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唐极品闲人TXT下载大唐极品闲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唐极品闲人全文阅读

作者:刺刀特种兵     大唐极品闲人txt下载     大唐极品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对策

    承庆殿内,此刻的气氛有些沉重,太宗痛苦地坐在案几旁,这几日天气转阴,他当年随军征战之时留下的暗伤又在隐隐作痛。再加上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范兴的死惋惜,如今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来真的等到北伐成功之时,将杜睿写得那首《正气歌》立于范兴的墓前,以慰那位为国尽忠,不顾个人名节,不惜一死的忠臣之心了。

    范兴的事让太宗忧心,但此刻还有另一件事,更让太宗愁眉不展,颉利攻破绥州,城中民众死伤大半,但还有三万军民被颉利掳去了,如今颉利已然开出了价码,让太宗用财帛去赎,一想到子民的死伤,太宗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又是一笔血债!是朕没有把这国家治理好,让突厥欺凌了我们这么多年,朕这个大唐天子,只能看着百姓受戮,实在是有愧啊!”

    长孙无忌看着心里难受,他本想说句宽慰皇帝的话,又一时不知用什么样的措辞好,这时岑文本出班对太宗道:“圣上,颉利让我朝纳贡三十万石粮食,十万匹绢,以换取被他掳去的三万军民,不知圣意如何?”

    太宗闻言,往桌上猛一拍,一脸悲愤地说:“杀了朕那么多子民,还要敲这么大一笔竹杠。三十万石粮食,十万匹绢!这比武德九年逼着咱们从国库里拿出来的还多,朕都登基四年了,难道还要再次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吗?罢了,就算我军不堪一战,朕也要与颉利决死一搏!”

    太宗将“不堪一战”四字说得很重,岑文本打量着太宗的脸色,揣摩圣上此话的意思,略一停顿即跪倒在地满面诚挚地道:“臣愿为皇上牵马坠镫,万死不辞。眼下泾州已有二十多万人马,再从各地抽调边兵,府兵,足可得四五十万人,就算突厥铁骑真的都是铁打的,也要和他们拼一场。”

    “爱卿请起,若是我大唐人人都像爱卿这般不惜性命,突厥又有什么好怕的!”太宗将岑文本扶起,将脸转向立在一旁的长孙无忌问道:“辅机,你说呢?”

    长孙无忌看看太宗,又看看岑文本,他从太宗的目光中看出了某种期待,显然这位当朝天子虽然做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但心里其实并不想马上与颉利决战,长孙无忌略为沉吟,用低沉的语气说:“臣以为,兹事体大,最好召集重臣和诸王子们商议,周密筹划为宜。”

    有了大舅哥给垫的这级台阶,太宗不假思索的接上话茬,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好,那就这么办吧!”

    太宗的旨意很快就传达了下去,李承乾作为东宫太子,自然也有份参与,一想到明日就要到太极殿揍对,李承乾的心里就没什么把握,他对边事一窍不通,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再次来求教杜睿。

    到得杜睿府上,将事情说了,杜睿沉吟片刻道:“太子!此时绝不能战,战亦不能胜,还记得小弟当日对太子所说的吗?”

    李承乾点头,道:“记得到是记得,只是如今朝野上下,人人均要与突厥人一战,我若是说不战,那些三弟,四弟的人岂不是又有了攻讦我的口实。”

    杜睿想了想道:“边廷之民,确实饱受了突厥人欺凌,他们此刻盼的是一支能打胜仗的王师,但为了这最终的胜利,我大唐必须要有超凡的坚忍之志,等国力和军力准备到足以战胜对手之时,再思雪耻才行,如今冒然决战,那是拿大唐的天下做赌注,小弟以为万万不可,恐怕圣上的意思也是如此。”

    李承乾一惊,道:“承明!你的意思是说,我父皇也不想打这一仗!?”

    杜睿点头道:“正是,如果圣上执意要与突厥决战,还用的着廷议吗?圣上这样做,正是想要传达一个信号,一个不可战的信号!太子明日廷议之时,绝不可冒然言勇,只能劝圣上再忍让一时。”

    李承乾还是有些犹豫,道:“可是如果我那般说,那些想要一战的大臣肯定会反对我的!到时候,他们再言易储之事,岂不是就有了借口!”

    杜睿道:“太子!这正是太子为圣上分忧的好时机啊!担上小小的骂名,又如何?”

    李承乾闻言,醒悟道:“既然如此,我便做了,能为我父皇分忧,也是做儿子的本分,只是~~~~~唉!我终究是个无能的太子,便是和刘阿斗相比,也真是不遑多让了!”

    杜睿闻言,突然大声道:“太子绝不是阿斗,退一万步讲,就算您是阿斗,也强过那连生身父亲都敢弑杀的炀帝!德行是与生俱来的,才学却是可以后天陶冶的,太子还年轻,绝不可丧志,只要能延请天下名师,认真调教,太子一定能继承圣上的伟业,成为一世英主的。”

    李承乾苦笑一声,看着杜睿道:“遍延名师?我父皇给我找的师傅还少吗?可是在那些大臣们的眼中,我还是处处都比不上三弟,四弟!这东宫的位子赖着,也没什么意思!”

    杜睿道:“于宁志,李纲这些人都是大儒,能教的不过是些经史之学,眼下四海未靖,太子当学一些经世治用的本领才是。”

    李承乾闻言,突然眼前一亮,道:“经世治用的本领?承明,不如我去求父皇,让你来做我的太傅如何!”

    杜睿险些被李承乾的这句话给呛死,忙道:“殿下不可乱言,小弟年幼,不通世事,哪里能教得了太子殿下。”

    李承乾急道:“我说你能,你便能!”

    杜睿无奈,只好说道:“小弟还在为老父守孝,不如这样,太子殿下如果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可以来寻小弟,小弟能尽力之处,决不推辞!”

    李承乾刚才只是一时冲动,此时也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有些孟浪了,尴尬的一笑,说:“既然如此,也好!”

    杜睿稍稍的松了一口气,道:“殿下!明日廷议,对突厥再一次妥协是肯定的了,到时圣上肯定要寻一身份足够尊贵的人去出使突厥,太子殿下一定要将这个任务接下来!”

    李承乾闻言一惊,道:“什么?我去出使突厥,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当年我被送到罗艺军中为质,便险些饿死,万一到时突厥人将我扣下,那该如何是好!”

    杜睿笑道:“殿下不用担心,只要依着小弟所言,万保无恙。”

    #¥#¥#¥#¥#¥#¥#¥#¥#¥#¥#¥#¥#¥#¥#¥#¥#¥#¥#¥#¥#¥#¥#¥#¥#¥#¥#

    次日廷议之时,果然如杜睿想的一样,虽然满朝文武气势汹汹的要与突厥决一死战,但是因为李承乾站出来力排众议,力劝太宗忍让,再对突厥妥协一次,再加上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也站在李承乾这一边,太宗皇帝还是采纳了忍让一时的建议。

    一旁的蜀王李恪本来也是要劝太宗忍让的,但是没想到却让李承乾给抢了先,这让他的心里一阵愤愤不平。

    太宗则看着李承乾,心里一阵高兴,他早就得了密报,说太子昨夜又去了杜府,知道这个主意是杜睿出的,但是李承乾能虚心纳谏,接受正确的建议,太宗也十分满意。

    “既然如此,朕便再忍上一时,如今既要与突厥和谈,不知哪位爱卿愿往!”

    左仆射封德彝第一个便站了出来,道:“圣上!老臣愿往!”

    太宗皇帝见封德彝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样子,显然已经时日无多了,本来他对这个一心怀念着前朝的老臣十分不满,但是此刻见他自告奋勇,心里还是微微感动。

    “德彝年事高大,朕怎么忍心再让你劳苦奔波!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愿为国分忧了吗?”太宗说着目视李承乾。

    本来太宗对李承乾请命出使没抱多大期望,只是希望他能长进一点儿,但是却没想到李承乾居然真的站了出来,躬身道:“国家有难,儿臣身为太子,自当为国分忧,颉利的营盘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为了大唐的万世基业,儿臣也愿意去闯!”

    太宗一怔,久久地看着李承乾,没想到从这个孩子口中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突然站起身一步走上前,伸出双手扶起李承乾,一拳砸在他的肩窝上:“承乾,你做得对!做得好!这才像我李世民的儿子,像我李世民的儿子啊!”

    旁边的李恪见了,心中顿时一阵苦,他知道这一局又是李承乾赢了,他现在唯一能盼着的就是颉利能突然脑袋发昏,将李承乾杀了。

    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就连李恪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此刻他的心里突然燃烧起了一团火焰,对那张龙椅的渴望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过。

    李恪微不可查的表情变换,没能逃得过太宗的眼睛,心中既有愤怒,也有悲哀,难道上一代人的惨剧,当真要报应在他的儿子身上吗?

第三十二章 深入虎穴(本日第一更,求推荐!)

    李承乾主动请缨赴颉利处和谈,让此前那些一直觉得李承乾过于懦弱,不堪托付以一国重任的朝臣们不禁大为惊异,他们这些人不属于任何一个皇子的势力,一心只是效忠于太宗皇帝,如今看着储君成长起来,自然也是高兴。

    而隶属于太子集团的朝臣自然更是欣喜不已,太子长大了,有担当了,这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因为只有太子稳坐东宫的位子,他们将来的利益才不会受到损失。

    不同于太子集团的欢欣鼓舞,那些分属于蜀王李恪,魏王李泰势力的朝臣们,此时则是士气大跌,魏王李泰本就没有那个胆量深入虎穴,可是蜀王李恪就不同了,一直以来他就以英果而为太宗所喜,这次对于出使突厥也是事在必得,结果却不想被李承乾抢了先。

    散朝之后,李恪胸中满是不甘的回到了府上,身后跟着的是他蜀王集团的谋主岑文本。

    “他李承乾居然有胆量出使突厥,他能做什么,论文采,论武艺,他样样都不如本王,凭什么父皇就对他另眼相看,凭什么,就因为他是长子,就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后吗?本王究竟哪点比不上他,凭什么他就能忝位东宫,本王将来就只能做一个闲散宗室!”

    岑文本见李恪越说越离谱,简直都有些大逆不道了,忙道:“殿下禁言,这些话要是传到圣上的耳中,可就有些忤逆了,就算是被某个外人听到,殿下也要落下一个心怀怨望的罪名了。”

    李恪现在已经被气昏了头,大声道:“本王不怕!本王不怕!那李承乾是个什么货色,本王会不清楚,他那个懦弱的性子,会有胆量出使突厥,简直就是笑话,恐怕还没到得汗帐,他就要被吓得尿了裤子,本王倒是要看看,颉利会不会连汗帐都不让他进,就砍了他的脑袋!”

    岑文本心中也对李承乾的表现十分诧异,暗想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招,李承乾才有这般胆量,可究竟是谁,就不得而知了,长孙无忌会做,但是长孙皇后肯定不会答应,那究竟是谁呢?

    李恪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又去求助岑文本:“先生!你足智多谋,快提本王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李承乾永远的留在突厥!”

    岑文本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李恪居然会对李承乾动了杀心,不过这也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他的老师是封德彝,封德彝毕生所盼望看到的就是能让身有隋室血统的李恪登上皇位,而此时挡在李恪前面最大的障碍,无疑就是位居东宫的李承乾。

    思虑了片刻之后,岑文本一咬牙,道:“殿下如是想把太子留在突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恪闻言大喜,上前一步,攥着岑文本的手,喜道:“先生有何妙计,快快道来!”

    岑文本道:“殿下可知义城公主!?”(历史当中为义成公主,先后嫁给了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此处按照《贞观长歌》当中有改动,改为突利可汗的可敦)

    李恪神情一怔,他似乎已然猜到了岑文本要说什么。

    “义城公主和杨妃娘娘乃是姐妹,如今贵为突利的可敦,突利既是殿下的姨丈,只要殿下休书一封,言明其中的利害关系,突利也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如殿下忝位东宫,会有什么好处。”

    岑文本的话没说完,但是李恪却也依然明白了突利的言外之意,心头顿时一阵狂喜,但是狂喜过后,他又不禁犹豫起来,道:“此计虽好,然如若李承乾未死,而我与突利之间的事在被人抓住把柄的话,那可是万劫不复了!”

    岑文本见李恪犹豫,忙急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啊!”

    李恪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先生不要再说了,此计虽能除去李承乾,然太过凶险,先不论会不会有把柄落在我父皇的手中,如我大唐储君死在突厥人手中,势必会引起两方决战,而此时大唐军力还不足以战胜突厥铁骑,一旦贸然决战,损害的可是大唐的利益!”

