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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5端木景晨     医嫁txt下载     医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1章 旧情

    第031章旧情

    安檐到晋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半条残烛,孤影疏渺。

    凌青菀独坐桌前,金衣玉胜,绿鬓如云,只是神态清苦,跃然烛火在她脸上跳跃,平添了苍白。

    安檐瞧着她,心里各种滋味涌上,反而木木的,不知滋味。

    “娘回来了......”凌青菀却已经起身,笑着对她母亲道。她的笑容,失去了从前的活力,只是微微牵动唇角。

    她说着话,眼睛撇过安檐,又快速挪开。

    安檐留意到了,没说话。

    “差点就回不来了。自从过了年,就改了规矩,提前两刻坊间的大门就要关上。幸好檐儿跟着,才得以进来。”景氏笑着,若无其事和凌青菀说话。

    盛京城里,有一百多条坊。

    每条坊都有坊门,一更关门,五更开门,这是宵禁。每坊都有武侯铺,那些武侯负责关门、开门。

    坊内也有商铺、酒肆、茶楼甚至青楼,各色俱全。晚上关了坊间的大门,各坊住着的人,仍是可以逍遥作乐,彻夜不眠。

    对于坊内的铺子,武侯们都睁只眼、闭只眼。

    虽然有宵禁,盛京的夜仍是繁华的。

    安檐是禁军侍卫司的小官,他有特权可以在宵禁后随意出入各坊,甚是能在街上行走。

    哪怕是宵禁,安檐也不必住在凌家。

    凌青菀差点就忘了这点,以为安檐今夜要歇在她家里。经过她母亲一说,她突然想起了,不由笑了笑。

    “......檐儿听说你病了,特意替你姨父、姨母来瞧你。”景氏又道,“你姨父、姨母担心得很,姨母和大表嫂明日再来瞧你。”

    惊动了姨母全家。

    “我没什么病......”凌青菀道。

    景氏轻轻摸了下她的头。

    “檐儿,你坐下,和菀儿说说话。”景氏对安檐道,“我去厨下备饭。你今天歇在这里。”

    “不必麻烦,姨母。”安檐道,“我说几句话就回去。”

    “这样见外?”景氏笑道,“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在姨母住过。”

    安檐就不好再说什么。

    反正回不回去,他挺无所谓的。

    景氏不等他再回答,转身喊了凌青城,母子俩出去了,留下满屋子的丫鬟和婆子们照看一二。

    凌青城去坊内的酒肆,买些好酒,以及名菜,款待安檐。

    景氏去厨下吩咐今夜的菜,顺道去外院,让丫鬟把外厢房收拾干净,被褥之物,全用凌青城的。

    故而,他们母子半晌未回。

    丫鬟们见室内光线淡,特意又点了两盏灯。一盏在桌上,一盏在梳妆台上。

    光线顿时铺满了屋子。

    安檐和凌青菀对面而坐。

    两人沉默片刻。

    安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搁在手掌里。他将手掌摊开,一个海棠色金丝纹锦囊,锦簇华丽。

    凌青菀看了眼,没有看锦囊,却瞧见了安檐的掌心。但见他掌心布满了老茧,不由想到了自己那个梦,心里倏然发紧。

    她表情微变。

    这种倏然厌恶的情绪,没有遮掩住,露了出来。安檐看得一清二楚,眼眸微沉。

    他开口道:“这个是你的护身符,你曾经说是八岁的时候,一个道士给的。

    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带了这个护身符之后,就很少生病。而后,一直用锦囊装起来,贴身戴着。

    上次给了我,你就寒风病了半个月。这次,又无故染了邪祟。我想来,怕是这个缘故,所以送来还给你。”

    凌青菀微讶,抬眸看着他,想从他脸上辨出真假。

    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好到了把贴身戴着的护身符送给他的地步吗?

    匪夷所思。

    凌青菀一点也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你很吃惊?”安檐突然反问。

    这话问得有点锋利。凌青菀的每个表情,他都能解读出来,所以她的吃惊,他心知肚明。

    “......我有点忘记了。”凌青菀直言,“上次生病之后,脑袋糊里糊涂的。”

    “的确是糊涂。”安檐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往常的冷漠,隐约有几分笑谑。可是凌青菀往他脸上看去,他依旧是那份清冷。

    锦囊就在他的掌心,他说:“拿去吧。”

    他并没有放到桌子上。

    凌青菀微微蹙眉。

    她犹豫一下,伸手去拿。

    安檐突然五指一收,就将凌青菀的手包裹在掌心。突如其来,凌青菀心头一惊,下意识缩回手,却被安檐牢牢箍住。

    凌青菀眼底起了霜色,看着安檐。

    安檐对她的怒意视若不见,紧紧包裹着凌青菀的手,脸色不改清冷,口吻依旧冷漠,道:“往后,别再生病了。病了一场,就像换了个人......”

    凌青菀的眉头蹙起来。

    她竟走神。

    安檐这个外人,也觉得她像换了个人。她的确,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个人。

    “你先松手。”凌青菀回神,语气冰凉。她没有挣扎,生怕不远处的丫鬟和婆子们留意到。

    那些丫鬟和婆子们,都是远远站着,并没有特意看他们,甚至都转过脸,怕他们不自在。

    安檐却没有动。他盯着凌青菀的眼睛,想从她的瞳仁里,看出她的情绪。

    凌青菀被他拉着手,又被他这么紧紧盯着,心里倏然发颤,气势全无。

    她下意识咬了咬唇。

    “我想早点和你成亲。”安檐突然道,“小时候娘替我算命,说我命里带煞,鬼怪不敢近。跟着我,你往后也少些灾难。”

    说罢,他就松开了手掌。

    他把锦囊留给了凌青菀。

    凌青菀收回了手,但是仍觉得那个锦囊很烫手。安檐的手掌干燥温热,似乎灼伤了她的肌肤。

    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

    梦里男人的手掌,也是这种感觉:粗粝、炽热,霸道,似铁一把按住她。

    安檐把护身符留给凌青菀之后,准备起身,去外院看看凌青城什么时候回来。

    两人单独在屋子里,安檐怕凌青菀不自在,还不如先避开。

    凌青菀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安檐微愣。

    凌青菀抬眸,仔细打量他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她痴痴望着安檐,眸光微动。烛火跳跃中,她的脸变得格外妩媚灵秀。

    安檐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他温热的掌心,沿着她秀美的脸庞,缓缓摩挲着。她的肌肤,凉滑细腻,宛如上等的绸缎。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凌青菀没有推开他,反而眼神变得更加迷离错乱。

    她感觉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就在记忆的边沿,偏偏她抓不住,任由它溜走。

    安檐从来没给过她这种感觉。

    今晚,一切都好像变得很意外。

    她的余光,也瞥见了他掌背那条狰狞的疤痕,她似乎也在哪里见过,就拉住他的手掌:“你是怎么受的伤?你到底是谁?”

    上次也见过他这疤痕,没有熟悉感,可是此刻有。她越发糊涂了。

    安檐眉头轻蹙,对凌青菀的追问有点疑惑。

    他却没有回答凌青菀的问题,因为他觉得,凌青菀问这些很诡异,莫名其妙。

    只是,她这种表情,格外的妩媚。

    他又伸手抚摸她的面颊。他的手指,温柔滑过她的唇线,轻轻掠过,他眼底就有团火。

    凌青菀见过这种眼神。

    充满了欲望。

    她惊醒过来,推开了安檐。

    帘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母亲带着管事的妈妈,重新回到了榭园。

    凌青菀把锦囊往袖底一藏,情绪收敛。

    安檐也往后退了两步,坐下慢慢喝茶。

    这晚,安檐住在了凌家,次日才告辞。

    第二天,凌青菀的母亲和大哥,亲自去了庙里,请高僧做法事,给凌青菀除祟。

    姨母、姑母等人,纷纷听说了,都来瞧凌青菀。

    隔壁邻居石庭,也做好了祝由符。他的祝由符,是用木头雕刻的,做成小小的桃木牌子,可以系在身上,也可以挂在床上。

    凌青菀挂在了床头。

    这么一闹之后,她果然不再做梦了。哪怕做梦,也没有再梦到那个男人和女孩子。

    她似乎梦到了从前,凌青菀的从前。

    她也想起了自己和安檐的事。

    安檐没有骗她,她贴身的护身符,的确是她自己送给安檐的。那是去年中元节的夜晚,城里没有宵禁。

    她和安檐被大哥、安栋丢开,两人散步出了坊门。

    坊外的街道,黄土铺垫,两旁种满了榆树和槐树,浓荫遮住了月色。

    那晚,琼华清澈,照得大地似白昼明亮。

    街上人迹寥寥。

    他们站立在树荫底下,两人的神色更是模糊。借着昏暗,凌青菀才敢如此大胆,主动送东西给安檐。

    她把自己护身符给安檐的时候,安檐抱住了她。

    想起这段,凌青菀觉得不像是自己的行为,很陌生。

    安檐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往后,我便是你的护身符。”

    这话,回想起来竟有几分甜言蜜语。

    安檐只是搂住她,其他的倒也没做。两人就那么静静依偎着,站立良久。

    过了很久,安檐才松开她,依依不舍。

    他脸上似乎有点笑意。

    凌青菀想到他平常的冷峻,又觉得那点笑意可能是她自己幻想的。

    “安檐倒也不是那么讨厌我。”凌青菀想起这些,心里对安檐的抵触少了很多。

    他说,他想和凌青菀成亲。那话,不像是假的。

    而后,她渐渐好转了。

    元宵节,她还跟着大哥和四弟,还有纪王家几个孩子,去看了花灯。

    表妹赵祯对京里的元宵特别感兴趣,所以他们玩了个通宵。凌青菀回来之后,整个人都累得只剩下半条命。

    “昨晚你们走后,檐儿和栋儿兄弟也来了。听说你们已经去了,他们就去灯市找你们。找到了吗?”景氏问他们。

    凌青菀着实太累,摇摇头就爬到了床上。

    她都没有梳洗。

    而后,母亲帮她脱衣、擦脸,她是知道的,但是她眼皮太重,懒得睁开。

    ***

第032章 得势

    第032章得势

    转眼间,到了正月二十。

    年味悄然褪去,不剩半点痕迹。

    凌青菀也痊愈,整个人活泼起来,面颊红润白皙,精神焕发。她和姑母家的表妹赵祯很投缘,两人相约游玩,时常不沾家。

    赵祯是纪王府独女,深得她父亲的宠爱,性格豪爽,却不骄纵。她针黹女红出色,琴棋书画涉猎,而且马术高超,还会打马球。

    凌青菀很喜欢她。

    景氏则很忙碌。

    首先,她要忙着替凌青菀还愿;她还让凌青城去隔壁石家,向石庭道谢。凌青菀病好,景氏觉得石庭的祝由符起了大作用。

    原本还打算给石庭诊金的,石庭坚持拒绝。景氏送了好些东西给石庭,感谢他,石庭收下了。

    然后,景氏还要忙着她小姑子出阁之事。

    凌青菀的三姑姑,年轻比凌青菀的大哥还小一岁,至今未嫁,今年三月初八出阁。

    最后,纪王妃初到京城,很多东西景氏都帮她置备,也是忙碌得不沾家。

    “那个景氏,总往纪王府跑。”二婶和老太太在背后嘀咕,“有什么好处?纪王穷酸落魄,这次回来还不知道要占咱们多少便宜呢。”

    二婶怕景氏拿着家里的钱,背后贴纪王府。

    纪王虽然是亲王,可他不是官家的儿子,而是叔叔。落魄王爷多了去,更不差纪王一个。

    “她就爱彰显!”老太太冷哼道,“过几日,我要瞧瞧账本,看看她又败了些什么!”

    果然,她让景氏拿账本给她瞧。

    景氏在账目上素来磊落,而且用心,就是怕婆婆和妯娌挑刺。景氏心里一直防备着家里这些人。

    故而,她拿出来的账本,别说老太太,就是几十年的账房,都挑不出错儿。

    老太太看过,没发现什么,兴致恹恹的。

    那天,正巧二婶、三婶和三姑姑都在老太太跟前,凌青菀也跟着母亲去请安。

    等老太太翻完账本,景氏笑着对她们道:“前些日子,京里不少诰命去拜访纪王妃,她一直没空。最近她比较得闲,咱们几时去纪王府拜会?”

    纪王府回京之后,除了凌青菀母女,凌家的其他女眷还没有正式登门过。

    这不太好。

    京里那些消息灵通的夫人们,都去了纪王府。当然,消息灵通又圆滑世故的夫人们,只有那么几位,大部分人还在观望。

    纪王府门可罗雀,并不热闹,所以景氏希望凌家的人可以去暖暖场子。

    景氏这话一说,二婶立马道:“我近来忙,五娘要学着做针线,笨得很,我得亲自教她。”

    二婶的女儿凌青雨,今年十岁,排行第五,家里都叫她五娘。

    三姑姑也道:“大嫂,我也有些针线活......”她即将出阁,是不好随便出门的。

    只有三婶道:“我倒是得闲。大嫂什么时候去拜访,派人告诉我一声。”

    老太太淡淡道:“你们替我问候吧,我身上乏得很。”

    她都说身上乏了,众人只得起身告辞。

    从祖母那里出来,凌青菀笑着对母亲道:“娘,咱们这家人,清傲得很啊。”

    景氏笑,伸手轻轻点她的额头:“不许排揎长辈。”

    话虽如此,她自己也笑起来。

    第二天,她带着凌青菀兄妹,和三婶、三婶的两个女儿,去了纪王府拜访。

    二婶和老太太自然在背后嘲笑三婶傻,觉得她这样粘着景氏,无非是想沾点景氏的光。

    可是景氏精明百般,哪里能从她跟前得到好处?

    三婶的心血必然是白费的。

    她们去拜访纪王妃,也是白费力气,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的。

    期间,嫁到程家的二姑姑也多次回娘家。上次因为程太夫人的病,二姑姑和她的女儿们记恨上了凌青菀和景氏。

    所以,明知凌青菀生病,二姑姑到了娘家也懒得登门看望。景氏听说了,对她们这种态度习以为常,并不生气,压根儿不放在心上。

    “回京就回京了吧。”二婶和二姑姑说起纪王妃,二姑姑态度更是冷淡,“十几年未见,她老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家王爷,纳了多少侧妃?”

    二姑姑甚至不喜欢大姑姑,从做姑娘开始就看不惯她。

    而后,大姑姑嫁给纪王做侧妃,虽然是正二品的诰命,比普通的贵族夫人地位还要高,却被二姑姑说成是妾。

    再后来,大姑姑被扶正,二姑姑也在背后说她是继室,非正室可比,低人一等。

    可是纪王妃乃是一品诰命。

    现如今,二姑姑又盼不得大姑姑容颜苍老、盼着她丈夫小妾成群,挤兑得大姑姑在家里没地位。

    “是老了些......”二婶见过纪王妃。纪王妃因为姿容出色,又养尊处优,看上去白净年轻,除了眼角有点纹路,看不上年纪。

    至少比二婶和二姑姑看上去年轻。

    这点,二婶也不太愿意承认,却也不好空说白话。

    “......他们府上的事,我也不知道,我没过去纪王府。”二婶不知道纪王有多少侧妃,笑着道。

    她们姑嫂都笑起来。

    似乎她们没有过去纪王府,是件很光荣的事。踏足过纪王府,才是掉了身价。

    这种观点有点不知所谓,她们却说得开心。

    她们不肯去拜访纪王妃的事,自然也会告诉各自的丈夫。

    二叔不涉足朝堂,不知道这些事。他疏于交际,也不会苛责妻子长袖善舞,故而支吾一声就过去了。

    而二姑姑程轩,是个从五品的京官,需要上朝。纪王回京,京里的权贵们尚未重视,所以程轩也不以为意,笑着哄妻子道:“你不爱去,就不要去。”

    结果,没过两天,程轩就在早朝上见到了纪王。

    官家不称呼纪王,只叫“四大王。”

    纪王在他的兄弟们之中,排行第四。

    “四大王”这个称呼,让满朝文武都颇为吃惊。这不同于叫纪王的平淡,也不同于叫王叔的亲昵。

    四大王,是非常尊重又非常正式的称呼。

    一声四大王,这是在抬举纪王,肯定纪王的地位。

    官家那么多叔叔和兄弟,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叫过谁。

    “......从今之后,四大王任应天府府尹,诸卿尽心辅佐。”官家又道。

    应天府的府尹,是比较重要的京官之一。

    京城的府尹,整个京城归纪王管,足见官家对他的信任。而且,他叫朝臣辅佐四大王,似乎不是封府尹,而是立太子。

    这说明,纪王起复了,官家要重用他,他即将权倾朝野。

    纪王回京快一个月,备受冷落。

    这天早朝过后,他府上的门槛差点被踏烂了。

    见风使舵的人太多了。

    又过了几天,满京城的诰命夫人们,争先恐后去拜访纪王妃,纪王妃也被她们忙得绕晕了头,干脆称病不见客。

    二姑姑就急急忙忙回了晋国公府,找老太太和二婶商量,到底要怎么办。

    二婶也早已听闻了。

    她们后悔不跌。

    早知道纪王府还有这种造化,之前就该去拜会了。之前去拜会,是雪中送炭,现在再去,乃是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者,不乏其数,才轮不到二婶和二姑姑呢。

    “去同景氏说,让她带着咱们去。”二姑姑给二婶出主意,“她是做大嫂的,拜访自然要她抽头。”

    她们决定把责任推给景氏。

    “好。”二婶同意了。

    提到景氏,二婶也是一肚子气,道:“怪不得景氏往纪王府跑得那么勤快,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却故意瞒着咱们。

    好人都是景氏的,坏事咱们做。一家子妯娌,她这样狠心,简直蛇蝎心肠。”

    她们觉得景氏不厚道。

    她已经忘记景氏曾邀请她们去纪王府的事,现在只顾着推卸责任。

    她们俩到了榭园,委婉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我这几天没空,三姑娘出阁在即,一堆事。”景氏笑道,“弟妹和二姑奶奶自己去吧,你们知道去纪王府的路吗?”

