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龙凤胎
第217章龙凤胎
陈七娘的产期原本就很近,所以家里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产婆也请好了。
凌青菀诊脉之后,确定陈七娘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需要赶紧准备起来。
景氏终于平静了三分。
她将所有的忐忑和害怕都收起来,立马吩咐身边的丫鬟:“微雨,派人去请刘产婆;暮雨,派人去抬了藤架来,将大奶奶抬到内院收拾好的小厢房里;小厢房里的被褥铺好。去烧热水,准备艾草水......”
丫鬟们立马去办了,
很快,就有粗使的婆子抬了藤架过来。
凌青城又将陈七娘抱起来,抱到藤架上,由藤架抬入内院。
陈七娘也渐渐不哭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慢慢平静下来,慌乱的心终于稳了很多。
理智也回来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各自都有打算。
就连陈七娘自己,情绪也渐渐稳定。陈七娘听产婆说,她可能十月中下旬生产,那么现在提早十几天,并非特别大的祸事。
孩子生下来,肯定很健康。
凌青菀医术好,她也一个劲在陈七娘耳边说:“大嫂,你别怕,没事的,会母子平安!”
她的话,给了陈七娘更多的信心。
当然,陈七娘也能预料到,孩子可能受了点波折。她那么一下撞到了门槛上,撞得太狠了,导致早产,胎儿无论如何是有点影响的。
但愿没事!
“只要孩子健康,我往后吃灾二十年!”陈七娘再心里祷告。
她没有再哭。
“大嫂。我在你身边呢,我会起死回生之术,不信你去问问,我乳娘的儿子都死透了,我都把他拉回来了。”凌青菀继续道。
陈七娘原本很伤心,也很疼痛,可听到凌青菀这话。她不由破涕为笑。
“好。我相信你。”陈七娘这么一笑,牵动了肚子,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可是她笑了。就给了凌青城和陈大郎一颗定心丸。
连景氏也舒了口气,在一旁说:“这是真话,七娘,你妹妹医术最好了。她在这里,你就安心吧!”
陈七娘颔首。
片刻之后。石庭来了。
他的胳膊还断着,根本没法子问诊。他只是将自己的药箱提了过来,交给凌青菀:“我想你可能用得上。”
然后,石庭又对凌青城道。“青城,你不用担心,你妹妹的医术不在我之下。”
凌青城含混点点头。根本没心思搭理石庭。
然后,太医们也来了。
来了两位太医。把脉之后说,胎儿成熟了,虽然是早产,却无损大人和孩子的健康,让陈七娘安心待产。
最后,刘产婆也来了。
“恭喜大奶奶,贺喜大奶奶,今天可是极好的日子,今日诸事皆宜,而且贵星下凡。
今天出生的少爷,将来是封王拜相的命,大奶奶等着封诰命啊!”刘产婆一进门,看了看陈七娘的情况,立马笑着道。
这个时候,男人们都出去了,只有凌青菀、景氏、蕊娘和贴身的丫鬟婆子们在场。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刘产婆能言善语,会安慰人。
陈七娘也露出笑容,道:“借您老吉言。”
刘产婆知道陈七娘极其有钱,在她跟前服侍好了,肯定会有个很大的红包,故而非常认真殷勤,使劲捡好听的话,说给陈七娘听。
有凌青菀的安慰在先,又有刘产婆的话在后,陈七娘就心想:“也许我孩子该有贵命,才今天早早出来吧?”
这么想着,陈七娘的心有定了几成。
陈七娘素来不娇气,哪怕怀着身子,照样东奔西走,去铺子里忙碌,更在家里忙碌,没一样耽误。
这么一来,陈七娘的身体就比较健康,产子过程虽然痛极了,但是很顺利。
半个时辰之后,小厢房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站在屋檐下的凌青城,心里陡然一松,长长叹了口气。他很想进去,但是产房不给男子踏入,他只得继续等在外头。
“怎么产婆还不出来?”凌青城几乎扒着窗户去看。孩子哭啼之后,又有哭声,但是产婆久久没有出来报喜,让凌青城又焦虑起来。
他分外患得患失。
约莫一刻钟后,却是凌青菀出来,对站在外头满脸担忧的凌青城道:“哥哥大喜,儿女双全!”
陈七娘怀的是龙凤胎。她先生了女儿,景氏面露喜色,不停的陈七娘说孩子健康,陈七娘也欣慰;而后,产婆说还有一个,又出了一个儿子,景氏狂喜,陈七娘更是喜极而泣。
凌青菀也非常开心。
所以,等孩子落地之后,她立马出来跟她大哥贺喜。
凌青城先是愣了下,惊喜过头了,憨憨傻笑。
“真的?”凌青城回神,眼角眉梢全是笑,“我可以进去吗?”
“再等等。”凌青菀道。
报信之后,凌青菀又折回了小厢房。
陈七娘的胎盘也顺利落下,生产完成了。
皆大欢喜。
一开始,大家都非常担心陈七娘,除了陈七娘想不到其他事;而后,见陈七娘生了双胞胎,众人又惊喜不已,也顾不上其他。
直到陈七娘诞子半个时辰之后,凌青菀才从小厢房里出来。
她感觉很冷。
浑身被雨淋湿,全身都是凉的。
她打了两个喷嚏。
“微雨。”凌青菀喊了景氏身边的大丫鬟,“你叫厨上煮些姜汤,大家都有喝些,免得染了风寒。”
微雨道是。
凌青菀又喊了暮雨,问她:“陈家那母子三人呢。还在府上吗?”
“他们走了,姑娘。”暮雨道。说到这里,暮雨也是一阵憎恶。那个表姑娘着实可恨,其心可诛推大奶奶。出事之后,陈三太太身为长辈,不留下来善后,反而带着孩子跑了。
她以为跑得掉?
除非她以后不想做陈家的人了。
“莲生。你去告诉安大人。让他派人去追,把陈氏那母子三给我抓回来。”凌青菀道,“直接抓到我们家里来。”
莲生道是。转身去了。
“莲生,顺便将我大嫂生了的话,告诉姨太太。”凌青菀又叮嘱一句。
“知道了,主人。”莲生回答。
暮雨听到这话。就很快意,道:“姑娘。等抓到了那个表姑娘,不能放过她!”
“嗯!”凌青菀的眉梢,也添了几分凌厉冷冽。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陈十三娘是故意推陈七娘的。
陈十三娘拉住陈七娘的胳膊。她犹豫了下,然后使劲用力将陈七娘往前一推。
她并非不小心,而是故意的。她的故意,根本没有半点遮掩。就是要将陈七娘推到!
简直是狠毒!
那个瞬间,凌青菀突然想起了“人性本恶”这四个字。
不止是凌青菀看到了,丫鬟、婆子、景氏、凌青菀、陈大郎,甚至陈三太太,他们全部都瞧见了。
陈十三娘小小年纪,如此狠辣,着实叫人后背发毛。
凌青菀吩咐完了之后,又折身回到了小厢房。
那边,石庭还没有走,坐在正院的大厅里喝茶,太医们却离开了。
“是双胞胎吧?”见凌青菀进来,石庭笑着问她。
“是龙凤胎!”凌青菀笑道,“你诊脉的时候,也诊断出来了吧?”
石庭颔首。
凌青菀也诊断出来了,但是她没有说过。正如石庭的顾虑一样,世人对双胞胎有点不好的传言。
不过,龙凤胎就无碍了。
龙凤胎简直是天下极大的喜事。
“很容易诊断出来。”石庭道。
然后,他又问凌青菀:“你嫂子的产期没这么早的,她怎么会突然早产,是出了什么事吗?”
凌青菀就把陈十三娘追上陈七娘,将陈七娘推到的话,告诉了石庭。
石庭眼底严霜倾覆,冷冷道:“这是故意谋害!你干嘛还要把她们追回来,直接让安檐在路上杀了她们,岂不是便宜?这年头土匪不少......”
凌青菀的眼底,也添了冷色,道:“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了她?让她活着!陈家不会让她好过的,我大嫂的哥哥亲眼瞧见陈十三娘的所作所为,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再说,我害怕孽债。杀人总是要有些报应的。没必要因为那么个人,脏了安檐的手。况且,也为孩子积福。”
石庭就笑了。
他笑得很灿烂。
“你笑什么?”凌青菀反问。
“我记忆中的九娘,就是这个样子。”石庭止住笑,认真说,“如今看来,没有记错,真的是这个样子。”
石庭觉得凌青菀善良有余,狠戾不足。她总是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找个借口,饶人一命。
“将来安檐只是个小官,九娘尚能自安。倘或安檐位高权重,九娘只怕做不到杀伐果断。”石庭心想,“我应该留下来,照看她几年。”
石庭看得出安檐命里贵不可言,将来肯定会权倾朝野。
而凌青菀,只怕跟不上安檐的步调,她始终不能心狠手辣。
石庭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皇帝驾崩之后自己的去向,现在他突然想到了。
他要留在京里,换个方式照顾凌青菀。
“姑娘,姨太太来了。”凌青菀正在和石庭说话,丫鬟突然进来禀告道。
凌青菀起身,迎了出去。
石庭将他的行医箱留给凌青菀,自己就告辞了。
寒雨微茫,将他离开的背影染得湿漉漉的,却异常的修长挺拔。
***(未完待续)
第218章 针灸
第218章针灸
凌青菀赶到陈七娘那边的时候,听到了姨母的笑声。
陈七娘一胎龙凤,乃是吉利征兆,每个人都很高兴,所以他们把那些晦气的事,都忍住不说,免得触霉头。
比如,陈三太太和陈十三娘。
陈十三娘推陈七娘,用心恶毒,这笔账是要算的,但不是现在。
此前还是要以吉利高兴为主。
“像姑姑!”小景氏抱着陈七娘的女儿,往凌青菀跟前凑,笑着道,“看看,像不像?”
有句俗话叫“侄女多像姑”,不过孩子太小了,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来。
“像!”凌青菀也捡了好听的说。
众人就笑起来。
凌青城也起哄,说:“像菀儿就好了,聪明伶俐,又懂事贤惠!”
满屋子人又笑。
气氛极好。
这两个孩子,因为是双胞胎,彼此的养分平分了,都不太大。一个四斤整,一个四斤一两,都很偏瘦。
不过,这样也很正常。
四斤多的孩子,可以平安健康的养大,虽然瘦弱了些,后面请几个好的乳娘,能滋补回来。
趁着姨母来了,大家都在逗孩子,凌青菀去小厢房找陈七娘。
陈七娘睡着了。
凌青菀拿起她纤瘦的皓腕诊脉,也没有惊醒她。凌青菀给她诊脉片刻,然后脸上有了几分忧色。
诊断半晌,突然陈七娘虚弱开口:“怎样了?”
凌青菀回神,笑着松开了她的手腕,道:“大嫂,你醒了?”
陈七娘点点头。
“怎么样?”陈七娘追问。“我的情况不太好,是吗?”
“大嫂,我给你针灸吧。”凌青菀道,“然后再开些方子给你。我也说不准,但是往好了说,应该会漏红不绝;往坏了说,可能会大暴出血。”
“什么!”凌青菀身后。传来男人震惊又沉痛的声音。“大暴出血?”
是陈大郎。
陈大郎想过来看看妹妹。方才生产完毕,秽物处理完了之后,凌青城进来了。陈大郎不方便。
直到陈七娘这边穿戴整齐了,孩子抱走了,陈大郎着实心疼妹妹生产辛苦,又遭此劫难。他就偷偷过来看望。
不成想,一进来就听到这个话。陈大郎顿时感觉晴天霹雳,有种五雷轰顶之感!
七娘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比女儿还要疼爱。陈七娘从小是被父兄捧在掌心长大的,特别是陈大郎。疼她最甚了。
陡然听闻陈七娘情况这么严重,陈大郎心头跟刀割一样!
“我要杀了那个小贱人!”陈大郎也不顾体面,在凌青菀面前出脏口。痛心疾首骂了起来。
他大骂陈三太太和陈十三娘,骂完之后。终于平静了几分,陈大郎带着几分祈求,问凌青菀:“二姑娘,七娘她的病情你能治吗,能好吗?”
陈大郎真的慌神了。
他知道大出血是要死人的。
陈大郎最心爱的小妾,就是产子而大出血逝世,已经六年了,陈大郎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恍惚。
当时,大夫们束手无策。
祁州可是药都,名医遍地!那么多名医的祁州,都治不好产后的大暴出血,可见有多么严重!
陈大郎全然没了主意,只剩下心慌,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能!”凌青菀说。
她眼睛纯净,似墨色宝石一样的眸子,认真看着陈大郎,说道:“我既然问了,自然就能治好我大嫂。”
“大哥,菀儿的医术很好。”陈七娘也柔声安慰她哥哥,“既然菀儿说能治好,就是真的能好。您莫要声张,青城和我婆婆已经很遭罪了,别告诉他们。”
陈大郎心里大痛。
他妹妹懂事得叫人心疼。明明自己这么吃苦,还要顾虑丈夫和婆婆。
“菀儿你也是,不要告诉你大哥和娘。”陈七娘又叮嘱道,“平白叫他们担心做什么,他们又帮不上忙。”
“嗯。”凌青菀道,“我知道了大嫂,你放心。这样吧,我先给你针灸,再配合用药,争取早点压住病情。”
陈七娘颔首,同意了。
陈大郎就退了出去,他装作若无其事,却掩饰不住眼底的痛苦和担忧。
他实在太担心了。
凌青菀先给陈七娘开了方子:“先吃十副生化汤的增方吧。”
生化汤是塞流止血的。但是,在塞流止血的同时,凌青菀又添了“参三七、益母草、五灵脂”等活血化瘀的药物。
产生之后,子宫会有恶露,需得将恶毒排出去。所以,凌青菀在给陈七娘塞流止血的同时,还要防止她恶露不行。
边塞边导。
凌青菀开好方子,把方子给陈七娘解释了一遍。
陈七娘很疲惫,说:“我哪里听得懂?要说满京城的大夫,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连官家请你看病,难道我还比官家精贵吗?”
凌青菀就笑了笑。
陈七娘喊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让那丫鬟偷偷去抓药,再偷偷煎熬,凌青城要是问起,就说是排产后恶露的方子。
“大嫂,我先给你针灸。”凌青菀道。
产后大出血,针灸需要从两个方面的穴道着手:肾和肝。肾虚不能摄血、肝疲不能藏血,这才是大出血的根源。
凌青菀在肾经足少阴和肝经足厥阴等穴道,以平补平泄的手法,扎针,停针两刻钟。
扎针之后,停针的过程中,凌青菀对陈七娘道:“今天若是有点异常,大嫂别慌。这个针灸,需得持续七天。七天之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七娘点点头。
两刻之后,凌青菀取针。叮嘱陈七娘喝药,就离开了,回了她母亲那边。
陈大郎进来,和陈七娘说了半天的话,都是在安慰她。
“大哥,您可别轻瞧了菀儿!她这些日子,时常进宫给官家请脉呢。满太医院的太医。官家都不用。只请她。您说说她的医术,有多厉害?”陈七娘对陈大郎说。
陈大郎目瞪口呆。
他真没想到,凌青菀这么个温柔娴静的姑娘家。如此本事!
“真看不出来!”陈大郎感叹道,却相信了,放下了三四分。
既然凌青菀这么有本事,又承诺治好陈七娘。陈大郎就决定相信凌青菀。
下午的时候,陈七娘喝了药。下面流血不止。
有恶露,也有鲜血。
“果然在大出血。”陈七娘叹了口气。幸好家里有凌青菀,否则她命不保了。
而现在,陈七娘很安心。
她想到了陈十三娘!
“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陈七娘眼角添了杀意,“真不是个东西!等我先熬过这口气,活过来之后。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昏的时候,安檐过来看凌青菀。顺便瞧瞧孩子。
趁着没人的时候,安檐告诉凌青菀:“人已经找到了,我安排在城外。你确定要送到你家里吗?”
安檐是问:要不要直接杀了了事。
“带回来吧。”凌青菀道,“你没必要染这个脏。交给陈家,陈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凌青菀不想安檐沾了这个血。
而且,她觉得陈七娘是不会放过陈十三娘的。陈七娘和陈大郎满心的愤怒,他们可能需要亲自动手,才能将怨气发泄出来。
“那我明早带回来给你。”安檐道,“现在已经宵禁了,我将他们安排在城东的客舍里。”
“好。”凌青菀说。
安檐话说完了,就伸手抱她。
他低头,吻她的唇、她的面颊,将头搁在她的颈项里,嗅着她的气息,甚至汲取她耳后的那点温软,将她抱在怀里揉搓,爱不释手的样子。
凌青菀被他磨得没法子,又推不开他,只得低声说:“雪儿也是经常这样舔我!”
她把安檐和狗相提并论。
安檐却一点也不生气,道:“因为我们都爱极了你。”
凌青菀微愣。
而后,她面颊发烫。
她已经快忘记了,安檐曾经不知她是卢九娘时,经常一本正经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
这一年,整整一年,他们似乎从未如此亲昵过!凌青菀也久违了他的情话,快要忘记了。
终于过去了!
他们仍拥有彼此。
凌青菀用力抱住了安檐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紧紧贴着他。
“安郎,我也......”凌青菀声音细柔,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也爱慕他,但是她无法像他那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安檐听懂了。
“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嫁给他了。”凌青菀被安檐抱着,心里不由这么想,就充满了浓浓的蜜意。
她爱这个人,万幸的是他也心悦她。
世间竟有如此万全之事,想来是造化不凡。
安檐在凌青菀跟前待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
凌青菀也去看陈七娘。
“喝什么药啊?”凌青菀进来的时候,听到凌青城问,“七娘怎么了?”