    李恪虽然因为储位的诱惑,失去了些许冷静,但毕竟是个聪明人,心里也还装着大唐的社稷江山,更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要是为了一个储君的位子,致使大唐江山颓靡,那是万万不行的。

    岑文本见无法说服李恪,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不甘,但是见李恪主意已定,也无法在说什么,只能颓然告辞了。

    李恪这边正为李承乾在太宗与朝臣面前大出风头而愤恨不已,另一边,李承乾在散朝之后也心怀忐忑的到了杜睿的府上。

    “承明!这差事我已经讨下来了,只是此次出使突厥,我这心里~~~~~~”李承乾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担忧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杜睿见状,笑道:“殿下不必担忧,小弟料那颉利必不敢为难殿下!”

    李承乾闻言奇道:“突厥虎狼之辈,颉利更无信义,武德九年,我父皇与他渭桥之盟,如今尚不到四年,便劫掠我大唐边廷,此辈承明如何能确定他不会加害于我!?”

    杜睿道:“殿下有所不知!那颉利虽为突厥可汗,然突厥内部族甚众,其余人等,如突利,契苾何力,阿史那部未必便和颉利一条心,不过是惧其势大,为其所迫,不得不从,如突厥诸部当真一心,武德九年,这长安城恐怕已经被其攻破了,如今我大唐尚未做好北伐的万全准备,不易与之开战,突厥人亦不愿与我开展,颉利要保证他的霸主地位,其余逐部也想着保存自己的实力,而今已成死局,殿下只管放心去,万保无忧!”

    李承乾听杜睿虽然分析的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忧心不已,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明日我便要出使突厥,只是这一去,尚不知还有无机会和承明欢聚!”

    杜睿见状,道:“殿下放心,此去可带着小弟的家人同去,万事与他商议,必可保无恙!”

    杜睿说完,便吩咐去寻杜平原过来,杜平原虽年纪尚幼,但性子沉稳,出身卑微,却可托大事。

    杜平原到了之后,杜睿对他吩咐了几句,又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了几句,放入一个锦囊当中,交给了杜平原,嘱咐道:“待到了突厥大营之前,方可打开,依此计而行。”

    杜平原虽手无缚鸡之力,胆子却大,也有担当,对突厥凛然不惧,将锦囊收好了,躬身一礼:“小的遵命!”

    李承乾在旁看着,也不知道杜睿搞得什么鬼,但见神神秘秘的,却又不好询问,又寒暄了几句,便回宫了。

    次日,李承乾只带了杜平原,以及东宫宿卫首领恒连,并二百禁军,便朝着绥州方向出发了。一路无话,到得颉利大营前三十里处,早有突厥人在候着,为首的是颉利的铁杆支持者执失思力,武德九年,他曾出使大唐,却因言语不当,被太宗扣押过,因此对李家的人,从心里便愤恨不已。

    “呔!听着,来的可是李世民家的小儿!”

第三十三章 应对(第二更 求推荐!)

    执失思力颇具勇武,这一声喊的李承乾顿时大惊失色,要不是身边的恒连和杜平原拉着,恐怕这就要逃了。

    杜平原见李承乾面带惊惧,忙道:“殿下如今代表的是大唐,切不可失了大唐的脸面,突厥蛮夷之辈,殿下不必怕他,待看了我家少爷的妙计,再做计较。”

    李承乾这才想到出发前杜睿曾交给了杜平原一个锦囊,忙让他拿出来看,只是看过之后,李承乾原本就惊惧的脸色,变得更是惨白。

    粮三万,帛一万,如要,则再约盟好,如不要,请代我奉养绥州三万百姓,且不知尚需粮几何?

    李承乾看过之后,心中一阵发苦,道:“承明误我,这算是什么好计策,分明就是要激怒颉利!”

    一旁的杜平原也看了,心中揣摩着杜睿的用意,突然喜道:“殿下!我家少爷这是要助殿下立一大功啊!”

    李承乾闻言道:“这是何意!?如今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如何还能立一大功!”

    杜平原分析道:“我家少爷的意思就是逼着颉利放人,如今突厥缺粮方才南下劫掠,要是将着三万绥州百姓一并带回草原,如杀之,则更加激起我大唐子民对突厥人的愤恨,如养为奴仆,则需供应吃食,突厥人自家衣食尚不得周全,如何再养这三万绥州百姓,颉利也是个聪明人,定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自然也就会放人!”

    李承乾闻言大喜,道:“颉利要的是三十万粮草,十万财帛,如果能用三万粮草和一万财帛就将三万绥州百姓赎回去,自然是大功一件,只是万一颉利狼子野心,将三万绥州百姓杀了,那岂不是要成了千古罪人,承明此计虽好,只怕难免有个万一!”

    杜平原闻言,心中只是感叹李承乾宅心仁厚,道:“殿下大可放心,我家少爷一向算无遗算,此计必成!”

    李承乾见已然到了颉利的营前,此时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选择相信杜睿的计划,除此之外也无良方。

    那执失思力见李承乾裹足不前,怒道:“李家小儿,都到了我大汗的帐前,为何还不来拜见!?”

    恒连和杜平原分别对李承乾使了个眼色,此时李承乾自知骑虎难下,却也不想堕了天家的颜面,深吸了口气,昂首催马向前,到得执失思力近前,道:“颉利可汗何在,速速带路!”

    执失思力见状,心中也是暗道:果然是李世民的骨血,这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气。

    他却不知,如今李承乾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事情已然如此,再想什么都是多余,与其战战兢兢,还不如放开手脚赌上一把。

    李承乾带着恒连随执失思力进了颉利的大帐,正面汗位上正端坐着一个狼目鹰鼻的虬髯大汗,正是颉利可汗,两旁分别坐着突利,契必合力等诸部首领。

    李承乾现在也是豁出去了,对着颉利微微一拱手,傲然道:“大唐太子李承乾见过颉利可汗!”

    施罗叠见状大怒:“你这黄毛小子,见我父汗,因何不跪?!”

    李承乾心中虽惊,却牢记着杜睿的叮嘱,傲然驳道:“大国之臣不拜小邦之主!孤乃大唐太子,一国储君,岂是说跪就能跪的!”

    施罗叠还要在说什么,却被颉利制止了,道:“你就是李世民的太子?”

    李承乾道:“正是!”

    颉利点点头,目光阴狠的盯着李承乾道:“我信中要的东西,你都带来了吗?”

    李承乾记着杜睿锦囊当中的计策,道:“全都带来了,如今皆在延州,只待可汗将我三万绥州百姓放还,粮帛自然奉上!”

    颉利可汗没想到李世民居然都没讨价还价,尽数答应了,心中不禁大为疑惑,他本来只是想着狮子大开口,让李世民讨价还价,然后就可以以此为借口,逼着其他部族和他一起南下牧马。

    太宗确实没有全都答应,这次派李承乾过来,也是倾尽府库,才凑齐了二十万担粮草,和八万财帛。

    “我要的可是三十万担粮草,和十万财帛,你全都带来了!?”

    李承乾心里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是一想到杜睿所说的大唐尊严,不禁豪气顿生,道:“可汗索要太多,我大唐便是倾尽府库也无法满足,我父皇与群臣商议之后,也只能从内府之中拨粮食三万担,财帛一万担。”

    颉利闻言怒气,道:“我要的可是三十万担粮草,和十万财帛,李世民却只愿给粮食三万担,财帛一万担,难道他就不要他绥州城中的三万百姓了吗?”

    执失思力也怒道:“李世民那我们突厥的勇士当叫花子打发吗?既然李世民吝惜财务,可汗!不如现在就发兵南下,直取长安,我们要的粮食财帛,李世民不给,我们便自己去取。”

    李承乾见状,虽然心中惊惧,但是话锋却也不弱:“可汗索要太多,如给了,便是亡国,如不给,尚有一战之力,突厥有铁骑勇士,我大唐未免就没有敢死之人!孤临行之时,我父皇也交代过了,可汗如果嫌少,那三万绥州百姓便请可汗代为恩养吧!只是不知这其中所需粮草几何?可汗可要想清楚了!”

    颉利闻言,反倒是犹豫了起来,他这个人虽也称得上是一时俊杰,然好谋无断,又生性多疑,此时见李承乾煌煌一副大丈夫模样,心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既然如此,请大唐太子先去歇息,本汗与诸位不足首领商议一番!”

    李承乾暗中擦了一把冷汗,对着颉利一拱手,便出去了,只留下颉利君臣。

    “你们说说此时应该如何应对?”

    突利心中一向不服颉利,打仗也不肯尽心,只是想着要保存实力,此时也闭口不言,生怕做了出头鸟。其余如契必合利等人,此时也是只道,一切全凭颉利做主。

    颉利见状,心中顿时一阵悲苦,如果此时的突厥能做到上下一心的话,颉利未必就不能像之后的契丹,女真,蒙古人那样南下牧马,占据中原的花花世界,锦绣江山,只可惜如今突厥虽然在他的强大武力压迫之下,暂时聚集到了一起,但是却也各有心思。

    想到此时,颉利也只好说:“看起来李世民这次是真的要强硬一把了,如今李世民已经做好了准备,又值雨季,泾渭水位高涨,此时进军,于我不利,只好答应李世民了!”

    执失思力闻言,大惊道:“可汗的意思是要放了那三万俘虏,还给李世民,可汗!万万不可,那李世民如此羞辱我等,依末将看,不如将那三万人尽数杀了,再那个什么狗屁太子也砍了脑袋,就算是如今不能和大唐为敌,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李世民那个小儿!”

    颉利看了眼自己帐下最为忠勇的执失思力一眼,叹道:“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每次南下遇到的抵抗都分外激烈,难道那些南人当真就是杀不怕的吗?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不是南人杀不怕,而是我们的弯刀让他们记住了切齿的仇恨,知道即便是投降了也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看来我们对待南人的方式也要变一变了,要不然的话,我们未来每次遇到的抵抗都会比上一次更加猛烈,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吧!该死的李世民,你难道真的是我命中的克星吗?为何你生个儿子都这般厉害!”

    李承乾带着恒连和杜平原到了一顶帐篷内,此时离了颉利的大帐,李承乾才感觉到一阵后怕,要是方才颉利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话,他这条小命今天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杜平原详细的询问了一下,见李承乾所说,所做全都照着杜睿教的一般无二,也是放心不少,对着李承乾笑道:“殿下!这便收拾一下吧!等上片刻我们就该回延州了!”

    李承乾闻言一愣,道:“颉利那边尚没有回音,你如何说我们这便可以走了?”

    杜平原道:“皆是我家少爷说的,他算准了颉利一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所以小人才说,今日便能走了!”

    李承乾不信,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我家可汗请唐使汗帐叙话!”

    李承乾一惊,不禁看向了杜平原,却见杜平原还是一脸的笑意。

第三十四章 全功(第三更 求推荐,求收藏!)

    承庆殿内,太宗正看着从延州发来的奏报,下面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和李恪,李泰两个皇子整伸着脑袋不住的朝太宗的脸上张望,只见太宗先是一惊,接着又面露喜意,随后竟然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太宗连道了三个好字,“承乾长大了,总算能为国分忧了,这件差事做得好,做得好!”

    众人不解其意,太宗见了,便将手中的奏报递了下去,众人纷纷传阅起来,此刻太宗的脸上满是一个父亲为儿子的骄傲,笑道:“朕原本倾尽府库,凑足了二十万担粮草,八万担财帛,去赎回绥州的三万百姓,却不想承乾居然只用了三万担粮草,和一万担财帛就将颉利买的退兵了,这件事做得好,做得好!”

    长孙无忌此时也看了奏报,心中也是狂喜,一直以来他都是坚定的太子党,只不过李承乾虽然聪慧,但性子过于懦弱,而蜀王一党,魏王一党的势力又着实不小,咄咄逼人,他总想着能让李承乾去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好改变一下太宗对李承乾的印象,此次李承乾主动请缨要出使突厥,他虽然欣慰,但是却也为李承乾的安危担忧,只想着李承乾能平安回来便好,却万万没想到李承乾居然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

    “恭喜圣上,国有如此储君,则我大唐万年无忧矣!”

    太宗此时也是心怀感叹,那个做父亲的全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最出色的,当初他虽然将李承乾立为太子,但是李承乾实在是过于平庸,如果不是李承乾的孝心,恐怕太子之位已然动摇了,却不曾想李承乾此次居然能竞全功,这让太宗在惊讶之余,也不禁大为感慨。

    “辅机!这还要多靠你平日里的教诲啊!”

    长孙无忌泣拜道:“臣不敢鞠躬,太子原本就是极好的,只是没有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这次陛下能给太子一个机会建功立业,老臣代太子谢过陛下了!”

    岑文本在一旁,看着那君臣二人演戏,不禁目视蜀王,此刻李恪如果不表个态的话,恐怕在太宗皇帝的心中印象又要大大下降了,但是李恪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是仰头望天。

    岑文本心中一叹,只得无奈的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太子殿下为国建功,臣请陛下当厚赏。”

    李世民闻言一愣,对于朝臣的动向,他是一清二楚的,他知道这个岑文本乃是蜀王李恪的谋主,如今居然来替李承乾讨赏,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哦!文本!那你说朕应当如何赏赐太子呢!?”

