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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刺刀特种兵     大唐极品闲人txt下载     大唐极品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原来是他

    “贤侄说这大地是圆的,天下着亿万子民都住在一个球上?这~~~~~~这未免骇人听闻了!”中年人瞪大了双眼看着杜睿,颤声道。

    此时节,天圆地方一说,早就深入人心,现在杜睿醉酒之后,口无遮拦,居然把数百年之后才经由西方人验证出来的地圆说透露了出来,确实太过惊人了一些。

    “可有佐证?”

    杜睿饮了一口酒,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却是有些孟浪了,脑子清醒了一些,道:“这也只是小侄的一个猜测罢了,叔父试想一下,我大唐疆域之东,直至海边,一眼望去,可看得到尽头。”

    中年人已经完全被杜睿奇怪的学说给吸引住了,茫然的摇摇头。

    杜睿续道:“所以小侄猜想,这既然望不到尽头,那也就证明,这大地并非是平的,而是有着一个弧度,而海水之所以能周而复始,那也是因为这个弧度,所以小侄便大胆的猜想了一下,这弧度一直向一个方向延伸,连在一起,可不就是个球吗?”

    中年人闻言,仔细的想了想,道:“却也有些道理,不过全是贤侄的猜想罢了!”

    杜睿笑道:“所以小侄一直都在想,如果能造一条坚固的海船,沿着一个方向行驶,或许能回到原点!”

    中年人惊道:“这岂不是当真南辕北辙了吗?”

    “正是,而且小侄猜想,这大地应并非神州一块,大海的彼端应该还存在着另一块大陆,从辽东出海,不就能到达倭国吗?”

    中年人听着,眼神之中顿时也是一阵神往,道:“如若贤侄的猜想是真的,真的能找到一块新的大陆,那我大唐的疆域,不知将扩展几倍。”

    杜睿心道:若是真的能找到澳洲大陆和美洲大陆的话,大唐的疆域可就不是扩大几倍的问题了,而是十几倍。

    “贤侄!却不知着海船如何才能得到!?”

    杜睿闻言,思索了片刻道:“小侄虽研读圣人学问,然对格物之学也颇有研究,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小侄真的能造出那种海船,也犹未可知!”

    事实上如果真的要造郑和下西洋的那种海船的话,对杜睿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今天下还不平静,冒冒然造出那种船的话,中原人口恐怕就更少了。

    中年人闻言,不禁一阵可惜,但很快就释然了,道:“但愿的贤侄真能成功,到那时贤侄便是裂土封侯,也非不可能!”

    杜睿闻言,心中豪气顿时上涌,起身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贪图封妻荫子。”

    中年人听了,心中不禁肃然起敬,道:“贤侄果然好志向!功名但得马上取,如今突厥屡犯边廷,贤侄还愁没有立功的机会吗?”

    杜睿也不接话,持箸而击,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渭桥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燕然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突厥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听着这阕《满江红》,中年人也止不住热血沸腾,门外的马宣良更是激动的眼睛都红了,看上去恨不能现在就提刀上马,与突厥拼个死活。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突厥血!”中年人沉吟着,突然连喝了三大杯,大声道,“痛快!痛快!好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杜睿的热血此时夹着酒劲也沸腾了起来,大声喝道:“大丈夫当效霍骠骑,班定远,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方不妄为男儿身,区区突厥何足道哉。”

    中年人闻言,惊道:“贤侄何意,你年轻视浅,道那突厥不足道,可今年来朝廷与突厥虽无大战事,然突厥仍然滋扰不断,今日要粮草,明日要布帛,朝廷虽有心雪耻,只可惜力有不待啊!”

    杜睿浑然不觉道:“叔父所言虽是实情,却也太过偏颇,我大唐富有四海,论人口,突厥不足我十一,我朝虽说没有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挥汗如雨,联袂成幕的景象,但是千万人口还是有的,论财富,突厥更是不足我万一,突厥所依仗者,无非骑兵长弓,要胜他,却是不难!”

    中年人闻言,双眼顿时冒出精光,心道:这少年难道真是甘罗复生不成。

    “贤侄有何妙法。”

    杜睿此时也放开了,畅所欲言道:“欲要扫灭突厥,其一便是马政,突厥人自幼生于马背之上,逐水而居,方才弓马娴熟,闲事放牧,战时征伐,反观我朝,乐于农耕,会纵马奔驰者,百不存一,唯有重开马政,方能赶上突厥人,可遣一懂马之人,于陇西草原,择良种,尽心哺育,再于国内大行赛马,马球,鼓励百姓骑马,练马。”

    中年人也想到了这一层,亟不可待的问道:“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兵制!”

    杜睿这一句话,堪称石破天惊,将屋内屋外的人全都惊呆了。

    目前大唐施行的是府兵制,当然府兵并非唯一的兵种,承担宿卫的还有保卫宫廷,屯驻北门的禁军,与十二卫所领府兵对称南、北衙军。出征和防戍则有名为“募”而实也是“征”的兵募,后来还有防戍本州的团结兵、士镇兵等。在出征和防戍中,兵募的数量往往超过府兵,但府兵在唐初具有较强的战斗力,是军队的骨干。

    唐朝的府兵制在太宗和高宗统治前期曾经有效地实行,但自高宗后期以至武后时就逐渐被破坏,到玄宗统治时终于被废除。破坏的原因:战事频繁、防御线延长、兵役繁重。原来防戍有一定的番休期限,后来常被强留以至久戍不归,导致人民避役,兵士逃亡。府兵地位的低落。唐初承前代遗风,对于卫士比较尊重,但到武后时,番上卫士往往被贵族官僚借为私家役使,导致社会上以充当府兵为耻辱。

    特别是在高宗以后,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府兵征发对象主要是均田农民,随着均田制的破坏,府兵征点制失去了赖以实行的经济条件。这样,玄宗统治初期,府兵逃散的情况日渐增多,以致番上卫士缺员,征防更难调发。

    来自后世的杜睿自然深知府兵的利弊,也不理那个秦姓中年人的惊讶,接着道:“目前府兵虽然战斗力犹在,且容易征调,能为我大唐提供源源不断的士卒,但也存在着弊端。”

    中年人此时面色不愈,道:“你且说说看,有何彼端?”

    杜睿也不在乎,将后史研究出来的论点一一指出,那中年人听着,脸色越发阴沉,似乎忧心忡忡。

    突然抬头看着杜睿,道:“贤侄既能看出府兵制的彼端,想来也有解决的办法!还请直言!”

    杜睿点头道:“那是自然,可改府兵制为役兵制~~~~~~~”

    接下来杜睿便将后世中国的义务兵制度,详细的介绍了一遍(为了避免有人说我凑字数,此处就不表了,有兴趣的可以上网查看一下),中年人越听越兴奋,听到妙处,还忍不住连连拍手叫好。

    “好!好!若是真的如贤侄所讲,这役兵制实行起来,我大唐的军力非但未减,反而大大增强了,这才是谋国之言!”

    中年人说完,再去看杜睿时,却发现杜睿已然睡了,不禁笑了一声,吩咐道:“马宣良!你差人将杜睿送回家吧!”

    杜睿醒来时尚不到子时,睁开双眼,只觉得头疼欲裂,床边宝钗正和衣趴着,想来是伺候了自己一个晚上,杜睿见了,不免有些心疼。

    正想着起身呢,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方才与他喝酒畅谈那个中年人的身份,不禁惊道:“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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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太宗教子

    杜睿已经记起来了,之前只觉得那个自称姓秦的中年人很熟悉,如今睡醒了一觉之后,猛然记起,那个中年人可不就是当初在杜如晦灵堂之上见到过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吗?

    当时由于灵堂之上灯光昏暗,杜睿本身就跪在后面,看不真切,再加上面对帝王不能直视,否则就是有意刺王杀驾,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杜睿对太宗虽然有些印象,却也不十分清晰。

    一念及此处,杜睿顿时一阵懊恼,非但没能认出太宗,还跟着人家诋毁了半天大唐的府兵制度,若太宗皇帝是个小心眼的话,单单是他抨击时政这条罪名,就足够杀十次脑袋了。

    前些时日还在想着如何能让自己走进天家的法眼,如今倒是办成了,只是这个印象恐怕也不大好,杜睿倒不是想着要封侯拜相,名垂青史什么的,但是既然上天已经安排他到了这个年代,如不大展拳脚,作出一番事业的话,却也太对不起上天的垂怜了。

    但愿的太宗皇帝真的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是个虚怀若谷的宽厚人君,既然魏征都能几次逼得太宗皇帝出丑,想来自己一个十岁少年的话,人家做皇帝的,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就在杜睿因为错过了一个机会而懊恼的时候,太宗李世民同样在为杜睿方才的那番话,紧皱着眉头。

    承庆殿,太宗皇帝正坐在榻上,太子李承乾、蜀王李恪、魏王李泰、齐王李佑等几个皇子都已经先到了,跪坐在父亲的对面,另外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等几个大臣也坐在一旁。

    太宗皇帝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晌之后,抬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几个儿子,开口说道:“今儿个朕把你们召来,是要考校一下你们的学业。”

    此话一出,齐王李佑的脸色首先就紧张了起来,因为在诸位皇子中,他是最读书不化的一个,每一次太宗皇帝考校诸皇子的学业,他都会被痛斥一顿。

    太宗皇帝也注意到了李佑的表情,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说道:“今日朕不考校你们的诗书文章,那些虽是圣人之言,却也不过是小道,便考校一下时政吧!突厥连年犯我边廷,掳我子民,向我们索贡,你们说说看,如果由你们做主,这件事情该如何应对?”

    没想到这次考校功课的题目不是经书,李佑的脸色松弛了一些,而李泰却显得有些失望,因为诸皇子中他的书读得最好,每当到了考校功课的时候,他都会得到父亲的盛赞,可此次太宗皇帝提出的问题是实务,这并不是他的专长。

    太子李承乾作为长兄,以及储君自然要先开口,道:“这些年胡寇屡屡犯边,杀我人民,掳我牲畜,边境各州苦不堪言,盼天兵北伐如盼日拨云霓。突厥犯边每每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请父皇遣劲旅一支与颉利老贼决一死战!儿臣愿再做一回监军。”

    太子说完之后,一旁的长孙无忌也在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太宗皇帝的反应。

    太宗皇帝,脸上却不动声色,看了看李承乾说道:“太子的忠心和勇气甚慰朕心!”

    李泰瞧在眼里,忙一叩首慷慨激昂的说:“胡寇猖狂之极,我大唐已经不能再忍下去了。儿臣愿随大军出征,儿臣的手虽无缚鸡之力,但总可以呐喊几声,以助军威!”

    李佑和其他几个皇子也异口同声地说道:“父皇,请派兵讨贼吧。”

    殿中一片纷乱,只有李恪没有开口,太宗皇帝抬眼看着他道:“恪儿,你为何不说话,朕可知道,这些皇子里头,数你读的兵书多呀!”

    听见父亲点自己的名,李恪忙一叩首,说道:“父皇,儿臣以为眼下不能与颉利决战!”

    岑文本急得只朝李恪使眼色,李恪却假装没有看见。

    太宗皇帝看了李恪一眼问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李恪答道:“儿臣近些日子常去长安马市,近日那里的胡马甚贱,上等的骏马竟卖到两千钱一匹,不及往年一半,儿臣从胡商那里了解到近两年草原风调雨顺,草盛马肥,由此可以推知颉利军兵马甚壮,而我军素缺良马,故儿臣以为眼下养精蓄锐,避敌锋芒,方为上策。”

    太宗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说了一句:“那你且说说如何养精蓄锐,什么才是真正的上策,如何能让我大唐军队的战斗力,胜过颉利的骑兵。”

    太宗皇帝接连几个问题算是把李恪给难住了,他虽然聪慧,但毕竟涉世未深,于小节处,看的通透,于大节处却不甚了解,思虑了片刻之后,道:“若是让我大唐的军力胜过突厥,儿臣以为,当~~~~~~大力推行马政,方是正理!”

    太宗皇帝面色不变,沉吟片刻道:“说的倒也中正!”

    言外之意便是李恪虽然说的在理,但是却也不是十分满意,想到方才杜睿所说的兵制问题,心中对这几个儿子微微有些失望。

    太宗皇帝对李恪的态度,让一旁的李承乾有些不快,这位皇太子欠了欠身子开口说道:“三弟之言虽有些道理,但是这打仗不光凭马力,更要靠勇气,当年父皇初继大统,以数万人马迎战颉利的二十万铁骑,不也将他挡在长安城外吗?”

    李恪看看李承乾回应道:“渭桥之战只不过是一场侥胜,咱们可不能因为有了这场胜利,每打一仗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侥幸上呀!眼下我军刚经历了云中苦战,选择这样一个时机与敌决战,岂不正中颉利的下怀?”

    兄弟俩一番舌战之后,都看着太宗,等着他的裁决。

    太宗看着李恪问道:“那颉利屡屡犯边之辱,就让朕忍下不成?”

    李恪觉察到太宗对自己方才的话还是满意的,便大了胆子回答道:“小小的屈辱,怎能和整个大唐江山相比,咱们万万不能因小失大。今日忍一时之辱,正是为了来日北伐一举成功啊!”

    李世民抬起头来:“嗯,今天的考校就到这里吧。蜀王见微知著,从马市看出兵势,所言很有道理,足见他为人做事,处处留心。”

    说到这儿,太宗将目光转向李承乾,加重语气说道:“这上头,你们兄弟几个要多向他学学!”

    李承乾闻言,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和其他几位皇子一齐应道:“儿臣谨遵教诲。”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今天,皇帝名义上是考校皇子们的功课,实际上是向朝臣们特别是他们这几个重臣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北伐大计。

    朝臣被遣散之后,太宗将太子李承乾留了下来,对这个儿子,他还是满意的,当初玄武门之变后,突厥大军寇边,罗艺又在幽州竖起了为隐太子报仇的大旗,当时大唐江山真可谓是危如累卵,面对那样的危机时刻,太宗只能选择妥协,将当时还是中山郡王的李承乾送到了罗艺军中做人质,方才争取了时间。

    但是李承乾作为太子,太宗却不是很满意,他最为中意的儿子是蜀王李恪,也曾经当着朝中重臣的面,评价蜀王李恪“英果类己”,但是李恪身上的骨血实在是过于高贵了,当今天子血脉,隋炀帝的外孙,这样的身份,让太宗皇帝实在是没办法将李恪立威太子,而且李承乾为人虽然懦弱,却是纯孝。

    “承乾!朕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李承乾忙跪拜道:“儿臣不敢!”

    太宗摆摆手,示意李承乾起身,道:“于为人子处,承乾你做的很好,但于军国大事,你还要多多积累经验,你那几个太傅虽说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但满口尽是圣人之言,修身养性是好的,但于实务却也没什么用处。”

    李承乾听着,心中不由得一酸,道:“父皇!儿子让您失望了!”

    太宗笑着,起身走到李承乾的身边,抚其背道:“承乾!你没有让朕失望,这样吧!朕看你在宫中也是烦闷,不如时常出去走走,看看,多多了解一下民间的疾苦,你看如何!”

    李承乾见太宗对自己还是关爱的,点头泣道:“儿子全凭父皇安排!”

    太宗闻言笑道:“我今日出宫遇到了一个少年,他是先莱国公杜克明的庶子,如今就住在长安西市,虽说年幼,却也颇有见识,你多去和他聊聊,或许对你会有些帮助!”

    李承乾应道:“儿臣遵旨!”

    虽然嘴上说着遵旨,但是心里却也不大服气,他今年十一岁,自小也是聪慧,颇得太上皇与太宗皇帝的喜爱,如今太宗居然对一个少年评价如此高,他少年心性,自然就生出了比较一番的心思,直等到明日就去寻那个少年,当面试试。

第十八章 贵客来访(求推荐,求收藏!)

    杜睿在醉仙楼偶遇太宗皇帝,却在太宗面前大肆抨击朝廷引以为强军之本的府兵制度,虽说这些话,将来总归是要说的,但是以杜睿目前的年纪,身份,说这些话,还是有些僭越了,未免会给人一种狂悖的感觉。

    不过杜睿这人倒也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说都说了,覆水难收,想来以太宗的肚量,也不会和他一个顽童计较,放下心中事,将宝钗唤醒,嘱咐她先去睡。

    “少爷!奴婢还是留下侍候吧!”宝钗低头,偷眼看着杜睿,轻声道。

    杜睿一笑,道:“不用了,我也没什么大事,还累得你跟着睡不好,去给我倒杯水来,你便去睡吧!现在也不觉得困了,我去书房看看书。”

    宝钗虽然和杜睿相处日短,却也知道自家主人的性子,说出的话,绝对不会再更改,闻言去给杜睿倒了杯水,服侍着杜睿喝下去,便告退了。

    杜睿起身下床,也不去书房了,随手拿起一本书,脑子里想着事,也看不大进去,不知不觉坐在椅子上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起身,杜睿经常锻炼,倒也不觉得身上酸疼,出门照例在院子里练武,杜平生早便到了,在一旁跟着杜睿练了起来,杜睿也不时的指点一二。

    “平生!昨日是何人送我回来的!?”杜睿一边擦着汗,一边随口问道。

    杜平生答道:“听我爷爷说,是个大胡子的中年汉子,只说是奉他们家主人之命,将少爷放下,他便走了!”