凌青城碰到看到了陈七娘喝药,不免惊疑。陈七娘撞了那么一下,很重,甚至导致早产,这让凌青城心里一直不落忍,他很担心陈七娘出事。
“大嫂没事的,就是产后下恶露的药。”凌青菀帮忙解释说。
“真的?”凌青城犹豫着问。
“是的。”凌青菀道。
凌青城眉宇间还是有几分忐忑。
陈七娘也反复说没事,凌青城这才将担心压下。
凌青菀给陈七娘把脉,悄声叮嘱她好好喝药,不要慌张:“我明天早上再来给你针灸。”
陈七娘点点头。可是夜里的时候,她感觉下面像尿了一样,湿濡得厉害,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汩汩流出来的声音。
陈七娘的心猛然就凉了半截,她吓到了。
凌青菀说她可能大暴出血,陈七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凌青菀没有危言耸听。
她也不顾夜深,也顾不上瞒着丈夫,急忙推醒了凌青城:“青城,你快去叫菀儿来!”
***(未完待续)
第219章 关起来
第219章关起来
淫雨绵绵的初冬之夜,凌青菀的屋子里放了个暖炉,但是她仍觉得很冷。
刚刚步入初冬,人还没有适应寒凉,冷就变得格外难捱。
凌青菀躺在床上,也瑟瑟发抖,总感觉锦被里全是凉的,凉得似浸在水里,手脚蜷缩在一起,不敢伸开。
凌青菀忍了片刻,喊丫鬟添床被子。
丫鬟闲儿道是,转身去打开箱笼找被子。
凌青菀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急促,还带着呼喊声:“菀儿,菀儿!”
是她哥哥凌青城的声音。
在这寒夜里,凌青城的声音凄烈,听起来更吓人。
凌青菀自己吓了一跳,她屋子里的丫鬟们也吓到了。
有个小丫鬟顾不上打伞,去开了门。与此同时,凌青菀已经拉过自己的褙子和风氅,穿戴起来。
“菀儿,你快去看看七娘!”凌青城进门,慌乱对凌青菀说。
他没有打伞,甚至没有穿好衣裳,只是批了件直裰,敞开着衣襟,里面月白色的中衣被雨打得湿透了。
凌青菀见他的脸冻得黑紫,牙齿都在打颤,没有耽误说什么闲话,道:“走吧!”
她背起来石庭的行医箱,自己打了油布雨伞,走在她哥哥前面。
一个粗使的小丫鬟在前头掌灯,闲儿和莲生跟在凌青菀,凌青城反而被落到了最后面。
“菀娘。”陈七娘神色惊惶,见凌青菀来了,虚虚喊了她。
凌青菀也叫了声大嫂,然后说:“没事没事。我来瞧瞧。”
她脱了风氅,放下行医箱就开始给陈七娘诊脉。
凌青菀的指端纤柔粉润,却冻得冰凉,似寒冰压在手腕上,陈七娘身不由己有点小哆嗦。
陈七娘觉得凌青菀的手指格外凉,似放在冰窖里的生铁一样,寒得钻心。
现在就这么冷了吗?
陈七娘不由想道。
“怎么样?”凌青城晚一步进来。也顾不上更衣。就那么湿漉漉站在旁边,焦虑问凌青菀。
外头的雨势渐渐浓了,檐下雨滴如注。屋顶也噼里啪啦,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的。
这嘈杂,给冬夜添了几分喧嚣。
凌青菀没有回答凌青城。专心给陈七娘切脉。
而后,她又看了看陈七娘的舌苔和面色。再询问陈七娘自己的感受。
“大嫂,你自己心里感觉如何?”凌青菀问。
“就......就是流了很多血。”陈七娘也形容不清楚,她只是觉得下面一直在流血,似小解一样。根本止不住。
陈七娘并非怯懦性格,可是此刻,她太害怕了!她的孩子刚刚出生。还是两个,假如她不幸。以后孩子活着就要全部依靠凌青城的良心了。
男人的良心是靠不住的。哪怕真的靠得住,时间久了也要被消磨。
陈七娘患得患失,这个时候,她非常害怕。
“没事。”凌青菀诊脉完毕,面上有几分释然,带着轻松的微笑说,“我早上就跟你说了,可能会出血的。不是白天已经针灸过了,也吃药了吗?
不妨事的,病情没有恶化。而且,这个出血也是下恶露。暂时与性命无关,大嫂不用太担心。”
“真的?”凌青城道,“你不是捡了好听的说?”
“人命关天的事,我若是没把握,自然让你去请名医了,岂会为了安慰你们而故意说轻?”凌青菀道。
凌青城一想,倒也是。
他知道他妹妹素来懂事。
“菀儿的话,我都相信。”凌青城表态,然后又对陈七娘道,“七娘,你听到了不曾?菀儿说你的民病没事,你莫要忧心。”
陈七娘松了口气。
“大哥,你去换身衣裳吧,免得你先冻病了!”凌青菀终于道。
凌青城也惊觉全是都是雨水,肌肤都有点僵了。他呼了一口气,不禁打了两个喷嚏,下去更衣了。
凌青菀又吩咐陈七娘的丫鬟:“去给大少爷煮些姜汤。”
丫鬟道是。
“大嫂,不如我在你这里住一晚吧,让大哥出去住厢房,我在炕上睡。半夜若是还不好,我再给你看。”凌青菀转身对陈七娘道。
这个时候,陈七娘也不虚套客气了。
“辛苦你了,菀儿,我永记得你的恩情!”陈七娘清湛盈眸里有点雾气。
“咱们姑嫂,不用这样。”凌青菀笑道。
她果然在陈七娘里卧的炕上睡下。
这炕上,平时都是值夜的丫鬟睡。
凌青城更衣之后,知晓凌青菀要住下,自己就去了外头的梢间。
凌青菀睡在这里,陈七娘格外安心。她这么一安心,就不会疑神疑鬼,踏实睡到了天亮。
凌青菀却是一夜没怎么睡,时刻留心着。
她还是觉得冷,冷得刺骨。
“这是什么鬼天气啊?”凌青菀也会抱怨。
后来被窝里暖和起来,她才感觉好了很多。
早起,她再给陈七娘诊脉,见陈七娘的情况和昨天差不多,没什么好转的,就对陈七娘都:“大嫂,今天扎针多停针一刻钟,你忍耐些。”
陈七娘问:“是严重了吗?”她问得虽然平静,声音里却有一丝暗哑藏匿不住。
凌青菀摇摇头。
“没有严重,但是也没有明显的好转。”凌青菀道,“不进则退,我怕明天真的变坏。”
陈七娘点点头。
凌青菀拿出石庭的金针,给陈七娘用针。
尚未结束,景氏那边的大丫鬟微雨过来回事,凌青菀迎了出去。
看到凌青菀在,微雨不免笑了:“姑娘这么早来看大奶奶?”
凌青菀颔首。道:“是啊。微雨姐姐也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微雨就看眼里卧,问:“大奶奶还没有醒吗?”
凌青菀道:“还没有。”
“......安二爷方才派人来送信,说将陈三太太和姑娘少爷们找了回来,送到了家门口。太太想问问大奶奶,要怎么办。”微雨轻声道。
她的话,陈七娘听到了。
陈七娘大喜。柔婉眼底闪过锋利。
“微雨!”陈七娘隔着毡帘。喊了微雨。
微雨这才敢撩帘入内。
陈七娘躺在床上,放下了锦帐,微雨看不清她。只听到陈七娘声音清明:“你跟太太说,先把他们关到外院的小厢房,关几天再说,等我好了。亲自处理。”
微雨道是。
她得到了陈七娘的意思,转身退出去。回正院去告诉景氏。
景氏听了,不免踌躇。
“这样好吗?”景氏反问微雨,“到底是七娘的长辈!”
凌青菀就在这个时候进了正院。
景氏的话,凌青菀也听到了。
“什么长辈?”凌青菀声音冷冽道。“她女儿差点害了我们凌氏三条命!
如今大嫂产子之后身体虚弱,孩子早产半个多月,好就好。不好去找谁?娘还是听大嫂的,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说。”
景氏没有防备凌青菀进来。吓了一跳。
定心之后,景氏就道:“菀儿说得对,那就先关起来吧。正巧大舅老爷在,交给他发落。”
丫鬟道是,出去吩咐了。
景氏又问凌青菀:“你让檐儿去追的?”
凌青菀道:“是啊,娘,怎么能轻易让他们跑了呢?”
景氏想到那个十三娘,故意推陈七娘,也许一阵心寒。
微雨出去吩咐,很快就折了回来,对景氏和凌青菀说:“陈家十三娘子哭得厉害,想见见太太。”
“不见!”景氏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耐心。
她原本念着陈十三娘是陈七娘的堂妹,怕陈七娘觉得轻待了她娘家人,她们的恩怨是自家内部的事。既然陈七娘不顾念这些,景氏自然也没了顾虑。
微雨说知道了。
陈三太太和陈十三娘、十七郎被凌家的下人推到了小厢房里,反而安心很多了。
他们自从被安檐抓到,就吓得半死。
如今,知晓没有将他们弄到山寨去,反而是弄回了凌家,他们就心定了很多。
“都是你!”陈三太太埋怨十三娘,“你好好的,做什么推七娘?”
“我是不小心的,娘!”陈十三娘哭着说道。
当时,陈三太太也瞧见了,十三娘就是故意的,陈三太太也惊呆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十三娘一直否认,陈三太太也觉得女儿当时是被鬼迷心窍,气头上无意之为,并非有意伤害陈七娘。
饶是如此,陈三太太还是埋怨了女儿好几回!
陈十三娘哭了。
她很害怕,生怕凌家要寻她的错!
其实,她是故意的。
陈十三娘非常嫉妒陈七娘。
陈七娘嫁给凌青城,而凌青城的姨父安肃乃是朝廷二品大员,而且是吏部尚书,全天下的官员都要巴结安肃。
陈家赚了钱之后,刻意走安肃的路子。若是没有凌家,他们一个祁州的商户,是登不上安肃的门,而现在他们巴结上了。
他们和安家,等于也有了间接的姻亲!
这让他们在祁州备受重视!
从前每次药市开市,县令对他们爱答不理。自从陈七娘出嫁之后,每次药市开市,县令都特意请陈家大郎住主祭!
这份荣誉,外行人可能不甚在意,但是在医药这行,非常露脸。
陈家的声誉和生意越来越好,举族上下夸陈七娘,说她嫁得好!
其实,当时陈家和凌家定亲的时候,安肃还没有如此发达。
所以说,陈七娘不是眼光好,而是运气好!
陈家更是拿陈七娘来教育子女们,似乎陈七娘的一些品行,都成了楷模。
可陈七娘在家时,挺离经叛道的,整日往男人堆里扎,做生意、算账精明百般,却不擅长女红,书画也不擅长,哪里有什么值得称赞夸耀的?
陈十三娘年纪大了,即将出阁,总是有人拿她和陈七娘比。
这让陈十三娘嫉妒不已。
等他们到了凌家,陈十三娘发现凌青城容貌俊朗、举止优雅雍容,一副天生的贵公子气派,又对陈七娘疼爱有加,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比陈十三娘预想的还要好。
这一切,让陈十三娘嫉妒的怒焰更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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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偷听
第220章偷听
陈十三娘着实嫉妒她堂姐,所以她拉住陈七娘的那个瞬间,她心里那个嫉妒的恶魔窜了出来,让她丧失理智,用力将陈七娘推到!
她那个瞬间有个古怪的念头:让陈七娘流产,最好死了!
也许,陈家为了巩固和凌家的姻亲,会把十三娘嫁给凌青城呢?
推陈七娘的那一刻,十三娘就是这么想的。
她十五岁的稚嫩人生,因为没有父亲,不像陈七娘那样纵横商场,而是躲在内宅,懂得的道理少得可怜,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可笑!
她还指望没人瞧见。
她也指望陈七娘真的一命呜呼。
直到现在,陈十三娘也这么期盼着,期盼着陈七娘死去。
但是,她希望陈七娘的孩子活下来!
到时候,她就赖在凌家,死活不肯走,又不承认陈七娘是她推的。
到时候,陈十三娘只需要说:“都是我的错,我不小心去扶七姐姐,反而害得七姐姐挣扎.....”
她可以说是陈七娘自己挣脱陈十三娘的搀扶,这才滑到的。
这件事跟她有关系,她赖着不走,自己又年轻漂亮,总能感动凌青城的。
等凌青城有点松动,陈十三娘再说,自己姐姐的孩子,她愿意帮着照顾。比起旁人,她到底是陈七娘的堂妹,和那孩子有血脉之缘,兴许凌青城更愿意相信她。
陈十三娘想得很美好。
她觉得凌青菀和普通男人一样,睡不贪图美色?而凌太太景氏,一副菩萨模样,看上去很好欺负。没什么主见。
“我并非故意的,娘!您救救我。”陈十三娘哭起来。
她和她母亲离开,不成想被将士给抓了回来,这吓坏了她!
不过,回来最好了。
请佛容易送佛难,她是不打算再走的,死活要赖在凌家。
当然。前提是陈七娘要先死。
不知道陈七娘怎样了。
“救?”陈三太太急了。“怎么救你啊?都是你糊涂,你怎可如此糊涂?”
陈三太太自己也是一团乱麻。
她这种女人,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在陈家的时候,她仗着自己守寡,利用自己的弱势,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她唯一的手段。就是哭闹。
陈家长房的主母,就是陈七娘的生母。早早去世,而陈家大老爷一直没有续弦,内宅就没个厉害的管事者。
每次三太太一闹,家里能有立场管她的女人不多。而外院的男人对她一个寡妇多有宽容,所以她总能得逞。
她的本事,就是撒泼。
现在。她觉得撒泼没用,她女儿推搡了陈七娘。而陈七娘那个女人手段狠辣又诡异,陈三太太感觉在劫难逃。
“娘,七姐姐她会不会打杀我?”十三娘哭着,跪在陈三太太脚边。
陈三太太微怔。
陈七娘真做得出来。
“娘,我害怕......”陈十三娘仰起脸,眼睛哭得通红,眼皮都浮肿起来了,煞是可怜。
十七郎年纪小,一直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他姐姐哭得可怜,他也很茫然,不知何意看着他母亲和姐姐。
陈三太太觉得儿子有点傻。
这么想着,这个女儿就更不能失去了,她是陈三太太未来的希望。她嫁得好,可以帮衬十七郎。
“好好,别哭了。”陈三太太松口,搀起十三娘,“咱们想想法子。”
屋子里沉默片刻。
“娘,七姐姐的婆婆,是个心地慈善的女人,而且七姐姐已经诞子,正是需要积福的时候。七姐姐素来不信鬼神,但是她婆婆......”陈十三娘哽咽着,断断续续道。
“对!”陈三太太双目放亮。
景氏瞧着面目慈善,而且软弱可欺,完全可以去跟景氏闹。
陈七娘敢动手,陈三太太就闹得凌家不得安宁。到时候,景氏肯定会息事宁人。
“娘,七姐姐容不下我。”陈十三娘继续道,“是不是因为姐夫喜欢看我?”
陈三太太愕然。
她倒没有留意过。
凌青城看陈十三娘吗?陈三太太觉得凌青城的眼神,都融化在陈七娘身上了,很是深情。
他怎么会看陈十三娘?
不过,男人嘛.....
陈三太太踌躇起来。她是觉得凌青城很好,但是她不想让自己女儿做妾。
“......听说姐夫要去扬州做知府了,七姐姐这个时候,看得特别牢,生怕自己配不上姐夫。”陈十三娘哽咽着说,“她对我也防范,把我当成什么?”
陈三太太后面说着什么,声音低了下来。
她们母女俩低声筹划着,外头还在下雨,滴滴答答,屋檐下似珠帘摇曳。
凌青菀站在屋檐下的窗口多时。
她将脑袋贴着窗户,屋子里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丫鬟们看得她在偷听,却没人出声。
这是凌家的丫鬟,对屋子里的人不敢兴趣,却不敢违逆凌青菀,任由凌青菀挨着听。
站得时间有点多,凌青菀的双手发凉,身子也有点僵。
初冬的雨天,格外的冷。
细雨尚未停歇,好似不知止境,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阴冷就丝丝暗潜。
“走吧。”凌青菀听到这里,对身边的莲生说。
主仆二人折回了内院。
凌青菀把陈三太太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景氏。
她省去了陈十三娘说凌青城爱慕她的那段。这一段,她可以单独说给凌青城听,让他有个防备,而不是告诉景氏。
凌青菀只把陈三太太母女觉得景氏软弱可欺,想从景氏身上下手的话。告诉了景氏。
景氏愕然:“想利用我?”
景氏是个温软敦厚的人,可她并非没有原则,很好奇欺骗。
她跟二房和老太太斗智斗勇多年,从来没吃过亏,怎么陈三太太就觉得她好利用呢?
景氏不免好笑,又有几分不快。
她也希望别人忌惮她。有了忌惮,就有了敬畏;有了敬畏。才有尊重。
“是啊。”凌青菀笑道。“娘,这个世上,善良真是一无是处。对么?哪怕是看上去善良温柔,都会被人钻空了心思利用。”
景氏秀眉微蹙。
“你这孩子,怎样这样说话呢?”景氏不悦,“没了善良。还是个人吗?只不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总有些人错把愚昧、软弱当善良罢了。”
凌青菀就笑了。
她往景氏的怀里靠,柔声道:“娘的心思最通透了。”
景氏仍是觉得有点不开心,她觉得她女儿对她不信任了。
难道她平时看上去真的没什么威严吗?