    岑文本道:“太子殿下如今的封邑不过千户,如今立下此等大功,臣请陛下再加封千户,以彰太子殿下之功。”

    太宗闻言不禁一阵犹豫,思虑了片刻道:“不如先加封五百户如何!”

    长孙无忌刚要说话,就被岑文本抢了先,道:“陛下!太子为国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难道陛下还吝惜五百户的封赏吗?”

    太宗闻言,却也真的无话可说,道:“既然如此,便依爱卿就是!文本!你的笔头好,速去拟诏,太子李承乾于国有大功,加封太子封邑千户!”

    “吾皇圣明!”

    散朝之后,蜀王府内,李恪正对着岑文本大发脾气:“先生难道这便要离我而去了吗?现在就迫不及待的为新主子邀功请赏。”

    岑文本听着李恪的指责,面色却丝毫不变道:“殿下,错怪微臣了!”

    李恪怒道:“错怪你了,那你为李承乾讨赏究竟是何道理,这下东宫的人恐怕就更得意了!”

    岑文本道:“臣为太子讨赏的用意,瞒不过满朝文武,也瞒不过当今圣上,却偏偏瞒过了殿下。”

    李恪一愣,道:“这话怎么讲!?”

    岑文本道:“俗话说否极泰来,臣这样做的用意是为了把太子放在炉火上烤,太子殿下私自改变了圣意,虽是好事,却也难免招来圣上的猜忌,如今更是加得千户封邑,必然骄傲自满,殿下试想,圣上会容得下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吗?必然会对太子有所猜忌,到时圣上与东宫的嫌隙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李恪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忙不迭的和岑文本赔礼道歉。

    太宗这边封赏的诏书已经昭告了天下,杜睿也已经知道了,从前来学曲的安康公主那里得知,李承乾的赏赐居然是岑文本代为讨下来的,顿时就明白了岑文本的用意。

    “此人其心不善啊!”

    安康闻言,诧异道:“现在满朝文武都说太子哥哥应该得到这样的封赏,你为何说岑大人其心不善,我看你才是其心不善哩!”

    杜睿闻言,笑着将岑文本的计策说了出来,安康闻言顿时大惊:“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哥哥平日里与我最是亲善,不成!我要回宫去禀告父皇才是!”

    杜睿忙道:“公主殿下不必去了,在下能猜想得到,圣上英明,如何不知道岑文本的用意,只是想要看看太子如何反应罢了!那岑文本虽然精于算计,但是对圣上还是不大了解,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有出息,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是要注定成为自己继承人的,要是其余诸王,还则罢了,圣上为了太子难免将来会寻机打压一番,但是用这般伎俩对付太子,岑大人却是身在局中,两叶障目了,如今只怕圣上的心里对这位岑大人和蜀王殿下也有了芥蒂了。”

    安康闻言,尚自不放心,道:“这也不成,万一太子哥哥没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可就麻烦了!”

    “不妨事!”杜睿想着便将杜平生叫了进来,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他,道,“你速速去迎太子殿下,将此信交与太子,万万不可失了。”

    杜平生虽然顽皮,却也知道这信的干系重大,点头应诺而去。

    此时太宗的封赏诏书已然到了李承乾的手上,李承乾接诏自然是欢欣鼓舞,他喜的不是那千户的封邑,而是太宗的肯定,对任何一个为人子的人来说,再也没有父母一句肯定的话更为重要的了。

    临近上县的时候,杜平生总算是迎了上来,杜平原见自家的兄弟来了,忙迎上前,问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杜平原这几日连夜赶路,生怕耽误了杜睿的大事,此时见了自家兄长,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忙道:“奉少爷之名,特将书信转于太子殿下!”

    杜平生闻言,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耽搁,忙带着杜平原去见了李承乾,将书信封赏,李承乾看过之后,脸上顿时浮现起疑惑的神情,但很快就明白了,长叹一声:“承明如此待孤,尽心辅佐,他日必当厚报!”

第三十五章 再添事端

    明德门外,户部尚书房玄龄奉了太宗之命正率领着朝中文武百官迎候,此次李承乾出使突厥,立下了这般大的功劳,房玄龄也是刮目相看。

    在房玄龄之后,朝中的一些重臣,以及几个年长的皇子也都在翘首企盼,只是这些人当中的心思也是各有迥异。

    “不过是拿钱买退了突厥人,也用的着这般兴师动众!”魏王李泰首先就有些不耐烦了,他本身就肥胖,现在天气闷热,已经汗水涔涔了。

    岑文本听见了,忙道:“魏王殿下噤声,此次太子出使突厥,确实于国有大功,魏王殿下如此说,却是有些偏颇了。”

    魏王李泰知道岑文本是李恪的人,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也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对李承乾能如此得太宗的嘉赏,大是不服。

    李泰从小就自视甚高,再加上聪敏好学,于诗书经文处大有所成,便是太宗对他也是宠爱有加,年纪尚幼,太宗便准许他开府招揽学士,如此特殊的待遇,自然让小小年纪的李泰,心中多了些非分之想。

    “来了!来了!”

    突然一个官员大喊了起来,远处一阵烟尘扬起,紧接着一对骑兵便出现在了众人的实现之内。

    李承乾纵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恒连和杜平原兄弟,以及二百东宫宿卫。

    “殿下!圣上派人来迎接您了!”恒连看得准,离得老远便看到了前来迎接的官员队伍,他是东宫的老人了,如今李承乾立此大功,他也是与有荣焉。

    李承乾闻言,心里也是振奋,此前他一直被人看成是个碌碌无为之人,便是继承了皇统,也不过是个庸懦的守成之君,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此时也是豪气顿生。

    “这下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话讲!”李承乾小声说了一句,纵马向前,一直行到房玄龄面前才翻身下马,对着房玄龄拱手道,“怎敢劳烦房相大驾!”

    房玄龄在朝中并不隶属任何派系,他忠于的只是太宗一个人,不过李承乾贵为一国储君,他的心里自然对李承乾也多了几分期待,此前李承乾的性子,让他颇为不喜,但为了大唐稳定,也坚决不同意其他那些人要易储的想法,如今李承乾自动请缨,又立下了这样大的功劳,房玄龄的心里也是欢喜。

    “太子殿下深入虎穴,为国立此大功,于国于民深有益处,老臣不过是出城迎接殿下归来,和殿下相比,又有什么辛苦可言。”

    君臣二人寒暄了几句,其余大臣方才上前,李恪和李泰几个皇子纵然是再怎么不情愿,此时面子上也要做的分明,纷纷上前和李承乾做贺。

    承庆殿内,太宗正与长孙无忌议事,此次虽然李承乾不辱使命,说得突厥退兵,然绥州之战,还是暴露了大唐军力上的不足,和突厥铁骑相比,大唐的军力还是弱了些,如果想要北伐雪耻,仅仅依靠现在军队的战力,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圣上!太子殿下回来了!”马宣良入殿禀报道,“如今正在殿外候旨!”

    太宗闻言,紧皱的眉头也是一松,喜道:“太子回来了!快让他进来!”

    一旁的长孙无忌也是一脸的喜意,此次李承乾出使大获成功,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时间不长,李承乾便走了进来,到得太宗面前屈膝下拜道:“儿臣参见父皇!”

    太宗笑道:“乾儿!快快平身!”

    李承乾起身,又对着一旁的长孙无忌拱手行礼:“拜见舅父!”

    长孙无忌连忙起身受了半礼,对于这个最早的从龙之臣,长孙皇后的嫡亲哥哥,太宗一向优容,曾亲自下旨,凡是皇子,遇到长孙无忌,必须躬身行礼,以示荣宠。

    太宗此时腿上有疾,又值阴雨天气,时时发痛,但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有出息,心中也甚是安慰,笑道:“乾儿此次出使突厥,不辱使命,朕心甚慰。”

    李承乾忙道:“皆是父皇天威所致,儿臣不敢居功,父皇所赐,儿臣不敢领受,请父皇收回成命。”

    太宗闻言,心中甚是宽慰,道:“有功便是有功,既然有功,就该有所赏赐,那一千户的封邑,你就不要推辞了!”

    太宗虽然笑着,但李承乾分明能看得出太宗因病致使面容有些憔悴,不禁眼圈泛红,道:“父皇!如今我大唐人人为了北伐都在节衣缩食,便是父皇的膳食也是一减再减,城外皇庄的产出,父皇也都贴补了军用,儿臣身为太子,更应该以身作则,事事向父皇学习,那一千户的封邑,儿臣不要,只求父皇善保龙体!”

    太宗闻言,心中也是感动,一个做父亲的,最看重的除了儿子们的成就,便是儿子们的孝心了,道:“乾儿!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今你立此大功,如若不封赏的话,何以服众。”

    李承乾道:“既然父皇一定要赏,那么便请答应儿臣一件事,就当作赏赐了!”

    太宗问道:“乾儿有何所请!”

    李承乾道:“父皇!这承庆殿地势塌陷,年久失修,实在不堪居住,儿臣请求父皇,便将那翠微宫修葺一下吧!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太宗闻言,也是眼圈泛红,李承乾有此孝心,让他大为感动,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乾儿孝心可嘉,然如今这大唐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正说着,太宗腿上突然又是一阵刺痛,额上冒着汗珠,一只手在轻轻地按摩膝盖,从牙缝中传出咝咝的吸气声,表情十分痛苦。

    李承乾见了,顿时面露焦急之色,宦官王德端着一只炭火烧得正旺的火箱,躬身来到御榻前,口中说道:“皇上,老奴把火给您端来了。”

    太宗伸腿要烤,李承乾见了,连忙忙上前,俯身抱起火箱凑上前去,慢慢地替太宗灼烤患处。天本来就有些闷热,怀里又抱着个火箱,李承乾的汗水一滴一滴落下,太宗看着儿子,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怜爱地说道:“乾儿,放下吧,朕好受多了。你此次也辛苦了,别累着了,唉!朕这条老寒腿啊,真是耽误事。”

    李承乾闻言,放下火箱,浑身已经湿透,道:“父皇!儿臣不累!”

    这时天空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太宗看了一眼窗外,想站起身来,腿一动痛得一皱眉头,身子又歪倒在床榻上。

    李承乾见状一揖跪倒,眼泪汪汪地道:“父皇,你这可是为了打下大唐江山落下的病根呀,瞧着您的腿疼成这个样子,儿臣这心里更疼呀!您也是大国之君,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骨?这旧宫住过几代人,地基下陷,潮气日重,常人待在里面都觉得骨寒,更何况父皇您呢?臣恳请父皇降旨重修翠微宫!”

    太宗叹了口气,轻抚着李承乾的后背,道:“唉,中原初定,百废待兴,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哪里拿得出钱来修建宫殿啊!”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李承乾,也跪下来道:“皇上的康泰牵系着大唐万千臣民的福祉,这笔钱是万万不能省的!就算是国库里的钱不够,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砸锅卖铁,你一块砖、我一片瓦的凑,也不能让皇上再遭这个罪了!”

    太宗正欲搭话,房玄龄走了进来,边走边着急地说:“皇上,出大事了,刚接到急报,河水暴涨,龙首渠被冲毁,漕运阻断了。”

    太宗脸色一变,这可是件大事,漕运一阻断,南北间只剩潼关陆路连接,运力有限,泾州、并州边兵的粮草供应就要受到限制了,思虑了片刻道:“你们还要让朕重修翠微宫呢,到处都在伸手要钱,几十万边兵等着吃饭,就是修好了,朕在里面睡得着吗?唉!这粮饷可是天大的事儿呀,转运一节牵涉的面甚宽,六部均有干系在里头,谁出面都不好调停,朕看,就让太子再辛苦一下,乾儿!你是一国储君,此时也该加些担子了,你便挑头把这差使管起来,一面抢修漕运,一面调理潼关官道吧!边兵们的粮草一粒也不能少啊!”

    李承乾一拱手应道:“儿臣遵旨。”

第三十五章 离乱人,富贵狗(本日五更)

    雨下了整整三天,越下越大,街上到处积水横流。

    杜府地基颇高,倒也不受什么影响,只是街上积水甚多,想出去却也不行了,这些天杜睿也只能待在家中,教杜云莲几个妹妹读书识字,虽说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杜睿也不想让自己的几个妹妹日后成了睁眼瞎,所以在教杜平原的同时,也把几个妹妹叫了过来,一同教导。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杜睿的书房内,正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为了给几个妹妹启蒙,杜睿还把《三字经》给编了出来,不过其中一些不合时宜的句子,全都被他给删掉了。

    杜睿前世在习古文的时候,他父亲也是用《三字经》给他开的蒙,和晦涩难懂的《千字文》相比,《三字经》显然更合杜睿的胃口。

    《三字经》相传是明代大儒黄传所著,是中华民族珍贵的文化遗产,整篇文短小精悍、琅琅上口,千百年来,家喻户晓。其内容涵盖了历史、天文、地理、道德以及一些民间传说,所谓“熟读《三字经》,可知千古事”。基于历史原因,《三字经》难免含有一些精神糟粕、艺术瑕疵,但其独特的思想价值和文化魅力仍然为世人所公认,被历代中国人奉为经典并不断流传。

    “这几句话,说的便是,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后天的学习环境不一样,性情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为了使人不变坏,最重要的方法就是要专心一致地去教育孩子。”

    杜云莲仰着头问道:“三哥!那我和姐姐们的性情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杜睿闻言,笑道:“自是好的!”