    然后,景氏不等她们说什么,又笑着调侃二姑奶奶,“这些日子常见二姑奶奶回门,却不怎么到我跟前,我还以为得罪了姑奶奶呢。”

    二姑奶奶一阵尴尬,心里暗骂景氏刻薄。

    “......您是大嫂,应该您抽头带着我们,我们岂敢擅自登门?”二婶不理会景氏对二姑奶奶的调侃,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什么敢不敢?”景氏笑道,“自家姑奶奶,哪有那么多规矩?再者,我上次问过了你,你自己说没空的。”

    景氏寸步不让。

    景氏性格温柔,却从来不软弱。该怎么拿捏,她就会怎么拿捏,不讲情面。

    二婶和二姑奶奶碰了一鼻子灰,气哄哄走了。

    家里这些女人,老太太的傲气,是真傲气。不管纪王妃得势不得势,她就是不巴结。

    可二婶和二姑奶奶不同,她们惯于逢高踩低。如今纪王这么得宠,她们必然要去拜访的。

    这点,她们还不如老太太。

    她们俩又去邀请三婶和三姑姑。三姑姑自己没什么主见,居然答应跟着她们去;而三婶,则以自己不太舒服为理由,推脱了。

    三婶觉得她们去纪王府,估计也要吃闭门羹。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纪王妃推说不舒服,没有见她们。

    “真是势利眼,小家子气,得势了不认人。”二婶又尴尬又恼怒,气得大骂,“自己娘家也不要,再得宠也有限,没见识的东西!”

    二姑奶奶附和。

    三姑姑只有尴尬。

    她们灰溜溜回家,景氏立马听闻了,无奈摇头笑笑。

    她还说给凌青菀听。

    凌青菀哈哈笑道:“大姑姑可有脾气了,不像您这么温柔。她们做得这么明显,见她们才怪呢。”

    凌青菀觉得她大姑姑这样很好,很解气。

    要是她母亲,只怕考虑二婶她们下不来台,委屈自己见她们的。故而,她母亲的确圆滑些,更讨人喜欢。

    “何必呢,又没什么好处。”景氏笑道,“不过,上次你姑母回来,老太太不给她好脸,她就不高兴。她乃是纪王正妃,堂堂一品诰命,老太太那样行事,王妃一肚子气。”

    所以,这次的事,乃是新仇旧恨添在一起了。

    纪王妃从小就不喜欢她继母,哪里会给继母的儿媳妇和女儿好脸色?

    她就算要顾娘家,也是照顾长房,她胞兄留下来的遗孀和孩子们,而不是继母那些人。

    纪王妃恩怨分明。

    不仅仅这次,往后的几次,二婶又舔着脸登门了,纪王妃仍是不见。

    这些闹剧里,正月结束了,迎来了二月。

    二月的京城,依旧冷得似寒冬。

    二月初一那天,下了一场大雪。

    安檐又登门了。

    ***

第033章 践踏

    第033章践踏

    安檐又来了。

    这段日子,安檐隔三差五往凌家来。

    对此,安家和凌家的长辈都很高兴,姨母甚至自己找点小事,多让安檐往凌家跑跑。

    到了凌家,景氏和凌青城更是热情迎接安檐。

    这门亲事,两边都是非常满意的,而且很早就说定,不可能更改。

    所以,孩子们亲昵些,姨母和景氏都喜闻乐见。

    景氏忙里偷闲,已经在和小景氏商量给他们俩定亲的事。因为安檐年纪不小了,小景氏想在这两年之内,把凌青菀娶到家。

    之前没有定下,一是景氏姊妹俩感情深厚,这件事说妥了,凌青菀就是安家的儿媳妇,不用担心夜长梦多,更不必担心对方起变故,不急一时。

    二是,凌青菀的小姑姑尚未出阁。小姑姑的婚事耽误下来,凌青菀长兄的婚事都要往后拖,更别说凌青菀。

    所以,哪怕提早给凌青菀和安檐定下,也嫁娶不成,总不能先于长辈和兄长。还不如再等等,免得所有事凑在一起,景氏忙碌不过来。

    就像凌青菀的长兄,也是在等三姑姑成亲,要不然他早就娶亲了。他的亲事,已经定下好几年了。

    三是安檐在舅舅军中,舅舅不让他回京,他也回不来。故而,他什么时候回京,小景氏不能干涉,需得等他回来,小景氏才能着手准备他的亲事。

    因为这些缘故,他和凌青菀的亲事,就到了今年才着手准备。

    “同僚送了我些姜茶。”安檐拍了拍蓑衣上的雪,进屋跟景氏和凌青菀解释他的来意,“送给姨母尝尝。大雪天,寒气重,姜茶驱寒气。还有几坛胡酒,是我娘让送过来的。”

    他送过来的东西,都在外院的门房上。

    “好孩子,辛苦你跑一趟。”景氏不禁笑容满面,对安檐道。她心却想:“这孩子也是痴心,冒雪送些东西来。只怕总想着来,就差个借口了。”

    想到这里,景氏的笑容更浓了。

    安檐冒着大寒的雪天跑过来,不知道凌青菀怎么想,景氏是挺感动的。

    她从前也以为安檐像个木头人,不知道冷热。

    如今看来,这孩子是外冷内热。

    凌青菀瞧见了她母亲的表情,全然明白她母亲在想什么,脸上一阵尴尬。

    安檐却表情不变,好似他看不见,神色淡然冷峻,不改从前。

    “你坐着,今天下雪,哪里也别去了,吃了晚饭再回去。城儿去了宗学,黄昏才下学,你等等他。”景氏道。

    现在才上午。

    景氏准备留安檐吃两顿饭再走。反正不管宵禁不宵禁,安檐都能在街上行走。

    凌青菀就瞥了眼安檐,而安檐丝毫没有打算拒绝的意思。

    他还真的想留在凌家一整天啊?

    凌青菀倒不自然起来。

    母亲交代几句,就出去忙碌了,又留下凌青菀和安檐在屋子里。

    凌青菀说了句“二表兄喝茶”,然后就埋头看书,不打算和安檐说话。

    景氏的两个大丫鬟和管事的妈妈,就在帘外的梢间坐着,并没有进来。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好似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凌青菀盯着书。

    安檐却是很自在,坐在那里恍若不觉。

    好半晌,安檐才开口:“最近身上还好?”

    凌青菀依旧垂首,回答道:“已经无恙了......”

    “天又冷了些,自己穿好衣裳,别挨冻。”安檐又道。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仍是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很冷淡的样子。

    但是凌青菀知道他关心她。

    她心里不是滋味,倒宁愿他冷漠些。

    她轻不可闻的嗯了声,算是回答了,然后继续埋头看书,不理会他。

    安檐就站了起来。

    凌青菀听到他衣袂摩擦的声音,还以为他要告辞,正暗中舒了口气,却倏然感觉自己眼前光影一黯。

    她愕然抬眸,安檐已经站到了她跟前。

    凌青菀瞧见了他上衣的对襟,心里莫名发紧,犹豫着是把头抬得更高,和他平视,还是把头低下来,不理睬他?

    她这么一犹豫,安檐就开口了:“慈光寺的后山,还有些晚梅,下雪了就开得漫山遍野。你说喜欢红色的,不喜欢其他颜色的梅花。

    正巧,慈光寺全是红梅,等雪停了就云蒸霞蔚。我明天告假,陪着你去看,可好?”

    他声音很低,低沉似喁喁情话。

    他又靠得这么近,凌青菀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她脑子快速转动着,沉吟一瞬,终于道:“我不想去。”

    安檐沉默。

    屋子里重新归于安静。

    他仍站在凌青菀的面前,没有后退,也没有说话。

    凌青菀手里的书皮,捏得发皱。她心里,一个劲发紧,很多话压抑不住,想要说出来。

    她忍了再忍,终于说了:“二表兄,你常往我家里跑,也不过是些无用功......”

    安檐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也没有后退。

    凌青菀说话的时候,并未抬头。她被安檐挡住了,若是抬头,气势上要输他一大截。

    而且,他就挡在她面前,让凌青菀无法起身。

    凌青菀就低垂着脑袋。

    她瞧见安檐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前几次去安家,他见到凌青菀,也是这种反应。

    紧紧攥着拳头,来压抑他的不快。

    片刻后,他终于缓缓退后,抽身而去。

    外面的春雪尚未停歇。

    二月的雪,分分撒撒,似淡花柳絮,轻轻掠起怀春的涟漪。凌青菀从窗口看过去,白茫茫中,安檐玄色蓑衣格外醒目。

    他的背影骄傲而笔挺,快步走了出去。

    “姑娘,表少爷怎么走了?”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暮雨进来,询问凌青菀。

    凌青菀道:“我不知道。”

    暮雨微讶,还欲再问,凌青菀已经低头看书了。

    而后,景氏快步进了正院。

    “檐儿说他有事要回去,是怎么了?”景氏一进门,就逼问凌青菀。

    安檐跑到厨下,去告诉景氏,他不打算在凌家用膳了,还有急事要回去。

    看他的脸色依旧如故,景氏总感觉他很失落。

    肯定是凌青菀和他闹了脾气。

    “娘......”凌青菀放下书,把事情一五一十和母亲说了,“他最近总是往咱们家跑......”

    “这不好吗?”景氏心里憋着一团火,恨不能骂凌青菀几句,语调也有点高,“他总往这里跑,是他的痴心。你倒是把他的心踩得稀烂,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叫人灰心?”

    “......又不一定会和他成亲,要他的痴心做什么?”凌青菀不敢顶嘴,仍是小声嘀咕。

    她就是怕辜负了安檐,才跟他明说的。

    安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就像景氏所言,他真的有些痴心。凌青菀记得,上次中元节给他锦囊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自己。

    他的心,跟一团火一样,恨不能把自己都贴给凌青菀。

    凌青菀觉得承受不起。

    她的心,仍是飘忽不定的。故而,她不敢承受安檐的情分,宁愿点明。

    景氏露出个愕然的表情。

    她气得哑口无言。

    良久,景氏坐在凌青菀身边,一副对凌青菀很灰心的样子。半晌,她才认真对凌青菀道:“菀儿,你年纪不小。有些话,娘要同你说清楚。”

    “和安家的事?”凌青菀低声反问。

    “对,和安家的事。”景氏道。

    景氏表情严肃,语气生硬,丝毫没有往日的温婉,对凌青菀道:“和安家的事,从来就不说玩笑话。娘是要把你嫁到安家去的,这是迟早的。

    若是你愿意呢,你出阁的时候,娘抹着眼泪,高高兴兴送你上桥;若是你不愿,娘叫人绑着你上桥。这事,无法更改。

    你再说那些没有良心的话,别说檐儿心冷了,就是你姨父、姨母,也觉得心冷。娘的心更冷。我哪怕冷了心,也要管你。”

    凌青菀久久沉默。

    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姨父、姨母把凌青菀当亲生闺女一样,安家门第又高,而且凌青菀不是长媳,姨母可以非常宠爱她。

    安檐也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凌青菀,再也没有对安檐的那种情愫。她梦里,自己的确很仰慕安檐。

    可是梦醒之后,她就觉得不真实。

    不管那么不愿意承认,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凌青菀了。

    她要个自己喜欢的生活。

    她咬牙,怔怔愣神,就是不松口回答母亲的话。

    ***

第034章 闹翻

    第034章闹翻

    景氏觉得,凌青菀自从去年生病之后,性情大变。她的终身大事,景氏不能任由她胡闹。

    没有比安家更好的。

    景氏疼女儿,总怕凌青菀嫁得不好。高嫁了,总担心婆婆嫌弃她的出身;低嫁了,又怕女儿委屈。

    只有安家,门第高,又是亲妹妹的婆家,彼此知根知底。

    况且,和安家的事,也是多年前就说明的。如今去更改,怎么跟妹妹解释?

    景氏第一次觉得女儿任性。

    从前,她觉得凌青菀太乖了,怕她将来吃亏,希望她学会撒娇,可以任性些。

    如今,景氏倒希望凌青菀回到从前。

    景氏为了表示她的决心,甚至叫人重新把凌青菀从她的里卧挪回了后面的抱厦。

    凌青菀只得乖乖回去了。

    这件事,连凌青菀的大哥都不站在凌青菀这边。

    “你莫要和娘置气,娘是为了你好。”凌青城劝妹妹,“你怎么不喜欢二哥?”

    凌青城从兄长的角度看,安檐是值得他妹妹托付终身的。若是安栋,凌青城只怕要犹豫下。

    安檐没有任何恶习。

    若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他那个人太过于冷漠。他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但他心里疼凌青菀,却是火热的。

    “二哥很好。”凌青菀道,“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就定亲。我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若是将来和他无缘,我怕辜负了他,何必空给他念想?还不如现在就疏远些。”

    “什么事,大哥帮你。”凌青城拍着胸脯道,“你不能总想着不成。你和二哥的事,是板上钉钉的,岂有不成?”

    这点,凌青城很有把握。

    他知道姨父姨母没有女儿,把凌青菀当亲生闺女一样。他也知道安檐,虽然表面冰冷,有时候会因为他弟弟安栋和凌青菀太亲昵而生闷气,却是把凌青菀放在心上的。

    凌青城也是男人,他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安檐从小就很喜欢凌青菀。他为了凌青菀和安栋,没少生气,凌青城都知道。

    安栋放荡不羁,其他人都知道他是玩笑话,和谁都比较亲密,所以不会因他而吃醋。

    可偏偏安檐常为此气恼。

    并不是安檐小气,而是他心里有凌青菀。

    男人爱一个女人,就不想别人沾染半点,哪怕是说笑。这点,凌青城也是如此,他特别理解安檐。

    安檐甚至还特意叮嘱过安栋,让他正经些。可是安栋天性风|流,他从来不把安檐的话放在心上。

    安栋是尊重安檐的,但他也改不了自己的习性。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扭转的。

    “大哥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凌青菀叹了口气,“别再提二表兄的事了。”

    她很烦恼。

    凌青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安檐果然没有再登门。景氏派人去请他,他也借口推脱。

    姨母也听说他们俩闹别扭,亲自把凌青菀叫到安家去。

    景氏押着凌青菀去了。

    凌青菀见到了安檐。

    安檐就像一块冰,丝丝冒着冷气,生人勿进。他看到凌青菀,瞥都没有瞥她一下,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姨母让他带着凌青菀去后花园走走,他们一前一后,把后花园逛了个遍。

    安檐一句话也没跟凌青菀说。

    凌青菀也是绷着一颗心。

    眼瞧着就走到了头,安檐突然停住了脚步。

    凌青菀就做好了防御。

    她抬眸,目光宛如寒冬的冰层,寒冷却坚硬不可破。

    安檐的眸子更冷了。他倏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让她靠近他:“我难道会吃了你?”

    凌青菀表情不变,目光幽静:“你不会吃了我,但是你会让我们俩都不够体面。”

    他们身后,还远远跟着两个丫鬟,那是姨母的人。

    安檐如此轻狂的行径,很快姨母就会知道。别说凌青菀脸上无光,安檐自己又如何得体?

    青天白日的。

    “体面?”安檐冷嘲,“当初你私相授受的时候,想过体面?如今,你倒是在乎了。”

    安檐从小就擅长压抑自己的情绪。

    故而,他对凌青菀总是很冷漠,好似从不在乎她这个人。其实,他一直记得她,像个瓷娃娃一样的表妹。

    他第一次放纵自己表达出来,是因为凌青菀送给他贴身佩戴多年的锦囊,他欣喜不已,抱住了她。

    第二天抚摸她的面颊,也是因为她伸手拉住了他。如今,她反而觉得和他太近,是不体面。

    安檐怒极。

    “你松手。”凌青菀眼眸微沉,冷然道,“否则,我只会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她决定疏远他。

    假如他继续这么拽着她不放,那么凌青菀的决定就是正确的,他的确是个应该疏远的人。

    此刻的他,不尊重凌青菀。

    安檐又是气,又是难过,心头仍是木木的,什么滋味都没有。他缓缓松开了五指,然后阔步出了后花园,没有再等凌青菀。

    他好像踏入了一个去怪圈。

    他的背影,这次没有上次那般果决坚毅,而是添了几分伤感。他走出去的步伐,也是杂乱无章,似乎带着小跑,迫不及待离开。

    凌青菀的心,被什么撞了下,闷闷的疼。

    她想,是她负了安檐。

    因为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女孩子。若是放任不管,她只会辜负安檐更多。

    她脚步千斤重,回到了姨母的正院。

    从那之后,她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安檐,她母亲也不曾提及此事,似乎不想惹得凌青菀更加反感。

    她母亲很擅长处理孩子的问题,知道怎么该放的时候放,该收的时候收。

    母亲没有紧逼,因为逼迫是无用的,还会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凌青菀觉得自己很幸运,有这样的娘亲。

    ***

    到了三月初八,凌青菀的小姑姑——凌世薇出嫁。

    凌世薇是祖母最小的女儿,比凌青菀的大哥还要小一岁。她今年十七,从十三岁开始定亲,因为祖母挑挑拣拣的,直到十五岁才说定一户人家。

    对方姓秦,祖上也做过官。后来,秦家做起了生意,非常富足,却想娶个望族千金来提拔门第。

    虽然说现在贵贱可通婚,而且婚姻“直取资财、不问门第”成了风潮,可并不是什么特别光荣的事。

    秦家也不是真正的富甲一方,仅仅是有点钱罢了。

    是祖母看中了秦家。

    从开始定亲到正式出阁,中间有非常繁琐的过程。这么一来,就是两年。

    凌世薇的晚嫁,导致凌青菀他们兄妹全部都要晚婚。

    这点法子也没有,长幼有序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到了三月初八,凌青菀的母亲忙得脚不沾地。

    天尚未亮,母亲就带着丫鬟仆妇们,去了外院的船厅掌事。今天所有事,都是母亲的。

    凌青菀早起,丫鬟踏枝和挽纱帮她梳头。

    她的乳娘葛妈妈,亲自去厨下弄了些早膳来。

    “姑娘,今天随便吃些。”葛妈妈对凌青菀道,“家里忙得很,厨下没有特意做姑娘爱吃的。”

    凌青菀点点头。

    她梳洗之后,坐下来用早膳。

    “姑娘起得这么早?”凌青菀正在用膳,突然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仆妇,笑盈盈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不认得她。

    “这是厨上的陈妈妈。”踏枝见凌青菀迷茫,连忙笑着解释。

    凌青菀放下筷子,叫了声陈妈妈。

    “您是来瞧葛妈妈的吧?”踏枝等陈妈妈给凌青菀见礼之后,问她。

    陈妈妈和凌青菀的乳娘葛妈妈交情笃厚。

    “是啊。”陈妈妈道。她笑容满面背后,也带着几分焦急。

    “葛妈妈在西边耳房。”踏枝道。

    陈妈妈道谢,又给凌青菀见礼,去了西边耳房找葛妈妈。

    凌青菀有点好奇,她问踏枝:“这陈妈妈来找葛妈妈,是什么事?”