这让景氏反省。
果然,凌青菀和景氏刚刚说完话。外头看守陈三太太的丫鬟就跑过来对景氏说:“太太,不得了了,三太太昏死了过去......”
这是装晕。先把景氏骗过去,然后巧舌如簧说服景氏帮她们。
她们一进门。就刻意挑拨景氏和陈七娘的关系。
“等她醒!”景氏厉声呵斥丫鬟,“这点小事,什么不得了,也值得这么急急忙忙?”
这小丫鬟当即吓得半死。
景氏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罕见景氏动怒,个个敛声屏息。
她们也看得出景氏对陈三太太的态度。
“还不走?”景氏见那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晌没有挪动脚,声音猛然一提。
“是,是!”小丫鬟立马爬起来跑了。
凌青菀心想,哪怕陈三太太和十三娘要闹着上吊,丫鬟都不敢再来禀告景氏了。
景氏训完了丫鬟,心里稍微好受几分,放下这些琐事,开始着手准备孩子洗三礼。
陈七娘一口气添了两个孩子,景氏满心的欢喜,准备洗三礼大办一场。
凌青菀准备离开。
“菀儿,你等等。”景氏喊住了她。
凌青菀折身回来。
“我听说,你昨晚歇在你大嫂的屋子里,是你大嫂不舒服吗?”景氏低声问凌青菀,“可是严重得很?你若是没把握,我派人去请其他大夫。”
景氏觉得是很严重的,否则凌青菀不至于整日在陈七娘那边。
但是,孩子们都瞒住她。
就像凌青菀所言,是觉得她太过于善良吗,承受不住吗?
这些孩子都忘了,她曾经支撑一个晋国公府二十年整吗!
景氏有点委屈了。
凌青菀把景氏的神态瞧在眼里,不免笑了:“不用了娘,我能照顾好大嫂。”
然后,凌青菀就把陈七娘的真实情况,告诉了景氏,虽然陈七娘让她别说。
景氏听了,顿时吓得脸色骤变。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瞒着我?”景氏立马站了起来,要去看陈七娘。
凌青菀拉住了她:“娘,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着急也没用。我在给大嫂针灸和用药,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怕您知道了,跟着担心。您不用这会子去瞧她,她睡着了,反而吵醒了,不如下午再去。”
景氏就忍耐下来满心的担忧。
她沉默坐了半晌,眉头紧锁。
“我从未遇到如此狠毒的女孩子!”景氏半晌才说,声音前所未有的清冷,说起陈十三娘。
景氏这一生,没什么太多的大起大落。
她所见识的,无非就是继室婆婆和小叔子的贪婪,和她妹妹告诉她的一些闲话。在她的意识里,孩子总是单纯天真的。
而十三娘推陈七娘,那是刻意而为,在场每个人都看到了!
陈七娘早产、又大暴出血,大人、孩子全部危急万分。
幸而凌青菀一再保证大人和孩子都没事,凌家才放心。若是其他地方,陈七娘这么一摔,估计要一尸三命了。
何等狠毒!
“人之初,性本恶。”凌青菀说。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恶,素来有争议。直到这一刻,景氏才觉得,人性本恶。
“把他们关到后花园去。”景氏和凌青菀说完话,想到陈三太太和十三娘他们还在外院的厢房里,不由不快。
明日就是洗三礼,家里人来人往,不方便。
下人道是。
“娘,我先回房了。”凌青菀见景氏这里的确忙碌,又道。
景氏这次没有再拉她。
凌青菀刚要走,又有丫鬟跑进来说:“上次那位公公又来了,说官家有口谕传给二娘子。”
景氏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知道,这是要去复诊了。
于是,她先去外院见了宋公公,接下口谕。的确是皇帝传召她复诊。
凌青菀回屋,背起了石庭给她的行医箱,跟着宋公公去了宫里。
***(未完待续)
第221章 刻意
第221章刻意
凌青菀跟着宋公公,进了皇城。
距离上次给皇帝问诊,才过去不过八天,但是凌青菀却感觉过了很久。
上次进宫是秋末,金色骄阳铺满了地面,泛出暖金色的光,带着一点残留的温暖。
这次进宫是冬初,苍穹灰蒙蒙的,雨后尚未放晴,层云叠叠,处处寒意逼人。
季节的改变,有时候悄无声息,有时候措手不及。而这次的变换季节,就太过于阴冷,叫凌青菀承受不住。
皇帝寝宫的外殿里,又围满了大臣,安肃和安檐父子同时在场。
越王和纪王府的四太尉也在。
不过,这次太后没来。
“太后这次怎么没来,是出了事吗?”凌青菀情不自禁这么想着。
她期盼太后出事。
这段日子,凌青菀在家里忙碌,无瑕旁顾,而皇帝却没有放松他的计划吧?
石庭也在,他照样打着石膏,胳膊掉着,却依旧风姿磊落,卓尔不群。瞧见凌青菀,石庭冲他微微点头。
石庭身后,跟着数名太医,个个神色紧张,忐忑不安。
“皇帝的病情,只怕又变坏了。”凌青菀心想,“要不然,这些太医们也不会这么紧张了。”
她想着,就低垂了眉眼,跟内侍进了内殿,没有和任何人见礼。
“官家,凌姑娘来了。”宋公公进了内殿,给皇帝跪下。
皇帝的内殿里,冯贵妃和王淑妃皆在,还有几位低品的宫妃。
大多数凌青菀都不认识,也有几位觉得眼熟。凌青菀早年几乎是在宫里度过的。所以哪怕不认识的宫妃,也是在逢年过节时,她们给皇后请安时见过。
她不敢多看,连忙跪下给皇帝行礼:“吾皇万岁。”
那边,皇帝的声音有了几分笑意,道:“起身。”
凌青菀说谢主隆恩,然后站起身来。
“冯氏和王氏留下。你们都退下吧。”皇帝对众人说。
诸位贵人依言。纷纷退了出去,内殿立马就空阔了。衣香流散,料峭寒意涌入。地面冰冷坚硬,隐约能泛出人影来。
孤寂,清冷!
皇帝的眼睛已经好转了很多,最近都能看得见。没有再犯。
这是凌青菀替他诊治的结果,因此。凌青菀现在在太医院的名气很高,太医们个个觉得她非平凡人,医术超群,只是石庭从来没告诉过她。
这次。官家是犯了其他病。
“官家,民女给您把脉。”凌青菀道。
皇帝很配合,将手伸了出来。笑盈盈看着她。他心情很好,状态也很好。似乎有点回光返照之相。
等凌青菀的手指搭上去,皇帝突然问了句:“外头这样冷?”
凌青菀道是:“很冷,官家。”
皇家微笑,不再说什么。
凌青菀诊脉,浅取、深取数次之后,心觉不妙。越是深取,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凌青菀觉得皇帝熬不过一个月,他的身体里每一处都在恶化,而且他最近淤血逆行犯胃,什么都吃不下去,而且还吐血。
这次请凌青菀,应该是他吐血,吓坏了太医们。
“官家,您近来如何?”凌青菀试探着问。
皇帝留下冯氏、王氏二妃,自然是想借她们的口,向后宫传达一些信息。
凌青菀不知道他想传达什么,所以说话也所有保留,先试探皇帝的意思。
“不太好。”皇帝蹙眉道,“朕这些日子吃不下东西,还吐。刚才呕吐了一回,有点血丝。朕可是时日不多?”
他直接这样说。
他的话音刚落,凌青菀还没来得及安慰皇帝一二,王淑妃就哭了。
王淑妃哭得很伤心,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说:“官家,您乃是真龙降世,千秋万代......”
说罢,又哭了起来。
王淑妃年纪小,不过十六岁,生得花容月貌,哭起来也是楚楚可怜,颇有动人之处。
冯贵妃也落泪。她不像王淑妃哭得那么夸张。冯贵妃年纪大些,也像王淑妃那样大哭的话,是没有什么美感的,所以她选择默默落泪,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却紧紧咬唇不出一声。
冯贵妃这样哭,也是别有风情。
皇帝一副颇不忍心的样子,道:“两位爱妃,都别伤心了。朕哪怕真的龙驭上宾,也会安排好两个爱妃,不叫你们委屈。”
顿了顿,皇帝又说,似喃喃自语,“也该立后了,否则朕走后,都没个牵挂朕的人。”
两个妃子眼角直跳。
凌青菀听了,颇不忍心。
皇帝都这么糟糕了,还要费心对付太后。
他今天这么一番表现,王淑妃和冯贵妃心里,只怕再也难以平静了。
“官家,您圣体不过是小疾。”凌青菀安慰皇帝,又对两个妃子说,“娘娘莫要哭了,官家不过是小疾,颓废之语罢了。”
这话,并没有安慰作用。
两位妃子又不傻,她们都知道皇帝即将末路。
不过,凌青菀的话,给了她们一个台阶,她们顺阶而下,抹干净眼泪,开始说话安慰皇帝。
凌青菀给皇帝开了些安血、健胃的方子。
“官家,这些方子治标不治本,您的圣体调理起来,任重而道远。您需得有耐心,徐徐调理,官家宽心,民女一定治好您!”凌青菀道。
这话,无疑又被冯贵妃和王淑妃停在耳朵里。
皇帝的病,已经好不了了,否则凌姑娘不会说慢慢调理!
凌青菀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她觉得皇帝的病,一时间治不了。
王淑妃和冯贵妃真的没时间再等了,以后谁做皇帝,她们不知道。
但是。她们都明白,假如皇帝能在临终前给她们其中一个人封了皇后,那么那个人就可以永享尊荣,悠闲富贵活在这锦绣奢华的后宫。
没有封后的哪一个,以后生死难定,去留全凭太后的旨意。要么去守皇陵,要么去庙里。要么在太后跟前服侍。
而现在的太后。就变成太皇太后,她的家族慢慢会被新的后族压住,再也罩不住她们落败的那一个。
一定要争取!
两个女人都这么想!
“道乏吧。”皇帝懒懒对凌青菀说。似乎对她的诊断不感兴趣。
凌青菀道是。
她从内殿出来,把药方交给了宋公公,让他给御医看,看过了再去取药。
而皇帝留下王淑妃和冯贵妃在内殿说话。
凌青菀出来的时候。皇帝被宫女和太监们全部遣了出去,他和二妃说悄悄话。
凌青菀微微叹了口气。
这件事。她帮不上皇帝的忙。
凌青菀看病结束之后,从宫里离开。她走到宫门口,又下起了雨。
莲生在宫门口等她,将一把伞撑到了凌青菀的头上。
空气很冷。似冷箭往身上射,肌肤被刺中,生生的疼。
凌青菀感觉自己的袖底。一片寒凉。
她特别怕冷。
“以往的冬天,也没有这么冷。今年是怎么了?”她不由闷声自问,对自己这段日子怕冷感到惊疑不定。
不仅仅怕冷,她最近的皮肤白了很多,不是那种莹润嫩红的白,而是雪白、苍白,似病态的白。
她除了冷,倒也没有其他感觉。
“莲生,你冷吗?”凌青菀还没有上车,突然间莲生穿着软甲,似乎很单薄,可是她看上去气色红润,没有半点冻得发紫的样子。
而凌青菀,肯定面色紫红,看上去像冻坏了。
莲生很迷茫,看了眼凌青菀,道:“不冷啊。主人,这才十月。”
是啊,这才十月!
凌青菀感觉自己在过腊月。
她没有说什么,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尚未开动,凌青菀听到莲生道:“大人!”
凌青菀就知道是安檐来了。
她伸手将车帘撩起来,果然见安檐正立在车旁边。
安檐身材修长,挺拔而里,遮住了半寸光线。
“我送送你。”安檐熟练上了凌青菀的车。
凌青菀没说什么,笑着放下了车帘。
马车骨碌碌前进,凌青菀坐着,将手全部拢在袖子里。
“家里还好吧?”安檐问她。
凌青菀就把她大嫂病情稳定、两个孩子目前很健康、她母亲忙着准备孩子的洗三礼等事,慢慢说给安檐听。
她的曼声絮语,缓缓在车厢里流淌着。
安檐原本不耐烦听这些琐事,但是此刻,他津津有味,专心致志看着她。
平凡的琐事,他觉得格外有趣。
特别是她说,有她在,陈七娘的病情就不会恶化,非常的自信,让安檐眉梢添了几分笑意。
“明天是洗三礼?”安檐明知故问。
凌青菀点点头。
“我明天正好休沐,我会去。”安檐道。
凌青菀笑了笑,道:“那甚好。”
安檐就想拉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藏在袖子里,藏得非常深,心头掠过几缕疑惑。
“手怎么了?”安檐问。他见她刻意藏手,还以为受伤了。
“没事,就是冷。”凌青菀道。
她说着话,把手伸了出来。十指纤柔,消瘦嫩白,没有任何的伤痕。
安檐就放心了。
他抓住了凌青菀的手,而后愕然:“手怎么这样冰?”
说着话,他往她面颊上摸了下,同样的冰凉,似玉那样的冰凉。
“冷啊。”凌青菀道,“天这么冷,你不觉得吗?”
安檐蹙眉。
初冬的天,是阴寒潮湿的,有点冷意逼人。可是,远远没有到将人冻僵的地步。
他不知凌青菀是怎么了。
安檐将她搂住。
凌青菀却推开他:“你这软甲,又硬又冷,你要冻死我?”
安檐心里更是震惊。
***(未完待续)
第222章 惩罚
第222章惩罚
凌青菀推开安檐,瞧见了他的表情,自己心里也顿了下。
“你们没这样冷,是不是?”凌青菀反问安檐。
她这几天,给皇帝和陈七娘都看过病。她诊脉的时候,皇帝和陈七娘的手腕都温热,比以往的任何一个病家都要温热。
凌青菀就知道,是她的手指特别冷。
现在,安檐又很担忧看着她,她更是明白了。
“是。”安檐道。
他并不一味哄骗她,而是告诉她实情,“你特别冷?”
“我这几天,像落在寒水潭里,不管是走到哪里,都像是浸在水里一样,冻得难捱。”凌青菀道。
安檐蹙眉。
“请石庭给你把脉瞧瞧?”安檐问她。
凌青菀摇摇头:“他的胳膊还没有好,左手又无法号脉,请他也是没用的。我自己知道,假如冷得特别难捱,多半是真热假寒,热毒积累在身上,阻碍了气血的流转。
气血流转不到体表,体表就感觉特别的冷。但是,我盛夏的时候,从来没有中暑过,这两年都没有。突然发冷,我实在找不到病因。”
“不是说医者不自医吗?”安檐笑着道,“你怎么怎么乱诊断?我给你请个大夫,认真号脉瞧瞧,可好?”
凌青菀答应了。
“你觉得哪位太医好?”凌青菀问他,请他介绍一位。
安檐又是凝眉深锁。
他和太医打交道不多,不知道哪位太医比较可靠。在他看来,太医们都不及凌青菀。
他将凌青菀送回家,自己就回了家。问他母亲小景氏:“娘,太医院哪位太医擅长妇人科?”
“可是菀儿不舒服?”小景氏立马问。
安檐点点头。
“菀儿她最近特别怕冷,手指冰凉。”安檐道,“给她请位太医瞧瞧。”
小景氏就抿唇轻笑,不以为意道:“冬天气血虚的话,都怕冷。现在的那些太医,我一个也不看重。倒是有一位尹太医。已经告老还乡的。医术颇好。
尹太医不早京里了,去了同州老家,我同他有点交情。你拿了我的名帖,特意去请他的话,他应该愿意上京一趟。”
同州在京西南路,距离盛京大约有两天的路程。
凌青菀并非急病。可以等上一两天的。
“那行,我派人去同州请他。”安檐道。
小景氏就拿了名帖给安檐。安檐立马派了心腹的属下,前往同州请尹太医。
他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凌青菀。
凌青菀颔首,表示自己很感激:“多谢你,安郎。”
第二天。终于放晴了。
一树骄阳,将暖色光线铺陈,帘上金钩流光熠熠。
整个世界顿时鲜艳明亮起来。
凌青菀早起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双足又是冰凉的。她梳妆更衣之后,就在院子里走了半天。让阳光照满她的周身,这才暖和起来。
她先去了陈七娘那边。
凌青菀到了陈七娘的院子,陈七娘正半坐着喝药,穿戴整齐,凌青菀和陈大郎皆在,似乎在说什么。
“菀儿来了?”凌青城笑道,“今天是洗三礼,你没去瞧吗?”
“我先来看看大嫂。”凌青菀说。
陈七娘颔首,说:“我已经好了很多,我能感觉到。”
然后,陈七娘对陈大郎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就照我说的办吧,大哥。”
陈大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啊,现在怎么慈善起来?”
陈七娘微微笑了下。
他们应该是在商量如何处理陈十三娘和陈三太太。
陈七娘没有告诉凌青菀。她和凌青城、陈大郎商量,让陈大郎在孩子洗三礼之后,将陈三太太和陈十三娘带回祁州去。
这个决定,素来善良心软的凌青城,第一次很坚定,不觉得他妻子残忍。
陈七娘不管做什么,在凌青城看来都是正确的,哪怕和他前面二十年的人生信念相矛盾,他仍是坚持拥护陈七娘。
陈大郎把陈三太太母子三人带好回了祁州。
回到祁州之后,陈十三娘突然发疯了。
她发疯之后,还一个劲说:“我没疯,我没疯,是大哥哥陷害我!”