    杜云莲又问:“那为何昨日马姨娘还要责罚三姐,还说女孩子家,一举一动都要注意,不可疯疯癫癫的惹人笑,既然我和姐姐们的性情都是好的,那为什么还要改!”

    杜睿闻言,也是一阵无语,对于马姨娘教女,杜睿也知道,说得那些话,杜睿却不敢苟同,在他看来,既然是小孩子,就应当像个小孩子样,顽皮一些倒也没什么,本来杜云芙等几女的性子也是安静老实的过分,但是自从搬到杜府,在杜云莲的影响下,性情也有些变化,从小就被教导女子贵以静的马姨娘自然接受不了。

    “关于这个,我回头会和马姨娘她们说的,芙儿,你娘说得虽然有理,但是你们如今年纪又小,倒也不必十分在意,想玩便尽情的玩,就是了!”

    杜云芙昨日被母亲教训过了,本来还在沮丧,深怕以后不能玩耍,只能跟着母亲在房中学女红,读《女戒》,此时听杜睿都这样说,心里自是高兴,喜道:“三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杜睿笑道:“自然是真的!”

    正在此时杜贵到了门前,隔着门道:“少爷!方才太子殿下遣人过来,让您到街市上去瞧瞧!”

    杜睿闻言有些不解,往常都是李承乾亲自到他府上来,怎么今日居然让他到街市上去,又不说清楚,只是让他瞧瞧。

    “那好!也几日没有出府了,便去瞧瞧!”

    说完,对书房中几人道:“平原!方才你不懂的地方,按照我说的,你再好好想想,芙儿!你带着妹妹们回房去吧!记得将我今日教的这几句,写上几遍,明日再把从中悟出的道理,说给我听!”

    叮嘱完,杜睿便带上杜贵出府去了。

    此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升起来,阳光洒满长安街道,临街的店铺纷纷开张,街上开始陆续出现了行人,杜睿带着杜贵走过街道,路边一片嘈杂的人声吸引了他们,二人停下脚步,只见街边的一家粮栈前围满了愤怒的民众。

    有人在喊:“我出二百钱一石,有好米卖吗?”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答道:“您出多少钱一石都没有!”

    百姓们急了,有人嚷着:“你们为什么不卖粮食?我们要到官府去告你们!”

    掌柜的一脸不屑的说:“谁说我们不卖,这边不有的是吗,价又便宜,要多少给多少。”

    一个老者抓过一把米道:“这粮食浸过水了,人如何吃得!”

    掌柜一指天空说道:“老天爷又没长眼睛,这么大一场雨,哪家铺子的粮食没浸水呀!”

    看着这个场面,杜睿不由一皱眉头,他没想到此时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奸商,如此看来日后的假奶粉,毒大米倒也没什么奇特的,想着转过脸对杜贵道:“如今长安城,米价已然到了两百钱一石了吗?”

    杜贵回道:“哪里要得那般贵,不过是些黑心的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米价罢了!咱们府上有存粮,倒也不用担心这些!”

    自打凭借着醉长安赚了第一桶金之后,杜睿的家境一下子便好了起来,手里有了闲钱,杜睿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将左右两座临近的宅院,以府后的那片空地买了下来,打通了院墙,然后便是大肆收购粮食,他虽然是来自后世,不过倒也没神通无限到算准了,近期龙首渠会出事,囤积粮食,不过是隐约记得历史上贞观年间,关中地区曾出现过一次大的粮荒,再加上秉承了“手里有粮心不慌”这条千年古训,提前做好准备罢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李承乾也到了,他身后照例跟着东宫侍卫首领恒连,看到杜睿,李承乾忙走了过来。

    “承明!又要惊扰你。我最近也是忙坏了,都没抽出时间到府上拜谢,上次突厥的事,真的要谢谢贤弟了!”

    杜睿笑道:“不妨事!反正左近闲来无事,出来看看也好!”

    却是没把李承乾出使突厥的事放在心上。

    李承乾也注意到了那家粮栈门前的争吵,顿时一皱眉,回头对恒连道:“去把江白叫到这儿来!让他看看长安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工期延迟下去行吗?”

    原来,皇帝把钱粮周转的担子都撂到了东宫,而李承乾又将修通被大水冲断的龙首渠这件最难的差使交给了工部侍郎江白,除了从左屯卫军抽了一千兵丁外,他还专门请旨给江白征集了三千劳役,让他尽快施工。但是,施工的进度却不能让人满意,眼看着长安粮价一天比一天高,百姓的怨言一天比一天大,李承乾真有些坐不住了,这才将杜睿喊过来,想要让杜睿给那个主意。

    时间不长,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便跟着恒连到了,李承乾火烧火燎地对他说道:“江大人,你都看见了,疏通漕运的事儿再也拖不得了,你必须在七天内把渠给我修通了。”

    江白闻言,顿时露出一脸难色:“七天时间真的太难了,干起来才知道口子比原来算的还要宽很多!”

    李承乾一惊,忙问道:“宽了多少?”

    江白答道:“宽了十来丈。”

    李承乾脸一变,他真的没有想到居然宽了这么多,这意味着工期还要延长,那太仓的存粮是不是能撑到这一天呢。想到这里,他有些心慌起来。

    正在此时,杜睿却被街边的一个乞婆给吸引了,那乞婆年纪越三十岁上下,衣衫褴褛,鬓发蓬松,身后还带着四个女孩儿,每个女孩儿的领口处都插着一根草标。

    也有几个行人被她们吸引了,走过来,看了几眼,丢下几个大钱,摇摇头便走了。

    杜贵突然道:“少爷!那是在卖孩子的,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前段时间从绥州逃过来的。”

    绥州!

    杜睿闻言,不禁长叹一声:“离乱人,不如富贵狗啊!”

    李承乾道:“这些时日,长安不时有从绥州逃过来的难民,绥州被俘的三万百姓,虽说是被赎买回来了,但是一应安置,朝廷也是有心无力,如今泾渭河水暴涨,从关中调粮就更不方便了,边军的军粮尚且供应不上,更不要说是赈济百姓了,我父皇这几日也是长吁短叹的,好些日子都吃不下饭了。”

    杜睿想着,便走到了那个乞婆的跟前,还没等杜睿开口,那乞婆便不住叩首道:“这位公子,发发善心,请将民妇这四个女儿买了去吧!再生之恩,民妇来世便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公子的恩情!”

    杜睿看着,也是心中不忍,道:“这四个女孩儿都是你亲生的,你如何忍心将她们卖了!?”

    乞婆泣道:“民妇如何舍得,只是民妇实在是无力抚养,与其让女儿跟着民妇饿死,不如给她们寻上一条活路,公子便发发善心,只当买个小猫小狗,民妇感激不尽!”

    “娘!娘!”一个稍大一些的女儿闻言,扑到乞婆的身上泣道,“女儿不要和您分开,不要和您分开!”

    杜睿见状,心中也是一阵悲苦,道:“这位夫人,如若不嫌弃的话,你们母女便到我府上去吧,我家虽然不是巨富,却也不会少了吃穿。”

    乞婆一愣,原本她只想着将几个女儿都安排妥当了,便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却没想到杜睿居然要连她一起收留,顿时仆倒在地,大哭道:“小公子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杜睿也不嫌脏,身后将这母女四人扶起,回头对杜贵道:“杜贵!你带着她们回府,好生安置!”

    杜贵知道自家的少爷一向说一不二,也不敢多说,更何况以如今杜府的实力,要收养这母女五人也算不得什么难事,闻言,便带着那母女五人去了。

    杜睿等处理了这件事,方才回转到李承乾跟前,道:“让兄长久等了!”

    李承乾也是叹息一声,笑道:“贤弟果然善心。只是如今这长安城中,粮价飞涨,百姓已然苦不堪言,却不知贤弟可有法解救。”

    杜睿闻言,也是一阵头大,道:“殿下还是先去太仓看看,了解一下如今太仓中的粮食到底还能支应几日吧!”

第三十七章 杜府四春(本日一更)

    管着太仓的司仓郎中胡成是李承乾乳母遂安夫人的儿子,一向和东宫走得很近,见太子大驾光临,帽子都顾不得戴就迎了出来,各种礼数行个没完没了。

    李承乾见状,顿时一脸的不耐烦,让胡成领着他先去粮仓,他现在心中最急的便是太仓中的粮食还有几何,好在此前出使突厥,得了杜睿的计策,剩下了二十几万石的粮食,要不然的话,恐怕此时太仓中的粮食早就见底了。

    胡成陪着他们在太仓里走了一圈,偌大的粮仓,此时却只剩下五万石粮食了。李承乾急眼了,他对江白训斥道:“江白,这里的情形你都看到了,长安城中的百姓家中几乎断粮,绥州、并州还有那么多边兵都要吃饭,边关诸镇天天派人到朝廷来催粮,如果你在七天内不修通,这太仓就空了,到了那个时候,起怨言的就不光是长安的百姓,而是各营中的大将了!你这个工部侍郎的脸上就好看吗?”

    江白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心中自是叫苦不迭,道:“殿下,不瞒您说,不是微臣不尽力,如今工地上都累死好几个人了,可这么大一个口子,增加再多的人也无法在七天内修通啊!”

    李承乾气得直跺脚,正要开口训斥他,一眼落在江白的脚上,那脚上的靴子已经破了一个洞,露出脚趾来,到嘴边的话不由又收了回来,他满脸焦虑,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着:“这下可完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这时一旁的胡成见李承乾乱了分寸,突然开口道:“殿下,您别急,请殿下跟我来!”

    接着胡成带着李承乾等人上了马,走出二十几里地,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的仓场前。

    李承乾诧异道:“这是哪儿?”

    胡成答道:“南仓。”

    李承乾有些诧异:“这南仓里屯着的不是马料吗?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胡成说道:“殿下进去瞧瞧就明白了。”

    说完打马上前,让守仓士兵开门,守仓士兵推开沉重的木门,一干人进了仓场,胡成领着李承乾走进一只巨大的仓廪,里头堆满鼓鼓囊囊的粮袋,一直码到屋顶。

    李承乾更觉奇怪,问胡成:“这是什么?”

    胡成答道:“是皇上的压仓粮,为了北伐,皇上从贞观元年起就暗中从各处省下粮来往南仓里囤,两年间共攒下四十万石粮食,不过为了防止颉利察觉,事情做得十分机密,除了几个重臣,谁都不知道。万一龙首渠修通前太仓的存粮耗尽,殿下就只管从里头先拨一些过去发往各边镇应急。”

    李承乾看看粮食说道:“这粮食是父皇等着用作北伐的,怎么能动?”

    胡成说:“殿下,这事儿皇上此前已经私下交代过臣了,到时候一切都照太子的意思办,回头等漕运通了,补上就是。”

    李承乾一脸吃惊:“竟还有这事儿?”

    他心里生出些感动来,没想到父亲对自己竟然如此疼爱,他的眼前浮现出太宗在潮湿的承庆殿咬牙承受病痛煎熬的情状,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承乾一哭,恒连,江白和胡成都慌了,忙问缘故。

    李承乾一边抹着泪,一边说起太宗被风湿病折磨的情况,又说起父亲病成这样还要为自己操心,自己没有本事按时修好龙首渠,实在是不孝。李承乾的话让恒连等人都有些感动,杜睿也是一阵黯然,可别人一劝,李承乾坐在粮垛上哭得更狠了。

    江白突然上前,对李承乾说道:“殿下,臣倒有个主意,可以让太子殿下好好报答一番皇上这份慈爱之心。”

    李承乾止住了哭泣,问他有何良策。

    江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眼下长安的米价奇高,如果把这南仓的粮食拿出来先卖了,等漕运修通后,再花较低的价格收四十万石粮食回来,就可以赚上很大一笔差价,这些钱足够给皇帝重修翠微宫了。而且还可以让眼下那些买不到粮食的人有饭吃,长安城里百姓对朝廷的怨言自然就会少多了。”

    李承乾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刚要应承,却被杜睿给打断了:“殿下不可!”

    李承乾一愣,道:“承明,你~~~~~~~”

    杜睿也顾不得礼仪什么的,大声道:“此处的粮食,殿下可以用来支应各地的军粮,可以用来赈济百姓,却万万不能拿出去贩卖,一旦龙首渠未能及时修复,漕运不通的话,各地的军粮可就全都指望着这南仓的粮食了,殿下拿出去贩卖,万一各地军粮支应不上,闹起哗变来,殿下如何向圣上交代,这等乱国的主意,万不能听!”