    杜睿闻言,知道是昨天跟在太宗身边的那个侍卫,也不多问,擦了汗便去前厅用了饭,之后陪着马氏几女聊了会儿家常话,倒也其乐融融。

    正聊着,杜贵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杜睿躬身禀道:“少爷!门外来了一个少年,说是要见公子!”

    杜睿一愣,他知道自己的前身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虽然也曾去弘文馆就读,但因为庶子的身份,却也没人愿意和他亲近,会有什么人找上门来呢?

    “来人多大年纪,什么装束?”

    杜贵回道:“十一二岁的年纪,衣着甚至华贵,长得倒是仪表堂堂,身边还带着两个护卫,想来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杜睿想了想,也没有头绪,又不好让人家在外面久等,便道:“还是请进来吧!”

    见有客到,马氏等几女起身便去了后宅,时间不长,杜贵便引着一个白色圆领袍衫的少年走了进来,杜睿一见这少年的长相,心里便是一惊。

    之前太宗皇帝没认出来,但是这个少年,杜睿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当初在杜如晦的灵堂之上,随太宗皇帝一起来拜祭的当朝太子,一国储君李承乾。

    心中虽然已经有了计较,杜睿的脸上却不动声色,见来人已经走入前厅,礼貌式的站了起来,微微拱手一礼:“这位公子,有礼了!”

    李承乾今日本来是抱着比试的心思,想要向太宗证明自己并不比他欣赏的那个少年差,所以一大早便带着东宫侍卫出了东宫。

    但是见到杜睿的一瞬间,李承乾还是不禁被眼前这个少年的风采心折。杜睿虽然年纪不大,在莱国公府之时也不受重视,但却生就了一副好皮囊。

    便是处众人中,也似珠玉在瓦石间。那是怎样一张清秀而亲和的容貌,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白皙的皮肤,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是让人心动。一身白衣更加的衬托出他的身材的挺拔,应该是多年习武的原因,虽然身子看起来单薄,但是却不脆弱。

    李承乾也是对着杜睿一礼,道:“阁下便是杜公子吗?”

    杜睿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杜睿已然存了心思,如果对方不愿说出真名的话,他也乐得装糊涂,至少见面不用跪倒行礼,如果对方挑明了身份,他自然也就要行君臣大礼了。

    李承乾皱眉,微微思索了片刻,道:“在下姓~~~~秦,名中山,杜公子便叫我秦公子就行了。”

    杜睿闻言,心中一笑,没想到太宗父子化名的时候,居然连编出来的姓氏都一样,估计也是因为太宗皇帝登基之前,曾被封秦王有关。

    两人寒暄了两句,分宾主落座,杜睿命宝钗煮了茶,道:“不知秦公子,今日过府,有何见教?”

    李承乾心中虽然不忿太宗对杜睿的评价那么高,但是今日来,却也没存着什么坏心思,非但如此,他也想要见识一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少年,竟然能让他那个皇帝父亲如此欣赏。今日见了,单单是杜睿过人的风采,就让李承乾也自愧不如,他虽然是天家血脉,但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昨日在听了杜睿的名字之后,李承乾便派人去调查了一番,这长安城里的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天家的耳目,对于杜睿,除了他就是那名满长安的醉长安的始作俑者之外,李承乾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单单是这份诗才,李承乾想来,便是他那个自诩才高八斗的四弟李泰,估计也要自愧不如。他也是个少年人,胸中自然有着一腔热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何等豪迈,昨日在得了这首词之后,他对杜睿的兴趣不禁更大了。

    想着,李承乾笑道:“在下初到长安,听闻了杜公子的才名,便冒昧来访,还请杜公子见谅!”

    杜睿心中一笑,道:“哦!秦公子也好诗文!?”

    李承乾道:“却也谈不上喜好,只是略懂而已,比不得杜公子高才!”

    杜睿笑道:“诗词不过小道,于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方面或许有益,然于治国,却无半分用处,我辈读书人,当以辅佐君王,治国安邦为己任,却不可沉迷于诗词论赋,若如此,则偏颇了!”

    李承乾闻言,忙道:“那杜公子以为什么才是治国安邦的大道呢!”

    杜睿沉吟片刻道:“欲知大道,必先为史。要掌握大道,必须首先研究蕴含着社会发展“大道”的历史。上起三皇五帝,至今发展的诸多道中,最大者当推治国安邦之道。因此,凡欲治国安邦者,首先必须研究历代为政者的治国之道,特别是治国安邦中的经验和教训,作为自己治国安邦的借鉴。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衰,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所谓上承中华先哲,下启当代精英,此为治国安邦之真谛。”

    李承乾闻言大喜,深以为是,道:“杜公子所言甚是精辟,不知于当前突厥而言,杜公子何以教我!?”

    杜睿心道,正戏来了,前世读史书的时候,对这位大唐第二位被废的太子,所记载的多为骄奢淫.逸,不思进取,今日一看,杜睿觉得史书所记载的也不尽然,至少今日李承乾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便是虚心求教的君子之风。

    杜睿希望能用自己的知识,改造这个本就注定将要辉煌一时的大唐帝国,眼前的这个少年又是一国储君,如果能循循善诱,将李承乾导入正途的话,大唐王朝未必就不能在这个少年的手中,达到辉煌的顶峰。

    日后大唐之所以政局混乱,起因便是玄武门之变,虽说立储当择贤者,然对一个封建制度下的大帝国而言,储位的安稳,也代表着政局的平稳,太宗弑兄杀弟种下的因,其后人也是深受其累,此后李承乾被废,李重俊被杀,东宫之位几番动摇,直到武后临朝,闹得便是大唐的公主们都要来搀上一脚,过一过女皇帝的瘾头,最终将这个老大帝国折腾的风雨飘摇。

    杜睿既然到了这个年代,存了要改变历史的心思,或许如何帮着稳固李承乾的储位,便是他要达成的第一个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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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悲剧承乾

    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失败者自然是没有任何上诉的权利,就好比眼前的李承乾,在史书的记载当中,李承乾无疑是不堪的,在见到李承乾之前,杜睿也相信那就是事实,但是在见了李承乾之后,和他有了初步的交谈,杜睿发现,当真不能尽信书!

    李承乾虽然没有太宗皇帝那样的雍容大度,英明果敢,但自幼生在皇家,所受的都是精英式教育,在杜睿面前所展现出来的,也颇有人君之风。

    对于李承乾日后的疯狂举动,杜睿思索着,也能给予理解。李承乾生在蒸蒸日上,国运雄强的唐初治世,他的父亲是正直刚强的明君,母亲是明理温婉的贤后,父母感情自始至终牢固稳定,他自己是名份上无可争议的“嫡长子”,从小就被重点培养。

    当时朝中也是绝对的正臣当道,没有哪位大臣出来跟他做对。父母派到他身边的臣子也都清正忠直,勇于进谏。他的近身侍从中当然有唯唯诺诺的小人,但也没见有谁“主动教他学坏”,大不了都是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罢了,顶多是宇文士及那一类的,要到赵高的级别还差得远。

    至于李承乾的政治才能,那是连势利眼的史官们都不得不承认“裁决庶政,有大体”,李渊死后,李世民为父守孝,在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只处理最要紧的政务,其余全都交给李承乾,而李承乾在这一时期的表现,也羸得了朝廷上下,身前身后的一致称赞,那年他才十六岁。

    终贞观朝,主动跟他争位的,只有一个李泰,而李泰这家伙,要说他“强大”,实在是太抬举他了。这小胖子舞文弄墨还算有一套,政治上可是完全不及格,甚至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没弄清楚。他看事情只看表相,学父亲开文学馆、招揽贤才,收买人心,可除了招来一些摇笔杆子的穷酸书生,别的还有什么?哪怕你弄几个武功不错的打手,狗急跳墙时杀兄杀父,也算没白费力气啊!

    说到“收买人心”,看朝中上下一拥而上气势汹汹地指责小李偏心李泰不对劲,就知道李泰这人心收买得怎么样了。他固然拉来了刘洎这类人站在自己一边,但对于影响力最大,太宗皇帝最信任的亲舅舅长孙无忌,简直就看不出来这甥舅俩之间有任何关系,天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才让无忌最后一头栽到李治身上万死不悔。

    长孙无忌不喜欢李恪,那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是天意人力不可挽回,但李泰身上的长孙家血液成份可是跟李治一模一样,半滴不少,当然,长孙无忌后来一心扶持李治,也有他希望将来能控制这软弱小子,把持朝政的因素,可是考虑到他一直以来紧跟领导,顺承圣意的行为习惯,如果他不是真的特别不喜欢李泰,那么在太宗皇帝废了李承乾之后,非常明确地提出来要立李泰的时候,很难想像他有勇气去当面硬抗,毕竟顺水推舟作人情要容易得多。

    不过李泰干的最大蠢事,还是对父亲当面撒下的弥天大谎,声称要杀子传弟,你也不想想,你打算骗的是哪一位啊?人家自己是杀兄弟上台的,对这些所谓的“孝悌”本质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一时动情,冲昏头脑相信了这没水准的谎话,后来一经大臣点醒,很快就越想越不对味,从此彻底认清这小骗子的真面目。这一个谎言的效果,可比敌人向父亲摆事实、讲道理半天还要好得多。

    所以说,李承乾的失败,简直是给那些坚持“父死子继、立嫡以长”理论的封建礼教家们的一记响亮耳光,因为他具备了当一名优秀太子,守成之君的所有条件,却偏偏没有变成人们期望中的那个样子。

    当时后世人评这段历史时,也只能含糊说什么“弟愚兄庸”,“承乾悖逆”,以结果来代替原因,没办法解释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只能归于天性、天意。

    如果用心理分析、人格形成规律等方法来追踪这个男孩儿的成长历程,或许能够解释一些东西。

    李承乾生于武德二年,这一年的正月,他祖父李渊命令他父亲李世民出镇长春.宫,而李承乾出生于长安太极宫的承乾殿内,也就是说,他生下来的时候,父亲应该是不在身边的。查史书,这一年太宗皇帝一直在长春.宫呆到十月,然后从长春.宫出发,领兵去打刘武周,直打到第二年五月末才大胜回朝,在长安休息了仅仅一个月,七月初,又受父命出发去打王世充了。等李承乾的生父再在长安露脸出现,已经.是武德四年的七月,这时小承乾应该两岁左右,正是开始渐渐跟父亲加深了解和感情的年龄,但杜睿估计,当这两岁小男孩儿被抱出承乾宫的时候,他肯定不认识那个,浑身上下套着金光闪闪硬壳子的叔叔是谁。

    接下来的几年,他父亲要么出去打仗,要么留在长安跟兄弟争权,反正过的都不是太平日子。父子俩相处的时间自然比以前多了,李承乾应该也终于认识了自己的亲爹,可是考虑那个时期的状况,恐怕太宗皇帝真的没有太多心思和精力去享受当爹的乐趣。

    在杜睿的前世,有的心理学家曾经做过研究,小孩子,特别是男孩儿,幼年时期跟父亲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是他获得安全感,认知自己性别特征,初步架构起心理平衡的时候,而且这种认知和关系,只能通过直观感受来获得。也就是说,无论他母亲和奶娘,丫鬟什么的跟他说过多少次“你父王是大英雄、真男人、国家栋梁、万众崇敬”之类的话,也远远比不上父亲张开双臂,给他一个简单拥抱来得有效。

    如果在一般臣民家,这种父爱缺位的现象还有可能得到补偿,毕竟史上父亲早死,但儿子被单亲母亲抚养大,仍旧成才的例子屡见不鲜,比如,李承乾他爷爷,当今太上皇李渊就是。这里又该考虑一下这个“单亲母亲”的问题,也就是“性素严”,温婉柔顺的长孙皇后的个性差异,无疑,前者的个性更能填补“严父”这方面的空位。或者,家族里的近支长辈男子,父亲的朋友,甚至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只要参与到这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并且显露出了父性倾向,都能或多或少地起到一点儿作用。

    但李承乾很不幸,当他父亲缺位时,没有一位男性有能力,或者说,有胆量,以父性的方式对待秦王世子。其实这个任务理所应当的是应该由他祖父李渊来承担的,毕竟是你把人家的亲爹轰出家门给你去干活的。

    可是想想武德年间李渊生下的那二三十个儿子女儿,就知道这老伯“沉浸天伦、享受生活”的最主要方式是什么了,然后李承乾的大伯和四叔又是那个德性,怎么指望他们发挥爱心照顾小侄子呢?

    李承乾长到八岁,玄武门之变发生,他母亲是被父亲伉俪情深的带到了玄武门去避难,他自己呢?史书上可没记载八岁的秦王世子跟母亲一起去劳军了。其实以古人的观念来说,儿子要比老婆重要得多,还记得赵云、张飞都干过救阿斗弃夫人的事吗?而且李承乾还是拥有这样一个不寻常名字的嫡长子,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牵强附会地说,这个小男孩是李渊打算传位给次子的活见证。

    据史书记载,八岁的李承乾已经“性聪敏、特惠敏”了,人家阿史那社尔十一岁自己就建牙开帐,八岁的李承乾跟母亲一起去慰问将来都是自己下属的将士们,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呢?

    杜睿结合着这些史料想想,真是很为在那个清早,被父母丢弃在深宫高墙里,无助地倾听外面厮杀声的小男孩儿而心酸。

    当然,对李承乾本人来说,他未必明白这么多前因后果,也未必就由此感受到了“父母不爱我”,但杜睿想,有一件事他应该是知道的,那些跟他年龄相近,曾经一同在皇宫大内玩耍过的堂兄弟,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身边人甚至都不准他再提起那些名字。

    李渊对三个大儿子的宠爱优待,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了,以此推论,他对自己这些孙子应该也不差,而且也很可能常常把他们叫到自己膝下来“含饴弄孙”,想象十五个皇孙再加上十六七个小皇子在一处蹦达吵闹的情形。

    如果说怕人数太多而“限量进呈”,那么,以李承乾的嫡长子身份,肯定每次都少不了他的份儿,也就是说,他认识建成,元吉儿子们的机会要比自己的弟弟们多得多。李世民一次杀十侄,他的其余儿子对此不见得有什么感触,李承乾就难说了,聪明的小孩往往都是敏感的。

    不管怎么说,据史料记载,在太宗皇帝刚登位时,对这个嫡长子还是很宠爱的,毫无异议的立了他当皇太子。还有一个事实应该注意,就是李世民当皇帝的头三年间,他们一家都住在东宫,而不是皇帝正宫太极宫,这时候李承乾应该还是经常能够见到父母的,而且那时父母虽然忙于国务,心情尚好,对孩子们也应该比从前受压抑那些年和蔼很多,或许在李承乾的一生中,这三年是享受亲情最浓厚的时候。

    贞观三年李渊迁居大安宫,让出房子来给儿子住。父母走了,那些没成年的小弟弟,小妹妹也跟着走了,十一岁的李承乾跟一大堆仆役属官什么的留在了东宫。从此之后,他要见父母得事先预约,要见兄弟姐妹,或者等到侍宴开party的时候,或者,就得冒着“结交诸王”罪名掉落的风险,派人专门“传”他们进来。他当然是没有朋友的,他的世界简单而泾渭分明,祖父、父亲和母亲是他的“君”,是他要叩头的对象,其他人,是他的“臣”,是要向他叩头的。东宫的官员和师傅们,都是父母为他精心挑选的正直长者,每天正襟危坐满口仁义道德,相比之下,倒是那些侍从太监,还有李元昌这种人,要有趣好玩得多,十几岁的小男孩,你能责备他贪玩好动吗?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他父亲的基因。

    变化都不是一朝一夕一时一事所能完成的,贞观前期的李承乾,杜睿在史书上看到他名字的几件事如下:

    贞观四年七月,李承乾十一岁,这年前太子少保李纲升为太子少师,于是顺笔提到李世民父子对李纲是如此敬重,说李纲每到东宫,李承乾都亲自叩拜,李承乾每次升堂处理事务,李世民都命房玄龄和李纲陪坐。

    (插一句:李纲这人绝对是个“太子克星”,他明明是朝野皆知无人不敬的大忠臣,也因此受三代皇帝信任,前后辅佐过二朝三代太子,结果杨勇、李建成、李承乾无一例外地全都被废被杀。假如到高宗朝他还活着,假如作者是李治,是说什么都不敢让他再去教育太子了,有时候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不服不行)

    贞观五年,李承乾十二岁,礼部官员上书,认为应该在二月份为皇太子行冠礼。皇帝李世民因为二月份是农忙时节,怕扰了农时,命令改为十月。

    贞观六年,李承乾十三岁,十月份李世民外出巡视回京后,到大安宫当孝子,服侍太上皇一天,最后又要亲自给父亲扶辇,李渊不准,命令孙儿承乾代替。

    从字面上看,这时候的李承乾应该还是聪明又听话的好少年。然而到了贞观七年,就传出了李世民听说承乾“好嬉戏,颇亏礼法”的消息,于是赏赐东宫官员于志宁、孔颖达,要他们对皇太子加强规划和劝谏,并说出了“我十八岁尚在民间,知道民间疾苦,即位以来尤有过失,皇太子生于深宫不明世事,不犯错才怪”这样一针见血的话,这比那些将太子变坏归于他的“天性”“天意”的说法可要高明多了!