可是,服侍陈十三娘的丫鬟婆子全部都说,她真的疯了。半夜的时候,陈十三娘还爬起来坑窗下的芭蕉叶,非要说好吃。
等她发作的时候,她就有使劲抓自己的胳膊,还用剪刀划自己的手臂,臂上新伤尚未结痂。
陈十三娘却说:“是莫妈妈,是她和南燕、春衣这两个小蹄子按住我,用剪刀划我的手,还逼迫我吃芭蕉叶子!”
莫妈妈和南燕、春衣一脸哀痛站在旁边,无奈看着陈十三娘。
她们都不说话,也不辩解。
只有陈十三娘歇斯底里的咆哮。
陈十三娘使劲喊,想证明她没有疯,是丫鬟和婆子害她的。
陈家其他人瞧见了,都心惊胆战,纷纷询问:“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疯成了这样?”
他们都觉得陈十三娘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而莫妈妈她们,都很难过,柔声劝慰陈十三娘:“姑娘,都是我们不好,您别着急,慢慢说.....”
陈十三娘更急了,扇了莫妈妈一个巴掌:“你这个毒妇,你装什么好人!明明就是你,你陷害我,你用剪刀割破我的手臂,还说是我自己!”
莫妈妈就哭了,说:“都是婢子的错,姑娘!”
陈家内宅的女人们瞧见这样,不免更犯愁了。
“怎么办呢,十三娘现在发病起来,自己用剪刀割自己,以后会不会拿刀子杀我们?”
女人们忧心忡忡。想让男人们做主,把十三娘送到庄子上去静养。
陈三太太大哭。
她反复说:“十三娘没有疯,大郎陷害她的。”于是,为了证明是陈大郎下手,买通下人陷害陈十三娘,非要说十三娘疯了,陈三太太还把十三娘在京里做的事说了出来。
“十三娘她鬼迷心窍。推了七娘。七娘虽然早产。可是母子平安,并没有大事,为什么大郎还不肯放过我的十三娘?”陈三太太大哭大闹。
她在内院哭。在大门口,在祖祠哭。
陈家上下却一致想:“哦,原来十三娘在京里就发病了,怪不得这次大郎将她带回来严加看管!”
“幸而七娘没事。否则咱们和凌家的姻亲就要断了。十三娘病得不轻,应该好好吃药看病。怎么还到处乱跑?”
“十三娘谋害七娘,会不会也谋害我们?整日将她放在我们身边,我们如何安心?”
“三伯母,你当初带走十三姐姐。是不是她那时候就发病了,你为了隐瞒,故意说什么退亲?”有个圆脸的小姑娘问。
这话。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三婶,十三娘在京里已经害人了。七娘是福大命大,难道我们也都要福大命大吗?还是将她锁起来,免得她害了我们。”
“她在京里还只是推七娘,现在回来却动剪刀割伤自己,十三娘这个病,已经越发严重了!你们都不当一回事,以后被她捅一刀,命能救得回来了?”
“我胆小怕死,你们愿意十三娘在家里,随意你们,我反正要去躲躲。万一被她伤了,难道去跟一个疯子计较?”
“躲什么躲,这一大家子人,都去哪里躲?告诉大郎,赶紧把十三娘弄走!”
当然,也有人心存怀疑。
“别是大郎陷害十三娘吧?十三娘推搡了七娘,害得七娘早产,焉知不是他们兄妹俩合谋,回来诬陷十三娘发疯?”
“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个十三娘,平素张狂任性,总觉得她比咱们姊妹漂亮,将来可以高嫁!她去凌家,那样害七娘,将来我们若是嫁得好了,她也会害我们的。还不如疯了好!”
“再多嘴,你也想‘疯’吗?”长辈会低声警告质疑者。
总之,陈家内外都相信十三娘疯了。十三娘那咆哮疯狂的模样,很难叫人相信她是个正常人。
而有极少数的怀疑者,怀疑是陈七娘和陈大郎报复十三娘,但是他们人微言轻,不敢和陈大郎作对,都保持缄默。
“请大夫看看吧!”陈大郎却说。
于是,陈家请遍了名医。
十三娘在陈家住了三个月,陈家给她请了七八名大夫,都颇有名气的。
那些大夫,都说十三娘是癫狂燥症,发作起来会伤人伤己,应该将她送出去静养。
渐渐的,没有人在相信十三娘是被陷害的。
也渐渐的,整个祁州都知道陈家十三娘疯了。
陈家主动提出来,和卫家解除十三娘的婚约,为了维持两家的世代交情,可以将十五娘嫁给卫家。
卫家保存了体面,依旧和陈家保持婚约,他们就欣然接受了,还给十三娘送药,皆大欢喜。
“十三娘没疯,都是你们陷害她,你们都害她!”陈三太太整日啼哭。
“将她也送走吧。她这么下去,十三娘好不了,她也有疯了。”陈家大老爷最后发话说。
于是,陈家将发疯的十三娘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派两个粗使婆子看管她;陈三太太送到了家庙里。
就这么下去,陈十三娘这辈子就只能做个疯子了。
事情办妥之后,陈大郎给陈七娘写了封信,交代后续。
陈七娘很满意。
“依着我的性格,应该是要取她性命的。”陈七娘接到信的时候心想,但是她为了给自己两个孩子积福,饶了十三娘一命。
这件事,办得非常顺利。
当然,也是陈三太太平素里爱闹腾的结果。因为陈三太太时常为了点小事哭闹,大家都觉得她可能不正常。
故而,陈大郎派人诬陷陈十三娘发疯的时候,满族的人,下意识先相信了。
这都是陈三太太平日里中下的恶果。
此乃后话,此后不提。
***(未完待续)
第223章 相似
第223章相似
凌家两个孩子的洗三礼,办得热闹极了。
亲戚朋友,只要景氏邀请的,几乎全部到齐了,景氏感觉有点微妙。
小景氏带着她儿媳妇、纪王妃带着自己的儿媳妇和女儿,悉数到齐。
洗三礼之后,凌青城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儿子叫凌倚,女儿叫凌倢。
景氏称呼孩子们为“倢儿”“倚儿”,家里的下人就叫“元娘”“二郎”。
然而陈七娘喜欢简单的,她喊起来也直接叫元娘、二郎。
凌青菀也跟着陈七娘的叫法。
渐渐的,景氏自己也改口了,说起了元娘、二郎等。
孩子洗三礼之后,陈大郎带着陈三太太一家人回祁州,凌青菀知道陈七娘不会放过陈十三娘,所以她没怎么担心。
之后,她也没有再去问十三娘的下场。
陈七娘的病情,经过凌青菀七天的针灸和用药,终于止住了流血,稳定下来。
陈七娘在一天天好转,可还是比正常的产妇脆弱很多。
“多休息,最近半年不要车马劳顿。”凌青菀对陈七娘说。
凌青菀觉得陈七娘需要调养个一两年。未免陈七娘太过于担心,凌青菀只让她这半年别折腾,安心待在家里。
“你放心,我会留意。”陈七娘说。
陈七娘也把这话,告诉了凌青城。
“那一两年内,你们不会跟我去扬州了?”凌青城有点遗憾。
陈七娘也颇为不忍。
但是想想,孩子早产,她又大出血,最近两年真不能那么长途跋涉去扬州。
“只能这样了。”陈七娘道。
凌青城笑道:“还是你的身子要紧。来日方长。”
陈七娘的身体慢慢恢复,人看上去也精神很多,两个孩子暂时仍没有什么问题,吃喝拉撒很正常。
凌青菀自己,脸色却越来越差。她特别怕冷,好似总是在水里,在刺骨的寒水里。
不仅仅是她。石庭也病倒了。
安檐给凌青菀请了位姓尹的大夫。
为了不让景氏等人跟着担心。安檐安排了客栈,让凌青菀到客栈去,尹大夫再给她诊脉。
凌青菀就去了。
正中午的日光很好。将树影拉得深深浅浅,长长短短,横掠而过。
屋檐下的窗帘随风摇曳,在暖阳里缱绻。
来看病的尹大夫曾经是太医。凌青菀认得他,甚至可以说。他算是卢玉的师父之一,凌青菀知晓他擅长妇人科。
卢玉曾经迷恋医术的时候,卢珃还请尹太医教过卢玉医术,跟着尹大夫学了半年。
卢珃自己也跟着尹太医学过一点皮毛。
再次相见。凌青菀觉得这位太医格外亲切。
尹大夫六十多岁了,两鬓花白,可是他诊脉的手。格外的稳!
他给凌青菀诊断,半晌都不语。
而后。他眉头微蹙。
他没有当着凌青菀当面说起她的病情,而是出去和安檐说。
“这位姑娘的脉象,格外奇特。”尹大夫对安檐说。
安檐一颗心往下沉了沉,问道:“怎么了?”
“没事。”尹大夫说,“这就是奇特之处,她的脉象上,几乎没有任何病症。有点阴虚,姑娘家多少有些,却不足以令她四肢寒凉成那样。
老夫给姑娘诊脉的时候,她的手腕冰凉,比正常人要冷得多。这么下去,好好的人也要熬坏了。可是她的腑脏并没有任何的病症......”
安檐的浓眉紧锁。
他深感不安。
“安大人若是不放心,老夫可以多留几日,再给姑娘取脉三次。”尹大夫主动说。
安檐道谢:“那再好不过了,劳烦您。”
尹大夫笑笑。
安檐安顿好尹大夫,就在同一家客栈,转身回来找凌青菀。
“很严重,可是?”凌青菀直接问他。
“不是。”安檐道,“尹大夫说你有点阴虚......”
凌青菀就笑了。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新月模样,清湛盈眸微动,看向安檐:“傻子,我自己就是学医的,你怎能敷衍我?”
安檐无奈,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他声音微低,满是担忧:“九娘,我想着跟你好好过日子,把这辈子踏踏实实过了,可是还没有开始,你就多灾多难。我恨不能替你受苦!”
“不许说傻话!”凌青菀道,“谁还没个三灾八难的?”
顿了顿,凌青菀又对安檐说,“石庭也病倒了,咱们去瞧瞧?”
安檐颔首。
两人出门。
路上的马车上,安檐用他的风氅,把凌青菀紧紧包裹住,只露出两只眼睛。
凌青菀想笑。
安檐还使劲裹她。
“你把我裹得这么紧,我都快作茧了。等我从毛毛虫变成蝴蝶,离死就不远了。”凌青菀最终没有忍住,哈哈笑出来。
安檐捏她的鼻子,瞪了眼她:“不许口无遮拦的!好好待着,手还是冰的!”
自从彼此确定心意之后,安檐会瞪她,说她,不再像从前那么小心翼翼对待她。
凌青菀的心里,格外踏实。
她仍在笑。
安檐就低头吻了她。
片刻之后,他松开凌青菀,低声调侃道:“嘴巴都是凉的,可怎么办呢?”
“死不了!”凌青菀依偎在他怀里,笑着道,“虽然我不知是怎么回事,却感觉死不了,这种情况不过是暂时的!”
安檐就笑了。
他将她拢在怀里,用脸贴着她的面颊。他的脸是热的,凌青菀的脸是凉的,他们相互熨帖。
马车一个时辰之后才到昭池坊。
石庭的小厮认识凌青菀和安檐,道:“安大人。凌姑娘,容小人去通禀,我们家少爷近来不太舒服。”
安檐和凌青菀就在正厅耐心等了片刻。
很快,小厮出来对他们道:“五少爷请二位进内院,他着实无法起身相迎。”
小厮前头引路,把凌青菀和安檐引到了内院。
凌青菀就和安檐进了内院。
看到石庭的样子,凌青菀吓了一跳。
石庭半坐在床上。批了件月白色的外裳。他浓密的青丝全部披散下来,凌乱落在面庞。白的裳,黑的发。在他身上格外妖冶。
他的黑发散落在脸侧,衬托得他的脸很白。白得格外诡异,甚至阴森恐怖。
石庭的面、唇都是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眼睛也阴森森的,没什么生气。
“你病得很严重!”安檐蹙眉。问他,“就没请个太医看看?”
“我自己不就是太医吗?”石庭开口,声音虚弱嘶哑,“不过是然了些风寒。不妨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安檐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凌青菀和石庭同时生病,而且病症都很严重的样子。这让安檐心里非常不安。
没这么巧!
“......你看上去也挺糟糕的。”石庭瞥了眼凌青菀,突然道。“你也不太舒服吗?”
凌青菀咬了下唇。
她心里很是震惊,又有点难过,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檐就代替她说:“她这几天无故发冷,手脚冰凉。你可知她是什么疾痛吗?”
石庭凝眉。
“发冷吗?”石庭将眼底的讶然掩饰好,轻声问凌青菀,“怎么个冷?”
他的声音很虚弱,说了几句就上气不接下气。
“就是冷,怎么也捂不暖和。”凌青菀道,“好似......好似......”
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微震。
“好似什么?”石庭追问。
“好似浸在寒水里。”凌青菀回答。她想到她上辈子被人投入后湖,在寒冬天里,活活淹死,而后和湖水冻在一起。
她现在的这种冷,不就是想浸在寒水里吗?
石庭脸色微变。
他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很是震惊的样子。
“你也是冷吗?”凌青菀问石庭。
“是啊。”石庭顿了下,才说道。显然,他在掩饰什么。
凌青菀就上前,抓了下石庭的手背。
他的手背是温暖的,那些暖流能通过凌青菀冰凉的手掌,传透到她心里。
“你不是冷!”凌青菀说,“你是哪里不舒服?”
石庭就咳嗽起来。
他一咳嗽,就非常剧烈,似乎要把肺咳嗽出来,咳得满面通红。
“我是心里冷。”石庭咳嗽半晌,才缓缓平复些,一脸因为咳嗽而涨红,眼眸都红了。
“回家吧,别打扰他休息。”安檐拉住了凌青菀,阻止她继续问下去。
而石庭无疑是不想告诉凌青菀的。
“回去吧。”石庭也说,“既然怕冷,就把炕烧得暖和些,别硬扛着。现在这个天,原本就很冷。”
他替凌青菀找借口,希望凌青菀的注意力可以转移,别担心自己的病。
凌青菀眼底却全是忧色,看着石庭。
石庭挥挥手,让她快走。他的手腕纤柔,十指枯瘦,削弱了很多。
等他们一走,石庭又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喉间的腥苦再也压抑不住,石庭咳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落在他的巾帕上。雪色的巾帕,被殷红色的血泅开,宛如一朵月下的牡丹,浓郁妩媚,妖娆诡异。
石庭将巾帕紧紧攥在手里,用力握住自己的胸口。
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劈头盖脸袭来,疼得他几乎坐不住,瘫软在床上。
他一头的冷汗,面色惨白。
非常痛,似利箭插入身体那样痛。
石庭想到自己曾经被人万箭穿身,逼下山崖而亡,又想到卢九娘是溺水而亡,心里格外的忐忑。
他想,出了问题,出了大问题!
**(未完待续)
第224章 拯救
第224章拯救
看望石庭之后,凌青菀回了家。石庭也生了病,这让凌青菀心里更加不踏实。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过了几天,她仍是冷。
没过多久,她母亲、她大嫂、她大哥,甚至她弟弟、妹妹,全部发现了她不对劲。
“他们都很在意我。”凌青菀这样想。虽然她很不想让他们担心,可是他们的关心,让凌青菀觉得亲昵而温暖。
这是很矛盾的。
“要请太医看看。”景氏等人都说。
于是,家里请了太医。
太医大都觉得凌青菀是虚弱,开些补血、补气的方子,都说温和的药。
凌青菀不敢喝。
到了十月初八,凌青菀复又进宫。
皇帝几乎天天召集她进宫。他每次都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难受,似乎极力想明证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末路。
他希望所有人都不安,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廷!
结果,大家真的很不安。
不安,就会有混乱,皇帝是希望越乱越好。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去想朝政乱了,黎明百姓如何了。
只有凌青菀感觉悲伤。
皇帝是站在权力的顶端,会质疑一切,所以他是孤家寡人。到了他生命的尽头,所有人包括他血缘最近的胞姐汝宁长公主,都只关心他给他们留下了什么,没人在意他。
这么想,凌青菀更是难受。
她第四次进宫去诊脉的时候,皇帝的状态更差了。他刚刚喝了药,但是没有忍住。呕吐起来。
姜黄色的药汁混合着他的胆汁,全部吐在地方,发出酸臭味。
他的呕吐却停不下来。
最后,他吐了两口血。
内殿里乱成一团,内侍和宫女们都吓坏了,下意识想去叫太医。
皇帝却让内侍和宫女们别怕:“神医不是在这里吗?”
内侍们这才不敢动。
宋公公端水给皇帝漱口,将口中的血腥味去掉。
而后。内侍又端了药来。
“你来服侍朕喝药吧。”皇帝对凌青菀道。然后又对诸位内侍和宫女道,“你们都退下!”