    江白被杜睿责难,心中顿时一阵气恼,道:“你是何人,一介白身,也敢妄议国事,真真荒唐,殿下!龙首渠,臣便是不眠不休,也要在十天之内抢修完工,绝对不会耽搁了殿下的大事。”

    李承乾此时已经完全被太宗伏案在潮湿的承庆殿内,忍受病痛折磨的情形占据了头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是问道:“江大人!龙首渠十日内真的能抢修完!”

    江白笃定道:“能!”

    李承乾闻言大喜,道:“既如此,便依着江大人的意思去办吧!”

    杜睿闻言,心中大急,还要再劝,却被李承乾止住了:“承明,我知道你是好心,怕事情除了乱子,只是~~~~~~唉~~~~~~这件事承明你就不要再说了!”

    胡成本来还有些担心,不敢照办,李承乾却下了死命令,并且保证若有闪失自己一人担待。此时的他圣眷方隆,如日中天,这件事又是去拍皇上的马屁,做成了当然能沾不少光,胡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杜睿见木已成舟,却也无法再劝,只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了。

    到了府上,杜睿将老管家杜仲叫了过来,问道:“仲叔!咱们府上的存粮总共有多少!?”

    杜仲回道:“前些日子按少爷的吩咐,四处购粮,倒也存了不少,想来也有七八万石吧!”

    杜睿闻言,不禁连连摇头道:“不够!不够!区区七八万石,如何能够!”

    杜仲道:“少爷这是急需粮食吗?其实还有几批粮食在外面,只是漕运不同,一时无法运到长安罢了!”

    杜睿闻言一惊,喜道:“哦!那有多少?”

    杜仲道:“也有个二十多万石,前些日子,少爷急着要购粮,老仆便托了几个相熟的到南边去买了,只是如今这漕运不通,走陆路的话,又所费甚多。”

    “不妨事!不妨事!仲叔!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催,便是走陆路,只要能将粮食运来长安,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杜仲闻言,皱眉道:“少爷!可是准备屯粮贩卖,这个~~~~~~~~怕是不妥吧!”

    杜睿见杜仲居然担心他要囤积居奇,笑道:“仲叔想的差了,杜睿便是再穷,也不会去赚那昧心钱,这粮食我是有大用的!”

    杜仲见杜睿所言,不似作伪,虽然心下惴惴,但还是点头应诺,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道:“少爷此前收留的那母女五人,现在可要见见!”

    杜睿一怔,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便道:“如此,便叫来吧!”

    时间不长,梳洗干净的母女五人便走进了前厅,见到杜睿,忙下拜道:“见过主人!”

    杜睿虚托了一下,道:“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夫人母女可不是杜睿买来的,我这府上也没那么多规矩,如今夫人母女受难,便暂且住在这里,如他日寻得亲戚故友,来去也随夫人自便!”

    那民妇道:“主人大恩,民妇便是当牛做马也难报万一,如何还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杜睿也知道她的意思,倒也不再多言,道:“既如此,你们母女便留下吧!不知如何称呼!”

    民妇道:“民妇夫家姓贾,这是四个女儿,也没个大名,平时也只唤作大妞,二妞,三妞,四妞!”

    杜睿一听姓贾,顿时又起了给人家改名字的心思,对着站在贾氏身后的四个女孩儿依次看了过去。方才在街上,这四个女孩儿蓬头垢面,倒也看不真切,如今梳洗打扮过后,却没想到个个倒也春兰秋菊,各盛当场。

    最大的那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此时身上穿着一件碧绿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再往脸上看,相貌端正,眉目清秀,耳鼻周正,牙齿整齐,鬓发明润,虽然身世不显,却偏偏和宝钗相似,生的一副富贵模样。

    第二个似乎和杜睿年纪相差不大,一件淡粉色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亦是标准的秀女妆,极为淡雅的装束,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三个更小一些,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四个倒是和杜云莲的年纪相仿,却生得形容袅娜纤巧,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一双秋水眼,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便依次唤作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如何?”

第三十八章 事急

    天刚刚晴了一天,便又开始下起了雨,而且一下又是三天,原本已经快要修好的龙首渠非但没能按时完工,还由于下游多出崩洪,让泾渭两岸多处农田,房舍被冲毁一空,黎民百姓深受其害。

    漕运没有修通,对那些囤着大把粮食的商人来说是福音,但是对东宫来说,就是一场天大的灾难了。

    李承乾焦急地在宫中踱来踱去,江白、胡成、恒连等人站在一旁,都挂着一副苦脸。江白一脸歉意地向李承乾禀报道,他派人沿河查了一夜,事情总算弄清楚了,原来,下游华州境内的龙王庙一带有个小口子一直没有发现,昨夜的一场大雨把这口子一下冲毁一百多丈,所以尽管西边的口子堵上了,这龙首渠仍然通不了。

    李承乾闻言,顿时惊得面如土色:“一百多丈?那得要多长时间才能堵上?”

    江白回答道:“那儿离渭河干道近,口子又宽,只怕要一两个月功夫了。”

    江白的回答,不啻于是一声炸雷,李承乾颓然坐下来,他已经慌得六神无主。

    这些日子南仓的粮食出得很快,到前天已经只剩十万石。人都是这样,做有风险的事情时迈出第一步最难,可迈出这一步尝到甜头后,就不会再回头。看到成箱成箱的钱进来,李承乾已经忘乎所以了,他听说因为漕运就要修通的传言,米价连着掉了两天,就叫胡成把南仓里剩下的十万石米快些都卖了。胡成原本是想压着那十万石,无论如何不出手的,但拗不过急于求成的李承乾,最后只好照办。等到了今天早上,仓中就只剩下七八千石了。

    偏偏此时,户部和兵部来了公文,让太仓立即往泾州发运一万石军粮,胡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催促着:“太子殿下,户部和兵部的事儿可耽误不得,何况这批粮食是发给柴绍的。要是拿不出来,可是要捅大娄子呀。”

    李承乾明白他的意思,柴绍素来和蜀王李恪一党走得很近,如果误了他的军粮,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承乾颓然坐倒,有气无力地说:“胡成!你现在立刻到市场上,看看能不能先买几千石过来,应应急!”

    胡成摇摇头道:“殿下!如今的行市,几千石粮食卖出去容易,买进来可难呀,就是花再大的价钱,没三五日也张罗不齐,长安城内许多大户家中粮食堆积如山,可是这些人都坐等粮价,不肯出手,微臣也是无可奈何!”

    李承乾闻言,急得直跺脚,嘴里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也在暗暗后悔当初不应该不听杜睿的劝谏,如今果然出了大乱子,军粮一项要是应对不上,他这个太子受人诟病事轻,但要是因此闹出了哗变的话,受累的可是这大唐的天下,如今大唐刚刚经过绥州之败,正是体虚力弱之时,这个时节,可是万万不能出大乱子的。

    瞧着李承乾着急的样子,江白在一旁再次自责道:“这件事儿都怪臣,是臣害了殿下。”

    李承乾看看江白,知道他这几日都在工地盯着,也累的够呛,不忍心责备,说道:“唉,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江白思虑了片刻,道:“殿下,为今之计,柴绍那里的军粮无论如何也是拖不起的,一旦边军缺粮,闹起兵变来,这天大的干系谁都脱不了,不如这样,先从左屯卫军那里调拨几千石粮米,好歹先应付过去再说。只要对付了柴绍,不要叫他们抓住了把柄,余下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承乾问:“那左屯卫军就肯让出粮草,再说粮食全都拿走了,左屯卫军的人马吃什么?”

    江白答道:“左屯卫军的吴庆与臣有旧,臣只要晓以利害,粮草不是问题,至于左屯卫军吃什么,臣再想办法吧。”

    李承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不成,左屯卫军是隐太子的旧部,武德九年被我父皇提为天子亲军,为了不让人心怀芥蒂,一向宽恤有加,如何能克扣他们的粮米,依我看不如从东宫六卫处调拨一些粮米过去,应付一下!”

    江白忙道:“殿下不可,东宫六卫乃是殿下的亲军,这个时节更应该多加恩恤,要是克扣了他们的口粮,今后又有谁会为殿下效力啊!左屯卫军处,臣自会想办法应付,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李承乾此时也没了办法,想想也只能这样,便叫胡成依着江白说的办,接着又唤过几个心腹来,让他们从今儿个起,什么都别干了,就到市面上收粮食,有多少收多少,都囤到南仓应急。

    恒连有些担心地说:“殿下,眼下长安市上的好粮不多呀!净是些浸过水的粮食,容易生霉,这一生霉可容易吃出事儿来呀。”

    李承乾有些疯狂的大声道:“那也得收,过几日只怕连这样的货色都没有了!”

    很快,胡成的人就到了左屯卫军营后的一座小粮仓,吴庆亲自到场让守仓士兵把里面的几千石存粮悉数交给来人。站在粮仓门口守仓的裨将问吴庆:“大帅,仓里的粮食都运光了,那明天咱们吃什么?”

    吴庆眼一瞪,斥道:“你啰唆什么,这儿谁是大帅?”

    李承乾这边忙的手忙脚乱,杜睿这边也并不清闲,前几日他就将杜贵派了出去,押送那几批还没有送到的粮食,只是如今漕运不通,走陆路又实在泥泞难行,这几日才走了几十里路,昨日的雨势过大,送粮队伍又被挡在了华亭。

    “仲叔!让平生过去,再去催,这粮食如果再不到的话,估计日,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杜睿也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市场上出现的粮食,大多都是李承乾从南仓私自提调出来的,但龙首渠始终无法修复,各地的粮米无法运到长安,此时恐怕太仓和南仓全都要空了,到时候各地的军粮支应不上,闹起哗变来,可就无法收拾了。

    杜仲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杜睿这几日急得连觉都睡不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能出去唤过杜平生,让他快马加鞭去迎送粮的队伍。

    将事情全都安排好了之后,杜睿也是无力的瘫倒在了胡椅上,此时节,他也不知道这般尽心尽力的辅佐李承乾究竟是对是错。

    但是李承乾虽然有些好大喜功,办事急于求成,但是总归性子和缓,能虚心听取他人的意见,再加上为人仁厚,对待下属也是竭力宽恤,单凭这几点,纵然做不到像太宗一般的英明神武,但是做个合格的守成之君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和将自家的江山交给了武媚娘的李治,刻薄寡恩的李泰相比,李承乾总归还是要强的多,至少辅佐李承乾,杜睿不用担心将来会出现女主临朝,或者被人过河拆桥的局面。而且这段时日和李承乾交往下来,两人倒也意趣相投,此时再让杜睿转换门庭,他自身也是不愿。

    雨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停了下来,杜平生也赶回来禀报,最多再有一天,粮食便能运抵长安,听到这个消息,杜睿方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但是事情往往不能像人预料到的那般轻松,就在杜睿刚刚接到回报的同时,他最不期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承庆殿内,太宗坐在榻上,正在批阅文牍,如今龙首渠决堤,物流不同,他这个皇帝也是一筹莫展,再加上绥州刚刚经历战乱,百姓需要抚恤,更是让人头疼,如今太宗也只能盼着李承乾将差事办好,不出什么大乱子才是,否则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想当年前朝时,天下充溢,仓禀库府中的粮食多的吃都吃不完,只是天下大乱,到如今,虽然太宗父子两代人都励精图治,然和前朝开皇年间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

    想到此处,太宗也是一阵唏嘘,批完一道呈文后,对一旁的王德道:“你现在就去,把这个旨意转给太子,明儿个有十五万石粮食要运往绥州和并州,那可是二十几万人的两个月用度,万万不能大意,让太子从东宫六卫当中抽调人手,亲自押运!”

    太宗让东宫六卫押送,也是有深意的,自打李承乾出使突厥归来,他对这个太子也是更加满意,虽然说每天上朝,文武百官都呼号“万岁,万岁,万万岁”,但是天下又有哪个人能当真万岁的,他这江山总归是要交给太子的,为了给后人打下基础,如今太宗也想着让李承乾多多与边将交好,为将来做铺垫了。

    王德小心翼翼的应道:“老奴这就去。”

    王德拿着旨意正要出去,却不想迎面和马宣良撞了个满怀。

    马宣良也顾不得和王德说话,急匆匆进来道:“圣上,大事不好了,左屯卫军营里出了大乱子,士卒们~~~~~~~哗变了。”

    “什么!?”太宗闻言一惊,就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上突然一阵剧痛,又让他跌坐在地。

第三十九章 哗变

    太宗闻言,顿时大惊道:“哗变!左屯卫军为何会哗变?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

    左屯卫军是隐太子李建成的旧部,虽然玄武门之变过去了这么长时日,但原先秦王府的旧部于左屯卫军一向不和,时有龌龊,这么些年来,太宗虽然尽力调停,但却于事无补,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此时闻听左屯卫军哗变,太宗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从中挑拨生事。

    马宣良道:“我在左屯卫军中的一个旧部,冒死逃出大营,刚把信送到了兵部!”

    太宗闻言,这才相信是真的了,吃了一惊,问:“究竟是怎么引起的?”