    嬉戏归嬉戏,到了贞观九年李渊驾崩的时候,守丧的李世民还是很信任的让十六岁的承乾代他处理政务。发现这孩子干得不错后,以后又多次让他监国。猜想一下,这段时间就是史书上说的“及长,好声色,慢游无度,然惧太宗知之,不敢见其迹。每临朝视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后,便与群小亵狎。宫臣或欲进谏者,承乾必先揣其情,便危坐敛容,引咎自责。枢机辨给,智足饰非,群臣拜答不暇,故在位者初皆以为明而莫之察也。”那个时期吧?可是如果他真的只凭这点小聪明,小伎俩,在皇帝,大臣中骗来个好印象倒不难,要借此处理繁难政务,而且处理得相当不错,似乎就办不到了。

    其实当初看到史书上的那些话时,杜睿是差一点儿笑出来,不禁有些感叹,李承乾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伶俐呢!想想那些白胡子老头卯足了力气要进谏,结果刚打个照面,人家李承乾自己就痛心疾首地自责自艾,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听到最后那些老头子们一句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嗑头拜答还要劝谏太子殿下想开点儿,过去的就过去算了,别背上太重的心理包袱,真不愧是太宗皇帝和长孙皇后的儿子啊!

    李承乾一生事迹,他那些“过恶”,真的大多都只是私人品德问题,前期尤其如此,比如奢侈、贪玩、搞同性恋等,其实都不是什么不可救药的大毛病。

    据说,孩子故意捣蛋淘气的一种原因就是,他们希望借此来吸引父母更多的注意力和爱,然而李世民对待儿子身上这些缺点的办法,似乎有点儿太转弯抹角了些。他当然是当面训斥过儿子这些事的,但他的主要办法,是重赏规劝太子的官员,希望借“外人”去纠正自己儿子的行为,甚至,希望那些人来向自己打小报告。李承乾听到这种事后的反应是很激烈的,新唐书上说“宫臣若孔颖达、令狐德棻、于志宁、张玄素、赵弘智、王仁表、崔知机等皆天下选,每规争承乾,帝必厚赐金帛,欲以厉其心。承乾慠不悛,往往遣人阴图害之。”

    这是非常非常典型的“我就要跟父亲对着干”的表现,那时候李承乾已经十八九岁了,似乎不好只用“青春叛逆期”这个理由来解释这种行为,要杜睿来看的话,更象是潜意识里没达到目的而爆出来的失望情绪大发泄。

    所有人的青少年时代都曾经历过这种与父母对立的情绪,但绝大多数人都能安然度过无后患,因为一般人能力有限,束缚多多,就算有什么过激的念头,也无力去实现。可拜那个血统至上的专制制度所赐,“皇子”或者“贵族子弟”这种怪物,却偏偏在冲动的少年时代就能不劳而获地掌握很大权力,也就是伤害别人的能力,所以要制止他们去干蠢事,可比一般人教育孩子困难得多。特别是,如果天底下唯一能够真正克制住他们手中权力的人,他们的父亲,不亲身出面,用自己的权威打压他们的冲动,反而希望假手于地位低下的别人,那么在二世祖们看来,用手中权力打击这些直接迫害自己的“别人”,就是风险小、途径容易、后果不严重、又能借以泄愤的好买卖了。

    于是太宗父子在你来我往的拉锯中,双方的火药味渐浓,而嗅觉灵敏的李泰及时凑上来,弥补了太宗皇帝对于长子的失望情绪,简单的说,太宗皇帝当时的想法就可以被归结为:反正我儿子多,你承乾不听话不争气,我还有别的儿子,你倒是试着再找个爹给我看看?

    史书上记载承乾失宠的最直接导火索,是他的脚残疾了,而且似乎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那种残疾。杜睿记得一本书上说他这脚是外出偷牛煮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摔残的,但杜睿也想不起来是史料还是小说家言了。

    李世民追求完美的倾向是很明显的,他不愿意自己的继承人是个残障人士,这想法也是能理解的,再加上之前就了解到的李承乾的个人品德问题,换太子的心思就此萌动了。

    太宗皇帝自己就不是以嫡长子身份上台的,而是凭借才华能力一步步登上帝位,很难说他对“立嫡以长”这个教条有多信服。看他对待自己的孩子们,也是最喜欢有才有貌、比较外向的那几个,品德礼法倒在其次。相比之下,长孙皇后比他守规矩得多,就算她也一样对长子失望,但绝不会轻易起换储君的心思,甚至杜睿想来,长孙皇后大概还会规劝丈夫一下。

    所以,当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世前后,很难说李承乾那坚持请父亲大赦天下的举动,到底有多少是对母亲的感情,有多少是希望母亲痊愈后还能继续罩着自己?

    而李承乾跟母亲之间的关系如何,史书上记载得太过简略,有一次是太子乳母请加器具结果被严辞驳回,这个杜睿倒不觉得是长孙冷酷无情不爱儿子的表现,因为在史书里,长孙皇后基本上全是以一个政治人物的身份出现的,她所作所为当然也要符合政治家的标准,而不是一个母亲的标准,否则,史官大概会认为“这件事没有记录价值”而略过去。

    如果没有其他理由的话,按常情,可以推测,对于这么一个出生后稳固了自己的正妻地位,又蒙皇祖赐佳名光耀门庭,长大后还很聪明能干的儿子,长孙皇后是不可能不爱的。然而这种爱一直受着制度束缚,她的生活重心又不是儿子而是丈夫,她能给予儿子的,只怕十分有限。尽管如此,在她生前,家里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和睦有序。如果说太宗皇帝是这个家的顶梁柱,那么长孙毫无疑问就是定海针。

    定海针坍塌,李承乾最强有力的保护者消失,跟父亲的关系又始终不见好转。寻求亲密感是人本能的社会心理需求,巨大的感情空洞需要填补,于是美少年称心出场。

    对于娈童这么一种变态的心理,杜睿是非常不赞同的,因为那些人之中的大多数,其实玩娈童跟玩姬妾一样,都只是动物行为而已。可是李承乾这次似乎有些特别的地方,在父亲怒杀称心之后,他“痛悼称心不已,于宫中构室,立其形像,列偶人车马于前,令宫人朝暮奠祭。承乾数至其处,徘徊流涕。仍于宫中起冢而葬之,并赠官树碑,以申哀悼。承乾自此托疾不朝参者辄逾数月。”特别是最后一句,几个月不肯见父亲的面,这一点要多要命,有多要命,想想这几个月间李泰会在父亲耳边下多少药吧。

    如果李承乾是真正的同性恋者,跟称心在一起只有性没有情,那么这个娈童死后,他大可以再找几个漂亮小男孩来,只听新人耳畔笑,不理旧人坟下哭。但他没有,他选择了更为邪异的发泄方式,偷盗民间牛羊煮食,模仿突厥人习俗假死发丧,让属下演习打仗致伤,扬言要杀光进谏者。看看这些行为,这里面表达的意愿是多么明显,他渴望自由、渴望脱离自己身周这让人窒息的环境,想要像草原游牧民族一样策马扬鞭任意驰骋,想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建功立业。

    这种情绪发展到极端,他只能走上最后的不归路:谋反。

    失败也是必然的,他没有父亲当年的资本,而父亲对于朝局的控制力又比祖父强得太多。

    杜睿在看这段历史记载的时候,所关注的,是李承乾失败被捕后,面问父亲责问时的表现:

    “会召承乾谴勒,承乾曰:‘臣贵为太子,尚何求?但为泰所图,与朝臣谋自安尔。无状之人,遂教臣为不轨事。若泰为太子,正使其得计耳。’帝曰:‘是也,有如立泰,则副君可诡求而得。使泰也立,承乾、治俱死;治也立,泰、承乾可无它。’即幽泰将作监,解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将军,降王东莱。”

    聪明、口才、权欲、决断能力、贪玩淘气、情感依赖、任性偏激、雄心勃勃、至死不让人,杜睿想着,不能不苦笑着说,李承乾这些个性,都能在他伟大的父亲身上一一找到对应点,足以证明李承乾不但是太宗皇帝的亲生儿子,而且可能事实上是最像他的儿子,比那个“英果类己”的李恪更像,只不过,太宗皇帝的这些个性,几乎全都是通过正大光明,利国利民的方法展示出来的,而李承乾的,出发点跟父亲一模一样,方向却大相径庭,南辕北辙,几乎没做对过一件事,这也实在不容易啊!

    原因,主要还是外部环境太不相同了吧。太宗皇帝是个幸运儿,小时候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受尽宠爱,娶妻长孙又是超级聪明贤慧,到了该干事业的时候遇上出英雄的乱世,有良好的开局,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而李承乾呢?他父母有太多需要去忙的事,他的妻子甚至没在史书上留下一鳞半爪,平庸可知,他其实也努力地抓住了自己的机会,监好国并赢得上下称赞也不是容易事啊!但显然坐着批奏章这种事,用不完他身上过剩的精力,于是还要找别的出口发泄。

    两柄锋芒毕露的剑局促在一起,少了中间那层温柔的、母性的、包容的缓冲地带,只能叮叮当当碰撞不停,直至较脆弱的那一方碎裂为止。

    杜睿回忆着历史上对李承乾的记载,再看看眼前这个渴望得到他指教的少年人,杜睿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怜悯的感情,不禁想到,或许可以通过他来改变这个原本应该成为太宗皇帝合格接班人的命运。

第二十章 执以师礼(求推荐求收藏!)

    杜睿想着,对李承乾拱手一礼,道:“不知秦兄何以问突厥事?”

    李承乾忙道:“实不相瞒,家父也在朝中为官,自渭桥之盟后,突厥不顾信义,屡屡翻遍,屠我城池,掳我子民,家父身为社稷重臣,自是每每因此而忧心,身为人子,却不能为父分忧,在下也是惭愧难当,近闻杜公子大才,特来求教,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杜睿闻言点点头,沉吟了片刻道:“今日突厥之于我大唐,便如当年匈奴之于两汉,突厥人生活习惯原始,不事农耕,喜逐草而居,且突厥人自幼便生长于马背之上,以游猎为生,弓马娴熟,我大唐的弓箭最多可射两百步,而突厥人的弓箭却可于纵马奔驰之间,射中三百步之外的目标。况且突厥骑兵来去如风,飘忽不定,今日在东,明日在西,反观我朝,因久事农耕,民众喜安,于兵事处,与突厥作战,更多时也以建城据守,纵使取胜,也无法做到斩草除根,突厥人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胜则洗劫钱财,掳掠人口,败则纵马远遁,无迹可寻。”

    李承乾听着,眉头也渐渐的皱了起来,随声道:“杜公子所言,确实切中要害,却不知,我大唐欲要胜他,该如何行事?”

    杜睿笑道:“若要胜突厥,却也不难,突厥人不事生产,以劫掠为生,必不能长久,而我大唐富有四海,天下之民,何止亿万。欲要彻底剿灭突厥,其一便是娇其心志,劼利虽为一代人杰,然突厥事却非他一人能断,多贿金珠宝贝以分其心,让其无法统一诸部,并力南下。其二便是易其风俗,将我中原所产丝绸,茶叶,瓷器等奢侈品大肆倾销到突厥诸部,慢其心,堕其志,使之安于享乐,不思进取。其三便是大力推行马政,使我大唐子民人人上得马,控得弦,纵使不及突厥铁骑精锐,然我大唐人多,用人海也能淹死突厥。其四便是分化瓦解,在下听闻突厥除去劼利之外,尚有突利,可遣人结好突利,许之以利,便是无法使两人反目,也要使突利于劼利南下之时阴奉阳违。”

    李承乾听着,不禁大为兴奋,这些事情听起来浅显易懂,并不十分高明,但绝对行之有效:“杜公子!如公子言,突厥可破?”

    “可破!”杜睿点头道,“非但可破,一两载之间,便可见分晓,只是不知破突厥之后,我大唐将如何对待罢了!”

    李承乾不大明白,诧异道:“杜公子何出此言?”

    杜睿想到历史当中,那些一向标榜着宽厚仁慈,张口仁德,闭口王道的士大夫,心里就不禁一阵气闷,道:“我华夏自汉以降,于外族处,颇多仁惠,然东汉抚诸胡,而有五胡乱华,可见一味仁德王道,根本无法彻底解决边患,唯有王霸并行,方才能一劳永逸。”

    “王霸并行!?”李承乾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是如何成为一个仁君,像杜睿这样教他行霸道的还是头一次听到,“不知这王道与霸道又和分别。”

    杜睿道:“所谓王道,便是行圣人之言,以王者的气度去包容,对待他人,治理国家,孟子认为‘王道’是实行仁政的根本,只有实行‘王道’才能四海归一。其实不然,王道和霸道是紧密相连的,二者相辅相成,不能独立存在。王道即为仁政之道,君主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臣民。霸道即为争霸之道,君主凭借武力,刑法,权势进行统治。在下认为王道为霸道奠定基础,霸道为王道提供条件。而单纯以为只实行王道或霸道就能使天下大治,却是偏颇了。‘王道’诞生于社会稳定时期,‘霸道’则在社会动荡中孕育而生。春秋战国时期,诸侯混战,社会动荡,战国后期形成七雄割据的局面,分裂混战了几百年的华夏大地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统一的气息,而唯一能完成这一历史使命的便是秦国了,倘若秦国此时奉行王道,大施仁政,会有这么快的一统天下的局面吗?不会,可能天下还会混战几百年。原因何在?如若秦不东出,那么秦国与六国间则始终处于相对平衡,他们之间会互相蚕食,战争不断,统一大业遥遥无期。王道和霸道均产生和作用与特定的历史环境,正如萧何所言:用一般的将军,汉王只能立足汉中自保,如欲争天下,则非韩信不能。同样,若果战国后期秦奉王道弃霸道,则七国只能安邦,不能定国。在动乱年代,若把霸道比作鸿鹄之志,那么王道就有些鼠目寸光了。当然不能否认王道,但如果一味奉王道为真理,为不可动摇的思想准则,却也不行,鲁国,武王弟周公的封地,也是大兴礼义仁政的国家,可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被齐楚两国步步蚕食而亡国吗?秦末农民大起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最后刘邦,项羽逐鹿中原,其实他们也是恪守王道之人,但纷乱的天下形势迫使他们造反自保,他们追寻了霸道,统一天下之道。纵然如此,却也不能一味的追逐霸道,霸道因动乱而生,因统一和平而灭,只要和平永驻,霸道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终有王道大行天下。纵观华夏史,历朝历代无不在统一后广施德政,赢得民心,否则那会有如此众多的盛世王朝呢?王道与霸道因天时而生,又因天时而灭,但不论推行王道还是霸道,必须清醒的认识到每种思想的产生都在特定的环境之下,离开了这个环境,他必须被抛弃或是灭亡,而不能通过改良这种思想来使它延长统治寿命,所以应当于王道,霸道之中,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当一种思想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后,应果断离开他,迎接更具生命力、活力的新思潮。此所谓王霸皆施,概而论之,以今日言,当内王而外霸,于内安抚百姓,休养生息,使民以安,于外开疆拓土,武力征服,使诸夷皆惧,此所谓长久之道。”

    两人一直聊到傍晚,杜睿留李承乾在府中用过饭,李承乾才告辞离去,回到宫中,他便迫不及待的将今日所得对太宗讲了。

    太宗听了,不禁沉吟道:“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衰,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内王而外霸!此子当真好心思!”

    太宗皇帝听了杜睿对李承乾所说话的话,便已然猜到杜睿猜出了他们这对天家父子的身份,不禁笑了起来。

    李承乾见了,不解道:“父皇因何发笑!?”

    太宗笑道:“承乾!那杜睿已然知道你是太子了!”

    李承乾惊道:“这~~~~~不大可能吧!我明明对他说了我姓秦的,他怎么会知道!”

    太宗道:“如他不知道,怎么会给你讲这帝王之学,要是这话他对旁的人讲了,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名,好了!既然他不愿意点破,承乾,你也不要说,没事的时候,便多去杜府走走,将来此子用的好了,或许能成为你的一大臂助,若是用不好了~~~~~~”

    太宗皇帝的话没有说完,一想到杜睿早慧如此,不禁感到了一阵后怕,但是再一想到那日杜睿在醉仙楼慷慨而歌,“渭桥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便是这一句,就足以证明杜睿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心中刚刚升起的杀机,随之又消散了。

    “承乾!与杜睿交往,你当执以师礼!”

第二十一章 君子之道(求推荐,求收藏!)