凌青菀端过了药碗。
碗很热,有暖流在掌心徜徉。慢慢能沁入心田。药香四溢,似水袖轻扬,铺满了内殿。
凌青菀给皇帝喂药。
不知怎的,她的眼睛突然就湿了。
她还记得年幼时。一直跟着姐姐在宫里的日子。这个男人总是用一双热忱爱慕的眸子望着她姐姐。因为卢珃,皇帝对卢玉也不错。把她当个家人。
如今,他已经越发不好了。
想到这里,凌青菀的眼睛发涩,情绪有点控制不准。
“九娘。你不要难过。”皇帝把凌青菀的泪意看得分明,声音低柔微笑,“朕自小多病痛。这艰辛远非你们平常人能想象的。
长大了,总是有诸多放不下。朕一直熬着。如今,朕都放下了,即将解脱等极乐世界,岂不是最好的事?不值得伤心。”
皇帝是很高兴的,他好似走到了尽头,终于松了口气。从小病痛缠身,这种痛苦是身体健康的人无法想象的。
皇帝能活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乐观,什么都不放心在上。
如今,他已经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
凌青菀听了他的话,用力点点头。
她这么一点头,眼眶里的泪就夺眶而出。
她连忙将头低下去,用袖子拭去泪水。
“九娘,朕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皇帝笑笑,等她把眼泪抹去,这才慢慢说道。
“是。”凌青菀放下了药碗,端正了身子,认真听皇帝说话。
“你姐姐活着,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皇帝感叹道。
他从前很嫉妒。
他嫉妒卢珃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卢玉放在首位,他嫉妒她们姊妹感情深厚,皇帝根本无法插足进去。
现在想来,这些嫉妒是很孩子气的,他已经没了这种感觉。
“朕会提拔安家,更会提拔安檐。往后,你且好好活着,富贵安详,让皇后在天上看着你,也能安心。朕已经没什么能为她做的了,唯有希望你好。”皇帝道。
卢珃那么努力,就是想给卢玉一个安稳的生活,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不用担心身不由己。
可是,卢珃至死都没有做到。
皇帝知晓卢珃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对卢氏族人也不甚关心,她唯一在乎的是卢玉。
不管眼前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卢玉,皇帝亦希望她的将来可以富贵尊荣。
因为,她自称是卢珃的妹妹,就和卢珃沾了边。皇帝希望是真的,希望卢珃在天上看到了,可以欣慰。
然后,卢珃会满意他,心念他,轮回时还有未了的情缘,能遇到他!
“官家宽心,民女绝不辜负圣心。”凌青菀道,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皇帝满意点点头。
那碗药,已经凉了。皇帝自己端起来,一饮而下,然后重重将药碗放下。
他紧紧皱眉,胃里很不舒服。
“退下吧。”皇帝道。他不想让凌青菀待的时候太长,因为时间一长,就会有非议。
凌青菀跪下行礼,准备告退。
“你的婚期,是在冬月初一吗?”皇帝问凌青菀。
凌青菀道是:“是冬月初一。”
“还有二十来天。”皇帝喃喃道,“倘或朕还有命的话,可以等你成亲了,给你封个一品诰命夫人。”
凌青菀想说什么,皇帝已经挥挥手,让她退下去。
凌青菀的话,只得咽了下去。
从宫里出来,凌青菀回了家。
她穿得很厚。
但是没甚作用。穿得越厚。体表的气流越是无法流通,更冷。
她屋子里烧了炕,依旧如此。晚上她睡在炕上,要彻底不息,才勉强睡得踏实。
尹太医多次替她取脉,很无奈告诉安檐说,凌青菀的病他闻所未闻。不敢贸然开方子。就离开了京城,回了同州。
“官家的病怎样了?”凌青菀回到家,景氏就会询问她。
景氏从来没见过皇帝。也没有进过皇宫,对她而言,皇帝和皇宫,都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
所以。她格外喜欢打听宫里的事。
凌青菀非常有耐心,捧着茶盏。慢慢跟她说起宫廷,还有皇帝的病情。
“......今天呕吐了一回,把宫人们都吓死了。”凌青菀说。
“伴君如伴虎,你在宫里定然是步步艰辛吧?”景氏心疼道。
凌青菀笑笑。道:“还好,娘,官家性格温和。况且我既不是朝臣,又不是宫女。他对我更是温和,也没那么艰难。”
景氏不再说什么。
她转移了话题,问起凌青菀:“这几天还冷吗?”
这些日子,家里一直在熬药给凌青菀,不过凌青菀总是趁着丫鬟们不在跟前,偷偷倒掉。
现在是十月上旬,天气晴好的时候,骄阳温暖,恢复了几个深秋的暖意,并无寒风猎猎。
“好多了。”凌青菀这样说。她的情况,既没有好也没有坏,比较稳定,就是寒冷。
凌青菀想到了石庭,想到他和自己一样不对劲,就是不知道他的病如何。
前几天凌青菀跟安檐去看他时,他病得非常重。这几天凌青菀进宫,其他太医都在,唯独没有石庭。
她们母女俩说着话,丫鬟说石庭来了。
真是不经念,凌青菀心想。这才刚刚想到了石庭,他就来了。
景氏笑道:“好些日子不见石官人。当初你大嫂怀孕时,也是他帮着安胎......”
凌青菀笑笑。
景氏让丫鬟请石庭进来。
很快,石庭就闲步进了凌家的正院。
石庭的病情没有丝毫的好转,所以他脸色惨白。他是男人,又不能涂脂抹粉,有点遮掩不住。
“石官人,你这是怎么了?”景氏被吓到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看得出石庭情况不佳。
“没事,太太。我一到冬天,就气血稀薄,没什么颜色。”石庭笑着说。
只是,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没什么力气,让景氏对他的话产生了质疑。
石庭不多说什么,将一个包袱递给凌青菀,说:“听闻凌姑娘最近身子也不爽利,我配了些药,希望能有点用。”
景氏很感激,让凌青菀收下:“太医也给她瞧了,她也是气虚。石官人胳膊受伤,还给她配药,太客气了。”
“应该的。”石庭道,“这些日子,都是凌姑娘替我御前当差。”
景氏就没有多想。
石庭放下包袱,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起身要告辞:“太太,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叨扰。”
景氏就没有挽留他。
“改在过来坐坐。”景氏说。
那边,乳娘说元娘醒了,正在哭呢,景氏就抱孙女去了。
凌青菀拿着石庭给她的包袱,起身送石庭。
“东西怎么用,什么时候时候用,我都写得清楚,你切莫弄错了!”石庭低声对凌青菀道,“早日好起来。”
“什么意思啊?”凌青菀追问他,她还以为真的是药。
“你打开包袱,就知道了。”石庭有气无力说道,“回去吧。”
凌青菀仍是将他送到了垂花门口。
送走了石庭,凌青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打开石庭给她的小包袱,里面是个紫檀木雕花匣子。
匣子不大,和首饰匣子差不多。
等凌青菀再打开匣子的时候,愣住了。
***(未完待续)
第225章 病愈
第225章病愈
石庭借口送药,给了凌青菀一个匣子。
凌青菀打开匣子,最上面是个罗盘。她看到罗盘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
她知道《王氏医存》里的巫医之术,需要用到罗盘,可惜她从来不会用,只是之前见王七郎摆弄过几次。
这个罗盘,就是王七郎惯用的。
王七郎从来不肯给她。
“怎么把这个送给我?”凌青菀心头讶然。
这个罗盘有了些年月,看上去破旧不堪,似摇摇欲坠。黑色木头的边框,已经残破多处,裂痕累累,却不影响它的效果;上面的指针,似乎也生锈了,甚至断了小半截,歪歪斜斜的,看上去随时要折断。
罗盘上的字,也是模模糊糊的,勉强能看清。凌青菀每一个都认识,偏偏不解其意。
凌青菀小心翼翼拿出来,生怕它在自己手里散了架。
拿出罗盘,匣子的底下还有好几样的东西:两面铜镜,有点生锈了,镜面全是划痕,看不出清晰的人影;
一把桃木小剑,却是新刻的,尚有新木的气息;
两个玉器,坐在椭圆形,穿了墨色的绳子,玉器上都刻了古怪的符咒,似从泥土里刚刚挖出来,没有洗干净,可是凌青菀用手去抠,那泥土却是映在玉石里的,根本不是泥土;
两个木牌,同样的陈旧,同样的开裂,似乎不小心就要裂成好几块。
匣子的最下面,是四张黄纸画成的符咒。这是新的,和桃木小剑一样。
符咒下面。还有一张纸。
这是一封信,石庭亲手写的,是王七郎的笔记,具体介绍这些东西如何用。
每个物件背后,又有小纸片,标注了具体的方位。比如其中一把铜镜,后面写着“兑辛”;另一把铜镜。后面标注了“兑庚”。
凌青菀知道。庚辛属金,都在正西方向。
石庭希望她可以把两把铜镜挂在正西方向,应对兑位。那是金相。
每一样,石庭都标注得很清楚。
这是个一个法阵。
凌青菀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法阵,心里有点敬畏,看着这么一堆东西。半晌没有动手。
好半天,她把石庭的信和物件仔细看了数遍。自己演示一遍,将罗盘上对应的方位找出来,确定无误之后,她才照石庭标注的。将这些法器一一放在对应的位置。
没一个都不能有任何差错。
布阵之后,凌青菀不知道这个阵法有什么用。但是,她想石庭不会再害她的。
这点信任。她还是能给石庭。
“我摆放的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不能动。听到不曾?”凌青菀非常严肃的叮嘱丫鬟们。
丫鬟都道是。
凌青菀还反复检查数次,看看自己是否有弄错。最后确定没有什么误解的地方,凌青菀这才放心。
“我摆放的这些东西,稍微改变,你们全部不要活了!”凌青菀又严肃警告了好几遍。
丫鬟们全部道是,个个小心翼翼,没人敢碰她的东西。
接下来七八天,凌青菀隔两天就要出入一趟宫门,她也没有再见到石庭。
“石庭呢?”凌青菀也跟安檐打听,“他是不是病重了?你能去看看他吗?”
“他离京了。”安檐道,“他好像有点要事,去趟杭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他倒是清楚。
凌青菀看了眼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太医院的院丞,既然要离京,自然要告假。他一告假,我就知道了。”安檐道。
凌青菀不再多问。
安檐要么说的是实话,要么不打算告诉她,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当然,石庭已经离京,这大概是真的,安檐没必要撒谎。
既然他离京了,凌青菀就没有去昭池坊找他。
十月中旬这段日子,天气倏然晴朗,一连七八天都是温暖干燥,日光照在身上,能让人浑身暖融融的。
夜里,凌青菀还睡在烧得烈烈的炕上,却破天荒的热醒了,浑身是汗,手脚都发烫。
她坐起来,茫然半晌。
她的手心、脚心,没了前些日子怎么都捂不暖的冰凉,干燥暖和。
她的后背,全是汗水,中衣都湿透了。
凌青菀喊了值夜的丫鬟,让她们去弄点热水,让她擦拭身子。
冬夜仍是寒凉的。
凌青菀下炕,接触到新鲜的空气,也感觉有寒意直直涌上来,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些寒意可怕,反而很舒爽,将她身上的燥热都带走。
将身上的汗水擦拭之后,凌青菀合衣躺下。
炕上的炭火已经去了,但是余温让她燥热不堪,实在无法入睡。
凌青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让丫鬟重新把床铺好。
“姑娘,这被窝里冷,婢子先给您捂捂。”丫鬟说。
凌青菀说:“不用了,你们去睡吧,灌个汤婆子给我就好了。”
丫鬟们果然用热水灌了个汤婆子给凌青菀,放到她被窝里。
凌青菀重新躺下。
石庭给她的那些法器,其中一个玉佩,是挂在账顶的。
凌青菀睡下之后,望着那账顶,镌刻着古文的玉佩,有些神秘莫测,令她心里有点异样。
“我的病症,不过七八天就突然好了,应该是这个阵法的作用。”凌青菀心想,“不知石庭他的病好了不曾?”
凌青菀想到,石庭既然有法子能治好她,自然也能自治。
可是,他又离京了。
这一点反而叫凌青菀心里不踏实。
“他病得那么重,却要离京,是什么缘故?”凌青菀想,“是去治病吗?”
她猜不透。
巫医是种古老又神秘的玄学。失传上千年,并非偶然的,是因为太难了,而且限制太深。石庭能学会,凌青菀却无法明了。
“前几天,我就感觉舒服多了,白天夜晚都没有那么难熬。如今看来。是真的好了。”凌青菀又想。
她的病。既然可以通过巫医阵法治好,说明是心里的病,并非身体上的疾痛。
而精神上的病。也是很难理解的。
医学上的祝由科,凌青菀也很薄弱,学得不精通。
石庭却擅长。
是他治好了凌青菀。
凌青菀躺在冰凉的被窝里,在汤婆子的帮助下。一会儿被窝就暖融融的,柔软细腻。她重新进去了梦乡。
早起的时候,她去景氏那边用早膳,景氏瞧见了她,笑着问道:“过来。我瞧瞧是不是抹了胭脂?”
凌青菀的肌肤,莹润白皙,面颊有点鲜艳的红。是从肌肤里透出来的,很健康的模样。
她就笑着走到了景氏身边。
景氏摸了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笑道:“可算好了些,人瞧着都不一样了。前些日子像霜打的花,我看着都犯愁。”
“我已经完全好了,娘!”凌青菀笑道。
景氏就舒了口气。
看凌青菀的样子,的确是完全好了。
凌青菀终于体会到了皇帝说生病时日子难捱。她好了之后,很想亲自感谢石庭。
可惜石庭不知去向。
她没有见到石庭,不知他的病是否好转,又隐约感觉自己痊愈得不太正常,心里越发不安。
“你能找到石庭吗?”凌青菀就问安檐,“他的病情如何了?”
“我找不到,他说他去了杭州,我却是不知他的去向。”安檐说。
他似乎很不想谈及这件事。
安檐对石庭,从前也多有忌惮,但是他不会那么讳莫如深。
石庭肯定出了什么事!
安檐也肯定知道!
他们却约好了,瞒着凌青菀。
如此想来,凌青菀心里更加不安了。
她还特意跑到了昭池坊,想去找石庭。不成想,石府大门紧闭。
凌青菀瞧了半晌的门,小厮才来开门,对凌青菀说:“我们家五少爷回了趟老家,要过完年才回来。”
凌青菀更是蹙眉。她叹了口气,心里更是不安。她总觉得自己的病好得蹊跷,而石庭离京更是蹊跷。
她自从重生成了凌青菀,还是第一次这样为石庭牵肠挂肚。石庭治好了她,自己却不知踪迹,这叫凌青菀格外不安。
到了十月二十,离凌青菀和安檐的婚期更近了。
还有十天!
这天早上,突然就下雪了。
大雪纷纷扬扬,不过片刻的功夫,屋脊树梢处处白皑皑的,地上也覆盖了一层白纱。
虬枝上挂着晶莹的雪,是盛绽的梨花。
雪越下越大,中午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
凌青城突然回家,对景氏道:“娘,姨父找了我,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我三月初一之前赶到扬州即可。”
这么说来,可以留在家里过年了。
景氏很高兴。
凌青菀听了也很开心。
“去告诉七娘,让她也高兴高兴。”景氏道。比起凌青菀母女,陈七娘更想留凌青城在京里过年。
凌青城嗯了声,冒雪回了自己的院子。
景氏心情极好。
凌青菀和蕊娘跟在她身边,正在做着针线。
一直在外头玩的凌青桐,却在这个时候跑回了家,很激动对景氏和凌青菀说:“娘,二姐,出事了!”
他全身都是雪,头发和眉毛都白着。
可能是跑得太快了,出了身汗,于是在雪的映衬下,他头上冒的热气,突然有点像薄雾。
景氏一下子就慌了,连忙站起来问:“出了何事?”
***(未完待续)
第226章 尘埃落定
第226章尘埃落定
四弟凌青桐急匆匆的跑进来,跟景氏和凌青菀说出事了,凌青菀还好,景氏魂吓掉了一半。
“出了何事?”景氏现在最怕出事了。
“皇太后驾崩了(注1),街上都在传。”凌青桐急匆匆道。
他神色焦虑。
景氏震惊:“什么时候的事啊?”
凌青菀也很惊讶。她既惊讶皇太后驾崩,也惊讶凌青桐的焦虑。
她不知道凌青桐这么急躁担忧是为什么。
“就刚才!”凌青桐说,然后他对景氏道,“娘,您这些日子不要出门,哪里都不要去!”
景氏回神,不明所以。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景氏问凌青桐,“怎么突然这样说话?”
凌青桐却不解释,他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立马明白了。
只怕是上辈子太后驾崩之后,景氏的寿命也到了尽头。
上次,凌青桐说那是十年后的事情。
现在才过了两年!
凌青菀也莫名慌了下。
这么一慌,连太后驾崩这么大的喜事,都被她暂时搁置在一旁。
她寻了个借口,把凌青桐从母亲的屋子里带出来,姐弟俩去凌青菀的院子里说话。
“是不是娘?”凌青菀开门见山,问凌青桐。
凌青桐点头,说:“太后驾崩没过多久,国孝尚未结束,娘就去世了。只是,那是很久之后的事,太后怎么会现在驾崩呢?”
凌青桐重生之后的生活。面目全非,完全的面目全非。
一切都改变了。
之前也有改变,却没有变得这么厉害!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重活了一回,还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自从救了念如,就变了。
前世,皇帝也要等到五年后才驾崩,他过继了越王的儿子。将一岁的孩子封为太子。而不是准备禅位给越王。
因为小皇帝才一岁,太皇太后王氏垂帘听政三年,这才去世。将辅政大权交给了安檐。
那时候,已经是十年后,安檐军功卓越,成了禁军殿前司都点检。权倾朝野。
现在呢,安檐还是禁军侍卫司的副都指挥使。没什么军功,而且皇帝尚未去世。
越王也没有儿子。
凌青桐捶了捶脑袋,头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呢?