    “她们俩是远房亲戚,平素就常有来往。没什么大事,她也常到咱们院子里来,姑娘不记得啦?”踏枝习以为常。

    “可是陈妈妈挺着急的样子。”凌青菀道。

    踏枝和挽纱都没有留意到。

    “姑娘,我去瞧瞧?”挽纱低声道。

    凌青菀正要说好,就见耳房传来清脆的碎瓷声,似乎是什么花瓶打碎了。

    葛妈妈行事稳妥,手脚轻便。她在凌青菀跟前多年,很少打碎东西的。

    凌青菀看了眼踏枝,给她递了个眼色。

    踏枝有点茫然,没有明白凌青菀的意思。

    挽纱却机灵,立马会了凌青菀的意,道:“姑娘,我去瞧瞧?”

    凌青菀颔首。

    挽纱就出去了。

    ***

第035章 出诊

    第035章出诊

    凌青菀让丫鬟去瞧瞧她的乳娘和陈妈妈在做什么,为何会打碎东西,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丫鬟却是和乳娘一起进来的。

    乳娘葛妈妈,一脸泪痕,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给凌青菀跪下:“姑娘,您替婢子去求大|奶奶恩典,让婢子去一趟庄子上......”

    凌青菀连忙去搀扶她,问她:“妈妈,您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您告诉我。”

    “......大承他......走了......已经置板,等着婢子回去大殓。”葛妈妈哭得接不上气,眼前发昏,几乎晕倒。

    葛妈妈口中的“大承”,是她的独子,叫葛大承。

    踏枝和陈妈妈搀扶着她。

    凌青菀很是震惊。

    她从来没听说过葛妈妈的儿子生病,怎么突然就走了?葛妈妈只有一个儿子,比凌青菀大四个月。

    孩子出生四个月之后,正值葛妈妈奶水充足,进了晋国公府做乳娘。然后在凌青菀身边服侍,整整十五年了。

    葛妈妈的独子葛大承,就是凌青菀的乳兄,非普通下人可以比拟的。若凌青菀是个男人,将来做了官,乳兄就是左膀右臂,有些人家的乳兄,比亲兄弟还要亲。

    葛大承年少老成稳定,又果敢聪颖,深得景氏的器重,名字还是晋国公府的人帮忙取的。。

    景氏前年将葛大承派到庄子上去做个小管事。

    他算是最年轻的管事。

    “这是为何?”凌青菀问道,“他怎么会......”

    葛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痛苦万分,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知道哭。

    陈妈妈代为回答:“姑娘,是突发急病。开春以来,庄子上发痢疾,好些人染上了。大承最严重,昨夜突然就......”

    她这话一说,葛妈妈眼泪流得更凶。若不是挽纱和陈妈妈用力搀扶着,葛妈妈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

    凌青菀握住了她的手,道:“妈妈,您等着,我去禀告我母亲一声,咱们这就去庄子上。”

    凌青菀想亲自去瞧瞧。

    有时候痢疾会导致尸厥,人如挺尸,乡下的大夫断为去世,其实还能救。

    凌青菀抱着这样的希望,打算去看看。

    她听陈妈妈的意思,庄子上只怕是瘟疫。那个庄子上,都是她母亲陪嫁。若是死了很多人,只怕会闹成大事。

    凌青菀也想去救治。

    能救一个是一个。

    故而,她留下葛妈妈,自己带着踏枝,急急忙忙去了花厅,找到了她母亲。

    景氏正忙着应酬宾客,忙得不可开交。凌青菀来了,景氏连忙拉住了她,笑着对客人道:“这是菀娘。”

    然后把凌青菀介绍给太太奶奶们,让凌青菀帮忙照应。

    凌青菀笑了笑,和这些太太们见礼,才偷偷拉住了母亲的袖子,给母亲使眼色。

    景氏会意,跟凌青菀从屋里出来,走到了屋檐之下的回廊上,母女俩交头低语。

    凌青菀把她乳娘儿子的事,简单说了。她说罢,又把庄子上可能染了瘟疫,也告诉母亲。

    景氏也吓住了,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然不知道!”

    “也就是这几天。”凌青菀道,“三姑姑出嫁,他们都知道家里忙碌,不敢拿这些事来叨扰您。”

    “我派人去庄子上,顺道送葛妈妈。”景氏道,“这里你照应些......”

    “娘。”凌青菀拉住了母亲,“我想亲自送葛妈妈去庄子上。葛大承是我的乳兄,只比亲兄弟疏远几分。他尚未大殓,我去送他一程。”

    “胡闹,庄子上有瘟疫,你染了病可怎么办?”景氏严厉拒绝了凌青菀的请求。

    “不会。痢疾的传染,都是通过水源。那个庄子上,肯定是没有水井,只有河水。大家临河洗衣、洗马桶,又打水洗菜。”凌青菀道,

    “故而马桶里的病邪,重新进入水源。庄子上的人,肯定常喝河里的生水,才染成瘟疫。我去了庄子上,不喝他们的水,更不吃他们的东西,病邪不能传给我,娘放心。”

    乡下十里八乡才打一口水井。

    凌青菀母亲的陪嫁薄,她的庄子肯定也不富足。假如有河的话,是不会打水井的。

    河水是活的,临河吃水、洗衣、洗马桶,是最最平常的。京里还好,若是江南水乡,根本不会打井,不管富足不富足。

    而痢疾粪便入了河里,尚未散去又重新进了吃水桶,相互传染,才导致一个庄子上都病了。

    “好,那你去吧。”景氏一听凌青菀的话,觉得她什么都懂,不怕出事,故而就答应了。

    景氏并不是一味拘束孩子的母亲。

    有些时候,她很有魄力,也很果断,就像现在,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答应了凌青菀的请求。

    凌青菀道是,快步回了榭园。

    她吩咐丫鬟去备车,然后她自己和陈妈妈搀扶着葛妈妈,去了后院的角门,准备从后院出去。

    正院门口宾客太多,她们从后门出发。

    晋国公府的后院,和隔壁石府的后院紧挨着。从角门出来,能瞧着石府的青瓦飞檐。

    凌青菀脚步顿了顿,道:“踏枝,你先搀扶着葛妈妈,在车上等我,我去趟石家。”

    然后她带着丫鬟挽纱,快步去了石家。

    她们绕到了石府的前门。

    挽纱不明,问道:“姑娘,咱们去隔壁做什么?”

    “我找石公子有事。”凌青菀道。

    挽纱不敢阻拦她,紧紧跟着她,到了石庭的门前。

    凌青菀亲自敲门,开门的小厮颇为惊讶,上下打量她,问道:“姑娘找谁?这里换了主子,现在是石公子的府邸。”

    “我是隔壁晋国公府的,我找石公子有事,他在家,还是去了天一阁?”凌青菀问道。

    小厮又打量她,似乎在验证她话里的真假。

    这时,一个穿着天蓝色直裰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他宛如三月的天,清淡高远,优雅而立。

    凌青菀定睛一瞧,正是石庭,连忙上前见礼。

    石庭却辨认了一下,才道:“哦,是凌姑娘啊......”语气仍是有几分不确定。

    上次问诊之后,他没有记住凌青菀的面容。

    凌青菀道是,然后语调快速道:“石公子,我乳兄病入膏肓,整个田庄病了不少人。

    我略微会些医术,想去瞧瞧。可是凌家无人行医,没有药材。再去药铺买,只怕来不及。念着石公子是开药铺的,不知您有现成的行医箱没有?能否借我一用?”

    “可以。”石庭道,非常痛快。

    然后,他给贴身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去把行医箱提过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石庭毫不吝啬。

    小厮去拿行医箱,凌青菀和石庭就站在大门口的丹墀上,两人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都沉默着。

    凌青菀心里着急,没有去打破沉默、说些闲话的心思。她焦虑的时候,不停用衣带缠绕手指。

    她这个小动作,让石庭微怔,眼底眸光浮动,有了些情绪表露出来,不同与平常的冷漠。

    只是凌青菀看不懂他的表情。

    很快,石庭的小厮把他的行医箱拎出来,交给凌青菀。而另一边,石庭的马车也听到了大门口,他正准备出门。

    凌青菀的马车,也到了石府。

    她的马车,被石庭的马车挡住。

    凌青菀刚刚要上车,石庭突然喊她:“凌姑娘,在下到京师小半年,没看过什么病家。假如姑娘不介意,在下能同姑娘去庄子上瞧瞧么?”

    凌青菀讶然。

    方才凌青菀说庄子上人生病的时候,石庭表情很冷淡,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

    现如今,他居然说要跟着去瞧。

    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不过,大夫想积累经验,去看看病家,也是很正常的请求。

    “诊金呢?”凌青菀问。

    “不取诊金。”石庭答。

    凌青菀就点点头,道:“那多谢石公子了,请吧。时辰紧迫,还请公子快些出发。”

    石庭微微颔首。

    他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上了马车。他的马车先行,出了找昭池坊,到了街道上,这才让开空隙,等凌青菀的马车前头领路。

    石庭的马车,亦步亦趋跟着。

    凌家乃是普通的黑漆平顶马车,一匹老马拉着,跑起来并不快。车上挤着凌青菀主仆四人,很少逼仄。

    而后面的石庭,四匹马拉着的大马车,华盖浓流苏,车厢宽敞,几乎可以容纳十人。

    一个半时辰的车程后,终于到了庄子上。

    葛妈妈一直在哭,眼睛都要哭瞎了,睁不开。

    他们一行人,去了祠堂。

    葛大承的尸体,摆放在小祠堂里,等着葛妈妈到了,再行进小殓、大殓,现在只是盖了白布。

    凌青菀让丫鬟们搀扶着葛妈妈,她自己背着行医箱,走在最前头。

    石庭和他的小厮,走在最后面。

    大家很快就到了小祠堂。

    ***

第036章 复生

    第036章复生

    庄子上的小祠堂,是土砖夯成的墙、桔梗和茅草做成的顶,有了些年月,土墙和草顶都被风化得厉害,残破不堪。

    篱笆围城的院子,站着好些男男女女,差不多是庄子上尚未生病的成年人都来了。

    葛妈妈大声哭着儿子,踉跄进了祠堂。

    踏枝和挽纱左右搀扶着她。

    院子里的人,则纷纷给凌青菀磕头。他们都认识凌青菀,知道是二姑娘。这处庄子,凌青菀多次和她母亲来过,只是她不记得了。

    她让众人起身,也连忙进去。她看了眼石庭,见他带着小厮也进来,凌青菀就没有多话。

    庄子上的人,把祠堂的门板卸下了,停放葛大承的尸体,在他身上盖住白布,尚未小殓。

    葛妈妈扑上去,大哭起来,掀开了葛大承身上大白布。

    葛大承去世已经有五六个时辰了,脸色铁青、嘴唇惨白,有点僵硬,却没有完全发僵。

    “他娘,你莫要哭了......”门板旁人,站着一个男人。他个子不高,又削瘦,此刻看上去苍老了十岁,背有点佝偻。

    他是葛大承的父亲葛顺,因为腿脚不便,一直生活在庄子上。他原本就矮瘦,经历独子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遭遇,他整个人都垮了。

    他眼睛红红的,声音嘶哑。

    葛妈妈却上前,拉住了她男人的衣襟,不停厮打他,又哭又骂道:“你是死人,你赔我的儿子啊......”

    她无处可以发泄。

    葛顺任由她厮打。

    凌青菀上前,没有去劝葛妈妈,静静站在一旁,抓住了葛大承的手腕,开始诊脉。

    庄子里的人都挤了进来。

    瞧见这一幕,他们吓了一大跳。

    “二姑娘是要做甚?她尊贵的主子,怎么去碰死人,不吉利啊。”男人们想。

    女人们则胆战心惊:“二姑娘真是大胆,连死人也敢碰,不怕沾惹晦气么?”

    凌青菀没有瞧见众人的表情,只是静静给葛大承诊脉。

    诊完了左手,她又拿起了葛大承的右手。

    祠堂里,不知哪个女人,倒吸一口凉气。

    “二姑娘也太大胆了,她抓起死人的胳膊,居然没完没了。”

    “这姑娘是有什么怪癖吗?”

    他们都在心里想着。

    那边,葛妈妈厮打了丈夫一会儿,怪她丈夫没有照顾好儿子;而后,又扑到儿子身上,痛哭流涕。

    她没有留意到凌青菀的动作。她丈夫瘦弱,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两眼冒花,也没有看到。

    故而,凌青菀诊断了片刻,这才放下葛大承的手。

    “左右手脉息全无,深取、浅取都没有了。别说乡下郎中,就是太医遇到此等情况,也要说人死了。”凌青菀心想,“不知脚上跌阳脉可有?若是还有跌阳脉,倒也可有试试一救。”

    想着,凌青菀绕到了葛大承的脚头,脱下他的袜子,诊断脚上的跌阳脉。

    跌阳脉在解溪穴的位置,凌青菀找准了跌阳脉,深按取脉。

    虽然葛妈妈哭得声音很大,可是祠堂里的人,注意力却都在凌青菀身上。

    见凌青菀摸完了葛大承的手,又摸脚,祠堂里的男男女女全部惊呆了。

    “二姑娘是有怪癖,还很严重。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千金,竟如此不堪。”

    “姑娘是摸死人上瘾了?城里的姑娘,真是奇怪,要是乡下的女孩子,只怕早就躲得远远的。”

    他们想着,目光都在凌青菀脸上。

    凌青菀一直紧锁着眉头。摸了葛大承的脚片刻,她突然舒展了愁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此情此景,她的笑容在大家看来没有半分柔美,反而叫人毛骨悚然,瘆的慌。

    “二姑娘是撞鬼了么?”

    “晦气上身,还是葛大承没有走远,缠上了二姑娘?”

    他们惊悚的看着凌青菀,却见凌青菀走到了葛妈妈身边,扶着哭得瘫软在两个丫鬟手里的葛妈妈,声音不高不低道:“妈妈,大承兄没死,他只是昏厥了。”

    这话,似轰雷般在屋子里炸开。

    大家又一次被震惊了。

    这些庄子上的人,都眼睛直直的,半晌没有回神,看着凌青菀和葛妈妈。

    葛妈妈则一把抓住了凌青菀的胳膊,捏得凌青菀胳膊快要断了。她似抓住救命的浮木:“姑娘,您没有哄骗妈妈?姑娘啊......”

    说罢,她大哭起来。

    葛妈妈的男人葛顺也挪着瘸腿,走到凌青菀跟前,噗通给凌青菀跪下:“姑娘,您是菩萨下凡,您用仙术救救这孩子,您救救他!”

    他声泪俱下,哭得好不凄惨。

    满祠堂的人,都没有动,也没有劝葛顺夫妻。他们各有心思,就是不知道凌二姑娘这番言辞是什么意思。

    葛大承生病、病逝,都是庄子上的人经手的。葛大承都僵了一半,怎么可能没死?

    “二姑娘打什么主意?”

    “死人怎么会诈尸?”

    “葛大承是死了,气息都没了。二姑娘怎么说出这番话来?她到底要做什么?”

    大家对凌青菀的意图,觉得糊里糊涂的。

    “你们起来吧,我来给大承兄用药。”凌青菀道。

    她不再理会葛顺夫妻,只是打开石庭的行医箱,拿出当归、芍药、防风等药。

    药拿在手里,凌青菀不用称,自己掂量几下,就配了一副药,交给她的丫鬟挽纱:“快,去把这副药煎成一大碗水。”

    挽纱道是。

    她站在凌青菀身边,问满屋子的人:“哪里有药钵?”

    有个妇人说她家里有,就带着挽纱,去了她家里煎药。

    “还带着行医箱,二姑娘会医吗?”众人不再是各自心想,而是开始嘀咕了,“开的是什么方子?”

    “我哪里知道?”庄子里的人,不常请大夫,哪里会知道药方呢?

    他们低声议论着。

    葛顺和葛妈妈,都哭得不成声。

    石庭带着他的小厮,一直站在祠堂的角落里,看着凌青菀,没有插嘴。他表情隐晦不明,看不出情绪。

    祠堂里的寂静被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取代了,有点吵。大家都在嘀咕着。

    半晌,有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犹豫着上前,给凌青菀行礼,然后道:“二姑娘,老奴是大|奶奶跟前的老人了,有句话献给姑娘。”

    “您说。”凌青菀道。

    “死者入土为安。大承是姑娘的乳兄,情分非同寻常,老奴也能体谅姑娘的心。只是,他去世多时,尚未入殓,恐耽误了进入回轮,投不了好胎啊。”老者道。

    老者觉得凌青菀是在折腾死人。

    这是满祠堂其他人的心声。

    “我心里有数,您宽心。”凌青菀道,“耽误不了多久。等挽纱把药煎好,给大承兄服下,他半个时辰就能复苏过来。”

    老者瞠目结舌,没想到凌青菀说出这么儿戏的话。

    人都死了,多少人见证的,岂能死而复生?哪怕是上古巫医,都不能做到。

    凌青菀一个贵胄千金,哪怕学医也是打发光阴,玩闹罢了,她竟然敢夸下如此海口。

    “这不可能。”有人嘀咕。这声嘀咕,声音有点大,能传到凌青菀和葛妈妈眼里。

    葛妈妈恨恨的朝人群撇过去。

    大家都不和她对视。

    葛妈妈的心情,没有人能理解。哪怕是一丝渺茫的希望,葛妈妈都要紧紧抓住。

    “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救得活死人啊。”还有人在嘀咕。只是,他的声音更低了。

    满祠堂的人,除了凌青菀、葛妈妈和葛顺,没人相信凌青菀的医术。他们觉得,凌青菀是在折腾死人。

    这样,会对死人不敬的。

    葛妈妈和葛顺不过是丧失爱子,悲痛过度,唯有一丝残念不肯放。

    而凌二姑娘,就不知道她图什么了。

    “姑娘,药好了。”两刻后,挽纱将煎熬好的药,端了进来,交给凌青菀。

    凌青菀看了眼石庭。

    石庭明白,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帮着凌青菀,给葛大承灌了下一大碗药汤。

    “这姑娘,不知世事,真是胡闹。连张叔的话,她也不听。大|奶奶如此精明能干,怎么生了二姑娘这么糊涂的女儿?”有人替景氏不值得。

    “二姑娘摸了半天死人,肯定沾染了邪气,被上身了才胡言乱语吧?”有人则害怕,往远处挪了挪,不敢靠近凌青菀。

    “二姑娘这下子要怎么收场?大奶奶知道了,定然要气死。”

    他们各有心思,不时低语,祠堂里都是小声说话的嗡嗡声。

    时光暗转,慢慢就过了半个时辰。

    门板上的葛大承,没有半点反应。

    大家的目光,都不时撇过凌青菀的脸,想看看她等会儿怎么下台。而凌青菀,表情恬柔安静,不露半分焦虑。

    她这样,才算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婉约。

    又过了片刻,那位姓张的老者上前几步,想要再次劝诫凌青菀,赶紧让葛大承入殓为安。

    张叔尚未走进,倏然放置尸体的门板上,传来一声沉闷的**。而后,葛大承的手动了动。

    屋子里陡然静了,静得落针可闻。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半分血色,苍白着站立,脚步都不敢挪一下。

    他们又是惊悚,又是震惊。

    好似暴雨来临前的沉闷、寂静,叫人透不过来气。

    “闹鬼啦,诈尸啦!”最后,一个胆小的女人再也忍不住,大哭着跑了出去。

    一下子搅乱了屋子里的寂静。

    小祠堂立马乱哄哄的。

    石庭瞧着这一幕,眉头深锁,陷入深深的思虑中。他落在凌青菀身上的眸光,带着几分探究和锋利。

    ***

    推荐好基友的书:《杏霖春》,作者坐酌泠泠水,作为身怀医技的雇佣兵团成员,夏衿看多了人生百态,只觉得心身疲惫。重生到古代医药世家一个十四岁少女身上,她表示,只想嫁一个纯良的男人,过平凡安静的生活。可是,到底该嫁给谁呢?

