沙陀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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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纥特使

    引逻禄人和其他游牧民族样,作战讲究高度机动灵活二石菠的草原上出没不定,寻找最佳的战机对敌军一击而中,但唐军也同样拥有强大的骑兵,在机动灵活上绝不亚于游牧民族,而且装备之精良。更是令葛逻禄人望尘莫及。

    葛逻禄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自唐军进入他们的控制地以来,葛逻禄人便尽量避免与唐军正面交锋,他们一直在数百里外迂回,等待着唐军的漏洞出现。

    但唐军的行动却出乎他们意料,唐军主力在向北行军三天后,忽然又掉头返回了拔扎曳城,并扎下大营,而五千后军则率领返回了庭州,这显然是防止他们葛逻禄人绕道袭击后方,战役的节奏忽然放慢了下来。

    在玄池以东三百里,一个被当地人称为八羊海的小湖泊旁,葛逻禄和回讫联军便驻扎在这里,葛逻禄的驻兵和唐军不同,没有营栅壕沟,一顶顶牛皮帐篷连成一片,马匹就栓在帐篷旁,以保证他们随时出,来去如风。

    中间一顶较大的帐篷便是他们的中军大帐,这天天网亮,中军大帐里陡然间暴出一声野兽般的嗷叫,大帐里,谋刺逻多暴跳如雷,疯般地挥舞长刀在牛皮大帐上劈砍。

    “我的女人,我的财宝啊!千刀万剐的唐人。”

    谋刺逻多几近疯狂,在大帐里来回奔跑,歇斯底里地叫骂,长刀乱挥,牛皮大帐被他砍得千疮百孔,他刚刚得到消息,他的部族在去回讫的半路上被唐军现,侍卫全军覆没,他的财物和女人全部被唐军掳走。

    女人没了他可以弄新的,可是他积攒了十八年的黄金也没有了,这使他怒极攻心,失去了理智。

    “传我的命令,全军上马,去杀死唐军,去杀死所有的唐军!”

    谋刺逻多挥刀向帐外冲去,脚下却被地毯绊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旁边的十几名手下终于找到了机会,一涌而上,将谋刺逻多牢年按住,夺取了他手中的刀。

    “大王子,你冷静点。”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谋刺逻多含糊不清地喊道。

    帐帘一掀,葛逻禄大酋长谋刺黑山从外面快步走进,他也得到了消息,正要来安抚儿子,却见他像疯子一样披头散,鼻涕满脸,不由眉头一皱,斥道:“你这个样子还像个副帅吗?把我脸都丢尽了。”

    谋刺逻多两眼通红,重重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回讫拔野古部酋长阿史那也闻讯赶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史那愣住了。

    谋刺黑山叹了口气道:“我儿的妻女被唐军俘获了,生死不知。”

    阿史那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怎么可能,唐军怎么可能抵达金山,没有弄错吧!”

    谋刺逻多的妻女是要送到他的部落去保护,他已经安排人在金山另一头准备接纳了,怎么会被唐军俘获,他心中有些失落,原以为可以做自己的人质,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是唐军主力,只是他的先锋。”

    谋刺黑山心中颇乱,他又对几名侍卫道:“先把大王子带回帐去,看好他。”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大帐,阿史那连忙追了上去,“黑山酋长。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很累,明天再说吧!”

    谋刺黑山忧心仲仲地回到了大帐,这几天唐军放松了压力,给了他思考的时间,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他不该同意把回讫军引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唐军忽然愿意讲和,这些回讫人会老老实实收兵回去吗?谋刺黑山怔怔地望着帐外呆,原本以为是一次小冲突,却没有想到最后竟演变为事关葛逻禄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原本以为葛逻禄只面临大唐的威胁,最后他才现,他的身后还蹲着一只恶狼。

    谋刺黑山哀叹一声,抱住了头,心中悔恨交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而感到深深的痛苦,现在该怎么办?