“没事,没事的。”凌青菀声音嗡嗡的。她拉住凌青桐的手。似乎想宽慰他,可惜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熟悉的生活已经变了,唯有用力走下去。
“娘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擅长医术!”凌青菀对凌青桐道。
凌青桐眼眸大亮,颓废的神色消失殆尽。道:“对对,二姐你医术那么好!”
前世的凌青菀,并不擅长医术。可是今生,她是能以白衣之身,进宫给皇帝看病的神医!
前不久大嫂差点大暴出血,都是凌青菀将其压制住的。
“嗯。”凌青菀微笑,“你别担心。再说,你不是说娘病了好些日子,才病势的吗?你瞧,她现在好得很呢。”
凌青桐颔首。
“大哥要去扬州,让娘别去。”凌青桐又对凌青菀道,“万一路上有事呢?”
前世,也没有凌青城提前去扬州做知府这件事,更没有陈七娘娘家暴富这件事。
似乎是某个地方改变了,一切都会变了。
远去千里,路上遇到剪径的土匪,也是性命难保,所以还在住在京里安全。
“我知道。”凌青菀道,“大嫂和孩子们,都不能车马劳顿。他们不去,娘怎么可能去呢?我来劝说大嫂,她不会去的。”
凌青桐慢慢点头。
姐弟俩说完话,又回到了景氏身边。
外院的管事,正在找景氏说话,说太后娘娘驾崩的事。
凌家虽然落寞,也是贵族之一。太后驾崩了,他们亦需要哭丧。
“太后是辰时去世的。”见凌青菀回来,景氏对她说。
就是一个时辰之前。
凌青菀见景氏气色红润健康,没有半点病相,心就从景氏身上收了回来。
她这个时候,才感觉一丝畅快淋漓。她知道是皇帝下手的,皇帝终于亲手替卢珃报仇了,他此生无憾。
凌青菀心潮起伏。
只是不知道,皇帝是如何能将太后杀死的。
太后在后宫盘踞几十年,能下手杀了她,非太后的亲信不可。
凌青菀只要知道太后去世了就好,其他的,她也不太在意。太后是怎么死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过,太后驾崩,臣民缟素,普通百姓停止宴乐婚嫁二十七日,官员门第则是百天。
凌青菀和安檐的婚期,必须往后挪了,冬月初一嫁不成了。
安檐只怕要失望了。
凌青菀也感觉很失望。
她也想早点和安檐成亲,将自己的终身定下来。既不能,她颇为遗憾。
外头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将小径严严密密盖住。
凌青城也回来了。
“娘,太后娘娘崩了。”凌青城也落了满身的雪,一边解下斗笠,一边告诉景氏道。
景氏已经知晓了,道:“桐儿刚说了。”
凌青城转身离开,去告诉陈七娘。
凌青菀和凌青桐姐弟俩却一直守在景氏身边,和蕊娘玩。
凌青桐玩得很开心,凌青菀却心不在焉,她在想安檐。
她不知道安檐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不过,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安檐应该没空来找凌青菀的。
皇太后驾崩这件事,还没有到哭丧的时候,暂时和凌家还没有关系。
凌青菀一整日还留在她母亲的院子。
她心神不宁。
晚膳之后,景氏正院的屋檐下点了灯笼。放出橘黄色的淡光。光束中,可以看到鹅毛大雪纷飞,似绿杨飞絮。
凌青菀批了景氏寻给她的风氅,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灯下,心里百感交集。
太后去世了!
她想到了这点,凌青菀非常的快意、欣喜!
转而,她又想到卢珃为了替卢玉报仇。在宫里杀了十名高品宫妃。那么那些宫妃的家人。他们面对卢珃的去世,是否同样高兴?
“要是当年我们没有进京......”凌青菀突然这样想。
假如当年她们姊妹没有进京,她们现在还活着吗?
姐姐应该会依约嫁给王四郎。卢玉在家里谨小慎微熬几年,也会时常去王家做客。
兴许,她还是会遇到王七郎。
不过,姊妹俩嫁给兄弟俩。说出去不太好听,所以她未必能嫁给王七郎。
但是。卢珃的一生,会快活很多,那个时常翻越他们家院墙的王家男儿,应该会很疼她。将她捧在掌心,和她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凌青菀一脸的泪。
只是。她不会遇到安檐......
“姑娘,您怎么了?”丫鬟问凌青菀。
凌青菀摇摇头。将眼泪敛去。
她梳洗之后,躺下床上,又想起了很多事,都是关于卢珃的。
凌青菀跟自己说,她是没有轮回的人,不可能再遇到卢珃了。她没有亲手替卢珃报仇,因为皇帝也需要这个结果,他需要亲自报仇,才能完结他和卢珃的感情。
但愿他能在轮回里找到卢珃;愿他们能在最初的年华里找到对方,没有遗憾,没有病痛,没有生与死的阻碍。
“而我呢?”凌青菀心想,“我和安檐是没有来生的,只能把这辈子过好。”
她这么下着决心。
太后去世了,凌青菀重生之后最大的盼望实现了,往后她只需要和安檐过些平淡的日子即可。
她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成想,半夜的时候,盛京城里的钟全部响了起来,钟声响彻寒夜,惊醒了所有人。
凌青菀猛然惊醒。
听到这钟声,她的眼泪突然似决堤:皇帝驾崩了!
这是皇帝驾崩的丧钟!
太后驾崩还没有一天,皇帝就驾崩了。
“他自幼病痛,没享受过世间的繁华,被迫推上皇位,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解脱了。”凌青菀心想。
她再也没有睡着,睁大眼睛直到天亮。
凌青菀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
丧钟久久不歇,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
她想,结束了。
太后是怎么死的,凌青菀没有兴趣。朝政大事,不能她能操心到的。而皇帝是怎么死的,她是知晓,他是病势。
但是抛去这些,都结束了。
她作为卢玉的那辈子,随着卢珃仇家、卢珃爱人的去世,应该都结束了。
她已经没有牵挂了。
以后,她只是凌青菀了。
想到这里,好似要和卢珃彻底割开,凌青菀心如刀绞,她的眼泪又涌上来。
***(未完待续)
ps:注1:我知道“驾崩”是死的最高等级称谓,以前一直以为,只有皇帝的死才可以称为“驾崩”,太后啊皇后啊等称为“薨”。今天写到这里,怕自己记得不清楚,特意去查下,才知道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帝等人的死,都要称为“崩”。
史料记载的太后驾崩,是这样用词的:“太祖皇后宋氏,太宗至道元年四月二十八日崩,帝出次,素服举哀,辍朝五日。”
可现在的影视剧里,太后的死普遍称为“薨”,这是错误的。怕大家下意识把错误的当成正确的,所以标注下。
第227章 各自的安排
第228章放下
一件肯定会让凌青菀高兴的事?
凌青菀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一定会让她开心。
此前,所有的事对于她而言,都有点事不关己,她没有特别期待的,除了和安檐成亲之外。
可是,因为国丧,他们的婚事往后推了,不可能再更改。那么,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而安檐素来沉稳,他突然这样说话,让凌青菀很是好奇。
“是石庭回来了吗?”凌青菀猛然灵光一闪,问安檐。
安檐微愣。
他眼眸微敛,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是忌讳。
凌青菀不解看着他。
“不是。”安檐沉默一瞬,才回答凌青菀,“我不知他去了哪里,暂时也没有他的消息。怎么,你很担心他吗?”
“是啊。”凌青菀坦言道,“他送了好些法器给我,治好了我的病,可是他自己病得更重,我不知道他治好自己没有。他倏然间失踪了,我心里如何落忍?”
“他那么大的人,能照顾好自己!”安檐道。
他这句话说得很冷硬。
他好似不想凌青菀问半句石庭的事。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凌青菀很难相信一个人突然变得强势,所以她心里明白,不是安檐变得冷漠,而是石庭出事了!
安檐知道石庭出事了,甚至石庭离京,估计安檐也帮忙了。如今看来,是他们俩约定好了,都瞒住凌青菀。
在他们的计划里,安檐做恶人。用粗暴的态度来阻止凌青菀的盘问。
想到这里,凌青菀心里更是一团乱麻。
这不是吉利的征兆。
虽然和石庭没了爱情,凌青菀仍是希望他活着,至少不想他因为救她而死。
安檐不肯说,凌青菀知道问不出什么,就不再追问。两人沉默着,寒风从他们身边吹过。两人的衣襟都随风缱绻。悉悉索索的。
“......你原本要告诉我什么?”须臾,凌青菀先开口,问安檐。
她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去找石庭,不告诉安檐,所有她没有抓住安檐的话锋不放,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可以皇陵祭拜你姐姐。”安檐道。
凌青菀微怔。
“真的?”她声音情不自禁哽咽住了。重生这么久。她一直想去祭拜卢珃,只可惜她无法进入皇陵。
皇陵不在京里。而且不是平常人就能进去的。
从前,安家也没法子让她去皇陵祭拜,所以凌青菀从来没提过这话。
只是她心里总是很遗憾,想去给卢珃上柱香。
这话她没有提过。安檐却已经知道了,凌青菀很是感动。
“自然了。”安檐唇角也有了些笑意,“你跟姨母说一声。过几天就可以启程。不过,我只怕是没空陪你......”
他刚刚升了高位。满朝的人都觉得他能力不足堪当如此大任,无人服气!
所以,收服人心是他目前的紧要任务,他着实抽不开身离京。新帝登基,孝期未过,京里有很多事,都需要安檐忙碌。
“不妨事的!”凌青菀异常兴奋,道,“莲生陪着我去,她能保护我!”
而且,不止是莲生,安檐肯定还会派其他得力的下属跟着凌青菀。
所以,凌青菀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她也的确不太担心。
“嗯。”安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安檐走后,凌青菀独坐沉思,思考怎么跟她母亲提及这件事。
她要离京去黄陵,来回大概需要二十多天。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离家二十多天,没有足够的理由,是打发不过去的。
她母亲也会担心。
用什么理由好呢?
凌青菀想了半晌,都觉得理由不够好。她烦恼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想到足够合适的理由。
第二天傍晚,安檐又来了。
晚夕瑰丽,似锦缎披降在安檐的周身,他玄色盔甲泛出几分柔和,将他的煞气敛去。
安檐进来,对景氏道:“姨母,我最近有个朋友,说可以帮我买到便宜的田庄,我自己抽不开身,能否让菀儿去帮我看看?
姨母放心,我会派侍卫司最得力的将士陪着菀儿去,这一路不会有什么风险,能将她平安带回来。”
景氏微讶。
她的吃惊中,也带着几分高兴。安檐这样信任凌青菀,什么都想到她,在景氏看来是很好的事。
不过,凌青菀到底还不是安檐的妻子,现在去帮他置办田庄,是不太合适的。而且,这些事应该是家里的管事去办,绝非女主人。
“她懂什么,别误了你的事。”景氏道,“派个得力的管事去,也是一样的。”
“娘,我想去!”凌青菀道,“这些事,我一点也不懂,去学学。我也想出去玩玩。”
景氏听到这话,心头微动。
她想到自己家的门第落魄,小家小业,没什么能教孩子的。凌青菀以后要嫁到安家,而安家现在权倾朝野,安檐更是在兄弟中最有出息的,兴许他们就要支撑门庭,凌青菀不事事精通,管事的下人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凌青菀嫁给安檐,原本就是高攀了。
景氏想到这里,以为安檐是趁机想让凌青菀去见识一番,以后这些事不用出门也能知道,就足够震慑下人的。
“你还跟孩子似的!”景氏笑着,语气已经松软了很多,“娘是怕你误了檐儿的事。”
“不会误事的,姨母。”安檐道,“她不过是坐纛旗,不需要真的去交涉。”
“娘,您就让我去吧。”凌青菀也求。
景氏道:“既然这样。你可要多留几个心眼。”
凌青菀大喜。
景氏少不得又叮嘱几句。
“后天就动身,我派人一路照顾。”安檐道,“姨母可以放心,不会有事的。”
景氏道:“你办事,姨母最放心的。”
天色渐晚,暮野四合,景氏留安檐用晚膳。
可是。安檐晚上还有其他事。就不肯多留,起身告辞了。
凌青菀送他到垂花门口。
天色已经黑了,丫鬟提着灯笼跟在前头。凌青菀和安檐走得很慢。
“多谢你,我正愁没借口呢。”凌青菀对安檐道。
“我想着你应该没有借口,才想了法子。”安檐道。
凌青菀就叹了口气。
作为儿女,上头有母亲、有兄嫂。很是不便。要是嫁给了安檐,随便一个借口就能出门。
“我回去了。”安檐悄悄拉了下她的手。低声道,“天这样冷,你夜里睡觉要踏实些,别冻了。”
凌青菀嗯了声。
她目送安檐离开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两天后,她准备起身,往皇陵去祭拜卢珃。
到了皇陵。她还以为自己会哭晕在卢珃的墓前,会特别难过。不成想看到卢珃的墓碑。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她姐姐的归途,就在这里。
“姐姐,我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了。我不是要忘却你,只是怕你放不下我,误了你的轮回。”凌青菀跪在卢珃的墓前,轻声对她说,“你能投胎转世,但愿你能投身到好人家,有家人护着你,哪怕清贫些也无所谓。
我已经有了很好的归宿,你要放下我,姐姐,我也要放下你。我们再也不姓卢了,这是最大的好事!”
她给卢珃磕头。
她离开的时候,似乎感觉有风轻轻从她耳边吹风,轻柔温和,似卢珃平日里抚摸她的手。
凌青菀想,假如卢珃有知,她一定会欣慰。
她作为卢玉的那辈子,已经到了尾声。
现在,她还放不下石庭。倘或石庭为了救她而病势,她一定会会内疚。他已经给了她第二次的生命,没必要再为她而牺牲。
从皇陵回来,遇到了下雪。
暴雪封路,凌青菀耽误了好几天,直到腊月才赶到京里。
景氏见她回来,很是高兴,转头又责备她:“娘担心受怕,你可算回来了!”
凌青菀扑到了景氏的怀里,搂着景氏的脖子,低低叫娘。
景氏就笑了:“你这孩子,越大越爱撒娇!”
凌青菀出门一个月,她回来之后,陈七娘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晚膳之后,婆媳姑嫂几个一处说话,说到了新帝,就提到了纪王府。
“你姑姑被封了成国夫人,祯娘封了长公主。”景氏对凌青菀说,“纪王和三个太尉依旧是原来的爵位。”
新帝登基之后,他的父兄没有任何封赏,还是原来的;但是,他母亲封了一品诰命夫人,他姐姐封了长公主。这一切,都符合礼制。
“真的?”凌青菀很高兴,“祯娘什么时候开府?”
“户部已经在建了,估计年后就能开府。”景氏笑道,“昨天,官家还召了你大哥进宫呢。”
“官家怎么说?”凌青菀问,“是不是要把大哥留在京里当官?”
景氏和陈七娘都笑了。
“没有,还是让你大哥去扬州。”景氏道,“我们都觉得扬州好,去扬州做知府,对你大哥的前途更有利。不过,官家也问起了你。”
“问我?”凌青菀微讶,“问我什么?”
官家还是凌青菀表弟的时候,跟凌青菀也不是特别亲,不过是逢年过节见见面。但是,他特别喜欢凌青菀,因为凌青菀长得很像纪王妃,就是官家的母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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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警言
第230章新帝
腊月的天,滴水成冰,一道寒风呼啸而过,差点将车帘掀起来,街上枯黄的叶子,只剩下半边,被带入了车厢里,飘落在车门口。
凌青菀俯身捡起来。
枯叶是冰的,上面还覆盖了一层薄霜。
那薄霜在凌青菀温暖的指尖,缓缓融化。
用油布包裹着的车厢,温暖舒适,此刻却也沁入半分寒意,让凌青菀一个哆嗦。
“主人,您又冷了吗?”莲生问。
自从凌青菀上次发病,安檐就让莲生格外小心,要仔细照料凌青菀。万一凌青菀旧疾复发,要及早告诉安檐。故而这方面,莲生特别仔细,凌青菀稍有不适,她就要询问。
“不冷。”凌青菀微微笑了笑。
这一句话,她又想到了石庭。
若不是石庭,她的病也不会好得那么快而彻底。可是,她到底是怎么好的,她不知道。
这是凌青菀心头挥之不去的疑团。
依着石庭的性格,他明知凌青菀会追根究底,自然会留下来解释清楚。假如他没有出事,他是不会贸然离京,一句话也不说明白的。
这件事,叫凌青菀耿耿于怀。
她没有当面跟石庭道谢,不知他的安危,心里就放不下。
马车滚滚而过,碾压着结冰的街道,发出清脆的响动,缓缓往皇城而去。
每次到了宫门口,凌青菀的心就特别踏实。她从来不怕,她不怕这宫里的任何人,任何事!