第038章 药书

    第038章药书(求首订)

    凌青菀的车夫刚刚跳下车,准备去前面瞧瞧情况,石庭就走了过来。

    他径直走到了凌青菀的车前。

    凌青菀见他表情恬淡隽雅,看不出情绪,不明所以:“石公子,怎么不走了?”

    “我车厢宽敞,想邀请姑娘同坐。”石庭道,“姑娘医术令我折服,不知可否讨教?”

    三月的风,和煦温暖。金灿灿的阳光斜照在石庭的脸上,他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细嫩,比女人的肌肤还要细腻。

    道旁的柳絮杨花纷飞,旖旎中有淡淡的花香。

    凌青菀犹豫了下。

    石庭又开口道:“我的马车宽敞,姑娘带着丫鬟过来同坐,也是无碍的。咱们还可以快点回城......”

    凌青菀的马车,空车跑起来肯定更快,不用石庭总是等她们。

    瞧了眼身边的两个丫鬟,见她们低眉顺目,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样子,凌青菀就道:“也好。”

    切磋医术,在大夫之间是很常见的。

    况且,石庭很大方把行医箱借给凌青菀,让凌青菀救活了葛大承。单单这点,就欠他一个人情。

    她带着她的两个丫鬟,换到了石庭的车上。

    石庭的车厢,像个小巧的阁楼,用碧色绒布绣金线团蒲摆了五六个位置,一张特质的花梨木长形矮桌,将车厢分成两个部分。

    敞开,稳妥,舒适。

    凌青菀觉得有点像亲王的象辂。

    “商户之子,用这么奢华的马车。不是自负无知,就是特意想引人注目。”凌青菀心想,“石庭看上去隐忍沉默,不像是那种无知之徒。那么,他这么引人注目,到底为什么?”

    凌青菀又想到石庭的“天一阁”,不过是药铺。却不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反而开出天价和苛刻的条件。

    可见,石庭是想引起京城权贵对他的重视。

    为什么要这样做,凌青菀不明白。她还以为商户多低调行事。毕竟商人地位低,很容易受人宰割。

    石庭却反其道而行之。

    她心思微转间,马车已经启动。因为车厢宽阔,马车很稳。没什么颠簸感。

    “......这是我从绍兴带过来的瑞龙茶,姑娘尝尝。”石庭给她倒了杯茶。

    茗香四溢。

    绍兴的瑞龙茶很有名。这点凌青菀知道。

    江南的茗茶,在京里销路也很好,晋国公府却很少买,因为需要用茗茶招待的贵客不多。

    “石公子是绍兴人?”凌青菀问石庭。

    石庭摇摇头。道:“不是。是这次上京,路过绍兴时,听闻瑞龙茶盛名。就买了些尝尝。不成想,甚合我口味。故而随身带了很多。”

    凌青菀颔首。

    她慢慢品着茶。

    一杯茶毕,石庭跟她说起葛大承的病。

    “葛大承不仅仅是痢疾导致的尸厥。”凌青菀解释道,“他是下焦病痢,上焦痰堵。两病并发,定然会导致脾虚气弱,状如挺尸。我给他用的是‘归芍六味汤’,重用了当归和芍药。

    当归性滑,痢疾最宜其滑;芍药味酸,入肝以平木,使木不至乘脾。还用了车前子、枳壳等,分利水湿,又消痰通达,故而他能醒过来。”

    凌青菀一口气说完。

    她说罢,石庭表情平平,毫无变化。

    倒是凌青菀的两个丫鬟踏枝和挽纱,目瞪口呆望着自家姑娘,说出这么一套话。

    她们俩崇敬又难以置信。

    石庭余光微转,瞥见了两个丫鬟的表情,心里顿了顿,有些念头浮动。

    他面上,看不出半点异常,不动声色问凌青菀:“凌姑娘,‘归芍六味汤’,出自哪里?”

    “《王氏医存》。”凌青菀答。

    石庭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王氏医存》?”石庭的小厮突然插话,“就是太原王氏那本盛传医仙老祖宗留下来的药经?那书早已失传,连王氏子弟自己也找不到,姑娘从哪里得到的?”

    凌青菀蹙眉。

    太原王氏......

    凌青菀的外祖母家也在太原。

    太原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早在隋唐的时候,五姓七望是最显赫的贵胄,那五姓中,就是“太原王氏”。

    当今太后,官家的嫡母,就是出身太原王氏。

    而太原府富饶,城镇繁华鼎盛,人口仅次于盛京,是天下大府之一。太原府除了王氏,还有另一支贵胄,扬名天下——太原卢氏。

    卢氏曾经是范阳人,也是隋唐五姓之一。五姓七望,就有“范阳卢氏”。只是,太原这支卢氏,曾经在范阳是旁枝,他们虽然占着百年望族的名声,实则发迹于本朝。

    相比之下,老贵族王氏,因为科举取代了九品中正制,他们不擅长读书,就退出了官场、兵权失落,逐渐落魄,反而不及卢氏尊贵。

    “归雁,不许多嘴。”石庭对他的小厮道。

    他这名小厮,也是精通医学的,比普通郎中医术还要厉害,因为从小养在石家,跟着少爷们学医。

    “没什么。”凌青菀回神,笑道,“我不记得了,兴许哪里看过吧?”

    她心里也颇为震撼。这个书名在她脑海里,很熟悉,凌青菀随口就来,她还以为《王氏医存》跟普通的药经,像《黄帝内经》等一样,是市面上流通比较广医书。

    如今看来,是她误会了,凌青菀微微蹙眉。

    石庭则不再询问。

    他的马车很快,一个时辰就到了城里。

    石庭径直把凌青菀送到了晋国公府门口。

    凌青菀邀请他到家里坐坐,石庭拒绝了:“改日吧,改日再去打扰。”

    送完了凌青菀,石庭就带着归雁,回了自己的府邸。

    归雁还在疑惑。问石庭:“五少爷,您听到那位凌姑娘的话了吗?她看过《王氏医存》。老太爷很想要《王氏医存》,说写那本书的,是当今太后的祖父。那里头记录了很多精彩绝伦的医案,而是还有巫医之术。

    现如今,巫医之术早已失传,咱们石家也只保留了皮毛。而王氏医存有很多记载。他们是上古巫医的传人之一,如今绝代了。

    老太爷让您上京,不是要叮嘱过。一定要想方设法打听《王氏医存》的下落吗?”

    石庭恍若不闻,表情不变,任由归雁在耳边絮叨。

    “五少爷,真是踏破铁鞋......”归雁还在劝说石庭。让他趁机和凌家姑娘多些来往,打听《王氏医存》的下落。

    太原府王氏。是贵胄门第,非医学世家。所以,他们家的有位老祖宗以医学闻名天下,王氏却没人继承下来。更没有人当回事,就连那本震惊天下的药经,他们也弄丢了。

    真是暴殄天物。

    “我知道了。”石庭冷冷的。打断了归雁的话。

    归雁连忙道是,不敢再多嘴。

    “你退下去吧。没事不要到后院来。”石庭又对归雁道。

    归雁又道是。

    石庭自己进了后院。他的后院,宽敞豪华,却没有一个丫鬟、小厮,只有他自己。

    内院是他的禁地。

    “归雁......”归雁刚走几步,石庭又喊他。

    归雁连忙小跑着到了石庭身边,恭敬叫了声五少爷,等石庭吩咐。

    “陆公劭在哪里?”石庭问。

    陆公劭是石家的管事,老太爷身边的人,跟着石庭上京,帮着石庭打理府宅。

    “小人不知道,这就去找。”归雁道,“让他到后院来吗?”

    石庭颔首。

    归雁这才脚步匆匆,出去找陆公劭。

    陆公劭往常这个时候,都不在家。但是今天因为石庭未归,很多事要处理,陆公劭还没有出门。

    他也不知道石庭已经回来了。

    归雁在外院的花厅找到了陆公劭,对他道:“陆总管,五少爷请您去后院。”

    陆公劭表情一敛。

    平素只有商量机密的时候,石庭才会让陆公劭去后院的。故而,陆公劭把账本一叠,顾不得收拾,立马去了后院。

    后院种满了竹子,竹林深处,有坐四面通风的凉亭,飞檐翘角。初春的风和煦,从四面涌入。

    凉亭里有淡烟袅袅,隐约是白纱萦绕,久久不散。

    石庭在烧东西。

    “五少爷。”陆公劭上前,给石庭见礼,见他在撕一本书。那本书很厚,书页破旧泛黄,还有不少地方修补了。

    看得出是很珍贵的书,修补得非常用心。

    石庭却一页页撕下来,慢慢烧着,确保烧得不留残余,要烧得一干二净。

    陆公劭问他:“五少爷,这是烧什么?”

    石庭不答。他表情幽淡,目光随着那跳跃的火光,微微浮动。良久,他才说:“陆公劭,咱们的事,可以开始了。”

    陆公劭面上一喜。同时,他又问道:“五少爷不是说,要先找一个人,还能开始吗?”

    “找到了。”石庭波澜不惊道。

    “谁?”陆公劭吃惊。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对他们的计划如此关键,五少爷非要先找到才肯动手。

    “你不必知道。”石庭道,“祖父吩咐的事,咱们准备得差不多了,你明天就开始吧。”

    陆公劭道是。

    而后,两人声音更低。

    陆公劭说了很多话,石庭都是听着。听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开口说一两句,其余都是陆公劭在说。

    石庭听着陆公劭说话,手里动作不停,仍在慢慢撕书、烧书。直到最后,他将书皮丢入小火炉里。

    火苗吞噬着那书皮,陆公劭瞥了眼,突然惊愕指着那书皮道:“这......这.......”

    《王氏医存》那四个字,慢慢被火苗吞噬,只剩下“医存”二字的时候,陆公劭震惊:“这是老太爷让您找的那本书吗,《王氏医存》?”

    石庭颔首:“是。”

    “您......您找到了?”陆公劭惊愣半晌。这么名贵的药经,怎么烧了?

    老太爷梦寐以求的药经啊。

    “不是。”石庭缓缓站起身,拍了拍飘落在他衣襟上的残灰,声音平静道,“这书一直在我手里,从未经他人之手,何来找到?”

    说罢,他闲步出了凉亭,留下陆公劭在风中凌乱良久。

    “这个疯子......”陆公劭呢喃,对石庭的行径难以理解。除了一句疯子,他还真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石庭此刻的行径。

    转念,陆公劭突然又明白了石庭的用意:这本书烧了,天下绝本了。

    可石庭看过。

    他自幼天赋过人,过目不忘,记得很多的药经。故而,老太爷如果还想那本《王氏医存》,就会求着石庭。

    这就是为什么石庭当着陆公劭的面烧,他需要陆公劭帮他传话。

    石庭有老太爷想要的东西,他在石家就有地位,不容动摇。哪怕眼前这件事办不好,老太爷也不会责备他,甚至会把家主交给他。

    陆公劭倏然后背发寒。

    石家这位五少爷,心思缜密,阴毒狠辣,非常人莫及。与他相处,需得小心翼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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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记忆

    第039章记忆(第二更求粉红票~~)

    晋国公府门口,炮仗掼下的碎屑尚未扫去,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气息,大红灯笼昼夜不息。

    昨天,三姑姑出阁了。

    凌青菀带着丫鬟,回了榭园。

    景氏不在内院,她在外头花厅里,和家里的管事们商量后天三姑姑回门的事。

    大哥去帮忙了。

    景氏的两个得力丫鬟,也跟着去服侍了。

    “葛大承怎样了?”景氏身边的另外两个大丫鬟,蝉儿和闲儿,都围上来服侍凌青菀洗漱更衣,顺便问起庄子上的事。

    “活过来了!”踏枝抢在凌青菀前头,把事情告诉了众人。她很激动,绘声绘色把凌青菀如何救活死人的话,告诉了榭园众丫鬟婆子。

    大家都奉承着,夸凌青菀很厉害,个个赞不绝口。

    其实,她们多少有点质疑踏枝的话。凌青菀什么本事,榭园的人自以为很了解,凌青菀根本没那个能耐。

    凌青菀笑笑,不以为意。

    她在众人的服侍下,用了些点心,就准备去睡觉。她坐车之后,有点犯困。

    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却听到有人说话。

    声音很小,似乎是从帘栊外面透进来的。

    “二姑娘呢?老太太让姑娘过去说话。”丫鬟的声音很轻,还是传入了凌青菀的耳朵里。

    “姑娘睡了。”是闲儿回答,态度颇为强硬。

    “......姐姐,老太太吩咐,婢子也是奉命行事。”丫鬟有点讨好似的,对闲儿巴结道。

    “那你就去回老太太。说姑娘睡下了,等醒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况且,大|奶奶不在跟前,若是得罪,大|奶奶自会领着姑娘去赔罪。”闲儿道。

    闲儿语气里,对老太太的丫鬟甚是厌恶,压根儿没有把老太太身边的人放在眼里。

    谁都知道。现如今的晋国公府。是景氏当家做主。整个后院,榭园才有实权,老太太空有尊贵罢了。

    老太太却多次为老不尊。丫鬟们就越发提防。

    单单叫姑娘去?若是老太太犯浑,姑娘吃亏了,大|奶奶能轻饶了服侍的人?,

    闲儿就怕这点。一点面子也不给老太太的丫鬟。

    老太太这丫鬟叫缀芳,最擅长见风使舵。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深得老太太喜欢。得势的丫鬟,多少有点叫其他丫鬟记恨,背后嚼她坏话的也多。

    闲儿没跟缀芳打个交道。但是时常听厨房上的妈妈数落缀芳,心里对她印象不好,故而越发没个好气对她了。

    “闲儿姐姐。”凌青菀已经批了件单衣。撩帘而出,打断了闲儿的话。

    凌青菀一眼看到了缀芳。

    缀芳穿着浅绯色的上衣。窈窕身段,面容白皙,瓜子脸,眼睛又圆又亮,看上去颇为开朗。

    凌青菀颔首,对她道:“缀芳姐姐稍待,容我更衣梳妆。”

    缀芳连忙道是。

    凌青菀重新进了里屋,闲儿她们跟进来服侍。

    “......不该和她说那些闲话。我大白天睡觉,不应祖母的召唤,传出去像什么话?你应该进来喊醒我。”凌青菀柔声对闲儿道。

    闲儿气不平,道:“姑娘,婢子是不知老太太唤您做什么。平素有什么事,她也不来瞧姑娘,如今却要姑娘前去。”

    “这不一样。老太太是长辈,她来、或是不来瞧我,都没有错。”凌青菀道,“我若是不去,就落了口风给她。”

    一旦落了口实给那老太太,只怕她又要掀起波浪。

    母亲最近很忙,三姑姑出阁、回门,全是母亲一个人操劳,凌青菀不想给母亲添麻烦。

    她又不怕那老太太吃了她。

    况且,她昨夜睡得饱饱的,根本不缺这点睡眠,起来又何妨?

    闲儿点头,道:“姑娘,婢子知错了。”

    凌青菀笑着,道:“无妨,你到底厉害,比踏枝强多了。回头,你和挽纱跟着我去老太太那边吧?”

    踏枝正在帮凌青菀梳头,听了这话憨憨笑,丝毫不以为意。踏枝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哪里厉害,能在姑娘身边服侍,是她运气好而已。

    闲儿笑,道:“是,姑娘。”

    她们主仆更衣、梳头,凌青菀就带着挽纱和闲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缀芳远远跟在她们身后。

    进了屋子,老太太坐着喝茶,一脸不耐烦,又带着几分恼怒。

    凌青菀给她见礼。

    老太太却不搭理她。

    凌青菀见礼之后,不等老太太说什么,自顾站了起来,立在旁边,轻声问:“祖母,您唤孙女,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老太太重重将茶盏搁在炕几上,冷声问她:“你昨天去了哪里?”

    “庄子上......”凌青菀刚要解释。

    老太太却把手边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碎瓷满地,半盏茶水溢出来,溅湿了凌青菀的裙裾。

    凌青菀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

    “你姑母出阁,你却去了庄子上,这是哪家的规矩?”老太太厉喝,“这就是你娘教你的?”

    凌青菀暗想:昨天的喜礼,肯定出了什么错,惹得祖母不快。她不敢冲景氏发作,就拿凌青菀作伐。

    凌青菀撞到了老太太的气头上。

    她无奈叹了口气。

    “祖母......”凌青菀明知老太太只是挑事,根本不会搭理她的解释,她还是想解释清楚。

    说清楚了,老太太再闹,凌青菀也不打算理会她。

    “住口!”老太太立马厉声,打断了凌青菀的话,“你休想狡辩!这样没规矩,还是什么大家闺秀?来人。把她关到家庙里,禁足三个月!”

    这话一说,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个个面面相觑。

    没人上前动手。

    连最得宠的缀芳,也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凌青菀是大|奶奶的心头肉,动了她。这些下人明日就要被卖出去。

    大|奶奶景氏在丫鬟们心里。颇受敬畏。

    “怎么,我的话如今不管用了?”老太太一见这架势,怒意更盛。呵斥身边的丫鬟、妈妈,“听到不曾,把她关到家庙去!”