    自打那次李承乾过府之后,每三五日,李承乾便要到杜府来一次向杜睿请教,执礼甚恭,让杜睿不禁一阵暴寒,一想到一国储君,当朝太子,未来的君王每次来,都要向他躬身拜望,杜睿便是苦笑不已,最后在杜睿的坚持之下,两个人开始以兄弟相称。

    随着日渐熟稔,李承乾来得更加勤快了,有时天刚亮,李承乾便到了,看着杜睿教杜平生习武,见猎心喜之下,李承乾便也吵着要学,他随时天家贵胄,却不娇揉造作,性子更是和杜睿相合,久而久之,两人更成了密友。

    每日里,李承乾跟着杜睿习武论文,一同研习治国之道,李承乾也是大为长进,太宗皇帝见了,也是欣喜不已,对于长子,他还是有着很深期待的,总想着自己手中的这个王朝,能在李承乾的手上继续昌盛下去,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李承乾的要求都颇为严格,于东宫教习的选择上,也是破费脑筋,却不想那些老夫子没能将李承乾教导出来,倒是杜睿这个少年人,将李承乾逐步导入正途。

    杜睿对于李承乾,也不是一味的言传身教,讲那些空洞的大道理,他只是不断的用自身的一些行为来引导李承乾,让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而李承乾也是虚心,这点他倒是继承了太宗皇帝虚怀若谷的性子,而且毕竟是太宗皇帝和长孙皇后的血脉,再加上从小就聪明伶俐,倒也悟性颇佳,时常还能举一反三,让杜睿也是欣喜。

    这一日,李承乾又是早早便到了,这些时日他每日必到,杜贵得了杜睿的吩咐,对于李承乾到访,也不用通报,这杜府之内,除却后宅,其余地方,李承乾畅通无阻。

    “承明!承明!”

    李承乾一边朝着平日杜睿习武的庭院走,一边喊着杜睿的表字,杜睿年幼,尚没有到加冠的年纪,但杜如晦早逝,他又被杜构兄弟赶出了莱国公府,自是不会有人记得他加冠的事情,所以杜睿便给自己加了一个表字一一承明!言外之意,就是继承杜克明,杜如晦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却是一个治国的良臣,杜睿给自己取这样的表字,也有激励自己的意思。

    杜睿正指导杜平生习武,见李承乾到了,擦了把汗,笑道:“秦兄今日来的还是这般早!”

    李承乾痒怒道:“怎的!?承明不欢迎为兄!”

    李承乾自幼便被当今太上皇养在身边,对于那些堂兄弟,比自家的亲兄弟还要熟悉的多,然而玄武门之后,那些堂兄弟一夜之间全都没了,而重新回到父母身边之后,对那些亲兄弟有怎么都亲近不起来,到了如今他身为东宫太子,更是成了那几个兄弟的眼中钉,所以对于兄弟之情,长这么大李承乾也没能感受到多少,自打认识了杜睿之后,李承乾方才感觉到了那种真挚的,无需防备的兄弟之情,所以更是倍加珍惜。

    杜睿笑道:“哪能呢!兄长稍等便可,等小弟去换了衣服,再来相陪!”

    杜睿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干净衣物,待到了前厅之时,正看见李承乾站着看他前几天写的,昨日刚刚装裱好的一副字,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不过如今距离周敦颐出生,还有数百年的时间,这原文作者,自然而言,便被安到了杜睿的身上。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武德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李承乾念着,突然转身看了杜睿一眼,赞道:“承明贤弟果然好品性!”

    杜睿也知道生在这个年代,如果想要闻名于世的话,他那个文学大盗是坐定了,闻言却也不觉得怎么样,笑道:“兄长谬赞了。”

    李承乾笑道:“贤弟既然这般喜欢莲花,怎的这府中却不见!”

    杜睿闻言,知道李承乾是故意打趣他,便道:“爱恋,即爱君子之德也!”

    李承乾闻言,心中不禁大为感佩,转头又看着那副字,不禁奇道:“贤弟这副字,不知用的是什么笔法,为兄从未见过!”

    杜睿这副字用的乃是明代董其昌的行书,虽然董其昌这个人的人品不值得恭维,但是无疑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抹杀的,尤其是他的行书,行云流水,天生便带着一种飘渺,清丽的气息,再配上这篇《爱莲说》,更是相得益彰。

    李承乾见杜睿不说话,本能的认为这种笔体是杜睿独创的,不禁更是大惊,当朝的书法大家首推虞世南,其余褚遂良,孔颖达诸辈也不过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风格,便独成一家,而似杜睿这般,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笔体,绝非易事。虽然杜睿几次和他说过,诗书不过小道,但是见杜睿年纪轻轻,不但独创出一种笔体,而且几近大成,心中对杜睿,不禁更多了几分看重。

    “贤弟!为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李承乾尚未说完,杜睿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挥手笑道:“拿去!”

    李承乾见状,不禁有些尴尬,毕竟是找人伸手要东西,他一个太子还真是有些张不了口,此时见杜睿这般大方,也讪讪的笑了。

    将那卷行书收了,两人分宾主落座。

    “不知贤弟今日,何以教我!”这句话几乎都快要成了李承乾在杜睿府上的口头禅了。

    杜睿想了想道:“既然兄长喜欢那篇《爱莲说》,今日便说说着君子,君子之道!”

    前几日两人所论,皆是治国安邦之道,李承乾不明白,今日杜睿为何要与他谈论什么君子之道,但是见杜睿面色颇为整肃,也来了兴致,问道:“那依贤弟之见,什么才算是君子之道呢!?”

    杜睿言道:“所谓君子之道,始于孔子。然孔子对于君子的论述,不仅限于‘君子’一词,还包含了‘士’、‘仁者’、‘贤者’、‘大人’、‘成人’、‘圣人’等,都与‘君子’相关。如果将这些论述都包括进来,《论语》一书,所论最多的,无疑是关于君子的论述。君子可以说是孔子的人格理想,君子以行仁、行义为己任。当然君子也尚勇,但勇的前提必须是仁义。君子处事要恰到好处,要做到中庸,人并非天生就是君子,要成为君子,必须加强修养。修养不仅包括内在精神的修养,还包括文、艺的培养。孔子讲君子,主要是从道德品质上立论的。君子由原来意义上的有位之人,演变为孔子心目中的具有理想人格之人。虽然孔子也讲圣人,但是在孔子看来,圣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在孔子看来,君子的反面,即是小人。《论语》中君子、小人对举者甚多。孔子将君子、小人对举,是为了通过对照,彰显君子的品质。

    孔子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社会秩序处于混乱状态。面对严重的社会危机,各家各派都在寻求医治社会弊病的良方。道家以无为而治为救世之方,墨家以兼爱非攻为平乱之术。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则认为,要维护社会秩序,必须恢复周王朝所建立的一整套礼仪规范,亦即‘复礼’。如何‘复礼’?孔子感到,单纯采取强制性的手段,已经不能凑效。因为当时诸侯割据,周天子的威仪已经丧失。于是孔子创造性地以‘仁’释‘礼’,认为‘礼’本是根源于人的仁爱之心,不过是人的仁爱之心的外在表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没有‘仁’,当然不会有什么‘礼’,要复兴‘礼’,当从‘仁’字入手。如果说,‘礼’是孔子思想的出发点,那么,‘仁’则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如何行仁?孔子认为,行仁由己。‘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行仁是内于己而发于外的,是一种自觉的无任何外在强迫或利益驱动的行为。就个体而言,如果一个人能够在无外在强迫、无利益驱动下,自觉自愿地实行‘仁’,那么,这样一个人,就是所谓的君子。就此而言,‘仁’是靠君子来落实的。孔子的仁论是要靠君子论来实现的,仁论必然要指向君子论。

    孔子曾言:“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君子有四不:第一,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第二,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第三,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第四,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以小弟愚见,此所谓君子之道。”

    今日杜睿之所以给李承乾讲这些,为的就是能通过这君子之论,规范李承乾的行为,让其真正能做到修身养性,但是一味的学习圣人之言,满口仁义道德,是偏颇,而单是一味的学习治国之道,也是偏颇,杜睿可不想将李承乾教成一个满脑子功利思想,却忘了礼义廉耻的储君,要是真的成了那样的话,不单单是杜睿的失败,估计太宗皇帝也饶不了他。

第二十二章 君子之道续(求推荐,求收藏)

    看着杜睿在面前侃侃而谈,大讲君子之道,李承乾怔怔瞧着,问道:“那依贤弟所讲,于当今朝堂之上,唯君子可用?”

    杜睿闻言,笑道:“却也不尽然!”

    李承乾更是迷惑不解,忙问道:“贤弟方才所言,大是推崇君子之道,而今为何又如此说,愚兄鲁钝,请贤弟赐教!”

    杜睿道:“君子重义,而小人重义,兄长不见如今朝堂之上,那些煌煌大言仁义之道者,于治国处,可有何建树?如我大唐君臣皆重义而轻利,又如何北阙突厥,以血渭桥之耻?”

    李承乾闻言,更是不解其意,追问道:“那依贤弟之意,朝堂之上岂不是应该重用那些重利的小人了吗?贤弟莫要再为难愚兄了,快将话讲明!”

    杜睿见李承乾焦急的样子,笑道:“一国之中,首推君子,而于朝堂之上,则首推能臣,能臣重义,乃是国家大义,亦重利,乃是国家大利,我大唐朝堂之上,如房相,长孙大人皆可称之为能臣,此辈方是我大唐柱石之臣,其余如孔颖达,虞世南,封德彝等辈,教化万民则可,如若依他们所言治国,非出大乱子不可!”

    李承乾思虑片刻道:“贤弟所言,闻所未闻,如封德彝大人乃两朝重臣,当世大儒,贤弟对他的评价,未免偏颇了吧!”

    杜睿见李承乾居然还如此推崇封德彝,不禁心中苦笑,因为在历史记载当中,正是这个铁杆儿的蜀王李恪派将李承乾推到了罗艺军中做人质,而这位老先生一生所追求的也不过是能让隋帝的血脉登上龙椅,于治国处,唯好大言而已。

    想着便说道:“兄长既然说道儒生,可知所谓儒生也分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UU小说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杨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李承乾闻言,不禁皱眉,倒不是觉得杜睿所言荒唐,只是有好些地方不甚明了,看看午时将近,也不在杜府用饭,便起身告辞回宫去了。

    承庆殿内,李承乾回到宫中,便将杜睿所言一字不差的对着太宗讲了。

    “那杜睿真的如此说!”太宗听完了,杜睿对封德彝的评价之后,也是脸色微变。

    李承乾见状,道:“杜睿确实如此说,不过儿臣还请父皇息怒,杜睿毕竟年幼识浅,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太宗微微一笑,叹道:“哪有什么好怪罪的,杜睿说的好啊!UU小说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用在封德彝的身上,倒也贴切,如今朝堂之上,世家豪门子弟林立,而真正有能耐的人呢!朕便是想要封他做个兵部侍郎,那些人也要说三道四,左一个祖制,右一个祖制的,吵得朕耳根都不清净,那杜睿虽然年幼,却也看得通透。”

    太宗所说的那个人便是以前李承乾还是中山郡王的时候,王府内的长史范兴,为人忠义,且颇有智计,只是出身卑下,不过是个放马的奴隶,太宗皇帝几次想要起复,却都被朝中以封德彝为首的守旧派给挡了回去,对此太宗也是无奈。

    李承乾见太宗不欲责备杜睿,心中也是欢喜,忙道:“父皇!儿臣在杜睿府上还带回来了一副字!”

    太宗也是个喜好书法的人,闻言笑道:“哦!杜睿此子允文允武,朕且看看他的书法如何!”

    李承乾闻言,便将从杜睿府上带回来的那篇《爱莲说》拿了出来,送到了太宗的书案前,两父子将书卷展开,太宗皇帝一看,不禁大为惊讶,他一生最为喜好的就是王羲之的字和蔡邕所创的飞白体,如今士人的喜好也大多如此,而杜睿这篇字却大不相同,清逸古雅,风韵独具,在笔墨的运用上追求先熟后生的效果,拙中带秀,太宗一见,便大为欣喜。

    看过了字,太宗方才去看杜睿所写的这篇赋,一看之下,心中也是感佩不已,将书卷放下,轻抚李承乾的后背道:“承乾能与此子为友,大是造化,此子品行高洁,胸中又有沟壑,确实为百年难遇的奇才,承乾当好生敬爱,虚心求教,于你当大有裨益!”

    李承乾闻言,也是大为赞同,这些日子和杜睿交往下来,他也对杜睿十分敬佩,不但文采飞扬,武艺出众,而且在治国之道上也颇多建树,李承乾也感觉获益良多。

    “只是承明似乎不惜名禄,性子未免淡薄了些!”

    太宗点头道:“朕想他恐怕早就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这个小滑头确实惫懒了些,如果你们乍一见面,他便道破了你的身份,朕怎么样也要封他个东宫的太子宾客!好吧!如今此子也确实年幼了些,既然他不愿点破你的身份,你便与他交往下去吧!”

    “是谁让父皇如此挂心!?”

    随着一阵似百灵鸟般的甜美声音,一个宫装少女缓步走了进来,太宗父子一见,全都笑了起来,来的是太宗十四女安康公主,母亲是太宗宠妃淑妃,武德九年早逝,被长孙皇后收养,因此安康公主虽然不是太宗的嫡女,却备受宠爱。

    太宗见安康公主来了,顿时喜笑颜开,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在李承乾的搀扶下站起来,迎向了安康公主,笑着说:“安康!快到父皇这里来!”

    安康公主此时不过七岁,笑嘻嘻的扑到了太宗的怀里,揪着太宗的胡子,笑道:“父皇方才和太子哥哥在说谁,又是品行高洁,又是胸有沟壑的,我方才在外面都听到了。”

    太宗笑道:“安康什么时候添了这偷听的习惯,这可不好!”

    虽然嘴上说着不好,但是脸上却是笑意盎然,显然太宗对这个小女儿当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

    安康公主看了看太宗,有看了看李承乾,道:“父皇不说,那太子哥哥你告诉我,究竟是谁这么有趣,让父皇和太子哥哥都这么夸奖他?”

    李承乾也很喜欢这个天真烂漫的妹妹,便笑着说:“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就连父皇都说他是咱们这大唐第一的少年郎!”

    安康公主一听,顿时更感兴趣了,诧异的问道:“大唐第一的少年郎,那岂不是比父皇还要厉害!”

    太宗听着安康公主孩子气的话,不禁大笑,将安康公主抱了起来,笑道:“要是父皇还是个少年郎,就一定比他还厉害!”

    PS:公主一号,我还是想定成安康公主,因为《贞观之治》里面张澜澜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除了《大唐歌飞》里沈傲君饰演的高阳公主之外,我觉得张澜澜就是所有版本当中大唐公主里面最漂亮的一个了。

第二十三章 踏青(求推荐,求收藏)

    “安康妹妹!千万可要记得,千万不能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站在杜府的大门前,李承乾还在不断的叮嘱着。

    没错,李承乾又来了,而且这次身边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正是太宗最为宠爱的公主之一安康公主,昨日在承庆殿内,听了太宗和李承乾的对话之后,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公主就开始死磨硬泡,终于说得太宗答应她跟着李承乾一道来了杜府。

    安康公主朝着敞开的大门里面张望了一眼,乖巧道:“知道了!太子哥哥!”

    “不是叮嘱过你了吗!不要叫我太子哥哥,要叫大哥,就像寻常百姓家一样!”

    安康公主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大哥像母后一样啰嗦!”

    李承乾见这个妹妹居然口无遮拦,还编排起了长孙皇后,也是一阵无奈,安康公主因为年幼时便没了母亲,在宫中无论是谁,心里都倍加了几分怜惜,李承乾也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十四妹。

    府门外李承乾带着安康公主来访,府内杜睿也正准备带着妹妹出门。如今已是早春,北方的春天还是干燥的,天气很晴朗,这个时代还没出现什么污染,天空是那种纯净的蓝,如同大块的极品的蓝宝石,云也白得纯粹,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顺着和暖的风弥漫开来。

    这时节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候,在府内憋了这么多时日,杜睿也觉得烦闷了,昨日听杜平生说渭水河畔有好些踏青的世家公子,名门淑媛,热闹的不得了。杜睿闻言便动了心思,今日一大早,边让杜贵准备马车,要去踏青。

    刚到府门,杜睿便看到了李承乾兄妹,以及李承乾每次来的时候,跟着的两个东宫侍卫。

    “兄长!”

    “承明!”李承乾见了杜睿,笑着拱手一礼,道,“为兄来的不巧?承明这是要出门吗?”

    杜睿点头道:“在府中闷得久了,便想着趁春暖花开,出去踏青,兄长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同去!”