不管高攀不高攀,这里都曾经是她的家。有她姐姐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尽量这后宫勾心斗角,污秽不堪,甚至卢玉和卢珃丧命。
但是,每每看到这个地方,就会想起曾经和卢珃成长的光阴,心里总是明媚的。
那些光阴。比任何事都重要。
凌青菀在宫门口下了马车。
她跟着传太后懿旨的内侍进宫。将莲生留在宫外。她自己背着行医箱,脚步却很快,穿过长长的甬道。就到了内宫。
路上也有冰,泛出清冷的光,又添了一层寒意。
而后,凌青菀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太后的仁寿宫。冯氏封为太后之后,当即搬到了仁寿宫。
萧索的冬日。仁寿宫的宫殿高耸矗立,威严坚毅。天际青灰色的云,低低压在宫殿的屋顶,让仁寿宫不见了往日的巍峨。反而有点狰狞恐怖。
凌青菀打了个寒战。
她觉得冷。
整了整心绪,凌青菀随着内侍,进了仁寿宫。
刚刚踏入仁寿宫的正殿。凌青菀就闻到了一股子幽淡的香气。香气很沉,有些像迷迭香。又不太同,比迷迭香的味道沉淳得多。
她对香料知之甚少,所以一时不明是什么味道。
凌青菀仔细看了看四周站了宫女,她们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中毒的迹象,凌青菀就放心了。
“凌姑娘,太后娘娘在内殿。”内侍对凌青菀道。他笑着和煦的笑,恭敬异常将凌青菀领到了内殿。
凌青菀觉得内侍的态度很奇怪。
而后,她又想到,现如今皇帝年幼,安氏父子一文一武把持朝廷,凌青菀哪怕不是安檐的未婚妻子,也是安家的亲戚,内侍巴结她,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想着,凌青菀反而安心了些。
“孝宗与其说把皇位给了族弟,不如说把江山给了安家!”凌青菀突然想到这一点。
在孝宗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里,最先给他温暖和关切的,不是卢珃,不是汝宁长公主,而是他的恩师安肃。
孝宗长大了,登基了,他有了爱情,有了牵挂,甚至怕安肃植党营私而防备安肃。但是,他临终前,一定想到自己那一生,身边的一切的感情都是薄凉的,包括他深爱的卢珃。
唯一对他深情且忠诚的,只有他的恩师安肃了。
不管是他身为不得宠的皇子,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视他如一的,只有安肃。
安肃让孝宗感受到了父爱,那是他一生所缺失的,安肃弥补上了。
无奈安肃不姓赵。
孝宗根本不怕安家谋位,或者说,他不在乎。
孝宗不在乎传承,他更不在乎安氏父子权倾朝野之后是否篡位,反正孝宗自己没有儿子。
关于孝宗没有儿子这件事,孝宗自己更不在乎,他自己就是靠运气才做了皇帝,所以以后血脉流传到了哪里,有没有人供奉他,他无所谓。
他若是在乎这些,他就会趁着自己身体还行的时候多宠幸几名妃子,留下龙种,而不是任由那么多佳丽老死宫中;或者他过继侄儿,亦或禅位给和他血脉最近的越王,而不是堂弟赵祎了。
仔细想了想,孝宗真是个奇怪的人,他和常人不太一样!
他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很轻,包括他的皇位;但是,他又把卢珃看得特别重,为了卢珃,他甚至守住了对卢珃的忠贞。
凌青菀不知不觉竟然有点走神。
她走神的功夫,已经跟着内侍进了内殿。
冯太后半坐在榻上,穿着一件外裳,头发都没有梳,很随意的样子。
她满头浓密的青丝泻下,似一道墨瀑,缱绻在她的周身。在墨丝的映衬之下,她的眸子更加浓郁乌黑。
凌青菀先瞥了眼她,见她有点病容,却不是特别严重,只是有点心火,凌青菀这才安心跪下,先给冯太后行礼:“太后娘娘千秋。”
冯太后却半晌都不让凌青菀起身,任由凌青菀跪着。
内殿里寂静无声。
凌青菀跪在那里,双膝贴着地面。地下烧了地龙,地面温暖。那些暖流几乎能顺着凌青菀的膝盖,爬满她的周身,她却打了个寒战。
“太后娘娘千秋!”凌青菀加大了声音。重新说了一遍。
“你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冯太后终于说话了,仍不是让凌青菀起身,反而是要她抬脸供太后打量。
凌青菀纤长的手指有点发僵,她紧紧攥了头,没有抬头,继续道:“太后娘娘千秋!”
屋子里又是一静。
凌青菀这么强势。冯太后大概没有想到的。好半晌。凌青菀听到冯太后冷哼道:“凌姑娘架子颇大,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太后娘娘,民女跪着已经多时。给娘娘道千秋!”凌青菀道。她的声音温软轻柔,带着几分笑意,轻软绵柔。
但是她的意思,像刀子般锋利!
太后说她架子大。她丝毫不在意,也不接话。继续给太后道千秋,逼迫太后退让,让她起身。
冯太后第一次碰到这么大胆的姑娘,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无礼张狂。当即倒吸一口气,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民女不敢!”凌青菀依旧低垂着脑袋,柔声道。
她的声音虽然绵柔。却已经没有了半分恭敬。
而后,她听到有宫女低声在太后耳边说话。应该是想让太后退步,先请凌青菀起身,免得得罪安家。
果然,凌青菀听到太后冷嘲道:“安家?哼,她是安家什么人?定亲就婚姻即成,可又能如何?别说没嫁过去,就算嫁过去了,不能被休弃吗?安家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太后这话说得冷傲,而且声音有点大,似乎是说给凌青菀听的。
她在警告凌青菀,让凌青菀服软。
可是,凌青菀已经跪了半天,她若是再服软,也不能更软了。
难道抬起头,被太后像打量低等贱婢一样打量她吗?
沉吟片刻,凌青菀决定还是保持现在这样。
她准备说点什么,却见到了脚步声。
“官家驾到。”有宫人唱喏。
须臾,凌青菀听到了帘栊摆动的声音,有轻盈的脚步踏入内殿。
“咦,这是谁犯了错,母后怎么要罚她?”凌青菀听到皇帝如是说。
凌青菀跪着,头颅低垂,皇帝没有看到她的面容,光凭背影,一时间就没有认出是凌青菀。
太后笑了笑,起身迎了皇帝,让皇帝坐到了自己身边,现在对皇帝道:“官家不知晓,此女很是刁钻,不敬重哀家!”
“吾皇万岁。”等太后的话一说完,凌青菀就开口道。
官家就有点吃惊,问:“二姐姐?”他的声音幼嫩,仍是孩子,一团稚气。
他还没有到换声的年纪。
“官家,正是民女。”凌青菀道。
“快起身!”官家立马道,很心疼的样子,加重语气又说了句,“快平身,二姐姐!”
孩子的声音,轻柔和软,是羽翼滑过心头。
凌青菀站起身。她瞥了眼冯太后,冯太后的脸上,有了几分隐晦与不悦。
冯太后拉住了皇帝的手,不看站起身的凌青菀,对皇帝道:“官家,君臣之间不可失了了分寸!凌姑娘从前是官家的表姐,如今可是臣女,官家岂能如此亲切称呼她?”
她美眸乌黑浓郁,满满的都是关切与和蔼。
官家歪了脑袋,想了想说:“也对。”
冯太后唇角就微翘,心里很愉悦。
到底只是十二岁的孩子,很听话。
“......朕竟然忘了给二姐姐封赐!母后,您说给二姐姐封个长公主,如何?”皇帝问冯太后。
皇帝不过十二岁,天生的粉雕玉琢,模样十分可爱。他歪着脑袋,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带着天真与单纯,很容易掌控。
可他此语一出,冯太后脸色骤变,吓得半死,皇帝可是一诺千金啊,要是成真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冯太后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冯太后一时间瞠目结舌!
***(未完待续)
193.初到贵地,大叔紧追!
第231章计划
皇帝的话,让凌青菀差点笑出来。
冯太后想离间凌青菀和皇帝,觉得他们已经身份悬殊,不能再将凌青菀视为亲戚。
她以为皇帝会疏远凌青菀,不成想皇帝为了拉近这种拒绝,居然想封凌青菀为长公主。
当然,这不过是皇帝的一厢情愿,凌青菀不姓赵,没有皇家的血脉,是不可能封为长公主的。
饶是如此,凌青菀看到冯太后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仍是闪过几分笑意。
她跪得发酸的膝盖,也没那么疼了。
“官家,这万万不可!”好半晌,冯太后才回神,脸色微白对皇帝道,“凌姑娘并非宗室女,岂可封为长公主?这是要乱了血脉啊官家。”
皇帝听了,又思索了一下,然后道:“母后说得对,是朕疏忽了。那么,朕想......”
“官家,您如果乱了宗族血脉,要被天下人耻笑,也要愧对列祖列宗啊!”冯太后生怕皇帝再次说什么封赏凌青菀的话,当即堵住了他的话头。
“母后,朕再也不说了。”皇帝乖巧道。
他的乖巧,在冯太后看来很欣慰。这么听话又年幼的皇帝,让人放心。
“官家如此懂事,哀家也宽心了。”冯太后微笑着。
她情绪变化很大,导致她双颊泛红,没了之前的苍白,看上去颇有精神的样子。
“母亲,您请朕的二姐姐到宫里,是为什么?”皇帝又问。
这次,冯太后再也不去纠结二姐姐不姐姐等称呼了,直接无视。道:“哀家这些日子,总是心口疼。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开放用药,常不见好。
太医们说,凌姑娘医术好,先皇在世也多有夸奖她,从前的石院丞也颇为推崇她,所以哀家请她来问诊。”
冯太后提到了石庭。猛然间让凌青菀有点恍惚。
石庭离京的时间并不长。还有很多人记得他。
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让凌青菀迷惘。她一开始觉得好奇。现在多少有点迷茫,迷茫中也有浓浓的担忧。
凌青菀预感不太好。
“母后的身体还没有好起来?”皇帝关切道,“母后,朕明天给您侍疾。”
冯太后就笑了。
“官家的心意。哀家已是感激不尽,还是国事要紧。这不。哀家请了凌姑娘,她能照顾好哀家的病。”冯太后笑道。
“太后娘娘信任民女,民女给太后娘娘把脉。”凌青菀道。
凌青菀声音绵柔,十分纯良。
可是冯太后想起她方才的忤逆。就对她厌恶至极。
凌青菀是个什么东西,无非是仗着安家和皇帝,也敢这么不自量力。和太后作对!
冯太后在心里冷哼!
不过,冯太后也是失策。不知道凌青菀和皇帝关系如此好,更不知道皇帝如此维护凌青菀。
冯太后还以为,凌青菀只是皇帝的某个亲戚,跟众多亲戚一样,毫无瓜葛,可以像碾死蚂蚁一样轻易碾死她。
既然皇帝对她很亲昵,就有点难对付了。
冯太后总不能跟皇帝对着干。
如果不能换掉这孩童皇帝,往后的几十年,冯太后都需要和他和平相处,岂能因为凌青菀而让皇帝不快,毁了他们之间的这点假亲情?
冯太后对凌青菀仍是厌恶,但是她还是伸出手,给凌青菀诊脉,还特意说了句:“辛苦凌姑娘。”这话是说给皇帝听的。
皇帝依旧歪着头,很有兴趣的样子。
凌青菀就坐下来把脉。
良久之后,凌青菀对皇帝和太后道:“太后娘娘并无大碍。寒冬天冷,太后娘娘这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太暖了,心头有些蹙火。
民女开个方子,太后娘娘吃上五日,再将这地龙的火熄了五日,自然就痊愈了。”
冯太后听她说得轻巧,心想:“她看得倒是很准!”
凌青菀的诊断,和太医们如出一辙。太医们也是这样诊断的,认为太后有点上火,应该减去地龙的燥热,喝些清凉的药。
虽然凌青菀诊断正确,冯太后却不相信凌青菀。
冯太后请凌青菀看病,并非真的要凌青菀开放用药。她只是想趁着生病,把凌青菀叫到宫里,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看看能否寻个理由将她换掉,重新替安檐选个宗室女。
冯太后很喜欢安檐。
而冯太后也知道,安檐和凌青菀感情颇深。这个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安檐对这个未婚妻子很是迷恋。
这让冯太后不快。
冯太后十二岁进宫,一直在先前的王太后宫里做女官,身边见到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唯一能接触的男人,便是先皇孝宗。
可是,孝宗眼里只有卢皇后,多么天仙的妃子都难以入孝宗的眼,何况姿容中等的冯氏?
卢皇后是非常美艳的。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是满是的艳光,能把所有女人都比下去,让人情不自禁只看她。卢皇后的美艳,让每个人都黯然失色。
卢皇后却又和皇帝不和,对皇帝若即若离。这样虽然有点风险,但是一旦成功了挑起了皇帝的兴趣,就是长久的宠幸。
果然,皇帝对卢珃痴迷不已,以至于其他后妃都没有机会,冯氏更没有,虽然她曾奉王太后命在皇帝面前刻意表现,丝毫没有引起皇帝的兴趣,反而换来卢珃的打压。
冯太后今年二十五,正是女子似蜜桃成熟的年纪,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她也幻想男人的双手,带着炙热和粗粝,拂过她柔软的肌肤,引得她颤栗。
从前她不能想,如今孝宗去世。新帝年幼,冯太后完全可以垂帘听政,提拔她自己的父兄,来达到权倾朝野,到时候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能帮她做成此事的唯一人选,就是安檐!
冯太后想抓住安檐。
安檐非常高大。比一般男人都要高大很多。有些人觉得他四肢发达而无脑,冯太后也是这么想的。
她觉得安檐是个草莽,很容易被她收服。
孝宗祭祀的时候。冯太后多次看到安檐。他的胳膊粗壮结实,手指修长有力,被他抱住是种怎样的荡漾?
冯太后不敢多想,越想心里的花就开得越盛。怎么也收不回来。
现在,她就有点这种感觉。
每次看到安檐。冯太后夜里都睡不踏实,必然要做梦的!
她甚至想要独占安檐,对凌青菀颇为吃醋。
冯太后原本只是想见见凌青菀,顺便为难一下她。不打算吃凌青菀开的方子。
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就吃她的药方,然后再装病。说她谋害哀家!这个理由,足以让她满门抄斩。哀家不过是吃点苦头罢了。”冯太后心想。
冯太后一点也不在乎凌家是否被满门超斩,是否牵连无辜,她只需要凌青菀退出安檐的生命里!
这样,冯太后就可以独霸安檐。
到时候,她会替安檐选个她能掌控的妻子,身份高贵,听话懂事,冯太后甚至可以将她时常接到宫里,不让安檐碰她等。
冯太后想到这里,突然又心花怒放了。
“请凌姑娘赐药方吧。”冯太后笑道,声音温醇,一改方才的刻薄严肃。
同时,她看了眼皇帝。
正巧,皇帝也在场,可以做个人证。
“来人啊,端了笔墨纸砚给凌姑娘。”冯太后吩咐道。然后,冯太后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立马颔首,去端了笔墨过来。
冯太后又瞥了眼凌青菀,想看看凌青菀是否留意到她的小暗示。
但见凌青菀表情恬柔,没有上心的样子,安静垂首,冯太后就安心了。
凌青菀没有留意!
真是蠢,冯太后心想。
笔墨端上来,凌青菀坐下,开始写药方。
冯太后微笑。
这个药方,即将是凌青菀的死证!
不管凌青菀开什么药,冯太后都可以找人模仿她的笔迹,然后让人添一两味其他无关紧要却相克的药进去,再买通太医院和御药房的人,共同做个伪证,从此凌家就可以被灭族了。
冯太后对这个计划很放心,毕竟擅长模仿的书法高手遍地都是,冯太后自己就认识一位,曾经多次替王太后办事的。
另外,太医院和御药房的更是好买通。
没人敢得罪新太后。
哪怕将来安檐知晓了,那时候冯太后的羽翼也丰满了,安檐就不敢贸然为了个死去的女人和她撕破脸。
再说了,女人还不是很多?
男人都只看重权势,岂会在意个女人?
冯太后在心里筹划周密,却听到凌青菀对宫女道:“劳烦姑姑,再拿两张纸来。”
宫女不解,问:“凌姑娘是写坏了吗?”
“不是。”凌青菀眸光细柔,笑着说道,“民女头一回给太后娘娘开方子,怕不周到,故而想誊写两份,以后有了参照。
一式三份,太后娘娘自己留一份,官家御书房一份,太医院管太后娘娘脉案的太医一份。对了姑姑,太医院是哪位太医管着太后娘娘的脉案?”
凌青菀要写好三份,当面对清楚,三份是一模一样的。
然后,她要给皇帝一份,管太后脉案的太医一份,彼此确认无事,再去抓药。
等将来出了事,就不止凌青菀一个人的责任,还有皇帝和管太后脉案的太医。
冯太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自以为万无失一的计划,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败北,让她怒极攻心!
***(未完待续)
第231章 计划
第231章计划
皇帝的话,让凌青菀差点笑出来。
冯太后想离间凌青菀和皇帝,觉得他们已经身份悬殊,不能再将凌青菀视为亲戚。
她以为皇帝会疏远凌青菀,不成想皇帝为了拉近这种拒绝,居然想封凌青菀为长公主。
当然,这不过是皇帝的一厢情愿,凌青菀不姓赵,没有皇家的血脉,是不可能封为长公主的。
饶是如此,凌青菀看到冯太后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仍是闪过几分笑意。
她跪得发酸的膝盖,也没那么疼了。
“官家,这万万不可!”好半晌,冯太后才回神,脸色微白对皇帝道,“凌姑娘并非宗室女,岂可封为长公主?这是要乱了血脉啊官家。”
皇帝听了,又思索了一下,然后道:“母后说得对,是朕疏忽了。那么,朕想......”