    马宣良回答道:“据说是吃了霉米,死了人,引起众怒。士卒们已经围住了中军大帐,形势十分危急!”

    太宗听了,一脸怒气:“这个吴庆,究竟是怎么带的兵!”

    马宣良着急地说:“圣上,左屯卫军的老底子是旧东宫六率,吴庆当年也是隐太子的心腹,只怕会有人借题发挥挑起旧怨,现在皇宫和东宫的侍卫加起来不过千把人,而左屯卫军有五千人,请圣上速速调兵平乱。”

    太宗看了马宣良一眼,心想:调兵,现在到哪儿去调兵?城里其他各营的禁卫军都到北苑操练去了,这么远的路,等调回兵来,左屯卫军的乱兵岂不已经杀进宫了?

    心中虽然着急,但是太宗的嘴上却镇静地说:“这点小事有什么了不起,还用调兵?再说了,朕也不相信左屯卫军会哗变,朕这就去左屯卫军军营。”

    说着挣扎着起身要下床,脚刚落地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马宣良慌忙上前,要扶太宗,却被他一把推开,道:“走开,朕让人扶过吗?朕自己能站起来!”

    说着,太宗手攀着墙艰难的站起,脚却怎么也往前迈不动步,喊道:“马宣良,牵马来!”

    马宣良说:“圣上,臣还是去抬龙辇来吧。”

    太宗斥道:“荒唐,朕在军前什么时候坐过轿子?”

    马宣良无奈,只能挥泪走出了承庆殿,牵来战马。

    太宗以剑拄地,站在宫中甬道前,望着自己心爱的战马,艰难地拄着剑往前走去,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汗水一滴滴滑落,那匹闪电驹走到主人身旁蹲了下来,太宗侧身慢慢的爬到了马背上,马儿站起,太宗一挥鞭,闪电驹向前走了几步。

    太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柔的叫喊声:“父皇!”

    太宗拉住缰绳回过头来,看到来的是女儿安康就站在承庆殿的回廊前。原来,她在花园里蹴了一阵鞠,累了,正准备来承庆殿找太宗嬉闹一阵儿。谁知过来一看,这一阵子一直卧床不起的父亲居然上了马,这让她着实诧异了一番,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嘴:“父皇,你都能骑马了,怎么不来跟女儿蹴鞠?”

    太宗看着背起小手站在廊下望着自己的女儿,像是骤然间看到了从前的淑妃,不由一愣,使劲眨眨眼睛,才发现只不过是幻觉,便对女儿苦笑一声道:“安康,你不要怪朕,朕骑马是迫不得已呀,等朕的腿好了,一定陪你好好蹴一场!”说完,打马离去。

    安康见状,心中也是诧异,问一旁的王德出了什么事儿,王德叹了口气,把左屯卫军发生了哗变的事告诉了安康,嘱她快回寝宫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安康这一惊非同小可,淑妃过世后,她一直由长孙皇后抚养,与太子李承乾的感情胜过同胞,她答应王德这就回寝宫,但出了院子一转身却匆匆向东宫跑去。

    东宫里太子李承乾正处在焦头烂额之中,托着脸坐在一张椅子上,满面疲惫之色。恒连苦着脸在一旁向他禀奏着:“殿下,臣派的人找遍各粮铺,折腾了一天,才买下一两千石好米,明儿个就有几个边关重镇的人要来太仓领米了,这该如何是好?”

    李承乾有气无力地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这时,安康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一路嚷着:“太子哥哥,出事了!”

    李承乾忙站起身来问:“出了什么事儿?”

    安康一边喘气一边道:“左屯卫军兵丁因为吃了什么霉米闹起了哗变,父皇亲自弹压去了。”

    李承乾闻言脸色大变,几乎被击倒,恒连忙扶起了他。

    安康关切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李承乾脸上流着冷汗说道:“这回天可真的要塌下来了。”

    安康一再追问,李承乾便把如何听了江白的劝谏,卖空了太仓存粮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李承乾抱着头痛苦地说道:“四十万石粮食呀,几十万边兵等着吃饭,到明天天亮提不到粮食,就会天下大乱的!我真是无路可走了呀!”

    安康听了,也是气得直跺脚:“太子哥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还有恒连,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呀!”

    李承乾连声骂着自己:“我对不住父皇,我对不住父皇。”

    说着,李承乾伸手拔下墙上挂着的剑就要自刎,恒连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安康脸都吓白了。看到太子哥哥这么绝望,安康也心急如焚,突然,她心念一动,想起一个人。

    “太子哥哥!为何不去找杜睿想想办法?”

    “承明!”李承乾皱着眉,面带为难的说,“此前承明也曾劝我不要倒卖太仓的粮食,我却没有听他的良言,这时再去求他,也不知道承明会不会再管!更何况,他一个少年,如何能弹压得住左屯卫军五千兵丁哗变。”

    安康道:“无论行与不行,太子哥哥总要试试才行,这样吧!太子哥哥!你现在火速赶去左屯卫军,父皇的腿疾未愈,骑不得快马,太子哥哥你现在立刻带人赶往左屯卫军,无论如何也要挡住那些兵将,你是大唐太子,他们定不敢对你怎样的,我现在就去求杜睿,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想个办法来救急!”

    安康说完,便带着两个侍卫出宫了,近些日子,安康一直偷着出宫,跟着杜睿学习音律,也时常听杜睿给几个妹妹授课,对杜睿的学识佩服的五体投地,此时左屯卫军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安康本能的认为,如果是杜睿的话,便一定有办法将这场危难,消弭于无形。

    到了杜睿府上,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说,杜睿闻听居然真的闹起了哗变,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安康见杜睿不说话,也急了,大声嚷道:“喂,你怎么了,我太子哥哥那边有危险,你这人到底救是不救!?”

    杜睿这才醒过神来,忙唤来杜仲,道:“公主且放宽心,你派人去多叫些人来,我这府上还有七万多石粮食,虽不济事,但总归能应付一下边军,速速运过去,待到明日便会有二十几万石的粮食运到。”

    安康闻言欢喜异常,忙走到杜睿的书桌旁,裁了一张纸条,刷刷点点写了几笔,递给杜睿,道:“这是一张借据,我先提粮食,过几天就将钱送到府上。”

    杜睿伸手接过,将借据撕了扔在地上,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在下这便与殿下去左屯卫军!”

第四十章 弹压

    左屯卫军的哗变是由一个叫段颖的裨将领的头。这些天,段颖一直带着手下的三百人在堵龙首渠的口子,今天下午换了一批人堵决口,他们才回到营里。连日劳作,这三百人累得已不成人样,不想晚饭端上来的居然都是霉米,段颖扒了一口,“噗”的吐了出来,把碗往地上一扔,就骂起娘来。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捂住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嘴里直嚷:“疼死我了!”

    接着另外的营帐又有人在鼓噪:“吃死人了,吃死人了。”

    一打听,原来左哨一个弟兄连着吃了三天霉米,竟然暴毙了。段颖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领着十几个士兵围住伙夫头就要打。

    伙夫头忙为自己开脱,大声说道:“这事儿你们可别赖我,瞧那边,都是水浸过的东西。”

    段颖扒开一袋米,抓起一把闻了闻,果然全都是霉米,往地下一掷,口中骂道:“奶奶的,当兵吃粮,当兵吃粮,粮都没得吃了,还当个什么兵?”

    说着他拔出腰刀往大帐走去,一大群士兵也跟在了后头。这伙人一路吆喝,把中军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左屯卫军主帅吴庆正巧带着轮换修渠的士兵去了龙首渠工地,不在帐中,段颖等人便拿吴庆的两个幕僚出气,将二人暴打了一顿。人越聚越多,各营的人都来了,大伙儿这才知道已经吃死了七个人。

    这一下士兵们的怒火迸发了,段颖挥着手中的刀煽动道:“弟兄们,他们给咱们吃霉米,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咱们跟他们拼了,好好出口恶气!”

    说完,段颖头一个就向营门走去,许多情绪激动的士兵都跟在后面,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段颖究竟要去跟谁拼,以为只不过是去兵部或者什么管得了事儿的地方,去找上峰说理,一路上又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加入进来。

    沉甸甸的木栅栏门被推开,这时天色已经快黑了,走在前面的士兵点着了火把,他们刚要冲出营门,几匹快马冲了过来,领头一人喝道:“都给我站住!”

    纷乱的士兵闻言都停了下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吴庆。

    吴庆用马鞭指着众人斥道:“你们是禁卫军,是护卫京畿的,怎么能自己先乱了呢?给我回营去!”

    段颖恶狠狠地说:“怎么自己先乱了?这得问你!朝廷凭什么给大伙吃这牲口都不吃的东西?你知道吗,已经死了七个人了,我们都不想做第八个!”

    吴庆瞪了段颖一眼,怒道:“大胆,你这是和上峰说话吗?”

    段颖冷笑一声,道:“上峰?现在左屯卫军营里谁是上峰?这几千个愤怒的士兵才是上峰,弟兄们敬你是条战场上的好汉,不想和你过不去,把道让开,不然,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吴庆寸步不让,钉子似的横在大路中间,段颖歇斯底里地吼道:“吴庆,这里谁人不知,咱们这左屯卫军都是隐太子的旧部,本就不被人待见,你若是好记得你的出身,便带着兄弟们去讨个公道,不但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弟兄们,上呀!”

    在段颖的鼓动下,士兵们举着刀矛向前慢慢推进,吴庆猛的拔出剑来,连刺两人,众士兵脸上露出惧色,开始因恐惧而后退。

    段颖伸手从一具尸体上抓起一把血来,晃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对身后的士兵们说道:“看见了吗?这是血呀!又是两条命,横竖是没有活路了,咱们跟他拼了吧!”

    众士兵蜂拥而上,乱刀砍向吴庆。

    吴庆奋力厮杀,连续刺倒数人,不断倒下的尸体激发了士兵的仇恨,他们终于呐喊着把吴庆围在中间。十数杆长矛同时将他的身体刺穿。

    吴庆的死在乱兵中引起一阵骚动,一个胆小的小校说道:“咱们赶快逃吧,一会儿圣上该派人来了。”

    段颖挥刀大喊道:“逃?往哪里逃?吴庆已死,斩杀主帅,那可是死罪。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就没什么可想的了,弟兄们,反了算了,杀进宫去,那里有的是金银财宝和女人,好歹可以落个痛快!”

    一个老兵道:“将爷,长安城里的禁军共有十六卫,咱们这一卫人马如何敌得过那么多人?”

    段颖说道:“城里的禁军多在北苑练兵,守宫的也就千把人,只要咱们下手快,足可以在北苑的人回城前杀进宫去,把该办的事办完,要是能拥立个什么新君,各位还可以拜将封侯呢!”

    段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到周围的士兵都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是李承乾领着恒连和东宫的一些侍卫伫马在营门前,正看着自己,恒连本来想着把东宫六卫全都带来,但是李承乾却又不放心皇宫的安全,便只带了十来个侍卫前来,他知道这次祸闯的大了,此时也忘了害怕,只想竭尽所能将这次的哗变弹压下来,如果不成的话,死了也就死了。

    有两个将领看到李承乾到了,腿一软,已经跪了下来,接着段颖身后的人跪下了一片,段颖自己也腿一软,差点儿跪下,他虽然不怕李承乾,但是李承乾毕竟是一国储君,身份就摆在那里,但猛的又醒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冷笑一声道:“太子,您带着这几个人敢到我左屯卫军里来?”

    李承乾正待说话,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放肆!左屯卫军是你的吗?哼,口气不小,左屯卫军可不是什么人的,它是大唐的禁卫军!”

    李承乾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阵欣喜,回头看过去,见果然是杜睿到了,在杜睿的身后还跟着安康公主,杜平原兄弟两个紧跟着护卫两人。

    “承明!我~~~~~”

    杜睿笑道:“殿下不必心忧,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闹出来的事端,掀不起什么大乱子!”

    李承乾见杜睿到了,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信心,也是豪气顿生:“将士们!你们都是我大唐的禁卫军,职责是护卫我大唐的国度,如今连你们居然都闹起了乱子,这成何体统!”

    段颖大声回应道:“说得好听,皇帝把我们当成大唐的禁卫军了吗?这么多年了,皇帝一天也没忘了我们是老太子的旧部,今儿一天就毒死了我们七个人,这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当人看!”

    李承乾闻言,厉声斥道:“你好大胆子,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这粮食是怎么吃死人的,朝廷自会追出缘由来。至于说我父皇一天也没有忘了你们是隐太子的旧部,哼,这话说得可是别有用心!你自己数数,这些年朕从左屯卫军提拔出去的将领有多少?如今这宫中的禁卫军都去北苑大操,我父皇独留你们左屯卫军守卫京畿,要是心中存着芥蒂,会这么做吗?”

    李承乾的话说得段颖身后那几名校尉一齐点头,脸上均露出后悔的神色。

    段颖见状,有些慌神,挥着手中的长刀喊道:“不要听他蛊惑!弟兄们,开弓哪有回头箭,吴庆死在咱们手里,如果往回走,他们这些人能饶了咱们?”