    唐军大营里,南雾云的先头部队也已经返回,带回了满载着财物的一百多辆马车和近千名葛逻禄老弱妇孺,当这些战俘运进大营时,正是唐军的吃饭时间,立刻引起轰动,无数士兵端着饭碗跑来围观。

    葛逻禄战俘们低着头,个个忐忑不安,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人,在唐军的一片窃窃私语中,眼睛里更是流露出了恐惧之意。

    李庆安和一群唐军将领快步走了过来,南雾云翻身下马,上前一步半跪施礼道:“属下在金山中段抓住了葛逻禄大王子的部落,特来押解回营,探查胡酋主力之事,属下命人继续寻找。”

    李庆安看了一眼战俘,点点头道:“南将军辛苦了,不知弟兄们伤亡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唐军无伤亡,但沙陀骑兵却伤亡过半,他们遭遇了葛逻禄人的伏击。”

    朱邪盛义上前跪下,羞愧道:“卑下只顾争功,却忘了敌军的埋伏,以至于伤亡惨重,特来请罪。”

    这朱邪盛义虽然以后将加入北庭军,但现在他还是属于援军。李庆安倒不好说什么,便连忙将他扶起来,安慰道:“盛义将军不必自责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下一次小心就是了。请先回去疗伤,战利品分配我自会安排。”

    “多谢使君!”

    朱邪盛义带领手下回沙陀营了,大营里忙碌起来,男女战俘分别带到后营关押,各种财物则交给行军司马清点入仓,这时,南雾云见周围无人,便低声对李庆安道:“将军,我另外还缴获一批黄金,约三万两。”

    由于朝廷在对阵亡将士的抚恤上着实不得力,把长期抚恤的义务推给了地方,但地方上财力有限,又加上文官不太重视,往往把它视为一种负担,过不了一两年,这种抚恤就会名存实亡。

    因此,为给赤岭战役中阵亡的将士一个交代,李庆安便决定用后世的观念成立一个阵亡将士抚恤基金,不仅仅是赤岭阵亡的将士,凡是他的手下阵亡,父母妻儿都会得到长期抚恤钱粮,他的这种想法得到了将领们的一致支持,目前钱粮的来源目前主要就是靠战争掠夺。

    李庆安大喜,赞道:“干得不错!”

    南雾云连忙去收集黄金,就在这时,一名在大门口值勤的军官跑来,躬身禀报:“将军,有一队回讫人在帐外求见,说是回讫可汗的特使。”

    回讫使者的到来在李庆安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便微微一笑道:“看来他们很着急,请使者到大帐会见。”

    他转身返回大帐。”

    北庭动对葛逻禄的战争时。回讫葛勒可汗正好在都播行宫,这里离金山不远,他得到了拔野古部酋长阿史那送来的消息,一方面他批准了拔野古部支援葛逻禄,另一方面,他又立刻派特使来北庭调停。

    回讫特使叫做裴罗达干,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显得十分精明强干,他被唐军士兵带进了大帐,十几名唐军高官已经在等候他。

    裴罗达干上前给坐在中间的李庆安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回讫行宫总管裴罗达干奉可汗之命出使北庭,参见北庭节度李副使。”

    李庆安一摆手笑道:“特使请坐!”裴罗达干坐下,一名士兵给他上了一杯茶,李庆安又笑问道:“回讫可汗在行宫吗?”

    “正是,我们可汗视察都播,听说唐军与葛逻禄生冲突,特命我前来调停。”

    “你们可汗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不要再对葛逻禄用兵,是这样吗?”

    李庆安斜望着裴罗达干,目光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裴罗达干表情有点不自然了,他看了看其他官员,有一些为难道:“有几句话,我想私下和李使君谈一谈,不知是否方便?”

    李庆安笑了笑,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起身离帐,只留下了监军王廷芳。

    “这位王中使是皇帝陛下派来驻北庭的监军,有什么话无须回避他。”

    裴罗达干向妻廷芳笑着点了点头,这才低声对李庆安道:“调停只是场面上的话,我奉可汗之命,是有大事想和李使君商议。”

    李庆安和王廷芳对望一眼,李庆安道:“什么事要和我商议?”

    “是关于葛逻禄的去留。”

    裴罗达干叹了口气道:“乌德健山的葛逻禄已经成为回讫一部,但金山的葛逻禄却始终不肯臣服回讫,当然,它们已经向大唐臣服,我说这话有点无礼,但收复金山葛逻禄确实是我回讫的一件大事,如果北庭同意与回讫共击金山葛逻禄,作为回报,我们可汗答应多坦岭以南的葛逻禄土地归大唐所有,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半晌,李庆安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裴罗达干面红耳赤,面带愠色道:“李使君以为此事好笑吗?”