    李承乾闻言,顿时一阵犹豫,他每次来杜府,长孙皇后都要担心他的安全,这要是出去的话,回宫之后,还指不定要被怎么训斥呢。

    “大哥!去吧!去吧!”安康一听要出去玩,顿时来了兴致,不停的怂恿道。

    李承乾其实也想出去,长这么大,除了年幼时在中山为王之时,曾踏青狩猎之外,自打做了这东宫太子,一言一行都有身边的东宫属官和内侍盯着,连这长安城都没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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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水河畔栽种着两排垂杨柳,此刻已发新芽,鹅黄嫩绿,颇为可爱。李承乾和安康公主还是跟着来了,一到了城外,平日里看上去还算早熟的李承乾,立刻显现除了孩子心性,看着河畔的杨柳生的喜人,便跑过去采来几枝,给安康公主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环,嫩绿的柳芽间,坠着几朵淡黄的小花,倒也别致可爱。

    安康公主戴在头上,跑到水边照了半天,乐得咯咯直笑,又去采了一大堆柳条来,非要李承乾帮她多编几个。

    杜云莲看着眼热,也朝着让杜睿给她做,杜睿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好跑过去采了些柳枝野花,给杜云莲编了一个大大的花环,他也不好厚此薄彼,又帮着杜云芙,云卓,云希三个妹妹也都做了,便是跟着出来侍候的宝钗,黛玉都没落下。

    李承乾身为一国储君,一言一行都被要求做到完美,也难得有这般闲适之时,何况,安康这个小妹妹着实讨人喜欢,在宫里一向是大伙的掌上明珠,恨不能把天上的星子都摘下来讨好这个聪敏伶俐的小丫头。

    再加上还有杜睿这个挚友在身旁相陪,李承乾也就带着几分轻松愉悦的心情,和大家玩闹。

    走到一处空旷的所在,宝钗拿出了杜睿昨日新制的纸鸢,陪着四位小姐,以及刚刚认识的安康公主在草地上奔跑,一路上大呼小叫,玩得正开心。

    玩闹一番之后,几个小家伙也累了,杜睿叫过随行的杜贵,取出一个食盒来,盒中有夹层,下面放着热水,以为保温之用,上层放着几样杜云莲她们爱吃的各色点心,另有一壶杜睿最近新酿成的果酒,如今这果酒在醉仙楼也已打响了名头,深为那些名门淑媛的喜爱,乃是葡萄、蜜.桃、山楂,海棠加上牡丹嫩蕊酿制而成,度数不高,倒入杯中,色泽如琥珀,轻轻一嗅,自有一股馥郁的香味,凝而不散,味道微带果酸,便是小孩子,也能喝上一点儿。

    杜云莲见杜睿把这个也带了出来,目光当下热切了许多,杜睿当初刚刚制成这种果酒的时候,她便偷偷喝了一小杯,自打那次喝到这果酒后,就念念不忘,偏偏因为年纪尚小,杜睿盯得严,便是偶尔能趁着杜睿不注意,偷喝上一点儿,也实在不够她解馋的。

    “三哥!”杜云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扮足了乖巧可怜的模样。

    “只能喝一杯!”杜睿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杜云莲的面前晃了晃。

    “这里还有这么多,起码也要五杯!”杜云莲抓住杜睿的袖子,撒着娇摇啊摇的摇个不停。

    “那一杯也没了!”杜睿不为所动,坚决道,他到不是怕杜云莲喝了对身体不好,事实上这种加了山楂的果酒,还有健胃的功效,只是杜云莲实在年幼,这小小年纪便饮酒,实在不大好。

    “三哥又要独吞吗?”杜云莲看到杜睿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气哼哼的咬咬牙,俏丽的小脸上居然还带上了点儿愤懑之色,“好吧,一杯就一杯!三哥最是小气!”

    “我也要!”安康公主凑到近前闻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也来了劲,吵着要喝,“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尝尝,我还没喝过这甜甜的酒呢!”

    杜睿早就猜到了这个被李承乾称为秦安康这个怪名字的小女孩儿,便是太宗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安康公主,见她也吵着要喝,杜睿也是为难,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问道那股奇特的酒香,也是食指大动,问道:“这酒不会醉人吗?”

    杜睿道:“少喝一点儿,那倒不会,只是令妹年幼~~~~~”

    李承乾听不会喝醉,便道:“那便无妨!”

    杜睿闻言,没办法,只好给安康公主也倒了一杯,递过去。

    安康公主欢呼一声,一把抓过杯子,心满意足的喝了下去,笑得眼睛如月牙一般。

    “只知道自己喝,却也不向你杜家哥哥道谢!”李承乾伸手宠溺的帮安康公主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微笑着说道。

    “嗯!多谢杜家哥哥!”安康公主笑道,把杯子向前一伸,道,“杜家哥哥!安康还要!”

    杜睿再次无奈的看向了李承乾,见李承乾犹豫了一阵,还是点点头,杜睿无法,只好又给安康公主倒了一杯。

    “哼!大哥真偏心!”杜云莲见了,顿时一脸郁闷。

    “呵呵!”安康公主得意的看了杜云莲一眼,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声道,“那边怎么那么多人,大哥,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安康公主眼尖,看到不少人在前面一小亭处驻步,有人已经摆下了坐垫,席地而坐,数十人三三两两分开,各自高谈阔论,亭中似有几个女子,一身春衫,言笑晏晏。

    “承明!去看看吧!”李承乾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那就去看看便是!”杜睿见状,也站了起来,招呼着几个妹妹和宝钗,黛玉等人跟着走了过去。

    杜睿看过去,估摸着那里大概是一些高门士子和家中女眷结伴出门,去看看倒也没什么,反倒正好可以借机了解一下大唐的风土人情。

第二十四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

    待到李承乾和杜睿走到近前,一个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也看到了他们,又看李承乾举止之间,贵气凛然,气度不凡,杜睿虽是内敛,却也英气勃勃,不敢怠慢,当即过来问道。

    “这两位兄台很是面生,不知尊姓大名?”

    “敝姓秦,名中山,这是我家小妹!这位是在下挚友。”

    杜睿也拱手道:“在下杜睿,杜承明!”

    杜睿方才报出名字,那小亭之内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衫的少女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杜睿看了一眼,却也不在意,对着那年轻男子,拱手作礼,道:“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唐,名义识!”那青年明显出身世家,却神情谦和,颇有风范。

    “莫非是莒国公之后,失敬失敬!”杜睿看看来人俱是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有些惊讶,试探道,“不知今日有何盛事,何以聚集了如此多才俊?”

    李承乾听到对方叫唐义识也微微有些惊讶,他可没想到出来踏青,居然还能遇到自家的妹婿,年初之时,太宗刚刚把豫章公主指婚,配给了唐义识,豫章公主虽然不是太宗嫡女,但因母早逝,自小便长在长孙皇后的身边,也是备受太宗宠爱。

    唐义识有些矜持的点点头,他们唐家虽然不像崔卢郑王那样的大世家,但是唐俭自李渊太原起兵,便一直在军中参赞军机,再加上为人克勤克俭,刚直不阿,一向在民间极负盛名,颇受敬重。

    “两位公子不是长安本地人吧?每年阳春,这长安城内的世家子弟都要在这渭水河畔,灞桥之侧,广邀才子佳人,出外踏青游赏,吟诵有一些诗词歌赋,互相点评。尤其参与的都是长安的名门闺秀,若有什么诗文博得了她们的青眼,没准就能成就一番姻缘了!后来小民们嘴快,便起了一个长安诗会的名号。”

    “哦,原来如此!”李承乾闻言,也来了兴致。

    李承乾也是少年心性,一听居然还是个诗会,顿时便起了争胜的心思。再加上和唐义识都是同龄人,相互之间也有共同话题,一时间谈笑风生,又随着唐义识与那些学子打着招呼,虽然他并不在邀请之列,但以他的风仪气度,谁又能说他是不学无术之徒呢。

    杜睿对这个诗会倒是兴趣了了,不过见了李承乾的样子,他又不好先走,只能跟着一起入座了。

    本来人已经来得差不多,那边已经备下了几案座垫,案上设了美酒纸笺笔墨,很多人已经随意挑选座位坐了下来,各自交谈着。

    唐义识也是个有些自来熟的人,很快便吹嘘道,他这几年在诗会上颇有出彩之处,倒也打动不少佳人呢!要不是家中父母已经给他订下了亲事,等他加冠之后,便要完婚,他估计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秦公子,你也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今天可要好好表现,尽展胸中锦绣才学,若是得到那位高门千金垂青,日后前程绝对光明啊!”唐义识热心的像个拉皮.条的,接着道“你看,那位是秘书丞苏大人家的千金,还有那位,是宿国公程家的那位小县主,还有中书侍郎家的内侄女,可是一直当自家女儿养的。还有那位,是礼部郎中萧大人家的千金~~~”

    杜睿在一旁听着暗笑不已,这个唐义识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和他谈笑甚欢的这个人会是他未来的大舅哥。

    李承乾听着也是一阵好笑,打定了主意,等回宫之后,一定要和豫章公主好好的聊聊,让自己的妹子多多敲打一下,这个不着边际的驸马爷。

    这诗会规模虽说不大,但却汇聚了长安近半有点儿名气的学子和官宦子弟,却很少有勋贵家的子女,毕竟,那些人大多是靠着战场上一刀一枪,以军功起家,一向不大被这些世家子弟看得起,他们也多数愿意子承父业,不喜欢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想必,他们是宁可走马章台,赌斗打架,也是不乐意到这里来凑热闹的。

    “这位公子姓杜,不知和莱~~~~~”唐义识和李承乾说了一阵之后,方才记起了旁边还有一个杜睿。

    “唐兄若有事自己去忙吧,我等自便便是!”杜睿不愿意别人再提起他那个身份,便打断了唐义识的话,插言道。

    “那怎么行,不如一起去认识一下!”唐义识倒是颇为热心。

    杜睿指指紧紧跟着他的四个妹妹,无奈地摊摊手:“舍妹年纪尚幼,杜某还得照顾着点!”

    “那我就先走了!”唐义识也看出杜睿可能不大喜欢热闹,也不强求,自己离开了。

    等唐义识走了,杜睿和李承乾在偏远处找了个案几坐下,倒上一杯酒,慢慢啜饮起来。

    这时,一个一身丫环服饰的少女走出亭来,手中持着一个小小的木槌,在一个铜罄上轻轻一击,发出“铮”的声音,她清清嗓子,神态落落大方,并无半分怯色:“诸位才俊请了,今日诗会,虽不能如前朝高贤一般曲水流觞,随兴赋诗,但诸位若有佳句新文,自可吟咏传颂,以为盛事!”

    稍待片刻,那少女又亲咳一声:“哪位才俊,愿意为此次诗会拟序,以记今日之胜景!”

    诸多学子纷纷开口,推举心中人选,却少有自告奋勇的,毕竟,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在次,万一不能有佳作,岂不是丢了脸面么!

    “我推举我三哥!”杜云莲就坐在杜睿的身旁,也不知打什么主意,眼睛一转,忽然举手大叫了起来。

    众人闻言,都望了过来,看到是个才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儿,都笑了起来:“小姑娘,你可知道什么是诗文吗?”

    杜云莲顿时不服气了,大声道:“我三哥是最好的,他写的诗文,你们哪个都比不上!”

    杜睿闻言,也是苦笑起来,这小丫头,尽给自己找麻烦,当下站了起来,说道:“舍妹年幼无状,我代她向诸位道歉了!”

    “这位公子,令妹既然热心推举,何不作上一文,以为流传呢?”那少女脸上露出狡黠之色,口中道。

    “杜某才疏学浅,小姐要杜某作序,实在是让杜某惶恐!”

    “杜公子看起来也是一时俊杰,难道作个序也要畏手畏脚?”那小丫头有些咄咄逼人了。

    “就是,三哥,不就是作诗文嘛!让他们看看!”杜云莲也在一旁怂恿。

    “恐怕是胸中没有片言,怕出丑才藏拙的吧!”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响起,让在场的众人也是不禁皱眉,杜睿寻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公子,此时正坐在方才惊呼的那个少女身边,而那个少女,方才唐义识介绍的时候,杜睿也已经知道了,正是那个他还没见过面,便已经悔婚的未婚妻,礼部郎中萧卫之女一一萧蓉。

    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一头青丝简单的挽起,虽不十分绝色,倒也显出出水芙蓉一般的清纯美丽来。

    只是命中无缘罢了!

    杜睿心中淡淡的一叹,便不以为意,似萧蓉那般可共富贵,却不可共患难的女人,便是再漂亮,也不过是个花瓶,不要也罢。

    杜睿想着便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那少年公子傲然道:“我乃当朝吏部尚书长孙大人的外甥,兵部郎中之子崔旦!”

    李承乾闻言,顿时不禁皱眉,他也是长孙无忌的外甥,见了这个面目轻佻,言语无状的少年,心中顿时不喜。

    “承明!既然都推举你,你便不要推辞了,写出好文章,也好堵人家的嘴!”

    杜睿也不想一味的示弱,见李承乾都说了,也不再谦让,便道:“既然兄长有令,杜睿从命便是!”

    “好!待为兄为你研磨!”李承乾说着便卷起袖子,用小勺往砚台里舀了数十滴清水,去过旁边的松烟墨,浸没片刻,开始研磨,很快便磨出一小池浓墨来。

    杜睿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取过手边的毛笔,饱蘸浓墨,一挥而就。他前世在父亲的要求下学习书法,尤其擅长行书,书法也已经登堂入室,不比名家逊色多少,这篇诗文便用了颜体,片刻后,已然写就,将毛笔置于一旁,拈起纸笺,吹干墨迹,递了过去:“勉力而为,却是贻笑大方了!”

    李承乾一直在旁看着,见了杜睿的诗文,不禁赞道:“一曲新词酒一杯,承明果然好文采!”

    那少女见杜睿提笔而成,不假思索,本有些轻视,觉得是个狂妄之徒,但见得那书法,流畅婉转,挥洒自如,已经去了轻视之心,再看看内容,更是心中惊叹,暗自佩服,已然念出声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贤俊秀,皆为康乐。吾人歌咏,独惭惠连。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旁边诸位学子,听得少女轻柔宛转的吟诵之声,都是惊叹不已,大声叫好,欢畅难言。

    李青莲的诗自来尽得风流,狂放不羁,无处不在感慨及时行乐之意,叫人觉得酣畅淋漓,妙不可言。人生本就如此,当及时行乐,方不负这大好时光。

    写罢,杜睿自己也觉心中一松,方才的抑郁失落已然抛之于脑后,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他本就坐得偏远,此时众人争相传阅他的诗稿,便和李承乾说了一声,带着四哥妹妹,宝钗,黛玉,叫上了在亭外等候的杜贵,飘然而去。

    等众人回过头来寻找之时,已经找不到那位才华横溢的杜公子的身影了。只有那萧家小姐,怅然若失,看着杜睿消失的方向,不禁皱眉思索起来。

第二十五章 名声鹊起

    杜睿又陪着杜云莲等几女游玩了半日,便要回府了,他可不曾想到,一次意外参与的诗会,一次因为他人激将剽窃来的文章,却让他在长安城中名声鹊起。

    文章好坏尚且不论,单单是那行云流水一般的颜体字,便已然在长安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唐虽然以武立国,然士大夫的地位却依然崇高,学问便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杜睿不但文采飞扬,还独创出了一种字体,隐隐有大家之风,似这般人物,便是平日里为人低调内敛,也不禁在不经意之间声名远扬了。

    往日里,门厅冷清的杜府,在杜睿名扬之后,也变得热闹起来,一些长安城内的世家公子,或是到长安游学的才子俊杰,纷纷登门拜访。

    一开始杜睿还能耐着性子,接待一二,但是渐渐的,他便有些不耐烦了,跟着一帮满口之乎者也的酸腐文人掉书袋,简直比杀了杜睿,更让他难受。

    “都是少爷爱显摆!没事在家中吟诗作画也就罢了,还偏偏到那个劳什子诗会上与人争执,这下好了,公子是声名远播,只苦了奴婢姐妹与薛姨娘,单单今日这茶水奉承,便累死了人!”

    又送走了一波客人,杜睿自是头疼不已,一旁的黛玉也泛起了小性子,忍不住抱怨起来,她和杜睿相处日久,已然了解了杜睿的性子,为人不但随和,而且不拘小节,对于她偶尔犯起的小性子,也是一笑了之,甚至还有些欣赏,这让黛玉也是欣喜不已,今日这斟茶递水的,确实累的够呛,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杜睿闻言,笑道:“你这丫头,还来说我,那日在诗会上,最数你和小莲叫得响,止都止不住,要不是宝钗拉着,你都要跳到亭子上面去了。”

    黛玉被杜睿说得一阵害羞,红着脸小声道:“少爷只会乱说,奴婢哪有!都是少爷自家事,少爷要是不愿人前显摆,谁还能逼得了你!”

    一旁的宝钗见主仆二人互相揭丑,也是暗笑不已,忙道:“黛玉!怎的这般没规矩。”

    杜睿笑着,连连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宝钗见杜睿也是一脸的倦色,不禁一阵心疼,道:“少爷要是觉得累了,不妨从明日起闭门谢客!要是那秦公子来了,走小门也就是了!也省得被人打扰,荒废了学业!”

    杜睿不禁笑道:“宝钗,你这话说得好像学堂里的老夫子一样。”

    宝钗一愣,随即想到自己方才那话,说起来就好像是在教训杜睿一般,不禁有些慌了,忙道:“都是奴婢僭越了,少爷恕罪!”