    说着挥刀向前冲去,几个心腹跟在身后。

    李承乾见了顿时一阵心慌,杜睿见状大声喝道:“你好大狗胆!想试试太子殿下的剑锋吗?”

    李承乾也回过神来,刷的拔出剑来往地上一掷,剑“当”地一声没入土中,与此同时,他大声说道:“孤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一意孤行,孤也不拦你!现在,孤便僭越宣布一道命令,今夜左屯卫军第一个过此剑者,人人得而诛之,诛之者孤立即启奏我父皇,封他为侯爵!”

    营门前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乱兵们面面相觑,段颖脸上露出一丝惧意,他试探着提刀往前迈了一步,无数目光刷地射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众士兵风声鹤唳,也一齐向后退了数步!他们的心理防线顷刻间崩溃,这时有人嚷了一声:“算了,回营吧!”哗变的士卒顿时如潮水般退下。

    李承乾见状,擦了把汗,刚才虽然只是短短的片刻工夫,但是其中的凶险,也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如果那些左屯卫军的兵丁真的豁出去了,不顾一切的冲上来,他们几个此时恐怕已经成了肉酱。

    “承明!这次又麻烦你了!”李承乾感激的对着杜睿躬身行礼。

    杜睿忙侧身躲过,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既然殿下以在下为挚友,朋友相帮,不是应当的吗?再说杜睿也是大唐的百姓,自然不希望看到再出什么乱子了!”

    李承乾道:“承明!如今该如何做!”

    杜睿想了想道:“如今左屯卫军虽然退了,但是也不过一时,此时当迅速派人禀明圣上,立刻召禁军回城,拱卫京师,此外这左屯卫军中尚需殿下亲自坐镇,震慑宵小,以为万全之策!”

    李承乾虽然心里害怕,但是此时也豁出去了,道:“这事都是我一人惹出来的,此时便是死了,又有何惧,便依承明,这就去左屯卫军中。”

    恒连当年也曾在左屯卫军中供职,在军中也有几个平日里熟稔的将军,将那些人召到李承乾面前,李承乾安排他们稳住人马,不可再生变故。

    这次哗变的兵卒中真想闹事的人本就不多,不少人只是激于一时的义愤,想向朝廷讨个说法,更多的人甚至只是想看看热闹,如今太子都亲自来了,局面已经呈一边倒的态势,谁还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很快各营就平静下来。

第四十一章

    方才李承乾和杜睿弹压左屯卫军哗变的时候,太宗其实已经到了,看着李承乾成功将哗变弹压了下来,太宗心中的怒气也是稍减。毕竟李承乾也算得上是有担当,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没有缩在东宫之中,让他这个做皇帝的老子过来顶。

    此前太宗已然派人去召禁军回城了,到了后半夜,北苑的三万多禁军奉召回到城中,守住了各处机要之地,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也相继赶来,太宗这才在大队武卫军的护卫下进入左屯卫军中军大帐。

    李承乾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看到太宗到了,慌忙下拜:“儿臣参见父皇。”

    杜睿也忙拜倒在地:“草民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宗先是看了杜睿一眼,接着便走到了主位上,想到李承乾方才不惧危难,只身弹压了左屯卫军的哗变,心中也是老怀大慰道:“乾儿!这次你做得好!快回宫去歇息吧!这里自有朕来料理!”

    李承乾有心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但是却被杜睿扯了扯衣袖,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杜睿肯定有深意,便不再说什么,对着太宗一拜,便下去了。

    如果李承乾这个时候向太宗请罪的话,当着这么多朝中重臣,太宗便是有心袒护李承乾,也没有办法,不得不作出处置,李承乾这次捅出了这么篓子,到时候那些蜀王,魏王一党抓住把柄不放,大肆攻击的话,李承乾的储位都有可能会动摇。

    这个时候请罪,那可不是勇于认错,而是要将太宗放到火上去烤,给人口实,逼着太宗作出废太子的决定。

    此时帐中的诸位大臣也发现了杜睿,虽然奇怪这个小小少年如何会在此处,但是也认为不过是李承乾身边的侍从,没有多想。

    倒是太宗看向杜睿的眼神,有些深意,他很清楚,李承乾这几次办成的事情,包括出使突厥,弹压兵变,其中都有杜睿的功劳,也为李承乾身边能有这么一个得力的人,感到欣慰,但是杜睿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见识,长大之后那还了得,李承乾能不能压的住?

    不过此时倒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兵变的是必须尽快解决,不能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带头闹事的兵丁很快就悉数被拿,至于段颖,见大势已去,竟畏罪自杀了。

    经过一番调查,太宗才弄清楚左屯卫军的官兵吃霉米已经有四天了,这让太宗十分惊讶,他当即下令严查霉米的来历。马宣良见太宗累了一宿,身子十分虚弱,就劝他早些回去休息,太宗才回宫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太宗心里惦记着左屯卫军的事儿,问马宣良霉米的来历查到没有。马宣良回禀,左屯卫军粮仓的司守招供说,霉米都是吴庆弄进来的,仓里的好粮,头些天被他悉数交给了太仓总管胡成和工部侍郎江白。

    太宗这一惊非同小可,事情居然和太仓有瓜葛,这一向粮务都是东宫在管,会不会和李承乾也有关联呢?事情牵扯到这一层,那就真大意不得了,他忙下令马宣良备车,他要立即去一趟太仓。

    太宗的车驾很快就到了南大仓,他亲自到仓中查验了一个仓廒中的粮食后,肥胖的胡成才听到消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忙不迭地行礼,接着又陪太宗验了两个仓廒。让太宗心安的是,仓中满当当地存放着近三十万担上好的白米。

    胡成赔着笑脸道:“圣上,我们仓中全是扬州米,这里地势高,虽然连着下雨,却一点儿也没有受潮。”

    太宗用手指取出几粒米放在掌心,然后送入口中咀嚼了一下,说道:“嗯,不错!”

    就在这时,粮仓的一角,一只猫突然跃起,只听得一声惨叫,显然是有一只老鼠落入了猫爪之中。

    太宗说道:“胡成,你这太仓老鼠不少啊。”

    胡成堆着一脸笑说道:“自古有仓就有硕鼠,没有根治的法儿,只好多养些猫了。”

    太宗听着向外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对马宣良吩咐道:“你去看看,猫把那只老鼠吃完没有!”然后迈步走到胡成的太仓署大堂里坐下。

    不一会儿,马宣良就将一只小陶碗端了上来,里面有一小团米粒,马宣良说道:“圣上,这是从那只老鼠腹中取出的米粒。”

    太宗端起那只碗仔细查看,神色不禁严峻起来。他抬眼一瞥胡成,发现胡成神情紧张,额上不断有汗珠渗落。突然,太宗将碗重重地摔在案上,冷笑一声:“胡成,太仓当真养的好猫!”

    马宣良将碗端到胡成面前,胡成接过那碗,两眼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太宗怒道:“既然你太仓里的米都是好米,这仓中的老鼠却怎么偏偏好吃发了霉的陈粮?!”

    胡成脸色苍白,碗“啪”地掉到地上摔成了好几瓣,他身子一软,扑通跪下,一边如小鸡啄米般的叩首,一边连声说道:“圣上,臣罪该万死!”

    接着,这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司仓郎中将李承乾在江白鼓动下,共同密谋卖粮赚取差价为太宗修翠微宫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太宗这才知道,自己一向溺爱的长子竟背着他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险些给朝廷带来一场刀兵之灾。

    他气得恨不得马上把李承乾召来千刀万剐,可当胡成交出了一幅李承乾亲手绘制的翠微宫图时,他的心又顿时软了下来。他仿佛看见了儿子抱着火箱替自己烘烤病腿时的情景,到嘴边的旨令却怎么也发不出去,到底还是儿子的孝心啊!

    太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太子那日来,身边可是跟着一个少年!?”

    胡成忙回道:“是跟着一个少年,太子殿下一会儿叫他承明,一会儿叫他贤弟,江大人鼓动太子贩卖粮食的时候,那个少年曾极力劝阻,但是太子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便没有听取。”

    太宗长吁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来人,将胡成押下去,听候发落!”

    好歹杜睿还没有让他失望,如果杜睿也参与到这次的事情当中,太宗便是拼着对不住杜如晦,也要将杜睿处死,一个多智近妖,又邀功媚上的人是绝对不能留的。

    此时胡成被抓的事已经传到了东宫,风刮动东宫的帘幕,宫中一片凄凉的氛围。李承乾丧魂落魄的在椅子上不住地念叨:“这下糟了,这下糟了!父皇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这下全完了!”

    昨日杜睿在东宫整整守了一夜,知道各处运进长安的粮食被运进了南大仓,杜睿方才离开,虽然走的时候,对李承乾说了,要安心,不会出事,但是一听到胡成被抓,事情已经泄露了,李承乾还是不禁一阵发慌。

    李承乾长吁短叹了良久,提起笔来,流着泪写下几行字。识字不多的恒连看他表情怪异,问道:“殿下,你这是写什么呀?”

    李承乾绝望地道:“我,我在上表向父皇请求废去自己的储位!免得让他为难。”

    “真是混账话!”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得李承乾一抖,笔“啪”地落下。

第四十二章 风起

    李承乾闻言一惊,回头一看,见是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走了进来。长孙无忌显然听到了方才李承乾的话,气的须发皆张,指着李承乾斥道:“你真是长大了,担着天大干系的事居然也敢做了,要不是刚才胡成的母亲遂安夫人派人来向娘娘求救,我们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长孙无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前,抓起李承乾写的表章看了一眼,往桌上一拍,更加生气,带着满脸怒意说道:“错了一步你还想错第二步?皇上还没说要废你呢,你倒自个废起自个儿来了?你当真以为着东宫的储位就关系着你自家是吗?”

    李承乾此时也是懊悔不已,满眼热泪,痛心疾首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事情总归是因我而起,闯下如此大祸,要是再忝居在这东宫里,我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长孙无忌闻言,厉声道:“良心,你让出东宫就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了吗?”

    长孙无忌说着,一把拉起李承乾的衣袖将他拽到长孙皇后面前,指着自己的妹妹说道:“你给我好好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她嫁到李家十七八年了,你记得她笑过几次?从这双眼睛里流出来的除了对你们几个儿女的慈爱,就是泪水。你可以不要这东宫,可她这么些年的苦,该让谁来补偿?”

    长孙皇后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李承乾见状,也是心中大悲,扑通跪倒在地泣道:“母后!儿臣不孝!”

    长孙皇后抚着儿子的头道:“乾儿,谁一辈子能不犯个错?别想得太重,东宫这把椅子是天底下最不稳当的椅子,当年你大伯父就当真坐的安心吗?可是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你都不能慌,再难也要想着法儿把它坐下去,千万不能自己摔下来!”

    接着长孙皇后转向长孙无忌,带着哀求说道:“哥哥,乾儿人小,不谙世事,你要帮帮他啊。”

    长孙无忌看看这母子俩,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叹了口气,转身抬步向承庆殿走去。

    来到承庆殿门外,王德正一脸担忧的站在那里,长孙无忌小声问:“皇上在吗?”

    王德哭丧着脸道:“都发了半天火了。”

    长孙无忌心里一沉,转身想走,可眼前又闪过妹妹那双含泪的眼睛,他和长孙皇后自小相依为命,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长孙无忌最在乎的是谁,那就一定是长孙皇后这个妹妹,稍一犹豫,又回转身来走到门口冲里喊了一声:“臣长孙无忌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太宗正神色肃然的坐在几前,看着那幅翠微宫图,听到长孙无忌的声音,便抬起头来道:“你进来吧。”

    长孙无忌应了一声,连忙走了进来,太宗看着他,话中有话地说:“你是来给太子说情的吧?”

    长孙无忌说了一句让太宗意外的话:“不,臣是来告一个人状的。”

    太宗问:“你告谁?”

    长孙无忌一本正经地道:“臣告太子。”

    太宗闻言,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道:“你告太子?为何?”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唉,臣在中书内省当值,太子突然跑过来对臣说,自己无颜见圣上,让臣将一份请辞储位的表章呈给皇上。臣一问才弄明白,原来太仓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儿。臣听了后肺都快气炸了,连夜写出一道奏章来告太子犯下了三宗罪。”

    太宗不知长孙无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哪三宗罪?”

    长孙无忌说道:“这第一,私卖太仓粮食,闹出兵变,是为枉法。第二,他不忍见自己的父皇病痛,行孝心切,竟然不惜铤而走险,置国储的重担不顾,结果呢,不仅没能尽到孝心,反而让皇上旧病之上添新愁,陷入左右为难之境,是为忤逆。”

    长孙无忌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着太宗,见太宗听得入神,叹了口气道:“上一回,他在这儿劝朕重修翠微宫,朕就预感到他会干傻事儿!”