    “非也!非也!”李庆安停住笑,叹口气道:“我是笑葛逻禄人愚不可及,竟然要和回讫联合与唐军对抗,却不知自己竟是引狼入室。”

    裴罗达干尴尬道:“我们可汗并非是想和大唐对抗,是因为回讫十一部各自独立,拔野古部并入回讫较晚,它们很多行动不受可汗控制,可汗得到消息时,它们已经派兵南下了,只耍李使君同意可汗的方案,拔野古部立刻就成为攻打葛逻禄的先锋。”

    李庆安笑了笑道:“作为我本人,能给大唐皇帝开疆辟土,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我没有权力决定此事,葛逻禄毕竟臣服于大唐,攻打葛逻禄必须要得到皇帝陛下的旨意,换而言之,我必须要禀报大唐皇帝后方能答复。”

    旁边的王廷芳也笑道:“李使君所言极是,此事一定要得到皇帝陛下同意。”

    裴罗达干沉吟一下道:“那不知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半吧!用八百里加急快报。”

    “那好,我先返回行宫回禀可汗,一个半月后我再来听消息。”

    裴罗达干没有休息,便直接告辞赶回回讫,李庆安站在地图前久久凝视着回讫的疆域,从听说回讫出兵之时起,他便意识到,回讫的真正目的未必是来援助葛逻禄,他们极可能是扮演淡翁的角色。

    怀仁可汗已在天宝六年去世,现在是其子磨延啜继位,被称为葛勒可汗,磨延啜刻悍且桀骜不驯,虽然依旧遣使朝觐大唐,但已经没有其父那样对大唐心怀感激,随着回讫国力的日益强盛,磨延啜的野心也一天天膨胀起来。

    “李使君,你真的想与回讫合作,灭掉葛逻禄吗?”

    王廷芳年纪不大,他之所以能够来安西监军,完全是因为他是高力士心腹的缘故,实际上他只是一个宦官,没有读过什么书,见识浅薄,他无法理解北庭的大局,他只关心李庆安会不会擅自做主,和回讫达成协议。

    李庆安摇了摇头,“此事我不会答应,也就没有必要向圣上请示。”

    王廷芳愕然,“为何?我们不是来攻打葛锣禄吗?”

    李庆安敲了敲地图上的葛逻禄,淡淡一笑道:“葛逻禄是一条不听话的看户犬,虽然有时候他会来偷主人的东西,但只须敲打敲打,狠狠教一顿便可,若真杀了它,回讫人便没有了阻碍,可以长驱直入北庭了。”

    说完,他立刻令道:“擂鼓!中军点将。”

    在拔扎曳休息了五天后。唐军再一次出了,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大军直插葛逻禄的核心地:玄池。

    经过数天的行军,大军越过了多坦岭。距玄池已不足三百里,这天上午,唐军斥候探得了消息,在东北方向五十里外现了葛逻禄人的主力,正向这边疾扑来。

    在玄池一带聚集着葛逻禄人的大量老弱妇孺,如果唐军占领玄池,将对葛逻禄人的生存造成严重的威胁,葛逻禄人已经无法再伺机而动,只能以一场硬碰硬的战役来阻止唐军北上。

    唐军停止前行,开始了紧张的部署,后勤插重压在后方,与指挥塔在一起,由三千长枪步兵组成的后军方阵保护,而三千弓弩手则压在前阵,在弓弩手之后便是主力骑兵,由七十骑兵组成,另外,三千沙陀精锐则部署在弓弩手两边,他们将迎战葛逻禄人弓弩战后的第一波冲击。

    唐军的兵力数量处于劣势,一共一万六千人,而葛逻禄和回讫联军却有三万人,但质量上,无论是练还是武器装备,唐军都要远远过葛逻禄人和回讫人。

    这是一场以质量对数量的较量,也是谈判桌前筹码的争夺战,唐军能否打通前往夷播海的通道,葛逻禄能否恢复战前的独立,回讫的势力能否顺利越过金山,是战是和,以及葛逻禄地区的格局重组,都要在这场战役后见分晓了。

    中午时分,葛回联军离唐军已不足十里,他们也放缓了步伐。调整兵力、积蓄力量,李庆安入主北庭后的第一场唐胡大战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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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介绍:
天宝五载,大唐建国已过百年,经历的近数十年的治国,已知天命的李隆基有些疲惫了,自从他册封了杨氏为贵妃后,他的心思也渐渐地离开了枯燥而繁琐的朝政。
‘欢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他开始纵情于音乐歌舞之中,从此皇帝不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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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继《大唐万户侯》、《名门》之后的第三部中唐架空历史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