    杜睿笑道:“我也不曾埋怨你,这般样子做什么!”

    杜睿接着思虑了片刻道:“那便依宝钗吧!来!替我研墨!”

    黛玉听了,忙放下手里的茶杯,抢着上去替杜睿研墨,宝钗只是一笑,拿起扇子在杜睿身后给他扇凉,这两姐妹自从进得府来,杜睿根本就没把她们当成婢女下人看待,只当是给杜云莲找了两个玩伴,两女在府中也没什么司职,一些粗活都是薛氏,刘氏抢着做了,她们纵然有心,也无处下手,因此只能抢着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自打杜睿在长安名声鹊起之后,来访的宾客多了,她们姐妹二人便被马氏夫人遣到杜睿的书房,随身侍候,杜睿一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但时间长了,也就默认了。

    此时杜睿面前已经铺好了一张宣纸,杜睿提起笔来,思虑了片刻,便提起笔,写了两首七言诗,宝钗和黛玉虽然生自小户人家,但自小也曾读过书,看了杜睿的这两首诗,虽然看的懂,但却不明所以。

    杜睿正要解释,却听到门外杜平原禀道:“少爷!秦少爷到了!”

    杜睿闻言,忙道:“请到前厅待茶。”

    说完又拿着那副字交给了宝钗,道:“你去找杜贵,让他寻个手段高明的石匠,将这两首诗雕刻出来,明日便竖在咱们这府门前,保准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了!”

    宝钗将信将疑的拿着那副字走了,杜睿则带着黛玉到了前厅,李承乾已经在等着了,只是今日前厅少了杜睿的字,李承乾坐着也是索然无味,见杜睿到了,忙起身笑道:“承明这几日可是风光的紧!”

    杜睿闻言,当即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苦笑道:“小弟性子淡,最不耐烦的便是人前显贵,却不想今日也被声明所累,却是惭愧!”

    李承乾也知道这几日,前来杜府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杜睿虽然年幼,但是凭借着那篇序,如今俨然已经成了大唐的文坛巨匠了。

    “承明担心为声明所累,却不知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呢!”李承乾说着,想到昨日太宗这个做父亲的被杜睿小小年纪便声名远扬刺激的,又在承庆殿内教子的情形,心中也是苦笑不已。

    如今杜睿的名声在这长安城中却是不小,自那篇序被人传扬出来之后,杜睿在莱国公府门前所提的那首诗,以及之后所做的《满江红》,《月下独酌》,《爱莲说》也被太宗,或者李承乾有意无意的散播了出来,这两父子似乎是有意要造星了。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潇洒不羁,《满江红》里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壮怀激烈,《爱莲说》的清明高洁,《月下独酌》的飘渺淡雅,杜睿这个年方十岁的少年郎,如今居然悄然之间成了长安名门淑媛心目当中的偶像了。

    不单单是文人推崇,便是一向不喜文人酸文假醋的武将也被杜睿那首《满江红》颂的热血沸腾。在后世小说当中被人们刻画成了神棍的大唐名将李世勣更是将杜睿引为知己,曾言道:“依此子志向,假以时日,我大唐当多一帅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气魄,好胆识,好志向。”

    更是有人传言,太宗曾于太极殿朝会之时也曾评断过杜睿的这阕《满江红》,只言:“渭桥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燕然山阙,如我大唐万民皆念着渭桥之耻,则突厥不日可灭!”

    杜睿名声鹊起,最不高兴的就要数杜荷了,随着杜睿两首诗,两阕词,一片文的传扬,莱国公府将庶子逐出门墙的事,也没人们挖掘了出来,特别是当日杜睿一怒之下,在莱国公府门前题的那首诗,更是将莱国公府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

    “混账!”

    杜构如今还在杜陵为杜如晦守孝,如今杜荷更是没了人管教,昨日出府和几个朋友饮宴,偶尔听说了杜睿的事,心中大不是滋味,随后听到杜睿曾在他们家府门上题诗明志,心中更是恼恨,回到家便发泄了起来。

    崔老妇人进得门来,见杜荷将一个花瓶举起,正待丢出去,脸色一寒,怒道:“畜生!没来由发的什么疯,还不于为娘住手!”

    杜荷虽然无法无天,但最怕崔老妇人,见状心里也是惴惴,苦着一张脸将花瓶轻轻的放下了,但是承受过他的发泄之后,房间已然是狼藉一片。

    崔老妇人在奴婢的搀扶下做好,瞪着尚自愤愤不平的杜荷,寒声道:“畜生!没来由的发这么大火气,你是要气死为娘不成!”

    杜荷见崔老妇人动了怒,也不敢辩白,只是一个劲儿的请罪:“儿子无状,惊扰了母亲。”

    崔老妇人虽然每日都待在府中,但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却也一清二楚,她心中也恼恨杜睿在莱国公府门前题诗羞辱,但是毕竟人老成精,论定力,杜荷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他自靠着舞文弄墨,博取才名,你倒是生的哪门子气!”

    杜荷闻言,不忿道:“儿子就是看不得那野种得意,那日我带着萧卫去他那边,他就百般折辱孩儿,当真可恨。”

    崔老妇人瞪了杜荷一眼,道:“如不是你带人上门悔婚,那杜睿也未必就敢折辱你!”

    杜荷尚自不平,气哼哼道:“母亲好歹想个什么法子,将那老宅要回来,总之不出这口恶气,孩儿这心里总是不痛快。”

    “要回来!你当那杜睿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庶子吗?如今连当今圣上都知道了他的才名,再想去发遣他,却也不是那么简单了,你还是眼不见为净,他虽薄有才名,然离了咱们这莱国公府,离了杜陵杜氏,他又能蹦跶到哪里去!”

    杜荷见连他母亲都不愿再与杜睿作对,心里虽然怒气冲冲,却也不得不暂时忍了。他最瞧不上的便是杜睿,自小杜睿便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陪衬,一个可以任意欺侮的野种,何曾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杜睿居然成了大唐的文坛巨匠,这让他如何受得了,咽的下着口气,虽然面上应付了过去,其实心中却在盘算着什么时候,也能给杜睿狠狠的一击。

第二十六章 闭门谢客

    杜睿还完全不知道他那位好二哥此时已经把他给恨上了,正满是忧心的思虑着该如何做,才能让他摆脱被声明所累。

    宝钗拿着杜睿写的那两首小诗出去找了杜贵,第二天,杜府门前来了更多拜访的人,他们到了杜家门前,却呆住了。原来在杜家门前两侧各竖着一块石牌,上面都刻着一首七绝小诗,左侧写着: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右侧则写着: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在杜府大门左侧的墙壁上,还刻着一篇文,上书:前日灞桥诗会,才俊齐聚,英杰毕至。余自不量力,挥笔献丑于前,呈蒙众位抬爱,赞口不绝,使在下声名传于帝都,诵于巷尾。小子惶恐不安,余文不明《论语》,书不通五经,偶拾妙词,似瞽者捡珠,聩者终曲,非小子胸有锦绣也。余悔孟浪献丑于前,愧各位大人抬爱于后。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小子为不负诸位抬爱,于今始,闭门谢客苦读,学艺小成之后,再与各位先生学兄欢聚。

    开始人们看了那两首小诗,看到杜睿居然借着一个老者的语气对他们说教,分明就是在劝学,都觉得好笑。

    但是看到刻在墙上的那篇文,他们顿时全都明白了,杜睿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虽然我有点儿天赋,但是学问还差得远呢,现在连论语都看不明白。要不继续读书,靠写出那几首诗词卖弄,就会成为一个碌碌无为之辈。所以从今天起,我要关上大门不见客,一心读好书,等到感觉差不多了,才打开大门和大家交流心得。

    当然人们在看过之后都觉得杜睿是在自谦,如果连杜睿都能说是学问不深的话,那么还有谁能真正的敢自称才子呢!

    不过这些人倒也不算是白跑一趟,之前他们就听说了杜睿的书法技艺精湛,堪称大家,却大多都没见识过,此前来的那些人也曾向杜睿讨要,只是杜睿说是陋字,不愿拿出献丑,没有给。

    但他们还临摹了一些杜睿平时闲暇无事之时所写的一些字带了回来,但见识过的毕竟还是少数,但是如今,便是那些觉得杜睿书法已然大成,不过是大言欺人的人,在见识了杜睿这两首诗,一篇文之后,也不禁叹服。

    杜睿的那两首诗用的是黄庭坚的笔法,后面的那篇文则用了他最喜欢的颜真卿的笔体,如今这两人都还没有出生,自然没人知道他们的大名,看着这种与众不同,却又美轮美奂的书体,一些人顿时心痒难耐,找来墨纸将石碑上的字柘印下来,然后就走了。

    他们还好意思拜访吗?一是不敢耽误了人家求学,二是看人家写出这么好的字,写出劝学诗这般名句,尚且还嫌自己学问不好,闭门苦读,自己还好意思在外面借着游学的名义晃荡?

    宝钗隔着门缝看到那些前来拜访的人渐渐散去了,跑到书房对杜睿笑道:“少爷出的这个主意思还真管用,那些人一见,就全都走了!”

    杜睿闻言,乐呵呵的一挺胸说:“当然,也不看是谁出的主意。”

    一旁侍候的黛玉闻言,也笑了起来,说:“少爷,奴婢发现你脑子比常人聪明多了,可脸皮儿也比常人厚多了。”

    杜睿听了前面的话还得意,可后面的话让他的脸一下子青了。被一个小丫头这么鄙视,杜睿的脸皮就是再厚,也不禁有些汗颜了。

    黛玉看到杜睿吃憋,又开心地笑起来,掩着嘴,腰肢似花朵儿在摇曳打着颤儿,让杜睿看的一阵眼直。

    没有了人们的干挠,杜睿的生活总算是清净了下来,除了李承乾偶尔过来拜访一下,其余的时间,杜睿突然闲了下来,没有事做,杜睿便寻思着,既然才子的名号都打出去了,要是不作出一番事业来,岂不是要被人说成沽名钓誉,想了两日,突然对家人宣布,要闭关修炼,然后就跑到书房去专心看书了。

    杜睿现在对古文理解水平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要深和客观,毕竟他比现代人多了一千的历史经验。可是对微言大义还欠缺,虽然这些掉书袋的学问,杜睿不大瞧得上,但是生在这个时代,要是真的文不明《论语》,书不通五经,偏偏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才子的名号,岂不是要被人给笑死。

    看到杜睿用功,马氏等女自是欣慰,便是宝钗也是欣喜不已,身为杜府的人,谁都希望杜睿将来能有大出息,这个时代,一个庶民,如果想要出人头地的话,除了在沙场之上一刀一枪的拼个富贵,就只剩下科举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杜睿虽然是莱国公的后人,但是萌荫的话,怎么都轮不到他,就是顶着一个贵公子的名号,却也和平民没什么区别。

    杜睿之前还对自己在这个年代的未来感到有些许迷茫,如今沉浸到书海之后,特别是通过李承乾能见识到一些前代古本,杜睿立刻便找到了精神寄托,完全陷了进去。

    这一日,杜睿看书看得累了,随手拿起了书房内被闲置了许久的长箫。片刻悠扬的乐曲声便在空中弥漫起来,有些悠美、有些哀伤,正是前世的名曲《梁祝》。

    在书房内时候的黛玉哪里听到过这样悠美的乐曲,她倚着门,顿时听得入神了。

    杜睿一边吹着曲子,一边想着前世的经历。想着他和父亲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两父子一起走过的名山大川,父亲对他的谆谆教诲,不由得痴了。

    “少爷,你哭了!?”黛玉走上前用手帕擦去杜睿眼角的泪花。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不用为我担心!”

    宝钗和黛玉听了,都想到杜睿虽然名动长安,但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孤儿罢了,在想到自己的身世,也不禁心有戚戚。

    杜睿此时也回过神了,心中忧伤也散去,笑道:“本少爷吹得这首曲子,可还好听!?”

    黛玉听了,顿时连连点头,说:“好听!好听!少爷,你还真是文曲星下凡,字写得好,文章写得好,连曲儿吹得也这么好,奴婢刚才听了都想哭呢。”

    杜睿心中暗笑,心道:《梁祝》可是轰动后世的名曲,怎能不好。

    随后日子也一天平静下来,来杜府拜访的人还是不少,可他们只有到门口,安静的柘印碑帖,然后悄悄离开。杜睿也果然大门不出,安心读书写字。这倒不是他性子静,没有办法,他现在十岁,可心理已经二十多岁了,他不可能和那些小孩子玩搬家家酒的游戏吧,如果和大人交往,一次两次便罢,时间长了,难免会让聪明人怀疑。如果再过几年,到了十几岁时,还可以用少年早熟来解释。现在估计也只能被人评价一句一一多智近妖罢了!

    杜睿本来写那个劝学诗是想闭门谢客,可不想适得其反,这样一来使得他名气更大,现在到处都有人再说,长安出了一个神童,刚毅、聪明、文字比起那些当世大儒都要好,而且还很谦虚。

    太宗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只是一笑而已,只是私下里对李承乾说:“此子性子坚毅,将来可以依为肱股!”

第二十七章 绥州战事(求推荐!)

    杜睿才名传于长安之时,远在大唐西陲边境的绥州却经历了一场渭桥之耻后,最大的惨痛失利。贞观四年五月,突厥劼利可汗率军二十万寇边,自打武德九年渭桥之战后,劼利可汗也是励精图治,大肆镇压一些不服从统治的部族,四年来已然将突厥拧成了一股绳,这次寇边,来势汹汹,大有一鼓作气,踏平中原之势。

    绥州,作为大唐的边陲重镇,此时已然被突厥大军重重包围,但令人诧异的是,突厥人居然围而不攻,即便是之前进攻了几次,似乎也是点到为止,并没有下死力气。

    突厥这诡异的行为,让身为绥州太守的范兴也是诧异不已,总觉得突厥人有什么阴谋隐藏其中。

    范兴年少之时不过是个大户人家放马的奴隶,后来炀帝无道,天下大乱之时,主家破败,他无路可走之下便投靠了唐军,后因作战勇敢,屡立战功,被擢拔为军司马,可是他的出身注定了他想要再进一步的艰难。

    后来范兴因跟随太宗平王世充有功,进入了太宗的视线,李承乾出镇中山之时,他被派了过去,担任李承乾中山郡王府的长史,再后来李承乾入住东宫,他作为当朝太子潜邸的老人,自然也受到了一定的提拔,被派往了绥州,担任刺史。

    此时天色渐晚,残阳如血,一片狼藉的绥州墙头上,一面残破的大唐战旗在迎风招展。战旗下,一排士兵倚着垛口在小憩,他们破烂的衣衫和残旧的战甲上血迹斑斑,人人都是一脸疲惫之色。

    一个头上缠着白布,顺着白布还隐隐能看到血迹的小兵微张着干涸的嘴唇,双眼也有些空洞,这是极度疲劳的表现,也不知道他究竟多长时间没有下城休息了。

    突然,他感觉到了微微的震颤,一个失神,猛然间反映了过来,转身趴在垛口木然地望着前方,眼睛越睁越大,脸上也渐渐的变成了惊恐之色。

    “敌袭!敌袭!”

    随着小兵示警,城下无数突厥士兵突然迸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呐喊声,迎着城墙冲了过来,一场血腥的攻防战再次开始。

    笨重的云梯发出闷响落在城墙垛口之上,突厥二汗突利的部下前仆后继的往城头冲去。一副云梯搭上城墙,小兵冒着如蝗般飞来的羽箭奋力举着木叉从两面藤牌间伸出,一个突厥士兵跃上城头,一刀砍翻了一个迎上来的唐军士兵,接着几个胡兵跟上来,城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守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正在此危急时刻,范兴出现在败退的人流中挥剑大喊:“不许退,不许退,谁都不许退后,别忘了,你们的身后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子,快堵住口子!”

    喊完,他便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亲兵奋力杀了上去,随着主将的勇猛表现,唐军的士气也跟着振作起来,攻上来的胡兵被击退了,还抓了几个俘虏。

    一个老兵看着一身是血的范兴,道:“大人!十几年了,突厥人七次犯扰绥州,每一回太守都弃城不守,绥州百姓七遭突厥胡狗的洗劫屠戮。不过,这一回大伙儿也都看出来了,太守大人您和他们不一样,您是下了决心要替咱们守住这道城墙了!”

    范兴闻言,慨然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太守在此向你们保证,绝不后退一步,一定坚持到朝廷的救兵到来!”

    这时,城墙下又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突厥人又杀来了。

    老兵见状喊道:“大人,敌人又要攻城了,那里还有一个大头领。”

    范兴迅速趴到垛口上观察,说道:“那是突厥二汗突利!晓谕全军,敌人来者不善,一定要小心应对!”