“官家,您如果乱了宗族血脉,要被天下人耻笑,也要愧对列祖列宗啊!”冯太后生怕皇帝再次说什么封赏凌青菀的话,当即堵住了他的话头。
“母后,朕再也不说了。”皇帝乖巧道。
他的乖巧,在冯太后看来很欣慰。这么听话又年幼的皇帝,让人放心。
“官家如此懂事,哀家也宽心了。”冯太后微笑着。
她情绪变化很大,导致她双颊泛红,没了之前的苍白,看上去颇有精神的样子。
“母亲,您请朕的二姐姐到宫里,是为什么?”皇帝又问。
这次,冯太后再也不去纠结二姐姐不姐姐等称呼了,直接无视。道:“哀家这些日子,总是心口疼。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开放用药,常不见好。
太医们说,凌姑娘医术好,先皇在世也多有夸奖她,从前的石院丞也颇为推崇她,所以哀家请她来问诊。”
冯太后提到了石庭。猛然间让凌青菀有点恍惚。
石庭离京的时间并不长。还有很多人记得他。
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让凌青菀迷惘。她一开始觉得好奇。现在多少有点迷茫,迷茫中也有浓浓的担忧。
凌青菀预感不太好。
“母后的身体还没有好起来?”皇帝关切道,“母后,朕明天给您侍疾。”
冯太后就笑了。
“官家的心意。哀家已是感激不尽,还是国事要紧。这不。哀家请了凌姑娘,她能照顾好哀家的病。”冯太后笑道。
“太后娘娘信任民女,民女给太后娘娘把脉。”凌青菀道。
凌青菀声音绵柔,十分纯良。
可是冯太后想起她方才的忤逆。就对她厌恶至极。
凌青菀是个什么东西,无非是仗着安家和皇帝,也敢这么不自量力。和太后作对!
冯太后在心里冷哼!
不过,冯太后也是失策。不知道凌青菀和皇帝关系如此好,更不知道皇帝如此维护凌青菀。
冯太后还以为,凌青菀只是皇帝的某个亲戚,跟众多亲戚一样,毫无瓜葛,可以像碾死蚂蚁一样轻易碾死她。
既然皇帝对她很亲昵,就有点难对付了。
冯太后总不能跟皇帝对着干。
如果不能换掉这孩童皇帝,往后的几十年,冯太后都需要和他和平相处,岂能因为凌青菀而让皇帝不快,毁了他们之间的这点假亲情?
冯太后对凌青菀仍是厌恶,但是她还是伸出手,给凌青菀诊脉,还特意说了句:“辛苦凌姑娘。”这话是说给皇帝听的。
皇帝依旧歪着头,很有兴趣的样子。
凌青菀就坐下来把脉。
良久之后,凌青菀对皇帝和太后道:“太后娘娘并无大碍。寒冬天冷,太后娘娘这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太暖了,心头有些蹙火。
民女开个方子,太后娘娘吃上五日,再将这地龙的火熄了五日,自然就痊愈了。”
冯太后听她说得轻巧,心想:“她看得倒是很准!”
凌青菀的诊断,和太医们如出一辙。太医们也是这样诊断的,认为太后有点上火,应该减去地龙的燥热,喝些清凉的药。
虽然凌青菀诊断正确,冯太后却不相信凌青菀。
冯太后请凌青菀看病,并非真的要凌青菀开放用药。她只是想趁着生病,把凌青菀叫到宫里,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看看能否寻个理由将她换掉,重新替安檐选个宗室女。
冯太后很喜欢安檐。
而冯太后也知道,安檐和凌青菀感情颇深。这个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安檐对这个未婚妻子很是迷恋。
这让冯太后不快。
冯太后十二岁进宫,一直在先前的王太后宫里做女官,身边见到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唯一能接触的男人,便是先皇孝宗。
可是,孝宗眼里只有卢皇后,多么天仙的妃子都难以入孝宗的眼,何况姿容中等的冯氏?
卢皇后是非常美艳的。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是满是的艳光,能把所有女人都比下去,让人情不自禁只看她。卢皇后的美艳,让每个人都黯然失色。
卢皇后却又和皇帝不和,对皇帝若即若离。这样虽然有点风险,但是一旦成功了挑起了皇帝的兴趣,就是长久的宠幸。
果然,皇帝对卢珃痴迷不已,以至于其他后妃都没有机会,冯氏更没有,虽然她曾奉王太后命在皇帝面前刻意表现,丝毫没有引起皇帝的兴趣,反而换来卢珃的打压。
冯太后今年二十五,正是女子似蜜桃成熟的年纪,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她也幻想男人的双手,带着炙热和粗粝,拂过她柔软的肌肤,引得她颤栗。
从前她不能想,如今孝宗去世。新帝年幼,冯太后完全可以垂帘听政,提拔她自己的父兄,来达到权倾朝野,到时候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能帮她做成此事的唯一人选,就是安檐!
冯太后想抓住安檐。
安檐非常高大。比一般男人都要高大很多。有些人觉得他四肢发达而无脑,冯太后也是这么想的。
她觉得安檐是个草莽,很容易被她收服。
孝宗祭祀的时候。冯太后多次看到安檐。他的胳膊粗壮结实,手指修长有力,被他抱住是种怎样的荡漾?
冯太后不敢多想,越想心里的花就开得越盛。怎么也收不回来。
现在,她就有点这种感觉。
每次看到安檐。冯太后夜里都睡不踏实,必然要做梦的!
她甚至想要独占安檐,对凌青菀颇为吃醋。
冯太后原本只是想见见凌青菀,顺便为难一下她。不打算吃凌青菀开的方子。
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就吃她的药方,然后再装病。说她谋害哀家!这个理由,足以让她满门抄斩。哀家不过是吃点苦头罢了。”冯太后心想。
冯太后一点也不在乎凌家是否被满门超斩,是否牵连无辜,她只需要凌青菀退出安檐的生命里!
这样,冯太后就可以独霸安檐。
到时候,她会替安檐选个她能掌控的妻子,身份高贵,听话懂事,冯太后甚至可以将她时常接到宫里,不让安檐碰她等。
冯太后想到这里,突然又心花怒放了。
“请凌姑娘赐药方吧。”冯太后笑道,声音温醇,一改方才的刻薄严肃。
同时,她看了眼皇帝。
正巧,皇帝也在场,可以做个人证。
“来人啊,端了笔墨纸砚给凌姑娘。”冯太后吩咐道。然后,冯太后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立马颔首,去端了笔墨过来。
冯太后又瞥了眼凌青菀,想看看凌青菀是否留意到她的小暗示。
但见凌青菀表情恬柔,没有上心的样子,安静垂首,冯太后就安心了。
凌青菀没有留意!
真是蠢,冯太后心想。
笔墨端上来,凌青菀坐下,开始写药方。
冯太后微笑。
这个药方,即将是凌青菀的死证!
不管凌青菀开什么药,冯太后都可以找人模仿她的笔迹,然后让人添一两味其他无关紧要却相克的药进去,再买通太医院和御药房的人,共同做个伪证,从此凌家就可以被灭族了。
冯太后对这个计划很放心,毕竟擅长模仿的书法高手遍地都是,冯太后自己就认识一位,曾经多次替王太后办事的。
另外,太医院和御药房的更是好买通。
没人敢得罪新太后。
哪怕将来安檐知晓了,那时候冯太后的羽翼也丰满了,安檐就不敢贸然为了个死去的女人和她撕破脸。
再说了,女人还不是很多?
男人都只看重权势,岂会在意个女人?
冯太后在心里筹划周密,却听到凌青菀对宫女道:“劳烦姑姑,再拿两张纸来。”
宫女不解,问:“凌姑娘是写坏了吗?”
“不是。”凌青菀眸光细柔,笑着说道,“民女头一回给太后娘娘开方子,怕不周到,故而想誊写两份,以后有了参照。
一式三份,太后娘娘自己留一份,官家御书房一份,太医院管太后娘娘脉案的太医一份。对了姑姑,太医院是哪位太医管着太后娘娘的脉案?”
凌青菀要写好三份,当面对清楚,三份是一模一样的。
然后,她要给皇帝一份,管太后脉案的太医一份,彼此确认无事,再去抓药。
等将来出了事,就不止凌青菀一个人的责任,还有皇帝和管太后脉案的太医。
冯太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自以为万无失一的计划,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败北,让她怒极攻心!
***(未完待续)
第232章 苦药
第232章苦药
冯太后的计划,尚未付诸行动就无疾而终,令她几乎喷血。
她脸色霎时不太好看。
冯太后沉吟的功夫,凌青菀已经在伏案疾书,写得很快。
冯太后仍是不甘心,烦躁的问道:“有必要如此麻烦吗?”
凌青菀立马抬头道:“太后娘娘千金凤体,岂能有半点闪失?再麻烦也不能省事。再者,给官家一份保留着,更是官家的孝顺。
本朝以孝治天下,官家以孝为先,岂不是对社稷苍生的大德?”
“是啊,母后,朕替您留心着。”皇帝立马顺应凌青菀的话。
冯太后又被狠狠气了一回。
凌青菀开好了方子,太医院掌管太后脉案的太医也来了,凌青菀把三份方子交给太医,让他对照过目。
“三份是一样的。”太医对照准确了之后,对太后和皇帝道。
皇帝点点头,这才有了点小大人的模样,认真将凌青菀给他的药方收好,甚至让身边的内侍备案。
太后心里非常憋屈,半晌不说话。不过,这也让太后对凌青菀起了重视之心,不敢再小瞧这姑娘了。
“此方应对凌姑娘诊断出来的病症,药对其症,太后娘娘可以放心服用。”太医又道。
就是说,凌青菀的药可以喝。
冯太后自己请了凌青菀来看病,而后又被皇帝看到了,管理冯太后脉案的太医又说凌青菀的方子对症,这个时候再不喝凌青菀的药,冯太后就落了下风。
冯太后没了法子。只得点头,让太监去抓药、煎药。
内侍按方取药之后,煎熬出来,端给冯太后。冯太后喝了一口,只感觉有浓郁的苦涩,顺着口腔滑到了喉咙,再到胃里。然后沁入四肢百骸。让她浑身上下都是苦的。
冯太后差点吐出来!
“这是什么药!”冯太后使劲忍住苦,蹙眉问道,“苦成这样。让哀家怎么喝?”
“太后,此方子里,有黄连一两,故而比较苦。良药苦口利于病。太后娘娘万万不可耽误了。”太医在一旁很耐心的劝慰道。
冯太后满心的怨恨,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垂首螓首。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故意整冯太后的,冯太后心头微松。想着药越苦,效果越好,就只得捏着鼻子吞下去。
等冯太后把药喝了。凌青菀才可以离开。
她和皇帝一起从仁寿宫出来的。
出了仁寿宫,皇帝突然冲凌青菀眨眨眼睛。很是调皮可爱,满是稚气。
“二姐姐,朕是听说你进宫了,怕太后为难你,才到仁寿宫找你的。”皇帝对凌青菀道,“孝宗、我姐姐和安大人都让朕多照顾你。”
他说罢,自己就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十分的稚嫩。
“民女多谢官家!”凌青菀行礼道,“官家若是晚了一步,只怕太后娘娘就要对民女动手了,官家救了民女一命!”
皇帝就露出几分得意。
而后,他又咦了下:“母后她不喜欢二姐姐吗?”
凌青菀苦笑。
“怪不得朕说要给二姐姐封长公主,母后不答应呢。”皇帝嘟囔着想。他是真心很喜欢凌青菀,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凌青菀,觉得凌青菀和他母亲纪王妃特别像。
不过,现在再看凌青菀,好似容貌变了很多。只是,皇帝仍记得她从前的样子,对她的改变视若无睹,依旧觉得她很亲切。
“这倒也不是。”凌青菀很公道说,“民女不姓赵,不是宗室女,的确不够资格封长公主。官家若是封了,要被天下人和后世的人取笑,太后也是为了官家好。”
皇帝听了,点点头。
他又想了下,对凌青菀道:“二姐姐,你真是好人。母后要害你,你还帮母后说话。”
凌青菀听到这句话,顿时就觉得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十分的聪明。
他将来应该会是明君。
只是,不知道他的命运如何。
凌青菀还记得她弟弟凌青桐说,之后的几十年里,要换四位皇帝。
她又看了眼皇帝,似乎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可是,他是天子,身后的太监宫女跟了一大堆,凌青菀又不敢如此僭越,只得告辞回家了。
凌青菀从宫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了黄昏,天色昏暗,看不清远处的树影。
莲生站在宫门口,已经冻僵了。她看到凌青菀,立马跑过来,身后似携了一拢白雾。
“很冷吧?”凌青菀拉了莲生的手,准备替她暖暖,不成想莲生的手比凌青菀自己的热多了。
“主人,我不冷,倒是您的手冰凉!”莲生道,“您应该多穿些衣裳!”
女孩子爱美,冬衣怕穿得太厚显得臃肿,她们不少人苦撑着,爱轻裘薄衫,冻得要死也在所不惜。
凌青菀其实已经穿了很多,再穿下去,只怕走路都不方便了。
她笑笑,没有反驳莲生。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用油布包裹了起来,温暖舒适,还有暖壶,暖壶里有热茶。
凌青菀一连倒了两碗,就着它热气腾腾的喝下去,然后后背有点薄汗了。
“姑娘,您这样渴?”莲生好奇问。
凌青菀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一整天都在宫里,别说吃东西,就是坐下歇歇的空闲都找不到,一口气都没喝,渴得厉害!”
莲生听罢,立马又给凌青菀倒了一杯。莲生这个样子,有些时候挺呆萌的,惹得凌青菀大笑,接过来慢慢喝着,
马车很快到了待贤坊。
等凌青菀到家的时候。暮野四合,天全部黑了。凌家的门客,挂了一盏明角灯,被寒风吹得摇曳快步。灯笼放出橘黄色的光,似薄纱曼舞。
凌青菀进了门。
景氏和凌青城、陈七娘等人,都在等凌青菀。他们对凌青菀进宫给太后问诊,感到特别不踏实。
特别是景氏。一整天都不安心。
“怎样了。太后娘娘如何?”景氏最先开口问。
凌青菀看着他们脸上的担忧和急迫,就不忍心把宫里的事告诉他们。况且,告诉了他们。他们也帮不上忙,这样会让他们感觉束手无策,非常痛苦。
所以,凌青菀笑着。若无其事的说道:“不妨事,太后娘娘就是有点上火。用些清凉的药,歇几天就好了。”
“怎么需要这么一整天?”景氏不放心,又问。
“给太后娘娘看病,岂是一时能好的?”凌青菀笑道。
这话看似没什么道理。却有说服力。
景氏等人当即松了口气。
“娘,我饿了!今天一整日,没喝一口气。没吃一口饭!”凌青菀撒娇说。
景氏和陈七娘顿时忘了担忧,连忙吩咐丫鬟去置办饭菜。给凌青菀端上来。
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
吃了晚膳,凌青菀着实累得很,躺下睡着了。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刚刚开了坊门,安檐就来了。
他穿着玄色软甲,器宇轩昂走了进来,早晨稀薄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越发显得他高大英武,气质不凡。
凌青菀对他的到来有点吃惊。
“从前半夜也要翻院墙进来,现在怎么规规矩矩的,等着白天来访?”凌青菀笑着问安檐。
安檐笑了:“现在不同了。万一被有心人知晓,坏了你的名声,咱们的婚事又要打搅!”
安檐不想有任何闪失。
现在,满朝的人都对安檐不服气,正愁找个机会收拾他。他半夜攀爬院墙,也是违背了律令。这些都是小事,他能扛得住。
但是,他怕凌青菀这边扛不住。到时候,他和凌青菀的婚事又要生变。
安檐小心翼翼的样子,触动了凌青菀。
凌青菀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这个动作,在安檐看来是充满了魅惑的,似一团火将他熊熊点燃。
安檐几乎忘了自己的来意,用力抱起凌青菀,将她压在了她的炕上。
凌青菀屋子里的丫鬟们早已退出去,只有莲生在场。瞧见此情此景,莲生也明白过来,就退到了帘栊后面,仔细替凌青菀和安檐把守屋子。
“嗷!嘶!”凌青菀被安檐压下之后,倒吸几口凉气,她疼得很,尖叫出声。
“怎么?”安檐浓郁的眸子已经全乱了,里面欲火炙热,看着她的时候有点茫然,没回过来神。
“你的软甲,压疼我了!”凌青菀道,“你快起来!”
安檐立马爬起来,生怕伤害了她。
凌青菀明白他的心意,知晓他对她的怜爱,心里似灌了蜜一样,情不自禁笑起来。
她这么一笑,安檐就以为自己上当了,将她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低低咬着她的耳朵,问她:“故意骗我,是不是?”
他呼吸的热气,顺着凌青菀的耳朵,往她心里钻。
凌青菀一个劲撇开脑袋,求饶道:“不是,不是!你方才是真的压疼我了!”
“总要疼一回的,以后比这个更疼!”安檐声音更低,似喁喁情话,在她耳边呢喃着。
凌青菀知道他什么意思,顿时脸刷的通红。
“登徒子!”她低骂他。
“你都快忘了安二爷的厉害!”安檐故作狠戾,用力抱得她更紧,吻住了她的唇。
他急匆匆的事,是有要事的。可是此刻,他的来意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和她的缠绵。
安檐的脑子里,除了凌青菀,此刻再也装不下旁的事。
他对每件事都可以分心,都可以兼顾,唯独碰到这小女子,就变得格外的专心和忠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