    “老太太,您息怒啊。”一个穿着藏青色上衣的妈妈。四十年纪,白白胖胖的。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劝慰着她,“什么值得这样生气?您且得保重自己要紧啊。”

    老太太的脸色尚未好转。

    那位妈妈不等老太太再说什么,对身边的丫鬟道:“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些碎瓷捡了,再倒茶来。”

    然后,那妈妈给凌青菀使眼色。让凌青菀跪下求饶。

    凌青菀母亲的丫鬟闲儿却偷偷拉凌青菀的袖子,示意她别软弱。看看今天谁敢动。

    每每这老太太闹,景氏最后都让步,除了根本不在乎她、随便她的意思,也是为了家宅和睦。

    家里还有个老太爷呢。虽然他已经不管俗事了,可还有两只未聋的耳朵,若是偶然听闻家宅如此不宁,只怕难受。

    老太太是继室,老太爷却是亲祖父,景氏丈夫的亲生父亲。

    这点,也值得景氏让步。

    但是让步的次数多了,景氏无所谓,景氏身边那些年轻心热的丫鬟,都看不过去了,心里愤愤不平。

    闲儿就是其中之一。

    凌青菀站在那里,瞧着四面八方的神态,依稀觉得眼熟。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她却听到了声音。

    好似很多人,七嘴八舌的吵闹。

    她脑袋里的闸口似乎破了,奔腾的记忆倏然涌入。

    “......既然答应了王家,怎么好退亲?三娘应该嫁到王家去。”

    “婶祖母,您说把七娘嫁到京里去的,怎么变故了,另择三娘?三娘是有婚约的......”

    “三娘和王家的亲事,只是口头约定,连八字都没有合过,怎么算婚约?”

    “三娘,你自己说,你是要进京去做沐王妃,还是嫁到王家?沐王是官家的儿子,却连个亲王都不是,只封了郡王,官家最不喜他。他看中你什么,无非就是卢家。王家可不同,王家同样是望族,不贪图你娘家的权势......”

    “你让三娘自己说,这是何意?哪有姑娘家自己定亲事的?自然是长辈做主。这事,婶祖母说了算。婶祖母,您说句话啊.....”

    凌青菀的脑海里,倏然浮动这些。

    她四周的面孔,整个变了样子。

    明明是些丫鬟婆子,她却看到了珠围翠绕,满室富贵。四周的人吵闹不休,她们明明个个如花美艳,吵起来却面目狰狞,似一樽樽怪物。

    她被这四面八方涌入的潮水淹没,差点窒息,透不过来气。

    “够了!”凌青菀倏然表情也变得狰狞,厉吼起来,“你们都闭嘴,闭嘴!”

    屋子就静下来。

    落针可闻。

    嘈杂的声音如潮水,逐渐褪去,眼前的人影也慢慢转换。凌青菀回神,定睛瞧见了她的祖母,一杯茶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张大嘴巴看着她。

    老太太被她的气势吓得镇住了。

    满屋子的丫鬟都低下头,个个敛声屏息。

    “菀儿!”景氏恰好进来,瞧见了这一幕,大声喊她。

    凌青菀回头,看着她母亲,快步走进来。母亲的面容,既熟悉亲亲切,又异常的陌生。

    她头疼起来。

    景氏想要拉住她的手,她却冲了出去。

    “哎哟!”那边,老太太半晌才惊觉自己被热茶泼了一身,很烫,惊叫起来。

    景氏给闲儿和挽纱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去找凌青菀。

    而她自己,则留下来照顾老太太,把事情和老太太说清楚。

    ***(未完待续)

第040章 陪嫁

    第040章陪嫁(第三更求粉红票~)

    “三娘......”

    “珃珃,你照顾好玉儿......”

    “卢珃,你跟我回太原府,你是王家的人。卢珃,停下车,别再往前走......”

    “姐姐,玉儿害怕,玉儿想回太原。婶祖母会照顾我的,玉儿不要留在京里。”

    “姐姐,求您给妹妹一条生路,求您了。您把我送回太原府吧,我要回太原府,姐姐......”

    “皇后娘娘,您节哀......”

    “卢珃,你该走了。”

    这些话,全部在凌青菀的耳边,咆哮着、挣扎着,似洪水猛兽,全部涌向了凌青菀。

    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一个温热有力的胳膊,将她扶起。她听到有人大声喊着“菀儿”,须臾,幻觉才缓缓褪去,兄长凌青城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菀儿!”凌青城焦急呼唤她的名字,使劲摇着她的肩头,“还认得大哥吗?”

    凌青菀有气无力,喊了声“大哥”,眼前发昏,她昏迷了过去,瘫软在哥哥的臂弯里。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掌灯了。

    灯火幽淡,昏黄灯光铺满了屋子,拉长了影子,有些孤寂清寥的味道。

    夜风和煦,缓缓吹进来,有些凉意。

    景氏和凌青城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彼此沉默无言,不时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凌青菀睁开眼,要坐起来。

    大哥急忙过来搀扶她。母亲也疾步到了她身边。

    “菀儿,你好些了吗?”母亲舒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头还疼吗?”

    “我没事了,娘。”凌青菀道。她声音清明,眼神有光。“方才是有点生气。现在已经好了。”

    她推说是老太太让她受气了。

    景氏心疼不已,把她的头紧紧抱在怀里,连连说:“菀儿不用生气。这次是你祖母不对。娘已经告诉了你祖父......”

    凌青菀嗯了声。

    凌青城也站在一旁,看着凌青菀。

    “石公子方才来给你诊脉,也说无碍,只是有点气涌。他开了方子,娘叫人去煎药?”景氏问她。“能喝药吗?”

    凌青菀点点头。

    景氏吩咐丫鬟去煎药。

    “娘,我口渴了。”凌青菀又道。

    景氏喊丫鬟,让倒杯水来。

    帘栊外的丫鬟道是,很快就端了杯热茶给凌青菀。景氏要亲自喂凌青菀。凌青菀拒绝了,她要自己喝。

    景氏没有坚持。

    凌青菀端着茶盏,慢慢喝茶。温热的水从喉咙一下子滑到了胃里。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娘,官家继位之前。封号是不是‘沐王’?”凌青菀突然问。

    景氏一愣,道:“是啊。”这是众所周知的,凌青菀知道,没什么稀奇,景氏只是不明白凌青菀为何问这个。

    当今圣上是婕妤生的儿子,和汝宁长公主一母同胞。先皇很不喜欢他,连亲王都没有封,勉强封了个郡王,因为他没有犯大错,不好贬为庶人。

    但是先皇不喜他,满朝皆知。

    而后,是他登基做了皇帝,也是叫很多人意外,也后悔不跌。

    “菀儿,怎么问起官家的事?”凌青城也道。

    凌青菀摇摇头,道:“突然想起来了。昭慈先皇后,她的闺名是不是叫卢珃,出身太原卢氏,行三?”

    景氏和凌青城满头雾水,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了几分恐惧之色。上次石庭说凌青菀沾染了脏东西,结果景氏去查,果然是撞了卢氏姊妹的忌日。

    今天,凌青菀又突然问起先皇后。

    难不成,又撞邪了?

    要不然,好好的孩子怎么晕倒了?肯定是去乡下,不知撞了哪路神仙。

    景氏忧心起来。

    “这个,倒也不错,昭慈卢皇后的确出身太原卢氏,而且行三。”景氏道,“菀儿,你怎么突然提到她?”

    “我梦到她了。”凌青菀道。

    景氏面色难看起来。

    凌青城也是满眸忧色。

    又撞邪了!

    这孩子,这一年来怎么多灾多难?

    凌青菀说她梦到了卢皇后,让母亲和凌青城都沉默下来,两人久久没有接话。

    而后,丫鬟端了药来。

    凌青菀也是自己喝药。她喝完药,就把葛大承的病,简单和母亲说了一通。

    母亲脸色微缓。

    大哥则出去了。

    “娘,去年不是说,去太原府看外祖母吗?”临睡前,凌青菀问母亲,“什么时候去?我很想念外祖母。最近我身体总是不好,换个地方,兴许能带些好运回来。”

    这话,让景氏心底一动。

    景氏道:“你三姑姑已经出阁,家里没什么大事,你们去趟太原府也好。”

    “嗯。”凌青菀道。她抱着母亲的胳膊,这才缓缓睡去。

    第二天早上,石庭就来给凌青菀复诊。

    昨天凌青菀晕倒,也是石庭来看的。

    石庭依旧那么俊美清冷,只是他的眸子里,似乎多了层暖色,看上去很舒服。

    凌青菀冲他笑了笑。

    石庭给凌青菀把脉,然后说凌青菀是气虚脾弱,多滋补即可,不需要用药。

    凌青菀颔首。

    “凌姑娘,若是无事,可以去寺庙、马球场玩玩,别总是闷在家里,胡思乱想。”石庭道。

    凌青菀微微颔首,道:“我谨记了。”

    石庭亲自送了些补药给凌青菀,这才告辞。

    凌青菀喝了药,又好了些。她这个病,发作的时候很吓人,但是大夫也说不出什么病因来。都说没事。

    故而,景氏和凌青城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次日确定凌青菀好转,他们就各自去忙了。

    凌青菀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昨日祖母那那么大的火气了。

    因为三姑姑陪嫁的事。

    三姑姑的陪嫁单子,是景氏定下的。嫁妆除了金银首饰、绫罗锦缎,还要些田地和商铺。

    晋国公府是落魄贵胄。总共才两间铺子。而晋国公府有三房,自家都分不均匀,肯定不可能三姑姑的。

    于是。祖母让景氏给三姑姑一百亩良田。

    景氏却说:“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出阁的时候,都是三十亩良田陪嫁,断乎没有给三姑奶奶一百亩的道理。”

    晋国公府的资产,总共才五百亩良田。给三姑姑一百亩。家里吃什么?

    老太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偏偏二婶还跟着搀和,说应该给三姑姑一百亩。

    景氏丝毫不理会她们。照样只给了三十亩陪嫁的良田,另外多打了两套头面,算是弥补铺子的。

    这样的陪嫁,在当前的世道看来。是非常寒酸的。

    可晋国公府什么家底,外头都知道。秦家和晋国公府结亲,原本就知道晋国公府是个空架子。并不富裕。

    景氏觉得,家里三个房头。姑娘们有四位,少爷们三位,将来他们也要出嫁娶亲,都是费用。

    况且一家人也要生活。

    没必要为了三姑姑出阁,就打肿脸充胖子。

    陪嫁的东西,前一天就送到了秦家。不成想,迎亲当天,秦家那位来迎亲的太太,当面说了些讽刺的话,话里话外,就是嫌弃晋国公府的陪嫁少了。

    当着满家的亲戚朋友呢。

    景氏脸上也不好看,她甚是尴尬,觉得秦家实在刻薄。

    老太太更怒。

    “老太太不怪是她自己挑中秦家那么轻薄门第,反而怪大|奶奶给三姑奶奶陪嫁少了。当前这世道,婚姻不问门第,直取资财,把咱们这样的清贵人家逼苦了。”母亲身边的管事甘妈妈,告诉凌青菀。

    世道如此,没钱就会被人嘲笑。

    秦家原本就是商户,行事轻薄也是可以预料的。若是景氏做主,断乎不会和秦家结亲,都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

    景氏也难堪,可是能怎么办?只有这么点家业,难不成为了嫁小姑子,把整个晋国公府赔进去?

    将来凌青菀出阁,景氏也只会给这些的。

    这也是为什么景氏非要把凌青菀嫁到安家的原因之一:晋国公府家财太薄了,可是婆家又有谁不看嫁妆呢?已经成了风潮。

    嫁妆少,嫁过去就是会看婆家脸色的。唯有安家,不会凌家计较这些。

    “怪不得祖母那么生气。”凌青菀笑道。

    甘妈妈笑道:“姑娘厉害,比咱们大|奶奶还要强,昨日就把那老太太的气势压住了。从此,她再也不敢拿捏姑娘了。”

    凌青菀苦笑。

    昨日的事,真是个意外。

    幸好是凌家,要是其他府邸,老太太能做主,估计真的要去关祠堂了。

    “明天三姑姑回门,但愿别再有什么波折。”凌青菀笑着,和甘妈妈闲聊。

    甘妈妈却叹了口气:“没有波折是最好的,但是很难。要看秦家怎么做,他们就是嫌弃你三姑姑陪嫁太少......”

    生计艰难。

    三姑姑被人嫌弃,也是晋国公府丢脸。假如拿得出来,晋国公府何尝不想多给些?

    甘妈妈都替景氏犯愁。

    这个家太难当了。

    “要是分了家,不跟他们过,这些事就不用我娘去烦恼了。”凌青菀道,“二婶总想着当家,应该交给她。”

    “交给她?她什么都要藏私,到时候咱们饭也吃不上,她还怪田里收成不好呢。”甘妈妈道。

    “正是。”一旁的大丫鬟微雨插嘴,“所以大|奶奶再委屈,也要把持这个家,就是为了咱们能吃上一口饭。”

    凌青菀心里有点内疚。

    母亲这么辛苦,家业如此稀薄,她还因为婚事和母亲闹。大概没有人比她母亲更为她考虑的。

    几个人说笑着,凌青菀精神很好。

    景氏一直忙到了傍晚才回榭园。明天就是三姑奶奶三朝回门了,出嫁那天有点不愉快,回门不可再有差池。

    结果,到了回门当天,果然就出事了。

    ***(未完待续)

第041章 归宁

    第041章归宁(第四更求粉红票~~)

    本朝的三朝回门,称拜门。

    拜门没有奇特的规矩,不过是茶食、酒数车等。要一头烧猪,象征新妇的贞洁;要在日落前归宁,否则不吉利,不利于姑奶奶子孙繁茂。

    晋国公府准备好了炮仗和酒宴,款待三姑爷、三姑奶奶归宁。

    结果,等了半晌,都不见人影。

    男人们在大门口等,女人们在垂花门口等。大约等了两个半时辰,就到了晌午,大家腿都站酸了。

    三月中旬的阳光,透过参横的疏影,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风暖花香,杨柳依依。

    但是站得时间久了,就开始发热。

    老太太丰腴,脸上汗涔涔的,二婶她们也不好受,都开始念叨起来。

    “怎么还不到啊?”程家二姑娘突然大声道。

    三姑奶奶回门,二姑奶奶也带着孩子们来观礼。不仅仅是她,就连纪王妃也来了,此刻全部站在垂花门口。

    老太太就回眸,瞪了她一眼。

    程二是个傲气不饶人的性格,哪里怕外祖母瞪眼,继续道:“天这样热,我都出汗了,回头要生病。娘,三姨还拜门不拜门?不拜门的话,咱们回家啦。”

    不拜门,那是多大的耻辱啊。

    程二公然说这种话,把老太太气得个倒仰,恨不能指着她的鼻子骂。

    可是程二是老太太自己的亲生外孙女,当着纪王妃和景氏,老太太就忍了这口气,只是道:“马上就来了......”

    “咱们先回房,凉快凉快吧?”二婶建议道。“多派几个小厮去坊门守着,到了昭池坊就快快来报,咱们再出来迎接不迟。大嫂,你说呢?”

    这话,若是景氏主动提出来,老太太肯定要多想,以为景氏诅咒她女儿不能拜门。

    二|奶奶是老太太的亲儿媳妇。她说出来才合适。

    “娘。您看呢?”景氏不直接回答,而是请示老太太。

    老太太也心烦意乱,况且衣裳背后汗湿了。脸上也满是汗水,不好看。不仅仅是她,凌家其他女眷,也是晒得油光满面。

    老太太怕秦家的人瞧见晋国公府众人这幅模样。又要瞧不起她们,以为她们寒酸。故而。老太太道:“就先回去喝口茶吧。”

    大家巴不得。

    女眷们分成两路,纪王妃和她女儿赵祯跟着景氏、凌青菀,回了榭园;其他人,则跟着老太太。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这天真热。”赵祯感叹道,“前几天我还要烧地龙呢,今天热得要吃冰了。”

    “没那么热。”纪王妃道。“是在日头顶晒久了。我也是一身汗,这叫什么事?”

    “你和我的身量差不多。你换了我的中衣吧。”景氏对纪王妃道,“回头一凉,汗浸在身上,染了风寒。祯娘比菀儿小巧些,换菀儿前几年的中衣,也能凑合凑合。”

    “来得及吗?”纪王妃问。

    “来得及。”景氏道,“我早就派人去了秦家探消息。若是出发,会提前一个时辰来禀告我。”

    纪王妃咂舌。

    到现在还没有出发啊。

    日落前赶得到吗?

    三姑奶奶虽然不是纪王妃的亲姊妹,到底是晋国公府的人。若是三姑奶奶丢脸,纪王妃面上也无光。

    所以,纪王妃有点烦躁。

    那边,赵祯已经跟着凌青菀,去净面更衣了。

    “听说你又生病了?”赵祯问凌青菀,很是关切。

    凌青菀摇摇头,道:“不过是跟祖母置气,先把自己气倒了,没有生病。”

    “为何置气?”赵祯很有兴趣。

    凌青菀就告诉了她。

    赵祯听了,不免哈哈笑起来,觉得有趣。她这个人,活得恣意快乐,所以很少去讨厌一个人。她并非厌恶老太太,单单是就事论事,觉得好玩。

    说了几句闲话,赵祯换了凌青菀的中衣,人也清凉不少。

    丫鬟给她们姊妹梳头。

    “.......安檐是你表兄吗?”赵祯突然问凌青菀。

    凌青菀下意识一怔。她最近听不得安檐二字,听到就心里堵得慌,既有内疚不忍,同时又害怕事成,特别是那些怪异的梦,让她更加害怕。

    她眉头蹙了蹙,才道:“是啊,我姨母家的表兄。”

    “五天前,我大哥二哥他们去打马球,我也跟着去了。安檐球技冠绝京师,那么多人,愣是没拦住他。我二哥输得都急眼了。”赵祯哈哈笑道。

    凌青菀哦了声,没什么兴致。

    赵祯却很想说,不管凌青菀是否回应,继续道:“他马术也高超,比马球供奉还要厉害。特别是他那根鞠杖,看似简单,实则像个宝贝,我很想瞧瞧......”

    “你什么时候去安家?带着我去,我想去看看安檐的鞠杖。”赵祯侧头,问凌青菀。

    凌青菀道:“好啊,我下次去的话,派人去喊你。”反正最近这段日子不会去的。

    赵祯点头,很高兴。

    顿了顿,赵祯又道:“安檐长得真俊朗,个子高,武艺好,马球打得更好。他尚未成亲,不知将来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福气......”

    凌青菀沉默不语。

    “你呢,觉得他俊朗吗?”赵祯突然问凌青菀。

    凌青菀愣了下。

    她没有仔细看过安檐。安檐个子很高,比普通男人高些,若是非要看清他的脸,凌青菀必须特意抬头去打量。

    这样,安檐就会发现她在偷窥。

    凌青菀咳了下,道:“还好吧。”

    大表兄安枫和三表兄安栋,都是俊美的男人。同胞兄弟,安檐的确比他们都高些,相貌未必差到哪里去。

    “你好像不愿意提及他。”赵祯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姑娘家只有提到心上人,才会扭扭捏捏的。你和安檐,是不是要定亲了?”