    士兵们闻令,纷纷举起了藤牌,范兴从腰间拔出剑来,城头的气氛分外紧张,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等待着一次雷霆万钧的攻势来临。

    可是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敌人的攻击阵形刚刚向前推进了一百多步,却突然停下来,又过了一阵,竟然全军折回了。

    范兴又守望了一阵,见敌人没有再进攻的意思,满脸困惑地离开垛口。回到太守官署内,把绥州司曹参军赵恭存叫来密议。

    这位赵恭存虽然只是个八品小吏,但却是绥州城里数得着的干吏,又是本地人,熟知边事,颇有智计,范兴一向对他十分倚重。

    向赵恭存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敌人已经试出用密集队形能够攻上城头,再来上几次,这城墙保不齐就要被他们攻下来了,可他们为什么突然停止进攻了呢?”

    赵恭存略一思忖答道:“这个嘛,下官也只是猜测,此事或许可以有这样一种解释,那就是突厥人这次袭扰根本就不是为攻下绥州而来的。”

    范兴闻言一惊,问道:“不为打绥州,那是为何而来?”

    赵恭存道:“下官听说这颉利从前可是草原上有名的猎手呀!”

    范兴心里一惊:“你是说,他抛下绥州这只香饵,就是为了要引诱一只大猎物?”

    赵恭存的话蓦然点醒了他,刚才在城头抓住的那几个俘虏已经开口,其中有人供称,朝廷已派三路人马合计十五万人日夜兼程向绥州赶来。敌人明知唐军正在驰援而放缓了攻势,这足以说明,颉利就是想在绥州城下布一个大陷阱,诱歼那十多万援军。想到此处,范兴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写了一封密信,挑了十名武艺高强的士兵,让他们半夜带着信出城送往长安。

    这十个人一路都遭到突利军的堵截,战死了九人,只剩一个浑身是血地跑回城下,守军放下绳子将他缒了上来。

    范兴亲自向这位生还者询问了城外敌军的布防情况,才意识到绥州城已经被围成了一个铁桶,除非生出翅膀,否则根本无法把这个消息送出去!范兴算了算敌人合围前自己的告急信发出的日子,不由心急如焚:朝廷派出的几路大军顶多还有三日就能杀到绥州城下了!

    “必须设法阻止他们继续前进!”范兴深知唐朝军队现在的实力,如果这十几万人完了,那对整个大唐无疑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范兴和赵恭存的判断没有错,白天突利突然下令停止攻城,是因为接到了颉利世子施罗叠的命令。而施罗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父亲临行时做了交代,打绥州不是目的,诱唐军主力来歼才是目的。突利的人马退下来后,施罗叠有些不放心,索性让突利那三万人先休整两日,由他和执矢思力率人继续攻城。

    可到了这天夜里,意外却接连发生了,先是半夜有十来个唐军从城上下来准备潜逃,被突利的人马追杀殆尽。到了四更,东门突然有一股守军冲出来像是要突围,施罗叠赶紧亲自带人去围堵,双方一交手,冲出来的唐军就后退了,施罗叠的手下一直追赶到城门之下,那里只有几个守卒,杀红了眼的阿史那部骑兵们一拥而入,施罗叠止都止不住,居然就把绥州袭破了。各营中的人马不明就里,也跟着杀进城来,绥州城里顿时乱成一片。

    赵恭存被杀声惊醒,赶到绥州府库率领守库的唐军做最后的抵抗。一番厮杀,他的属下大半被杀死,自己也被数支长矛逼到了府库门口。这时施罗叠打马赶到,赵恭存伸开双手护住大门,厉声怒喝道:“这是大唐绥州府库禁地,谁也不许闯入!”

    施罗叠瞟了浑身血污的赵恭存一眼:“你是什么人呀,难道不怕死吗?”

    赵恭存昂然道:“大唐绥州司曹参军赵恭存!”

    施罗叠纵声大笑:“原来是个看库房的小吏,不过你也算有些胆气,就冲这一点,只要你交出州库的钥匙,我可以饶你不死。”

    赵恭存牢牢握住钥匙,大声说道:“你只管拿我这条命去,钥匙绝不能给!”

    施罗叠不耐烦的下令:“你们几个过去,把钥匙给我夺下来!”

    几个士兵将赵恭存从大门上拉下,去抢他的钥匙,怎么也抢不下来。施罗叠见状,心中恼怒,唰的抽出刀来,一刀砍下赵恭存的手臂,赵恭存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紧咬牙关,双眼怒目圆睁地看着州库大门。

    一个突厥兵弯腰想从断臂上摘下钥匙,那支断臂上的手却紧紧握着,仍然取不下来,胡兵奋力一刀剁下,从残手中拣起钥匙,那钥匙却已被斩断了。

    施罗叠见状怒斥道:“混账东西!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那突厥兵吓得一哆嗦,跪了下来,连声告饶,施罗叠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对一旁的兵卒发令道:“给我撞开大门!”

    几十个士兵抱起一截圆木使劲向大门撞去。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终于,大门被撞开了。施罗叠走了进去,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惊呆了,一间大大的屋子里空空如也,只在墙角放着一只木箱。一个亲随劈开箱上的铜锁,将手探了进去,里面居然只有一贯铜钱。

    施罗叠狠狠一脚踢在箱子上,走了出来,望着血泊中的赵恭存,带着一脸不解之色说道:“你拼着一条胳膊不要,就为这点钱?”

    赵恭存咬着牙没有吭声,剧烈的疼痛让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神当中的怒火,很明白的告诉了施罗叠,他对突厥人的愤恨。

    施罗叠原本想着要杀了赵恭存的,但想了想还是让人暂时给他包扎伤口,准备带回去让颉利发落。

    焚城的烈焰直冲向不尽的黑暗,把天空染成了血红!很快,有人来报告,已经在刺史官署拿住了唐朝守将范兴。

    施罗叠兴冲冲的向刺史官署驰去,他虽然今天刚到,但也听说了,关于范兴的一些事迹,如今诱俘大唐援军的计划已经破产,能抓住范兴,或许就是他们此次南下最大的收获了,行到半路,突然对面拥出一队骠骑兵,队首一人用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狠狠盯了他一眼。

    施罗叠一惊,停下马来躬身道:“父汗,您已经到了!”

    而此时颉利的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到破城的喜悦。

    一骑快马拎着一枚首级飞驰而至:“报大汗,从泾州出来的十多万唐军已经缩了回去。我军只捞着一个尾巴,斩杀唐军一千人,不过却砍下断后的唐将独孤彦云的首级。”

    说着将那枚首级往地上一扔,施罗叠上前看了一眼:“父汗,还真是独孤彦云,去岁儿臣南下并州时可没少吃这老匹夫的苦头。”

    执矢思力也在一旁道:“大汗,这可值得大大庆贺一番呀,这独孤彦云之父与唐朝的太上皇李渊可是姑表兄弟,他本人是随李世民在玄武门起事的九将之一呀!”

    颉利面色阴沉的道:“我布下重重疑兵,亲率主力千里绕道,从绥北河套僻静小路涉河而过,在这山林中整整埋伏了十余日,最后就只斩得一员唐将,和千余兵卒,这还值得庆贺吗?”

    施罗叠知道这都是自己的过失,赶紧劝慰父亲:“父汗,您也别太难过,或许是李世民气数未尽吧?”

    颉利看一眼儿子:“气数,什么是气数,这气数到底又是谁说了算?”

    颉利大吼着,拔出剑来,遥指着夜空大喊:“天呀,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这颗心都快熬干了,你为何还要负我?如果你真的要与我颉利为敌,那就下来和我斗上三百回合,输赢都来个痛快吧!”

    苍天不语,一阵狂风吹过将颉利的斗篷吹得乱抖。施罗叠和执矢思力相对而视,露出骇然之色。

    良久,剑从颉利手中跌落下来。他转过身来,施罗叠发现自己的父亲一下子像是老了许多。忙上前说道:“父汗,虽然没能围歼唐军主力,但绥州一战足以令唐军胆寒,咱们何不趁胜挥师南下直取长安?”

    颉利白了儿子一眼道:“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兵书,不知道打仗要讲天时地利吗?春夏关中泾、渭二河水高浪急,骑兵容易被河流隔断,难以纵横驰骋,唐军要是来个半渡而击,如何应对,此时仓促南下,事倍功半。再说,攻当攻其不备,是兵道的要髓,此役下来,唐朝已有准备,堵住了南下的通道。我们若一路强攻,打到长安得折损多少兵马?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挨了父亲的训斥的施罗叠心里气恼,大声骂道:“都怪范兴那个王八蛋,来呀,把范兴拉到这儿来,砍了!”

    颉利却止住了他:“不,范兴不能杀!咱们还要图取中原,如果抓一个刺史就杀一个,那不是逼着每一座城池里的唐朝守将都和咱们血战到底吗?”

    施罗叠一跺脚:“那,那就这么便宜他?”

    颉利发出一声冷笑,说道:“咱们饶了他,李世民会饶他吗?拿笔来,我要写封信,让范兴带回长安去!”

    承庆殿里气氛沉重,太宗皇帝痛苦地坐在案几旁。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全力部署救援绥州,因为颉利的大纛一直在云中,他就留下了张宝相在那里监视对方,尉迟敬德等人都被他召回,此外,他还调集了柴绍北上泾州,甚至命李世勣率兵从乌城东出。这么下力气,一是因为他确实心系绥州百姓,二来呢,是因为被困在绥州城里的范兴。三年了,他心里总觉得欠着这个臣子的情,况且,他也着实喜欢这个人的才干。

    没想到,就在大军将至时,城却破了,探马看到绥州城的火光后,向尉迟敬德发出警报,唐军停止了前进,正犹疑间,先头的一万人突然遭到一股强大骑兵的突袭,落入了敌人的重围,幸有独孤彦云率所部拼死力战,才掩护全军得脱,不过他自己却战死殉国。

    后来才弄清楚,在云中和张宝相对峙的不过是一支疑兵,颉利早就统率大军绕道从绥北河套中一段浅滩秘密徒涉了黄河,设伏于绥州西边的密林中。唐朝的援军再往前走十里,就会陷入重围,逃脱不掉被全歼的命运了。

    看到这样的败报,太宗不禁又想起武德九年夏天的城下之盟,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又是一笔血债呀!是朕没有把这国家治理好,让突厥人欺凌了我们这么多年,朕这个大唐天子,只能看着百姓受戮,实在是有愧啊!”

    承庆殿内,侍立在一旁的李承乾也得到了绥州城被攻破的消息,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他所担心的没有太宗皇帝那么重,他所担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曾经做过他中山郡王府长史的范兴。

    当初玄武门之变,李承乾被太宗从中山召回,半路遇到了疑惑身份不明之人的袭击,幸好当时身边有范兴在,不然的话他恐怕到不了长安,就命丧黄泉了。

    此时听到绥州城破,他最想知道的便是范兴的安危。

第二十八章 忠臣

    这几日,长安城中,从绥州逃难过来的人也多了不少,杜睿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从杜贵父子那里也得到了不少消息,对于绥州城被攻破的消息,杜睿并不觉得诧异,绥州孤悬边陲,左近的大唐军马便是想要救应,也来不及,只是让杜睿诧异的是,突厥人攻破绥州居然花费了十几天的时间。

    此时,杜睿正根据前世的记忆,划出了一份大唐疆域图,仔细研究着,怎么都想不明白突厥人怎么会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攻破绥州。

    绥州饱经战乱,城墙绝算不上坚固,虽然北地民风彪悍,人人可以上阵杀敌,但与倾巢而出的突厥人比较起来,还是略有不如,更何况此次主持绥州之战的是突厥二汗突利,此人便是不如颉利,但也称得上是雄才大略,以此人的能耐,绝不会十几天才攻破绥州。

    正琢磨着,宝钗推门进来了,道:“少爷!那位秦公子又来了!”

    “哦!”杜睿微微一怔,随即就想明白了,身为大唐储君,李承乾定然也在为绥州的战事忧心,来这里无非就是想要讨个主意,杜睿到也想知道一下内情。

    “将秦公子请到书房!”

    往日,两人见面也都是在前厅,今日杜睿却要将李承乾请到后宅的书房,李承乾心中也是微微有些诧异,跟着宝钗到了书房,正看到杜睿趴在地上,而地上铺着的东西,他在承庆殿内也经常看到,正是大唐寰宇图。这让李承乾心中不禁一惊,他想不明白,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杜睿的手中。只是看图上的墨迹,明显是新画上去的,难道是杜睿亲手绘制而成?

    “兄长来了!宝钗!看茶!”杜睿头也不抬,还在研究着那份地图,脑中勾勒着此次两军行进的线路,随口吩咐了一声,便招手让李承乾坐下。

    李承乾此时那还有心思坐,范兴回来了,是被劼利放回来的,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封劼利的亲笔书信,他现在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只想找杜睿讨个法子,看看怎么才能救范兴一命。按照大唐律法,丢城失地者,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想着,李承乾也学着杜睿的样子趴在了那张地图上,道:“承明!可知绥州战事!?”

    杜睿点点头,道:“小弟虽然久不出门,可近些时日从北地逃回的边民甚多,却也听说过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以突厥人的实力,怎么会花上十几天的时间才攻破了绥州,难道那位太守大人真的如此高明,能将绥州守得如铁桶一般,可是为何第十五日,却又莫名其妙的丢了,实在是让人费解,兄长家中是朝廷高官,不知可知内情!”

    李承乾哪里知道,他对战场之事本就是一窍不通,见杜睿问起,便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一遍。

    杜睿闻言,顿时一惊,又在地图上自信研究了一番,道:“原来如此!这突厥人当真是好大的心思,以绥州为饵,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我大唐的援军进入伏击圈,便一举歼灭,好险!好险!好气魄!好气魄!那位范太守当真堪称我大唐的第一忠臣良将!”

    李承乾心中不解,忙问道:“承明何出此言,范兴丢城失地,如今朝野上下纷纷要求圣上治范兴的罪,贤弟怎的对此人如此推崇!”

    杜睿思虑了片刻后,感叹道:“如小弟所料不差的话,这绥州城恐怕是范太守故意丢的!”

    李承乾闻言一惊,道:“这~~~~贤弟说得什么,恕愚兄鲁钝,实在是不大明白!”

    杜睿手指着地图,道:“突厥人此次寇边,乃是以绥州为饵,攻却不取,为的就是诱使绥州左近我大唐的援军进入他们设下的伏击圈,然后一举歼灭我大唐所有的精锐,如果让突厥人达成此愿,我大唐便当真是危矣了,而第十五日绥州城失守,如小弟所料不差的话,正是范太守有意而为,突厥对绥州围而不攻,分明藏着巨大阴谋,范太守又无法把消息传到朝廷,所以只好放敌人打进城去,城丢了,援军自然就不用再往前走了,他这么做分明就是为了给各路援军示警,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绥州百姓和那位范太守了!独孤将军和千余兵卒也妄送了姓名。”

    “可是丢城失地却是要掉脑袋的,难道范兴便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吗?”李承乾惊道。

    杜睿叹道:“这正是范太守的品格崇高之处,一个人脑袋和大唐的十几万大军孰轻孰重?这番情怀,小弟也是自叹不如啊!”

    李承乾闻言,心中也是感触良深,看着杜睿突然跪倒在地,道:“贤弟既然看的如此通透,想来必有妙法可救那范大人。”

    “兄长这是为何!?快快请起!”让一国的储君跪倒在自己面前,杜睿便是此时可以装糊涂,但毕竟不妥。

    李承乾想到当年在中山之时,范兴劳心劳力辅佐与他,如今却要因战败失地而斩首,心中不禁一阵悲苦,道:“承明!实不相瞒,我本不姓秦,乃是当朝太子李承乾,这范兴曾为我中山郡王府上的长史,与为兄甚是亲厚,当年更是救过为兄的姓名,求贤弟勿要推辞,无论如何,也要救他一救。”

    杜睿闻言,见李承乾已然点破了身份,忙拜倒在地,道:“原来是太子殿下,草民无状,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恕罪!”

    李承乾见状,心中也是一阵烦闷,原以为能与杜睿做一生的知己,可是如今身份已然挑明,心中所愿也皆成泡影,不禁一叹,道:“贤弟不必如此,你我乃是兄弟知己,以后私下里,我们还是兄弟相称如何?”

    杜睿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如果真的让他每日左拜右拜的,他也不大情愿,如今李承乾这样说,正中了他的下怀,忙道:“既如此,小弟遵命就是!”

    李承乾见杜睿答应,心中也是欢喜,他难得遇到一个知心的朋友,生怕因为他太子的身份,而疏远了,看到杜睿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身份,自然高兴异常,道:“既如此,贤弟快快说,如何才能救得了范兴!”

    杜睿长叹一声,道:“难啊!律令写得明白,丢了城邑的刺史必须死。”

    李承乾闻言,急道:“可范兴是为了示警,他有功于我大唐啊!若不是范兴,我大唐十几万边军都要送命,单单是这份大功劳,难道还不足以保自家一条性命吗?”