    凌青菀又是一默。

    她正在想怎么转移话题,母亲那边的丫鬟微雨就跑过来问:“姑娘和表姑娘更衣毕了吗?大奶奶让两位姑娘快些,免得措手不及。整理妥当,就去前头吃茶。”

    “就来。”凌青菀松了口气,趁机转移了话题。

    赵祯就偷笑。

    到了景氏那边。赵祯直接问景氏:“舅母。二姐姐是不是要和安二郎定亲了?”

    凌青菀惊愕,连忙想去拉她。

    景氏却笑着回答了:“快了,最迟五月就要议亲。你识得安檐么?”

    “安二郎是谁?”纪王妃插嘴。

    赵祯不顾凌青菀。坐到了纪王妃身边,快言快语把“安二郎是谁”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纪王妃就知道,安二郎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名叫安檐。安家是凌青菀的姨母家,纪王妃也知道。只是一时忘了。

    听说凌青菀要嫁到安家去,纪王妃也很高兴,笑道:“真是极好的事。你们家姨母我见过,最是温柔和气不过的。菀儿给她做儿媳妇,她定然疼菀儿。”

    景氏又说:“她姨父姨母没有闺女,从小最疼她了。”

    “那更好了。”纪王妃笑容更盛。“我家王爷就祯娘一个女儿,宠得她比男孩子还要野。安大人没有女儿。自然疼菀娘的。”

    纪王妃也觉得是极好的亲事。

    凌青菀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句话也没说。

    赵祯看得出她很郁闷的时候,心中不解。

    “难道是她没见过安檐打马球吗?若是见过了,没有道理不喜欢他的啊。”赵祯暗想,“改日带二姐姐去看安檐打球......”

    赵祯情窦未开,对男孩子的欣赏,仅仅是种对能力绰约者的崇拜。她觉得安檐很好,却不会心中遐想成为他的妻子。

    故而,知道凌青菀即将是安檐的未婚妻,赵祯非常高兴。她既替凌青菀能找个绰约的丈夫开心;也很高兴安檐成为她的表姐夫,将来可以摸摸他的战马和鞠杖。

    除了凌青菀,大家都满意。

    她们说了半晌的话,吃了些点心,就到了末时末。再过一个时辰,日头该落山了。

    日落前不拜门,这桩婚事就会成为晋国公府的耻辱。景氏有点焦灼起来。

    景氏有点焦虑,老太太那边则是心急如焚。

    “都怪景氏!”二婶道,“若不是她非要克扣三妹的陪嫁,岂会惹得秦家不快?拜门来这么晚,定然是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可不就是嘛!”二姑奶奶附和,“咱们晋国公府那么些家当都去了哪里,应该找景氏理论清楚!”

    老太太一肚子火,经过她们这么撩拨,更是气急败坏。

    “真该分家。”二婶又道,“咱们就不用整日受景氏的气了。娘,您瞧景氏母女,哪个把您放在眼里?家里下人现在都瞧着她们母女脸色行事。”

    老太太想到昨日准备收拾凌青菀,结果却调不动身边的人,反而被凌青菀吓了一回,不免火上添油。

    “走,找景氏去!”老太太怒道,“让她亲自去秦家,把薇娘给我接回来,否则咱们凌家就不要她那个儿媳妇!”

    二婶一阵快意。

    二姑奶奶和她的两个女儿煽风点火。

    三婶很尴尬,想退出去,既怕得罪婆婆,又怕得罪大嫂,左右为难。

    老太太一行人,风风火火到了榭园。

    特别是老太太,气势汹汹的样子,让景氏和纪王妃都微微蹙眉。大家都在焦急,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吧?

    可惜,老太太素来只顾自己痛快。

    老太太进了屋子,刚刚坐下,就开始数落景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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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回护

    第042章回护

    老太太坐下来,开始数落景氏的不是。

    数落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给三姑娘的陪嫁太少了,让三姑娘去婆家丢脸。不仅仅是三姑娘叫人瞧不起,就连晋国公府也被人看不起。

    景氏表情平淡,听着老太太说,没有半分恼怒。等她停歇时候,景氏才道:“秦家的聘礼,是我私吞了?”

    老太太哑口。

    “......他们家的聘礼,我全部换成嫁妆,给了三姑奶奶,没有私吞半个铜板,这都是有账目可查的,老太太可要瞧瞧?”景氏又道,“再说,有两位姑奶奶在先,陪嫁的良田就是那么多,难不成为了三姑奶奶破例?家里无例可循,叫往后的媳妇怎么当家?”

    老太太心头一梗,这是说她不会管家呢。

    她正想说什么,景氏却被她插嘴的机会,继续道:“母亲自己的私房钱,贴给姑娘做陪嫁,也是有现成的例子,这几年嫁闺女多循此例。

    老太太既然疼三姑奶奶,怎么不把自己的私产拿出来,替三姑奶奶做脸?只来和我闹,有什么用?”

    老太太气急,一口气堵得喘不上来。

    当初老太太当家,把晋国公府的财产变成她自己的陪嫁,也是做过的。她的陪嫁薄,通过做些手脚,渐渐丰足起来。

    可是八年前老太太娘家的兄弟出事,需得花钱,老太太私下里贴了娘家,花了绝大部分的陪嫁,如今她是没什么私产了。景氏早已知晓,只是不点破。

    屋子里静下来。

    老太太气急败坏的来,闹了个灰头土脸,半晌都梗得说不出话来。

    “大舅母,您这是不孝!”程二姑娘跳出来说,对景氏道,“你这样和外祖母说话。分明就是不孝顺。我们去应天府告你!”

    这孩子十三岁,有时候说话气死人。

    景氏就冷笑:“二姑娘还知道孝顺?我们可没有趁着老太太病,想弄死老太太。论起孝顺。二姑娘算是头一份的。”

    这就踩到了二姑奶奶和程家姊妹的痛脚。

    她们也哑口无言,气得要死,却争辩不过景氏。

    “......既然要去应天府告,也好。”景氏道。“就去说个明白,如今不是纪王任府尹吗?官、民都在一家人。咱们就说清楚去。”

    景氏的声音有点厉,好似要喊人。

    程家母女和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如今应天府府尹就是纪王,凌家的姑爷......

    这还告什么?

    哪怕景氏被老太太杀了。纪王也会偏袒她,给个无罪,何况景氏不曾虐待老太太。

    “大嫂。您消消气!”三婶一直站在最后面,此刻才站出来。素来好脾气的景氏发火了。事情越发不好收拾,总得有个人出来做和事佬。

    和事佬不好做,弄不好就要两头不是人。

    三婶还是站出来了,因为家里此刻无人可用了。

    “大家的心都是一样,盼着三姑奶奶好。”三婶道,“今天是拜门的大喜日子,咱们别自己伤了和气。大嫂,不如派个人去秦家催催......”

    她话音刚落,有个小厮气喘吁吁跑进了榭园,噗通给景氏跪下,大声道:“大|奶奶,秦家拜门的马车已经出发了一刻钟,很快就要到昭池坊了。”

    大家松了口气。

    这场争端也暂时搁下了。

    老太太不等景氏说什么,自顾站起身,急忙往垂花门口去。二姑奶奶等人跟上她。

    三婶也跟着她们走了。

    景氏暗暗舒了口气。

    一直沉默的纪王妃,脸色不好看。等众人走了,纪王妃蹙眉对景氏道:“这也不是个事儿,你们应该分出去单过,跟他们牵扯什么?”

    “老爷子还在呢,不好分家......”景氏无奈道,“我何尝不想去过几天清净日子?”

    “呵,他还在?在不在的,又有什么不同?”纪王妃冷笑。比起继母,她更恨对她不管不问的晋国公。

    景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说气话,然后道:“走吧,去垂花门口。都这么晚,好在赶在日落之前了。这件事办妥了,往后我身上就没有大事了......”

    往后孩子们的婚嫁,景氏就只管自己这房的。其他房头的孩子,她是不会伸手的。

    凌青菀和赵祯也一直沉默着。

    她们跟着景氏和纪王妃,去了垂花门口。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三姑奶奶终于拜门了。

    三姑奶奶神色尴尬,给母亲和嫂子们行礼,又给两位姐姐行礼。

    “怎么才来拜门?”老太太急忙问她,“秦家是谁做主的,媳妇拜门也耽误了?”

    一副要替三姑奶奶做主、找秦家讨个说法的样子。

    三姑奶奶更是难堪,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好了,先进去再说吧。”景氏道。

    整顿一番之后,凌家的女眷簇拥着三姑奶奶,去了外院的中堂。晋国公和老太太端坐正位,三姑爷和三姑奶奶下拜行礼。

    凌青菀终于见到她的三姑父。

    和晋国公府的其他人一样,凌青菀对这位三姑父也颇为吃惊:他眼角青肿,唇上破裂,似乎是跟谁打架了。

    “这是怎么了?”二婶低声询问景氏。

    景氏摇摇头。

    三姑爷鼻青脸肿,肯定不是凌世薇打的。凌家的三姑奶奶,没有那么强悍。

    怪不得拜门晚了,原来是秦家自己出事了。

    “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啊?”凌青菀不由在心里暗想。她对三姑姑的印象不差,是个温柔敦厚的女孩子,不聪明却也不傻,容貌平凡、性格平凡。

    祖父也瞧见了。

    但是,祖父表情平淡。似乎没看见,问也没问。祖母则很生气,准备要问的,祖父却起身离席了。

    祖母只得跟着走了。

    拜门礼结束之后,祖母逼问三姑姑:“姑爷是跟谁打架?你们这才新婚燕尔,他有什么气咽不下的,非要跟人起了冲突?”

    “不知道。”三姑奶奶低头。半晌支吾一句。

    “不知道?”祖母声音一提。“你怎么会不知道!”

    “......不知道。”三姑奶奶又道。

    老太太气得半死,心口隐隐作痛。这两天,受了很多气。肺都要炸了!

    “姑奶奶也累了,不如先去吃些东西,早早歇了吧?”三婶趁机道。

    最后,三婶把三姑奶奶带走了。

    纪王妃母女、程家母女也分别回了各自的家里。

    按照习俗。姑奶奶拜门,需要在娘家住一夜。但是不能和女婿同房。故而,三姑奶奶仍住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姑爷住在外院。

    二叔、三叔他们,也在问三姑爷:“和谁打架?”

    “什么打架?”三姑爷笑着说。“就是跌了一跤,两位兄长见笑了。”

    不可能跌跤跌成那样的。

    只是三姑爷支吾,二叔他们也不好逼问。

    这次拜门。三姑奶奶的陪房都没有回来,陪着三姑奶奶过来的是秦家的丫鬟、婆子。所以晋国公府问不出所以然来。

    三姑奶奶自己怎么也不肯多说。

    幸而满身伤痕只是三姑爷,而不是三姑奶奶,大家的忧心没有那么重。

    第二天,景氏一早起来安排了早膳。

    早膳后,三姑爷带着三姑奶奶回了秦家,这桩事就算彻底结完了,景氏也松了口气。

    “娘,我去打听打听三姑父怎么回事。”凌青城对景氏道。

    景氏阻止他:“不与咱们相干......”

    “没事,我有些朋友消息灵通,打听不用花钱。”凌青城笑道,“也不耽误什么功夫。”

    景氏知道凌青城在外结交甚广,认识很多朋友。他们宗学里,很多人喜欢凌青城。社会上三教九流,凌青城也认识些。

    “也好。”景氏道。

    凌青城就出去打听了。

    景氏忙完了,空闲下来,又想到凌青菀的事。

    让孩子们去太原府,是外祖母多次来信要求的。京里这些孩子,很多年没有去太原了,外祖母甚是想念他们。

    景氏去了安家。

    她和小景氏商量:“趁着春暖花开,路上也好走,让他们兄妹去趟吧。每每给太原府去信,回信总问到孩子们......”

    “那行,我翻翻黄历,看看哪天合适出行。”小景氏道,“我这边,檐儿和栋儿去;城儿跟着他们吗?”

    “他不去。”景氏笑道,“不是有檐儿吗?”

    小景氏笑。

    这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不过,安檐和凌青菀闹脾气,至今还没和好,小景氏也不敢打听,怕引得儿子反感。

    “檐儿他......他有点倔脾气。”小景氏犹豫下,对景氏道,“我先问问他的意思,他未必肯去。不过,我定然说动他。”

    景氏心头也是一黯,点点头。

    晚上,安檐兄弟回家,到了小景氏跟前,小景氏就把这件事,和他们兄弟说了。

    小景氏特意留意安檐的神色。

    安檐冷峻的表情,倏然添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他不着痕迹敛去,很高兴的样子。

    小景氏就松了口气:看看,儿子不傻嘛,知道闹脾气归闹脾气,媳妇还是要哄,要让步的。

    这样才对。

    小景氏生怕安檐不知退让,和凌青菀怄气下去。过日子总有磕磕碰碰的,男人会低头才过得好。

    “太好了,我早就想去太原府!”安栋很激动,坐到了他母亲身边,“娘,咱们后天就启程吧。明天准备准备,来得及。”

    “孩子话。”小景氏笑了,“既然是去看外祖母,定然要带些东西......”

    “你不要去。”安檐突然道。

    他这话,让安栋和小景氏都微愣,惊讶看着他。

    “你不要去!”安檐重复一遍,对安栋道,“下次你单独去,这次你不要去。”

    小景氏顿时就明白了安檐的意思,不由笑起来。

    安栋被他哥哥的话和母亲的笑,弄得一头雾水,愣愣反问:“为何?”

    ***(未完待续)

第043章 回京

    第043章回京(第二更求粉红票~~)

    “干嘛不让我去?”安栋很失望。

    他满心想着去太原府玩。京城附近,都玩腻了,没什么新鲜玩物。

    而且,安栋觊觎安檐的鞠杖,也想去太原府打一根。这样,打球的时候他就有得显摆了。

    安檐表情不变,神态冷峻,看着安栋道:“没有不让你去。下次你愿意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这次不行......”

    说罢,他走了出去,神态倨傲,不容置喙。

    安栋愣住。

    直到安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安栋才回神,问他母亲:“娘,二哥他怎么了,干嘛不让我去太原府?”

    小景氏笑起来,轻轻拍了下小儿子的手,道:“你改日再去。”

    安栋只差跳起来:“不行,我要去!我很久没有出门了,在宗学里也没有缺席,先生夸我连对有了进步。难不成这些白费了?”

    他读书是为了讨好父母,免得父母拘束他玩乐。

    辛苦念了好几个月的书,最后发现还是不能出去,岂不晦气?安栋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你听话!”小景氏道,“你二哥不喜欢你和菀儿太近,你又不知道轻重,总惹得他生气,何苦来?让他和菀儿姐弟去,你莫要搀和。”

    安栋一下子就明白了。

    安檐常为了凌青菀和安栋生气,安栋是知道的。他总是不以为然,觉得他二哥着实太过于小气,没有男人的气度。

    安栋没有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能明白他二哥的心情。故而时常故意捉弄他,就是不听他的话,照样和凌青菀很亲近。

    他没有恶意。

    “娘,二哥真的要娶菀儿啦?”安栋蹙眉道,“可是我也喜欢菀儿啊。她嫁给我二哥,以后就是我二嫂,不能陪我玩了。”

    虽然安栋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尚未发生。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快要成真了,安栋就感觉不太适应。

    安栋是真心把凌青菀当亲妹妹。

    亲妹妹和嫂子不同的。

    在嫂子跟前,怎么也要注意些。不能跟妹妹一样亲热。想到唯一的妹妹就要没了,安栋也挺不舒服的。

    “姨母干嘛不把菀儿给我?”安栋委屈道,“难道我不好吗,我不疼菀儿吗?”

    他爱玩。有些时候分不清男女情分和兄妹情分。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小景氏好笑。

    “不可胡闹!”小景氏警告他。“平素口无遮掩,年纪还小倒也没人计较。如今一日日大了,且不可再如此。要不然,旁人要说你轻浮。”

    小景氏一直把安栋视为孩童。三个儿子。只有安栋是从小在小景氏身边长大的,所以格外疼爱他,总以为他长不大。

    安栋瘪嘴。

    “我不惹二哥。让我去太原府吧娘?”安栋生气之余,发现自己最在意的不是凌青菀嫁给谁。而是他到底能不能去太原。

    不让他去?

    那怎么成?

    “不成。”小景氏板起脸孔,“这次听你二哥的,你改日再去!”

    “同样是儿子,您怎么偏袒二哥?”安栋叫起来,“二哥不让我去,无非就是看不惯我和菀儿好。明明是他没理,娘却帮他?这个家里,还有道理可言?”

    他几乎跳脚。

    “什么道理?”宣平侯安肃正巧进来,听到了这句话,笑着问道,“谁不讲理?”

    “我娘和二哥。”安栋告状,“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你娘和你二哥怎么惹你了?说给我听听,我评评理。”安肃笑道。

    小景氏就瞪了眼安栋,道:“别胡搅蛮缠。你爹爹刚下朝,累得很,你先去玩。否则,别说太原府,就是京城也不让你出去。”

    小景氏素来就不是口雌心软的,安栋有点怕她。

    故而,他满腹委屈退了出去。

    安肃瞧着有趣,等安栋走了,问小景氏:“什么太原府?太原府那边来信了吗?”

    “没有。”小景氏解释道,“去年不是说,让孩子们去太原府,探望我母亲吗?我姐姐今天来说,想近日安排孩子去。”

    “这是好事。”安肃道,“老三闹什么?”

    “檐儿嘛,他不让栋儿去。”小景氏笑道,“檐儿那孩子,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倒是霸道得很。平常也看不出来,他什么都无所谓,唯独在意马球和菀儿。”

    “咦,听说菀儿又生病了?”提到凌青菀,安肃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她身上,也不问安檐的事,只顾问凌青菀,“好了吗?”

    “没事了。”小景氏道。

    安肃叹了口气,说:“菀儿这孩子,近来怎么多灾多难的?还是早些和你姐姐商量,让她过门。咱们家人多,不像晋国公府,人少福薄......”

    “也急不得。”小景氏笑道,“自然要等城儿先娶亲,再嫁菀儿。我姐姐也想赶紧,今年先把城儿的婚事定下。明年端午前后,菀儿就可以出阁。”

    安肃算了算,明年端午前后,还有一年多。

    也是挺漫长的。

    “咱们家院子大,常接菀儿过来住住,你姐姐也是乐意的。”

    安肃道。

    小景氏则道:“我是不忍心。菀儿常伴左右,我姐姐也解了些清苦。哪怕嫁过来了,她也少不得常回娘家住,等将来城儿和桐儿都成家立业,儿女成群,我姐姐才会好些......”

    安肃一想也对。

    他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小景氏,去看望凌青菀。假如孩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买了送去。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闲话,小景氏给安肃更衣。服侍他净面。

    安肃突然想到什么,对小景氏道:“周又麟即将回京,这几天就要到了。他和檐儿要好,你告诉檐儿一声。”

    周又麟,是汝宁长公主的独子。曾经他和安檐都在宗学里,周又麟很照顾安檐。

    他比安檐大三岁,今年二十二。

    三年前。他的未婚妻卢玉在出嫁前一日死在宫里,还发现怀着三个月的孩子。妻儿陨落,让周又麟受了很大的刺激。

    虽然这件事瞒了下来。没几个人知道,也无人议论。周又麟却受不了,请求去边疆戍守,远离京师。

    汝宁长公主原本是不愿意的。结果周又麟跟疯了似的,整日胡言乱语。长公主害怕,这才同意他远走他乡。

    如今,已三年整!

    “他要回来了?”小景氏嘀咕,“那.......他回来了。朝廷如何安置他?是在侍卫司,还是在殿前司?”

    安檐在侍卫司任职,不出几年。肯定会做到指挥使,侍卫司的最高将领。

    假如周又麟也在侍卫司。他可能会挡了安檐的前途。小景氏慈母心肠,第一件事就是担心儿子的前途。

    “暂时不会安置。”安肃道,“你放心,官家当初就说过了,侍卫司的指挥使,必然是檐儿的。只是檐儿还小,不足以服众。到时候,周又麟在侍卫司又能如何?不可能越过檐儿去......”

    “谁知道呢,他到底是长公主的儿子。”小景氏道。

    “檐儿还是我安肃的儿子呢!”安肃语气倏然转为严肃。

    小景氏咳了咳,不好再说什么。

    晚些时候,小景氏派人,去把周又麟即将到京的话,告诉了安檐。

    安檐次日就去了汝宁长公主府,打听情况,看看周又麟到底哪一天回京。

    得到的消息是,周又麟最晚三月十五到京。

    “娘,我们去太原的时间,出行安排在三月底吧。”安檐回家,对他母亲道,“又麟回来,我要和他叙叙旧。长公主说,她要宴请亲朋,热闹一番。”

    “我同你姨母商量商量......”小景氏道,“也要看你姨母那边的安排。”

    安檐颔首。

    当天,小景氏就提了些补品等物,去晋国公府看景氏和凌青菀。

    凌青菀在翻医书。

    “看医书入迷了?”小景氏没有打扰她,只是笑着对景氏道,“她还真学会了些,竟有十分的奇才。”

    “她厉害着呢。”景氏不由自豪,“上次她乳娘的儿子,人都僵了,就是她治好救活的。她回来,不动声色简单说了说,我也没怎么在意。

    今天上午,庄子上的管事来禀事,说起了葛大承。人都僵死,全庄子上的人都看到了。结果,一碗药下肚,人就活过来了,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晋国公府的二姑娘是个活菩萨。

    他们还要给她立生祠,祭拜她。我说了不可,折孩子的寿。她最近身体总是不好。”

    小景氏听得津津有味,临了才赞叹道:“这样厉害?”也很是欣慰的样子。

    姊妹俩说话,小景氏也把安檐不让安栋去太原府的话,说给了景氏听。

    两人都笑得要死。

    安檐的痴性,叫人感动。景氏听罢,越发满意安檐这个女婿,心里更加坚定了。

    然后,又说起去太原府的时间。

    说到出行的日辰,自然也要提到汝宁长公主的独子周又麟。

    “哎哟,那孩子回京了?”景氏道。

    知道隐情的,提到周又麟,都带着几分同情。若不是那场意外,他现在娶得娇妻,长子两岁了......

    真是可怜。

    “是啊。”小景氏道,“檐儿跟他要好。他们好些年没见,自然要叙旧,檐儿要往后推迟几日再去太原府。”

    “无妨的。”景氏道,“咱们去太原府,又不是什么急事,推迟就推迟几日,檐儿自己的事要紧。”

    小景氏告辞之后,凌青城回府。

    他去打听三姑父的事,也没有眉目。

    “不知道三姑父是怎么回事。”凌青城对她母亲道,“我去打听了,听说是他们自己府里打闹,不是和外人......”

    景氏蹙眉,道:“秦家兄弟之间,失和到了如此地步?”

    “不知道,秦家的事,不好探听。”凌青城道,“娘,我会再留意的,一旦有事就告诉您。”

    景氏点点头。

    这些事,凌青菀都不知情。她不清楚三姑姑婆家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即将是安檐单独陪着她和她四弟去太原府。

    过年的时候,母亲问四弟,要不要去从军,四弟拒绝去舅舅军中,想去大表兄那边。

    而大表兄军中,也不是能自己做主的,不好带他。母亲也舍不得四弟去信阳。

    所以,四弟至今还在闲逛,依旧逃课、贪玩、打架,他的丫鬟和乳娘每天都要到处找他,母亲和先生们仍对他毫无办法。

    这次去太原府,他仍是有几分抵触。

    凌青菀不知道为何。

    经过劝说,他答应去了,却有几分不愿意,这几天又不落家,不知去向,晚上才回来。

    他一点也不像国公府的公子,反而是个乡野孩子。

    不管怎样,凌青菀是一定要去太原府的。她预感自己和太原府之间,有太多的往事,她要去找记忆。

    因此,是安檐兄弟陪同,还是安檐单独送他们,凌青菀都必须去,她没得挑。

    她迫不及待了。

    转眼间,杏蕊凋零,桃蕊盛绽、梨花如雪,庭院的树木浓绿浅翠,春意昂然。

    汝宁长公主的儿子周又麟,三月十五就到了京师。

    三月十七,长公主府宴请宾客,大肆热闹,便告亲朋:她儿子回京了。

    请的客人多,居然也请到了凌青菀母女的头上。

    “也许是上次你治好了周氏,汝宁长公主欠你一个人情。”景氏笑着对凌青菀道,“也许是看着你姑母......”

    “为什么看着姑母?”凌青菀问。

    景氏哽住,差点把秘密说出来了。

    ***(未完待续)

第044章 夺夫

    第044章夺夫

    凌青菀敏锐问她母亲,为什么权势过人的汝宁长公主要看纪王妃的面子,而不是看姨母的面子?

    纪王府的地位,并不比汝宁长公主尊贵多少,所以长公主没必要巴结他们。

    但是她母亲眼神闪烁。

    母亲常跟姨母嘀咕悄悄话,而姨父乃当朝重臣,姨母肯定把些机密事告诉了母亲。而这些机密,不能外露,母亲更不能告诉她。

    凌青菀就笑着转移话题,对母亲道:“我还没有过去长公主府呢,正好去开开眼界......”

    景氏舒了口气,笑笑道:“你姨母、你姑母和祯娘也去。到时候,你跟着祯娘,自不会有差错。”

    “知道了,娘。”凌青菀回答。

    景氏沉吟一下,又把安檐和周又麟很要好的事,告诉了凌青菀:“......所以,你二表兄也要去。”

    凌青菀哦了声,没有答话。

    景氏见她神色,似乎没有不悦,一颗心也放下了。她趁机又和凌青菀提了几句安檐。

    她还顺便说起安檐的前途。

    安檐的前程,小景氏从来不瞒着景氏,都告诉了她。景氏也不瞒凌青菀,一一说给凌青菀听:“若无意外,他将来必定是侍卫司的指挥使。”

    侍卫司的指挥使,是侍卫司的最高将领。

    禁军分为侍卫司和殿前司,作为禁军侍卫司的最高将领,地位可想而知。

    安檐迟早会权倾朝野的。

    景氏希望凌青菀能明白这点。

    “挺好的啊。”凌青菀都这样敷衍,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常,惹母亲生气。

    “檐儿对你真心。”景氏又道。“你说他像个木头人,浑身上下没有热乎气,那是你的拙见。他待旁人冷漠,待你却是很好,你要明白!否则,真是个傻姑娘了。”

    这么说,就很直白了。

    凌青菀已经把她母亲逼到这么直白和她明说了。她心头有几分不忍。道:“娘。我都明白的......”

    景氏就彻底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好孩子”

    转眼到了汝宁长公主府宴请的当天。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春雨。早起推开轩窗,触目烟柳桃花,被洗刷得干净透明,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清香。庭院的树木青翠欲滴。满地落英,绮靡侧艳。

    凌青菀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心情很不错。

    丫鬟踏枝和挽纱帮她梳洗装扮,刚刚梳好头,她母亲景氏就过来了。

    “今天打扮要得体,别叫人笑话了去。”景氏对凌青菀道。“首饰、衣裳都拿出来,娘帮你挑挑......”

    母亲很重视这次的宴会。

    汝宁长公主府的宴请,去的都是达官贵人。凌家可能是受邀请者里比较落魄的。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叫人挑错。

    凌青菀很配合她母亲。

    最后。母亲帮她选了件天水碧织锦对襟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浓密青丝盘成高髻,插了两支赤金镶翡翠的簪子。这簪子,还是上次程太夫人送的。

    这套装束,谈不上华贵,端庄大方,中庸平淡,从用料到配色,不都出彩,却也绝对挑不出错。

    这就是景氏想要的,既不好也不坏,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她还给凌青菀化妆。薄妆浅黛,凌青菀看上去更加白净娇嫩,清丽隽雅。

    “很好了。”景氏颇为满意。

    母女俩乘车,去了汝宁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府邸,富丽奢华。高高的门楼,气势威严。进了门楼,门口是偌大的场地,用大理石铺就的丹墀,光可鉴人。小厮们衣着华贵,在门口迎客。

    大门口停满了马车,个个都是宽大华贵的,有翠盖朱缨马车,也有,也是华盖翠帷八宝车。

    在诸多的马车里,凌青菀居然看到了石庭的马车。

    “长公主居然邀请石庭?”凌青菀颇为惊讶。这个石庭,真是很有手段啊。

    他一个商户之子,能成为长公主府的座上宾,很不简单。

    连普通的京官,都无法等长公主的大门,何况是商户?再有钱也不行。

    凌青菀望着石庭的马车,很受震撼。

    那边,景氏把请柬给小厮们看了,他们就帮忙,把凌青菀的马车,牵到了长公主府的垂花门。

    垂花门前,香车宝马,珠围翠绕。

    凌青菀跟着母亲,进了长公主的垂花门,有个高高瘦瘦的仆妇,含笑着把她们往花厅引。

    进了垂花门,有个穿堂,很宽敞,竖立着两人高的油彩壁影,挡住了视线。

    绕过壁影,两旁是长长的抄手游廊,盘满了盆栽,鲜花盛放,满室幽香。

    走过游廊,才是花厅。

    穿过花厅,后面是一处开阔的院子,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搭着戏台。院子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凌青菀母女算是来得晚的。

    仆妇把她们母女引到了特定的位置,对她们笑道:“奶奶和姑娘先坐,等会儿见就开席了。”

    景氏道谢。

    坐下之后,景氏四下里看了看,没有瞧见小景氏,也没有看到纪王妃。周围的妇人们,全部不认识。有几个面熟,仔细想想,是在安家见过。

    晋国公府的亲朋圈子,和长公主府没有太多交集。

    “是谁啊?”景氏和凌青菀打量她们的同时,四周的人也在看她们。

    突然蹦出来两个不熟悉的人,不免叫人好奇,故而她们彼此打听,景氏和凌青菀是谁。

    “不认识。”有人回答,“不过面善......”

    “......是有几分面熟,倒像是见过的。”有人也嘀咕,可是偏偏又想不起到底哪里见过。

    不认识,就不好上前打招呼。

    难不成跑到景氏跟前。说:“您哪位?”这也太失礼了。因此,没人搭理凌青菀母女。

    景氏也沉默坐着,没有主动去答话。她脸上带着笑,慢悠悠喝茶。凌青菀也端起茶盏,喝了几口。

    片刻后,入口处传来了阵阵笑声。

    凌青菀的视线,也随着那笑声投了出去。

    汝宁长公主亲自陪同着一位贵妇人。说笑着走了进来。她们身边。还簇拥着好几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

    院子里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身上。

    “是杨夫人......”凌青菀不认识,倒是她身后有位夫人惊讶出声。连忙站起来。

    杨夫人?

    不少人也站起来,准备去打招呼。

    来者名头很大。

    “娘,谁是杨夫人?”凌青菀低声问。

    景氏也不认识杨夫人,但是见这么大的场面。又联想起京中权势过人的门第,杨夫人何许人也。景氏倒能猜到。

    “只怕是杨太师的夫人。”景氏道。

    杨太师,兼宰相实权,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臣之首。所以。他的夫人是满京城最尊贵的夫人之一。

    凌青菀就远远打量杨夫人。

    汝宁长公主亲自送了杨夫人入座。

    不少夫人上前打招呼,但是也有人没有凑上去。景氏犹豫了下,见四周有人没有去。也就没有上前。

    杨夫人又不认识她们,凑上去彼此尴尬。

    凌青菀仍在打量那位杨夫人。

    杨夫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她中等个子。婀娜妩媚。肌肤赛雪白皙,小巧的面颊,下颌曲线优雅;一双妖娆至极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红唇鲜嫩娇艳。

    是个谲滟妩媚的女人。

    她一颦一笑,都有种叫人酥软入骨的柔媚。

    “传闻小杨夫人美艳,不成想她比传言更美。”景氏低声道。

    小杨夫人?

    这个称呼有点奇特。

    “娘,杨太师的原配,是这位小杨夫人的胞姐吗?”凌青菀问道。

    景氏微笑,悄声道:“你也知道?”

    凌青菀不知道。

    但是从“小杨夫人”四个字里,可以联想到。

    “不要多言。”景氏悄声对凌青菀道,“回家再说。”

    在这样的宴会上,不要公然议论杨夫人。

    凌青菀是事后听母亲说,这位小杨夫人,今年已经四十出头了。但是她保养得当,一般看不出来,她仍是风华绝代。

    杨太师已经六十了,比小杨夫人大二十岁。小杨夫人是杨夫人的幼妹,比杨夫人小十五岁。

    二十年前,杨太师还是个四品京官。

    小杨夫人在姐姐家小住,暗地里和杨太师偷情,被她姐姐捉奸在床。

    她姐姐气个半死,连连吐血,一怒之下之下就病倒了。杨夫人阻止丈夫再和她妹妹苟合,甚至不让小杨夫人再登门。

    小杨夫人却丝毫不退让,主动杨家,利用杨太师的关系说动下人,放她进门。她跑到杨夫人房里,甚至在梢间和杨太师亲热,给她姐姐示威。

    这些香艳的传闻,是真、是假很难判断,估计是假的,谁家男人那么不顾体面?但是,因为太过于香艳,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故事,就一直流传下来。

    故而,杨夫人被小杨夫人活活气死了,这点属实。那时候,小杨夫人风评不好。杨夫人三年后除服,小杨夫人就进门了。

    小杨夫人进门之后,杨太师仕途一番风顺,十年内就从四品京官做到了正二品的吏部尚书。而后新帝登基,他就封了太师,兼宰相实权,正一品。

    杨太师很宠爱小杨夫人,除了她的美艳,还有她的帮夫运。

    美艳的女人举不胜举,但是能这么有帮夫运的,就只有小杨夫人了。

    故而,文人墨客提到她,多是褒扬,赞美她的勇敢、她的痴情、她的容貌、她的帮夫运等,人人都羡慕杨太师得此佳丽,从此大展宏图。

    坊间有很多小杨夫人的诗词,入青楼,唱遍天下。

    也是如此,提到小杨夫人,大家都隐去她气死胞姐、夺胞姐亲夫的劣迹,只宣扬她的绝代风华。或者在男人们看来,她那些劣迹,根本不算什么。

    至少,男人们觉得她对杨太师的情谊,不顾世俗、不顾阻力、不顾名声,是非常令人感动的。

    当然,杨太师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没人敢当众翻出小杨夫人的旧事,最多是女人们在背后议论,表面上对她仍是恭恭敬敬的。

    这是后话了。

    凌青菀和母亲在长公主的宴席上,保持着她们的警惕,正襟危坐。

    凌青菀还时不时打量一眼小杨夫人。

    而后,汝宁长公主又簇拥了一位贵妇人进来。

    这次,进来的是凌青菀的姨母安夫人。

    姨母直接走到了凌青菀母女身边,和她们并席而坐,汝宁长公主也趁机过来,和凌青菀母女寒暄几句。

    “原来是安夫人的胞姐,晋国公府的大奶奶......”终于有人想起了凌青菀的母亲是谁。

    故而,不少人起身,到姨母身边打招呼,顺便和凌青菀母女见礼,一副热情的模样。

    “凌姑娘真标致,好些年没见过了。”甚至有夫人一副自然数的口吻。

    景氏和凌青菀都微笑,和她们见礼。

    而后,纪王妃和赵祯母女也到了。

    虽然纪王做了应天府尹,可到底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纪王妃回京的目的,又没人知道,故而纪王妃受到的热情还不是小景氏。

    纪王妃和赵祯也挨着凌青菀母女坐下。

    大家坐在一起。

    “二姐姐,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安檐了。”赵祯悄悄冲凌青菀挤眉弄眼,“他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我大哥说那就是长公主的儿子,他是我们的......”

    汝宁长公主是圣上的胞姐,纪王是圣上的叔叔,所以长公主是赵祯的堂姐。

    那么,堂姐的儿子,就是赵祯的外甥,虽然那孩子比赵祯大。

    赵祯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都有点糊涂的样子。

    凌青菀笑起来。

    宴席就开始了。

    ***(未完待续)

第045章 微服

    第045章微服(第二更求粉红票~~)

    到了时辰,宾客满席,正式开宴了。长公主祝酒之后,大家相互敬酒,戏台上唱起了南戏、般杂剧等。

    凌青菀比较喜欢南戏,正看得入神。

    “......二姐姐,等会儿他们去打马球,女眷也可以去看。长公主府有马球场,咱们也去吧。”赵祯突然悄悄推她。

    本朝最广泛的运动,就是马球了。

    隋唐时期马球也盛行,但是和今朝的马球略有不同。

    现在的马球,是从太祖时期逐渐兴起。太祖是马上得天下。入主盛京之后,太祖担心将士们武艺荒废,就说:“京师重镇,无从禽之地,若非马球,何以习武?”

    所以说,最开始的马球,是在军中流传开来,专门训练骑兵的。

    而后,京里皇亲国戚也开始兴起马球。最开始的时候,马球只是贵族之间的运动。马球运动所费不赀,单说马球场,为了达到“平望如砥,下看如镜”的效果,好的马球场用油来保养,确保球场平滑、光亮。

    一个马球场,大些的三十来亩,小些庭院内的八九亩。那么大的场地,用油来保养,需得多少油?