    杜睿苦笑道:“太子殿下!圣上难道就猜不到吗?恐怕圣上也想放了范兴,只是~~~~~”

    李承乾听到杜睿说太宗也要放了范兴,不禁一阵兴奋,但是听到杜睿后面的那个“可是”,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忙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如果范兴就这么饶过了,今后守城之将皆可以以救百姓之名,行卖国求生之实,那谁还来为大唐守卫疆土?便是圣上有意放了范兴,但是小弟想来,以范大人的情怀,恐怕他自己也不会走。”

    李承乾一惊,颤声问道:“承明!你是说范兴会选择一条死路!”

    杜睿艰难的点点头,道:“小弟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范大人此刻恐怕已然上路了,他这么走,是为了让圣上对谁都好有个交代,可是圣上却又怎么向自己的良心交代呢?”

    杜睿言道此处,两行热泪已然流下,是为了范兴这个被人们误解了的大英雄,更是为了战死在绥州的大唐将士。

    李承乾闻言,不禁怅然若失,他知道杜睿说的全都对,现在不单单是朝野上下,便是民间也认为范兴是个丧地辱国的罪人,一致声讨,要求太宗处死范兴,太宗皇帝虽然能顶住所有压力放了范兴,但是以范兴的为人,气节,和对大唐的忠诚,他是绝对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相反的范兴会选择死,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激起天下人对突厥的切齿痛恨,来让太宗对所有人都能有个交代。

    自古忠臣良将甚多,国破城毁之时,选择死节的也不在少数,可是似范兴这般,明明知道生路在何方,却偏偏自家寻了一条死路,还搭上了身后名节,往自家身上泼污水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这番大忠贞,大智慧,大胸襟,便是自视甚高的杜睿也自愧不如。

    他想要救范兴,想要保住这个姓名淹没于历史中忠臣的姓名,只可惜他无能为力,绥州丢了,数万百姓丧于敌手,这件事总归是要有人来承担的,范兴选择自己站了出来,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杜睿想着,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沉吟道:“范大人,难道你当真看破了生死吗?在下能不惜一死,却也看不透名节二字,杜睿不如!杜睿不如啊!”

    李承乾也是一阵落寞,他知道了,谁都就不了范兴,便是在他眼中一向无所不能的杜睿也不行了。

第二十九章 群氓

    太极殿内,太宗皱眉端坐在龙椅之上,此时不是朝会,殿内也只站立着几个亲近的大臣,和成年的皇子,平日里太宗召开内朝往往都是在承庆殿内,今日却是个例外。

    “你们都说说看,对于范兴,朕该如何处置!”

    太宗的话音刚落,蜀王李恪就迫不及待的出班禀道:“父皇!范兴之事或许情有可原,绥州失守或许事出有因,然我大唐律令,凡丢城失地者,一律处斩,绝不能因为一个范兴,便更改了朝廷的法度,若是开了这个口子,那日后还有谁会将我大唐的安危放在心上,一旦敌兵临门,便打着保护百姓,顾全大局的幌子,行贪生怕死之实,这大唐的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李恪自然是希望范兴死的,作为太子李承乾曾经中山郡王府上的长史,范兴虽然在李承乾集团内的地位不高,但是身为一州刺史,却也是李承乾在朝堂之外的一大臂助。

    长孙无忌闻言,道:“蜀王殿下此言差矣,那范兴丢了绥州城,乃是为了给各路援军示警,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的话,我大唐损失的可就不是一个绥州,而是这天下了!”

    岑文本驳道:“长孙大人此言未免危言耸听了,范兴便是有千般道理,也洗刷不了他丢城失地的耻辱,这是大义,臣请圣上依律治范兴死罪!”

    正在此时,执殿武士进殿禀报道:“启禀圣上,那些大臣们又来了,就跪在太极殿外,请求圣上处死范兴!还说~~~~还说~~~~~~”

    太宗一皱眉,道:“还说什么!?”

    执殿武士低头道:“还说若是圣上不答应处死范兴,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他们便长跪不起!直到圣上答应为止!”

    太宗还没什么表示,长孙无忌一听就火了:“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圣上,那些人分明就是在要挟圣上,绝对不能在姑息那些乱臣贼子了!他们这是在要挟圣上,这才是丢了大义,真正的大不敬啊!”

    李恪闻言,冷笑道:“长孙大人,未免言过了吧!诸位大臣们也是怀着一腔热血,似范兴这般丢城失地,有辱国体者,难道不应该依律治罪吗?反倒是忠贞爱国的大臣成了乱臣贼子,是何道理!”

    在这个崇尚门第的年代,像长孙无忌那样能抛开世俗之见,同情范兴际遇的人毕竟不多。更多的人因为瞧不起范兴的出身,而想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一些出身高门的官员,连着几天到太极殿前跪谏,人越聚越多,群情激愤,许多朝事都耽搁下来。

    外面一群朝臣跪谏,殿内也是群情激奋,太宗看了眼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李承乾,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起身亲自出面劝众人回去,带着众臣,皇子走到太极殿前,对挤在那里的朝臣明知故问道:“你们都是要朕杀范兴的吗?”

    众臣齐声称是,有个大臣一脸义愤地嚷道:“绥州几万军民都因范兴而受累,不杀安能平臣民之心?”

    太宗看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嗯,你们说的很有些道理,不过呢,朕正有件拖延了好几天的朝务要办,你们催得急,只好先到了这里。国家这么大,千头万绪,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办理,你们容朕办完这件早就该办的事儿,再来说你们的事儿如何?”

    天子都说了这话,谁还敢反对,众臣看着太宗,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太宗见众臣不言语了,便取出一枚断了的钥匙,高高举起,对群臣说道:“这是大唐绥州府库的钥匙,它是叫突厥人砍断的,朕今天本来是要在承庆殿接见司掌这柄钥匙的官员,对他进行嘉奖的,因为诸位的缘故,现在就只能在这里接见他了,赵恭存来了吗?”

    有人引着已断了一只小臂的赵恭存走过来,赵恭存跪倒行礼,口中喊道:“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宗感怀的看着赵恭存,弯腰将他扶了起来,而后对着众人说道:“就是这么一位小小的司曹参军,拼着性命守卫府库,敌人夺不下钥匙,只能剁下他的手臂,可是断手仍然死攥着钥匙,敌人只能剁开他的断手,结果将钥匙也剁断了,而库里有多少钱呢?只有一贯钱!”

    群臣闻言,顿时一阵议论,太宗也不理那些人,转向赵恭存问道:“你为什么要为这点儿钱搭上一条胳膊?”

    赵恭存躬身回答道:“臣为的不是这点钱,而是为了恪守自己的职责,臣身为绥州的司曹参军,职责便是守卫大唐的府库,没有圣上亲命,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半步。”

    太宗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扬声对着众臣道:“这话你们听见了吗?职责这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你们一个个都以忠臣自居,什么是忠臣,尽职守责,扶保社稷才是忠臣!现在军情那么紧急,将士们天天期盼着朝廷的粮饷,可有的人呢?放着自己的职责不顾,跑到这里来指责别人,这算什么忠臣?”

    群臣都低下了头,有人开始悄悄离去。

    接着太宗宣布赵恭存恪尽职守,堪为天下官吏之楷模,朝廷特擢升其为礼部员外郎,以示褒奖。

    赵恭存热泪盈眶以头抢地,叩谢天恩。

    太宗对众人道:“朕办完这件当办的事了,现在可以和你们说说范兴的事了!”

    话音未落,他自己的脸上已露出诧异的神情,太极殿前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太宗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家伙吓得忙不迭地起身离去,个个都只恨自己脚底下太慢。

    太宗见人都走了,只留下长孙无忌和李承乾,将其余臣工,皇子遣去,看着李承乾道:“承乾!方才长孙无忌都再为范兴求情,他曾经做过你的长史,武德九年又在护送你到长安的路上,救过你的性命,你为什么不为他说上一句话!”

    太宗的语气含着怒气,显然为李承乾这般薄情寡义感到不满。

    李承乾这时才抬起头,看着太宗,泣道:“父皇只道儿臣不救范兴吗?儿臣想救,只是不能去救,如救了一个范兴,却让父皇无法对天下交代,如果不救,心中又却是自责,儿臣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太宗闻言,不禁一惊,接着欣慰的点点头,道:“这个道理,是谁和你说的!”

    李承乾道:“是杜睿,本来儿臣也想要为范兴求情,只是听了杜睿的话,儿臣才明白了,原来这里边居然有这么多的纠葛!”

    太宗长叹一声,道:“没想到范兴的知己居然是个十岁的孩童,走吧!我们去见见范兴!”

    太宗带着长孙无忌和李承乾去天牢见范兴,杜睿在家中也坐不住了,他实在是不愿看到一个大唐的忠臣就这样背着骂名死去。

    等杜睿带着杜仲,杜贵到了大理寺狱门外时,那里正云集着数不清的官员,兵士还有百姓,正在喧闹着,突然,大门一开,杜睿曾经在醉仙楼见过的那个太宗身边的侍卫马宣良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道:“各位请回吧,用不着再在这里呐喊了。”

    杜睿闻言,顿时心中一惊,长叹一声,他已经想到结局了。

    可是人群中还是有人在嚷:“不杀了范兴,我们就不走!”

    马宣良一闪身,两个侍卫抬出一副担架,范兴的尸体躺在上面。马宣良一指担架说道:“他已经自己上路了!”

    听到范兴已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侍卫抬着范兴的尸体朝外走去,人流拥上前去,撕扯着范兴的尸体,朝着他吐口水,扔鸡蛋,范兴的尸身很快变得一片狼藉,让人不忍卒睹。

    杜睿见状,心中悲苦,扯住一个百姓问道:“你们为何如此恨他!?”

    百姓道:“那人丢城失地,置绥州数万百姓安危不顾,这样的人,谁不恨。”

    杜睿松开了那人,看着正被折磨的范兴尸身,摇了摇头叹息道:“一个好官呀,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大仁大智的干才走了,这些人居然还高兴成这样!群氓徒有一腔热血,能够洞观全局识得大体的人又有几个?”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按在杜睿的肩头,怒道:“你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话间一拳已落在杜睿的身上,杜睿也不还手,他现在疼的是心。

    接着拥上来十几个人围住杜睿痛打起来,一边打一边还在骂着“打你个小贼!”

    杜仲,杜贵连忙上前,拼命劝阻,却无济于事,眼看杜睿就要被一通老拳打得头破血流,突然有几个挎着腰刀的大汉冲了过来,驱散众人,将杜睿扶了起来。

    杜仲不住地向这些大汉称谢,大汉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一指旁边一辆马车道:“谢我做甚,要谢你得谢我家小姐!”

    杜睿抬头一看,马车上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儿,两条小腿挂在车上正在晃着,挂着一脸顽皮的笑。

    这个少女正是太宗的掌上明珠安康公主,一大早,她就溜出宫来,向李承乾借了十几个侍卫,带着他们出来闲逛。不曾想却撞上了杜睿说了些奇怪的话,让她产生了好奇,所以,当有人围住杜睿痛打时,她就让侍卫出手救了他。

    杜睿拍拍身上的土走过来致谢:“多谢公主!”

    安康公主一愣,随即笑道:“你都知道了!?”

    杜睿点头。

    安康公主见了,顿时一阵索然无味,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以后还能跟着太子哥哥去找你玩吗?”

    杜睿淡淡一笑,道:“公主愿意光临寒舍,草民荣幸之至!方才的事,还要多谢公主殿下援手!”

    安康本就伶俐,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第三十章 正气歌

    “既然要谢,光凭嘴上说,有什么意思?一点诚意都没有!”安康公主好整以暇的看着杜睿笑道。

    杜睿一愣,没想到安康公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随即笑道:“不知公主殿下,让草民如何谢,方能显出诚意!?”

    安康公主眼珠一转,道:“听太子哥哥说,你府上有好些有趣的东西,不如这样,我去你府上,挑一件看得上眼的,就当作你的谢礼了如何!?”

    杜睿闻言,也是哭笑不得,不过既然已经开口了,自然也不能拒绝,便道:“如此也好!”

    “一件,我绝不多拿。”安康伸出一根手指,说得很认真。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去拿什么东西,贵为公主,她什么东西都不缺,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玩伴。当日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她就被他的外表和谈吐吸引了,她觉得他身上有种她从小见腻了的宫里男人不一样的味道,让她很想靠近。

    杜睿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唐最尊贵的女孩子心里的盘算,便爽快的答应了,带着安康公主向自己家中走去。

    众侍卫都知道公主的脾气,谁也不敢阻拦,只有一路远远地跟着。进了杜府,安康真是吃了一惊,不起眼的宅门里虽称不上园林奇秀,富丽堂皇,但却布置的很格局,真没想到长安还有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

    上次安康公主和李承乾一起过来,只到了门口便撞上了杜睿,随他一起去踏青了,今日才进得府来,发现这杜睿果然不凡,小小的宅院居然被他弄得这般清雅。

    二人一路穿堂过室,里头的陈设也很简单,但是一些杜睿亲自做的装饰,也让安康看花了眼,比如风铃,比如杜睿闲着无事给杜云莲捏着玩儿的泥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玩意,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什么好。

    过了二堂,来到后宅杜睿的书房,安康公主坐下来想歇口气,一眼看见墙上挂着的一支竹箫,虽然看着普通,但安康公主却看出了不凡,脸上顿时露出惊异之色:“这箫看上去是汉代的古物吧。”

    杜睿赞道:“公主殿下的眼力不错,传说竹林七贤当中的嵇康曾用过此箫。”

    这支箫也是杜睿一次出府闲逛时发现的,看着喜欢便买了回来,对于这支箫的来历,杜睿也说不分明,只是听那卖箫人说过。

    安康公主闻言,更惊奇了,道:“哦,原来是魏晋时传下的东西,也有几百年了,不知还能不能奏鸣。”

    杜睿看了安康公主一眼,将箫取下来,便吹奏起一只曲子来。琴声悠扬,如同山间的潺潺溪水,流淌个不停,如怨如思,如泣如诉,却又偏偏带着的绵绵的情意,正是当日杜睿曾吹奏过的那首《梁祝》。

    安康公主听得如醉如痴,赞道:“你的箫吹得真好,清越卓拔,好像是从高山之巅轻轻流淌下来的~~~~”

    杜睿闻言,心里那叫一个别扭,什么叫箫吹得真好,这夸人夸得也太让人脸红了,但是脸上却很是谦逊的说道:“公主殿下谬奖了,草民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安康公主眼睛一眨说道:“登不登得了大雅之堂关我什么事,我喜欢就行了,对了!我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杜睿看了看手里的竹箫,问道:“是这支箫吗?”

    安康公主呵呵一笑,道:“不,是这曲子,请你教我吹这曲子好吗?”

    杜睿不由一愣,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康公主小嘴一撅,道:“你答应了我到你府上挑一样瞧得上眼的东西的呀,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真是小气!”

    说着,一双大眼睛还讨债似的盯着杜睿,杜睿无可奈何,只好应承下来。

    安康公主见杜睿答应,心中自然欢喜,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问道:“杜家哥哥!你刚才为什么替那个犯人惋惜,还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干才?”

    杜睿闻言,叹道:“如今这大唐的朝堂之上,能和那位范大人比气节的,恐怕还真没有第二个人了!”

    安康公主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连你也比不得吗?”

    杜睿笑道:“草民不过一十岁小儿,能称得上什么气节,便是有,又怎能和范大人相比,彼为国事不惜一人荣辱,不惜身家性命,这份大胆识,大气魄,大忠诚,难道还当不起这气节二字吗?”

    安康公主沉思片刻,道:“听你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我是不大懂的,只是这两日我父皇总是长吁短叹,不时的唤着范兴这个名字,或许我父皇也不想他死吧!”

    太宗皇帝的心思,杜睿也能猜得到,一来范兴确实是个人才,此时虽然丢城失地,却让大唐避免了一次更大的危机,二来还是人才难得,这些年来,突厥屡屡寇边,大唐屡战屡败,范兴久在边廷,对突厥的战法熟悉,将来北伐,也是一大臂助。

    想着,杜睿突然对安康公主道:“公主殿下!草民想求公主殿下一件事,希望殿下不要推辞!”

    安康公主道:“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怎的说你现在也是我的师傅了,只要我能做到的,便一定帮忙。”

    “好!”

    杜睿道了一个好字,便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研好墨,提起笔来,略加思索,挥笔而成:《正气歌》一一赠范太守,余长闻夫气节者,天地之正焉,今范太守于国守边,阙自身荣辱,弃小节而就大义,然群氓汹汹,空怀热血,知太守者,凡几人焉?余自空叹,于国惜才,随颂《正气歌》,以张范太守之气节耳。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符宝郎舌,为姜伯约胆;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玺,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然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磋余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馅,求之不可得。阴房冥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谬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安康公主自幼聪慧,也曾习得经史子集,倒也看的分明,见杜睿如此推崇一个犯官,虽然不解,但也被诗中那大气魄感染到,不禁拍手叫好。

    杜睿叹道:“公主只道这诗好,却不知与这寻章摘句的营生比起来,范太守的气节却真如长空皓月,诗虽写得,却不足以张范大人气节之万一,请公主将这诗,转呈圣上,求圣上等他日北伐成功之时,将这诗雕刻成碑,立于范太守墓前,以彰其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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