    可见奢靡。

    过了几十年,昂贵的马球没有日益消褪,反而越发盛行,就连江南也盛行打马球,这是天下福瑞并徵、富饶安定的缘故。

    每年的重五、中元、重九三个节日,就是马球的盛会。

    马球运动的昂贵,除了场地,就是赛马了。马球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骑术精湛。赛马神骏。

    培养如此优质的赛马,又是一笔昂贵的费用。

    总之,马球并非普通百姓的娱乐,而是富人和贵族才能享受的。

    京里有很多营业的马球场,在风气尚且和隋唐类似的当下,女孩子也是可以去看的,甚至也要女子马球。只是女子马球不用马球,单单是打球。少了很多乐趣。

    权阀门第还有自家的马球场。比较小,七八亩左右,四周有箭楼。可以观赏。这种私人马球场,和自家庭院紧密相连,姑娘家更可以出席。

    “去看的人估计很多,只怕没有咱们的席位。”凌青菀笑着对赵祯道。

    赵祯是个女孩子。对马球却很狂热。听纪王妃说,他们在沧州也有马球场。赵祯时常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和她几个哥哥对垒。

    她马术十分精湛,只是球技稀松平常。

    “怎么会?”赵祯笑道,“我去找长公主。让她先给咱们留个雅间。”

    凌青菀拉住了她,道:“咱们还是别去了。今天的马球,估计是花拳绣腿。没什么看看头。等改日有空,咱们去外头的马球场。看个够如何?”

    “岂会?”赵祯瞪目,“安二郎在呢。”

    “你是多喜欢安二郎?”凌青菀失笑。

    凌青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高,就是普通的语调。可是坐在她们前头不远处,有个女孩子却回头看了眼她们。

    这女孩子应该是一直在侧耳倾听凌青菀和赵祯说话。她好似知道方才是凌青菀说话,目光却不看凌青菀,反而使劲瞥了眼赵祯,把赵祯的容貌打量了个遍。

    而后,她微微笑了笑,扭头继续饮酒、看戏。

    赵祯和凌青菀莫名其妙。

    “......那位是谁?”赵祯压低了声音,对凌青菀道,“她听到你说我喜欢安二郎,使劲瞧我,估计是看中了安二郎呢。”

    赵祯虽然豪迈,心思却是机敏聪慧。

    凌青菀觉得她所料不差。不过,那位女郎是谁,凌青菀也不知道。

    她没有见过。

    安家乃是权贵门第,安檐又是前途璀璨,模样高大俊朗,有姑娘相中他,不足为奇。

    “莫要理会。”凌青菀也低声对赵祯道,“不与咱们相干。你瞧,今天来了很多少女,年纪最大的也是跟我差不多,看上去全是没有定亲的。长公主的儿子回京,她大肆宴请,其意为何,不言而喻了。”

    赵祯立马就明白为什么凌青菀不让她去看马球了。

    今天的马球赛,就是让长公主的独子周又麟显摆球技,然后让那些想嫁入公主府的姑娘们去瞧瞧他的风姿。

    儿子回京,长公主第一件事,就是想先让他成家。先成家,再立业,是很多父母的心思。

    凌青菀和赵祯,都不可能嫁入长公主府,故而她们根本没必要去凑热闹,还占了席位。而且,今天的马球赛也只是点到为止,哪怕安檐参加了,也不会使出全力,看了也索然无味。

    “好吧。”赵祯笑道,“我听你的。”

    因为方才那个姑娘回头看她们,赵祯就觉得,京里应该不少人对她和纪王府很好奇。所以,她说话更加低声,不再多说什么。

    凌青菀也不多言。

    宴席到了一半,有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进了内院。他穿了件青色袍子,修长玉立。

    远远的,看不清面容。

    他快步走到了长公主身边,和长公主耳语。

    长公主亲热携了他的手,满脸的笑容。

    “是周四郎......”周又麟在堂兄弟中行四、

    “果然是他。三年不见,他长高了些。”

    “从前是个净白,如今倒晒黑了,去南边吃了不少苦头......”

    凌青菀身边的人,都议论起来。进来跟长公主说话的,就是长公主的儿子周又麟。

    他一直背对着众人,不知和长公主说什么。

    凌青菀看不清他的面容。

    而后,长公主笑容微敛,母子俩快步出去了,甚至没有跟宾客们留下半句话。

    “怎么了?”

    “是出事了吧?今天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

    “谁知道啊?长公主也是不容易。盼回了儿子,甚是高兴。别扫兴才好。”

    大家都关切起来。

    汝宁长公主随着周又麟一走,院内的议论声就大了很多,嘈嘈切切的,此起彼伏。

    “我听我爹说,官家今天要来。”赵祯突然跟凌青菀耳语。

    凌青菀心头一怔。

    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那些荒诞无稽的梦:“三娘,你是要嫁给沐王。还是要留在太原嫁入王家?”

    她脸色微变。

    赵祯就偷偷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怕什么?官家一点也不可怕。他长得俊朗,和和气气的。再说了,官家肯定不会进内院。咱们撞不到......”

    她误会了,以为凌青菀害怕。

    赵祯见过官家。纪王妃回京之后,全部进宫去拜见太后,在太后的宫里遇到了官家。

    官家还说。赵祯是他的堂妹,将来要给赵祯封郡主。很随和的样子。

    凌青菀将错就错,回头给了赵祯一个微笑,道:“你看谁都觉得俊朗.......”

    短短这些日子,凌青菀已经听到赵祯夸安檐俊朗、官家俊朗等。只怕男孩子们稍微容貌周正。赵祯都要用俊朗来描述人家。

    “也不是。”赵祯很公道的说,“我二哥就不俊啊。”

    凌青菀哈哈笑起来。

    她母亲和姨母就都侧颜,看了眼凌青菀。问她:“说什么这样开心?”

    姑母也好奇问。

    凌青菀只顾笑,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官家今天要来。纪王知道了,宣平侯安肃也知道了。这是他同近臣商议之后的结果,要私服到长公主府,给长公主和周又麟这个体面。

    官家只有长公主这一个胞姐,格外抬举她。

    所以,姨母和姑母都知道,她们也偷偷告诉了景氏。

    满院子议论纷纷,猜测长公主去做什么的时候,凌青菀她们几个人悠闲用膳。

    约莫一刻钟,长公主又回来了,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半个时辰之后,酒宴终于结束了,丫鬟们端了茶点上来。大家这时候就可以随意走动,去公主府的各处观赏。

    长公主府奢华,占地偌大,至少是晋国公府的十倍,还有个七八亩的马球场。在寸土寸金的盛京城里,长公主府临近皇城,占了这么大的位置,奢侈至极。

    公主府有两个后花园,因为长公主酷爱荷花和腊梅,所以一个花园挖了池塘养菱角、荷叶,一个花园栽满了梅树。

    三月中旬,梅花早已谢落,小荷才露尖尖角,都不适合观赏。

    但是,众人仍提议去走走。

    凌青菀的姨母和姑母,也跟着景氏,三人结伴。凌青菀和赵祯也跟在她们身后。

    长公主散席之后,过来寒暄数句,就陪着杨夫人,去了前面,好像有什么事。

    “到了长公主府,她的马球场、疏影院和芙蓉园,就不得不观赏一二。”众人信步出了院子,小景氏笑着对景氏和纪王妃道,“这个时节还没有荷花,但是芙蓉园满池锦鲤,全是从江南运过来的,色彩斑斓,个头巨大,听说是海里的,我是要去瞧瞧的。”

    小景氏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不会扫兴。

    凌青菀和赵祯也跟着。

    赵祯还惦记着马球,并不是非常乐意去看荷花池中的锦鲤。

    “二姐姐,二姐姐!”赵祯突然掐了下凌青菀的手背,“快看,安二郎来了......”

    凌青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安檐正快步进往后花园的方向去,不知干嘛。

    他在人群里搜寻什么。

    而后,他瞧见了凌青菀,紧蹙的眉头一松,就径直朝凌青菀这边走了过来。

    凌青菀微微低垂了头。

    “二姐姐......”赵祯很高兴的样子。

    凌青菀也往她手背上一掐:“你悄声些。”

    安檐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给他母亲和景氏、纪王妃见礼。

    “你怎么过来了?”小景氏问安檐,“可有事么?”

    安檐却看了眼凌青菀。

    大家都顺着安檐的目光,将视线落在凌青菀脸上。凌青菀的笑容,就有点撑不住了,脸莫名其妙红了。

    ***(未完待续)

第046章 不同

    第046章不同(第三更求粉红票~~)

    安檐原本是来找凌青菀的。

    长公主府今天有马球赛,球场西边的箭楼位置很好,女孩子可以去观看。安檐主动请求长公主,给他留了二楼最佳的雅间,视线开阔。

    他想邀请凌青菀去看。

    但是,凌青菀垂首,一副淡漠的样子,耳尖却红透了,雪白的修颈肌肤细腻,也透出红润。

    她的羞赧,让安檐心头沁出甜意,眼角有缕笑意滑过。他怕凌青菀窘迫,就对他母亲小景氏道:“我是来找娘的。”

    “怎么了?”小景氏笑着问,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这些孩子的小把戏,哪一个能逃得过母亲的眼睛?

    小景氏也不点破,装聋作哑。

    “......老三在席上贪杯,有些醉了,我让小厮扶他回去了,特意来告诉娘一声。”安檐道。

    这是真事,他原打算顺道说说的。

    现在却成了他的主要来意。

    “那孩子!”小景氏叹了口气,有点担心道,“就是嗜酒,不知像谁,喝醉了又要头疼......”

    旁人的景氏噗嗤一声笑了,道:“像谁?还不是像你?你从小就爱喝酒,每每逮着机会就要偷杯。”

    大家笑起来。

    小景氏也笑,道:“我可是很少喝醉,差不多就知道放下杯盏,他这点可不如我。”

    凌青菀也跟着笑了。

    她不经意抬眸,恰好跟安檐的目光一撞。他望着她,眼底多了几分炙热,凌青菀假装没有瞧见,撇过眼去。

    心底却留下了一些痕迹。

    说了几句闲话。小景氏对安檐道:“你去忙吧,回头我不等你回家,左右不过几步路......”

    安家和长公主府是相邻的坊,很近。

    “是。”安檐道,然后他又道,“娘,回头您去看马球么?长公主请了宫里的马球供奉......”

    马球供奉。是专门打马球的人。他们的技艺。算是最臻熟的,既不太好,让人无可战胜;也不会太差。让人索然无味。所以说,马球供奉的马球技艺,既好看又好玩。

    “我不喜马球。”小景氏笑道,“不过。祯娘倒是颇为喜欢,回头你们去吧。”

    小景氏也亲热称赵祯叫祯娘。和景氏一样。

    提到祯娘,安檐并没有看赵祯一下,目光仍是在凌青菀脸上滑过。他似乎想主动开口问凌青菀,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赵祯瞧在眼里。想笑又拼命忍住。她憋着笑,没有出声,却到底一脸的笑容。很明显。

    凌青菀瞧见了,又偷偷掐了下赵祯的手背。

    赵祯吃痛。这才将笑容敛去。

    “我也想去看马球。”凌青菀主动开口道,“姨母你们不去的话,那我陪祯娘去吧。”

    安檐这想开口又不说的样子,杵在那里,凌青菀的姑母、姨母和母亲,甚至赵祯,都在憋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凌青菀十分窘迫。

    凌青菀只得一咬牙,主动开口,打破这窘局。

    “如此,你们就去吧。”小景氏笑呵呵的,“回头我们还在这院子里,你们看完了过来找我们,再回家去。”

    凌青菀道是。

    姨母她们,继续往长公主的芙蓉园去,准备去看锦鲤。而马球场在另外一边,需要穿过侧院的角门。

    有不少姑娘往那边去,有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安檐快步,在前头领路。

    凌青菀和赵祯走在后面,赵祯待安檐走远了些,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的笑声有点大,安檐听到了。

    “做什么!”凌青菀又掐她。

    “二姐姐,你和安二郎情谊很深嘛。”赵祯也低声,和凌青菀耳语,“还在我面前装,好似你跟他不熟似的,骗人的!”

    凌青菀哑口无言。

    赵祯只顾偷笑。

    走了几步,赵祯又对凌青菀道:“我上前问他,能不能把鞠杖给我瞧瞧,你说他乐意吗?”

    鞠杖是打马球的工具。

    贵族的鞠杖,多装饰宝石或黄金,奢侈华贵。但是,安檐的鞠杖没有任何装饰,而且比其他人的重,应该是掏空了木头,里头灌了铁水。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鞠杖,总让安檐战无不胜,于是他的鞠杖很有名。殊不知,鞠杖好,还不是因为安檐的球技好?

    多少人买椟还珠?

    连赵祯也是。

    “你去问。”凌青菀很无奈。

    赵祯果然上前,跟在安檐身后,问他:“安公子,我能看看你的鞠杖吗?”

    “不行。”安檐很果断道,语气也是冷漠冰凉,不近人情。他一点也不在乎赵祯是否难堪。

    这才是安檐。

    凌青菀觉得安檐在她面前的样子,变得很奇怪。他跟旁人相处,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凉,才是他原本的面目。

    赵祯脚步微顿,看着安檐脚步飞快,往马球场去,没有打算等她们的意思,吃了个大瘪,惊呆了在原地。她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接拒绝过,一脸的讪然。

    凌青菀上前,重新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还觉得安二郎有趣吗?”

    赵祯回神,将脸上的尴尬之色掩去,自勉道:“鞠杖是宝贝,开战前不能给人摸,否则不吉利。回头等打完了,我再问他要要看......”

    她心里却明白,安檐大概是不会给她看的。

    赵祯不太舒服,自然也觉得有些难堪。可是,她转念又想,安檐那么好的球技,不愿意把鞠杖借给外人瞧,也是人之常情。

    赵祯的父亲纪王常说:“恃才傲物,有才的人都傲气,这没什么的。应该尊重他们的傲气。”

    如此想着。赵祯心底的尴尬很快就敛去了,反而很期待安檐的球技。

    这姑娘的心思,凌青菀是拐十八个弯也猜不透,她就那么眼睁睁看赵祯又是一脸明媚,好似什么没有发生,单纯快乐,凌青菀不明所以。

    猜不透。却不妨碍凌青菀喜欢赵祯。

    赵祯似春日的骄阳。永远都是明媚、温暖,光亮的。她能把人心里最阴暗的面全部照得明亮起来。跟她在一起,总是很温暖、舒服。

    姊妹俩说话的功夫。安檐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脚步很快,也没打算和凌青菀一起。毕竟这一路上,多有仕女往马球场赶,撞见了也是不妥。

    “二姐姐。我想如厕。”快到了马球场的时候,赵祯突然道。“方才的四鳃鲈鱼很好吃,我就多吃了些。我每每喝酒吃鱼,肚子就不舒服。”

    “明明知道会不舒服,为何还要多吃?”凌青菀失笑。

    “嘴馋嘛。”赵祯答。

    凌青菀:“......”赵祯有时候。也是又蠢又萌的。

    于是,凌青菀陪着赵祯,找如厕的地方。她们沿着长公主府的内院。走到了西边的角门。

    角门外,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就是马球场。不少贵夫人带着她们的女儿,还在往马球场赶去,斜长的甬道并不清寂,甚至有点拥挤。

    这里肯定没有。

    凌青菀带着赵祯,退回了角门内。

    不远处有两个丫鬟,正低眉顺目站在路边,专门负责带路或者取东西的。

    凌青菀喊了一个,问她:“哪里可以如厕?”

    “姑娘,请随婢子来。”丫鬟恭敬道。

    她领着凌青菀和赵祯,绕过了角门旁边的回廊。回廊尽头,有处假山。

    假山后面,两株杏树盘根错节。杏花正浓,红粉融融,满地的碎蕊铺满了地面,处处透着绮靡侧艳。

    不远处,两间小小的厢房,墨瓦飞檐,修建精致,专门提供给客人歇脚、如厕的。

    西边的小厢房,散出浓浓的檀香,应该是放了马桶,烧檀香来掩盖气味。

    丫鬟领着赵祯进屋,凌青菀无聊,信步走到了那株杏花树下。粗壮的树干斑驳,凌青菀心里胡乱想着什么,怔怔出神。

    她最近很容易出神。

    “.......二姐姐!”她倏然听到了赵祯的声音,带着恐惧。

    凌青菀回神,但见赵祯惊悚望着她这边,示意凌青菀别怕:“二姐姐,你慢慢退过来,别跑,二姐姐......”

    跟在赵祯身边的丫鬟,脸色也是惨白。

    凌青菀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团黑影。浓郁的黑,几乎遮住了光线,发出怪异的吼声。

    她慢慢撇过头,瞧见一庞然大物,浑身漆黑,似安栋送给凌青菀的那只猫一样的黑,黑得纯正。

    它长得很高大,又长,像匹幼马。待仔细瞧,才知道是狗,比普通大狼狗还要大两倍不止。这够露出锋利的雪牙,用种狩猎的目光,紧紧盯着凌青菀。

    它的眼睛是黄色的,发出阴森森的光。

    凌青菀心里发悸,手紧紧攥了起来,脸色有点白。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而恐怖的狗,比狼还有骇人。

    赵祯和丫鬟也不敢动。这个时候,不管谁动,这狗就要扑向谁。但是,它离凌青菀最近,一旦惊动,它也可能先扑向凌青菀。

    它的体型像只小马驹,雄壮锋利。

    “你,快去叫人!”赵祯对身边的丫鬟道,“把这狗弄走。”

    赵祯的声音也在发颤,她一动也不敢动,想让这丫鬟先跑,把够引开。这么耽误下去,那狗扑过来,就要把凌青菀的脖子咬断。

    这狗肯定是长公主府里饲养的。

    今天客人多,下人忙碌,疏于管束,让它跑出来,也是可能的。

    赵祯吩咐那丫鬟,丫鬟却两腿似抖糠,沿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哭了出来,根本动弹不得。

    “这狗是谁饲养,快去叫他来弄走!”赵祯厉声呵斥那丫鬟。她呵斥的时候,弄得声音很大,那狗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凌青菀。

    凌青菀额头沁出了汗珠,豆大的汗珠。

    “这是四少爷从南边军营里带回来的,回来才两天已经咬伤了七八个下人,没人敢弄走它,除非四少爷他自己。”丫鬟哭着说,“婢子不想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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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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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嫁介绍:
凌青菀觉得最近生活有点不对劲。
她的家人、她的屋子,明明熟悉,偏偏又觉得陌生。
莫名其妙学会了医术。
梦里还有个声音不停喊她“姐姐”,虽然她根本没有妹妹。
她想着一步步往前走,总能明白因果......
医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