    长孙无忌接着说道:“第三宗是乱政。几年来国家一直备受胡寇欺凌,皇上殚精竭虑,好不容易将国内的几个大乱源平息下来,正积草囤粮,图谋北伐。太子为了行孝,犯下这么大的过失,给那些觊觎东宫的人可乘之机,他们必会以此为据,掀起废立的波澜,这一来朝局非两三年稳定不下来,胡寇日益强大,大唐永无宁日矣!”

    太宗神情一怔,抬起眼,久久看着长孙无忌:“你这是告状吗?这分明是在为太子辩护!”

    长孙无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臣下不敢。”

    太宗站起身来,回头对门外喊了一声:“马宣良。”

    正在宫外值守的马宣良走了进来。

    太宗吩咐道:“你连夜派人把胡成阖府人等押往北苑,秘密看管,不得让任何人与他们来往!”

    长孙无忌跪在地上看着太宗,心里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从皇帝的表情中,他已经探出了风向,太子的储位当无大碍。

    此时岑文本的府内,岑文本正端坐在棋盘前,先捏起一枚黑子落下,接着又捏起一枚白子落下。李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岑文本的背后,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下棋。书房里十分安静,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不断发出,棋行到妙处,李恪禁不住喝彩道:“真是妙手,想不到最后居然是白棋赢了!”

    岑文本回过头来一拱手:“殿下!”

    李恪也一拱手算是回礼,接着一指棋盘道:“先生怎么总是自己和自己下棋?”

    岑文本道:“自己和自己下下棋,就知道平时做事情的时候不光要想着自己如何出招,还要盯着别人怎么落子呀,殿下是未时来的吧?”

    李恪更是吃惊:“原来先生早就知道我来了,您这是一心能三用呀。”

    岑文本伸手端起一杯水,抿了一口道:“不瞒殿下说,臣能在这朝堂上战战兢兢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这么点一心三用的功夫。下着自己的,盯着对面的,还要留心旁边看着的。”

    李恪问道:“那先生说说看,眼下朝廷里的这局棋三家都在打什么主意呢?”

    岑文本看一眼李恪问:“殿下说的是哪局棋?”

    李恪回答说:“就是左屯卫军哗变这件事啊!”

    岑文本一愣,对李恪说道:“怎么,殿下瞧出这是一局棋了吗?”

    李恪接着说:“不光是,还是局大棋。我父皇不是抄了胡成的家吗?”

    岑文本叹了口气:“可惜呀,皇上抄了胡成的家,就再也没下文。按理说抄对了,该公布他的罪状才是,抄错了呢,也该放人。可是几天下来没有半点动静,只能说明皇上已经在帮那边出招了,本来,这盘棋该是咱们和他们下,皇上在一边看着,不过眼下这看的站过去帮他们了,这棋就难再行下去了。”

    听了岑文本的话,李恪半晌没再吭声,也是皱眉思索了起来,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已经从岑文本的话中,悟出了点东西。

    岑文本夹起一枚子道:“殿下,咱们先不去想这朝中的事儿了,坐下陪着臣下盘棋吧。”

    说着已经落下子来,李恪应了一子,两人的心思都转到了棋上。岑文本的棋力一向比李恪高许多,这盘棋一直是岑文本占着上风,不想中间有一人进来呈上一份公文,岑文本提笔复了一封信,难免就分了些神,再回过头来下时,让李恪抓着个破绽吃了他几个子,盘面上反倒是李恪占着优了。

    李恪正洋洋得意,好歹这学生可以赢一回老师了,不想岑文本一点也不慌张,做了一个劫扑进去,二人打得是昏天黑地,最后,岑文本竟然反败为胜了。李恪投子认输,对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二人又扯了会儿闲淡,李恪离去。

    回王府的路上,李恪脑海里一直在回味着刚才棋局里的那个劫,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在左屯卫军哗变这局棋里,和偏袒太子的父皇也打上一回劫呢!

    回到王府,李恪便召来自己的心腹权万纪,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权万纪从前是李恪的长史,后来在李恪一力抬举下进了御史台,一气儿当到了治书侍御史。御史台是专门向皇帝进呈谏言,批评天子理政得失同时监察百官的部门,治书侍御史官不小,又是专门挑人不是的官,相当威风。

    这权万纪号称小诸葛,脑子一向灵光,他问李恪:“殿下既然想打这个劫,不知劫材是什么?”

    李恪回答道:“死了的吴庆就是劫材,你立即张罗些人去告他贪渎。”

    权万纪一脸不解:“告死人的状,那可真是骇人听闻,再说这贪渎二字和吴庆实在沾不上边呀。就算是臣去告了,可谁能相信?”

    李恪说道:“我还不知道吴庆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正因为如此,如果咱们告吴庆贪渎,才会引起朝廷震动,很多人都将站出来替他辩解,就连父皇只怕也不得不为吴庆说话,因为他毕竟是隐太子的旧部,身份敏感,又是我父皇一力提拔起来的,如果真是个贪官,我父皇的脸上也无光。上上下下都想证明吴庆的清白,那就自然要彻查事情的原委,查来查去太仓这个盖子还捂得住吗?太仓的盖子揭开了,哗变的罪责该谁来承担,你该清楚了吧!”

    权万纪频频点头道:“妙啊,这可是必赢之劫,殿下果然高明!”

    李恪笑了一声,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这下我看还有谁来遮东边的丑!”

第四十三章 定计

    和李恪商议已毕,权万纪下手很快,不几天,十几道奏章就被送到了太宗的手中。太宗一份一份地翻阅着,面露烦躁之色,最后终于忍不住使劲将一堆奏折通通掀翻在地,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动机,也看出了背后是谁指使。

    一个阵亡了的左屯卫中郎将,哪里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把太子从东宫里拱出去呀!这件事着实让太宗心烦意乱,他暗自骂道,太极殿里的这把椅子到底有什么好处,竟然让人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当年建成怕他碍着自己坐上这把椅子,不停地使绊子、放冷箭,甚至往酒里下毒,到最后竟赤膊上阵要埋伏下刀斧手杀他,逼着他发动了玄武之变,一代人过去了,下一代人怎么又走上了这老路呢?

    一阵风把窗户吹得乱响,也让太宗的心情更加焦躁不宁,如果把太仓这件事儿的真相挑出来,最坏的情况,李承乾就有可能成为本朝第二位被废的太子。可是大唐才开创几年啊!太宗想到这一点,心里的不安转成了难过,他伸手去取桌上的一道奏折,可手指在不住地发抖,怎么也拿不起来。

    这时王德匆匆进来递上几张呈文:“圣上,绥州、并州发来的边报。”

    太宗接过来翻着看了看,呈文上说,月初绥州,并州附近各出现颉利的十万人马,营盘扎了三天,又突然撤走了。

    太宗的思绪从太仓的事儿上被牵到北方的军情上来,他暗自想道,颉利这么兴师动众的,是要干什么?他走到一张地图前仔细查看,突然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月初是粮草该到绥州、并州的时候,左屯卫军的哗变也是因为粮草,难道这里面竟然藏着什么玄机?”

    此事如今还只是太宗的猜测,却不能对任何人讲,因为这里面毕竟要涉及到他的几个儿子,一旦处理不好,那朝中可又要引起一阵动荡了。

    思前想后,怎么都想不出其中的联系,太宗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能想到其中的奥妙吧!?

    主意已定,太宗立刻吩咐人摆驾,因为要微服出访,太宗的身边只带了马宣良,坐上一顶小轿,便出了宫。

    出了明德门,轿子直接朝着长安西市行去,一直到了杜府门前方才停下,太宗刚挑开轿帘,就喊到前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太宗眼前人影一闪,发现竟然是安康公主跑进了府门。

    太宗喊了一声:“安康!”

    没有人应声,太宗笑着嗔骂道:“这疯丫头,这一向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这段日子,安康几乎天天偷着溜出宫去跟杜睿学习音律,一气儿学会了十几首后世曲子。杜睿前世虽然喜好音律,但也会的不多,如今教给安康的是一首叫《笑傲江湖》的后世名曲,谁知这首曲子,那位古怪精灵的公主居然怎么也学不会。

    杜睿诧异的问道:“殿下天资聪颖,前面十几首曲子你一学就会,为什么这曲《笑傲江湖》学了三天还学不会呢?”

    安康调皮的一笑,回答说:“啊,因为这首《笑傲江湖》难呗!”

    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暗自嗔道,你真是好笨,要是学会了,我还怎么来找你呀。

    听着院子里的箫声一天一天的响起,连老实木讷的杜贵都看出了什么,他笑着对杜仲道:“爹,这公主殿下该不是看上咱家少爷了吧?”

    杜仲闻言瞪了杜贵一眼,斥道:“闭住你的嘴,这种话你也敢乱说,人家是谁,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公主!天子的掌上明珠!”

    杜贵不解地道:“老爷,您不是常说少爷之所以被从莱国公府发遣出来,就是因为没有靠山吗?要是能把公主娶回来,咱不光有了靠山,靠山还不小嘞,这有什么不好的?”

    杜仲摇着头说道:“你懂什么?这公主可是那么好娶的?自古嫁娶得门当户对,小少爷虽说是先莱国公的公子,但如今毕竟不过是一介白身,硬要去攀帝王之家,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现在圣上的闺女天天往这儿跑,谁知是祸是福!”

    嗯哼!

    太宗咳嗽了一声,杜仲和杜贵被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杜仲是见过太宗皇帝的,怔了一下,慌忙拜倒在地。

    太宗一挥手,止住了他们的那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马宣良的搀扶下,径自走到了书房的窗前,就听到里面安康叹着气道:“唉,我真笨,还是弹不下来。”

    太宗哪里还能看不出安康的小心思,不禁一阵暗笑,将书房的门推开,道:“你这丫头,那里是脑子笨,分明就是心笨!”

    书房中正对面而坐的两人一惊,见是太宗到了,慌忙下拜:“草民(安康)参见圣上(父皇)!”

    “起来吧!”

    太宗随口应了一声,便在马宣良的搀扶下,走到了胡床前坐下,原来杜睿不习惯跪坐,书房里除了胡椅之外,还准备了胡床就是为了给杜睿读书累了的时候休息用的。

    太宗看着侍立在一旁,面色嫣红,有些紧张的安康,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质问道:“安康!你怎么也在这里!?”

    安康闻言,顿时一阵踌躇,她虽然贵为帝女,性子天真烂漫,但毕竟是女孩子家,脸皮薄,此时哪还张得开嘴,只能喏喏说了一句:“女儿是来找杜睿学习音律的,父皇不是一直教导女儿要~~~~~要~~~~~”

    “要什么?”太宗也不忍心责备安康,自家女儿怀着怎样的小心思,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好了!今日便不要学了,你先回宫去吧!”

    安康如蒙大赦,转身便要逃。

    “等等!”太宗发了一声令,接着又换了一副慈爱的表情,道,“下次出宫记得带上侍卫!”

    安康闻言,放下了悬着的心,俏生生的应道:“遵旨!”

    安康公主走后,太宗又让马宣良也出去,到书房门口守着,看着杜睿,心中也不知做何感想,沉声道:“杜睿!还识得朕吗?”

    杜睿垂首道:“那日草民不知是圣上驾前,多有冒犯,请圣上恕罪!”

    太宗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知者不为罪,说起来,朕还要好好的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即使出手的话,太子可就真的把天都捅破了!不过既便如此,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了,私卖军粮,以致哗变,这个罪过可不轻啊!”

    杜睿忙道:“太子仁孝宽厚,纵然是偶有小过,也都是出于对圣上的孝心,天底下又有哪个做父母的,会因为子女的孝心而怪罪的呢!”

    太宗闻言一笑,道:“嗬!你倒还教训起朕来了!”

    杜睿道:“草民不敢!圣上乃英明之主,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是啊!朕知道轻重缓急,也知道太子是因为对朕的孝心,才犯下了这样的大错!”太宗说着,叹息一声道,“可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却还不如你一个少年见识多,分不清轻重缓急,要逼着朕做取舍呢!”

    杜睿闻言,顿时一惊,他此前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一旦事泄,肯定会有人趁机兴风作浪,攻击李承乾,但是却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太宗沉吟了片刻,道:“杜睿!”

    “草民在!”

    “你是个聪明人,朕这次来是想要让你帮着朕分析一下!”如果不是心中的疑惑涉及到皇子,实在是不方便对朝臣们明言的话,太宗也不会跑来找一个十岁的少年拿主意,想着太宗便将突厥调兵的事,说了出来。

    杜睿越听越是心惊,原本以为不过是有人在旁挑拨,再加上李承乾立功心切,才导致的事端,现在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结合到一起再去看,杜睿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这里面隐藏着的东西,更是触目惊心。

    “圣上!请恕草民妄言!”

    “朕恕你无罪,说吧!”

    “草民想,这次太子盗卖军粮与突厥是不是有着某种联系!?草民大胆的猜测一下,这件事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大的阴谋,突厥临边,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我朝中政局即将发生动荡,或许是他们知道了左屯卫军哗变的事情,而导致这场哗变,是因为兵士们吃了发霉的米,死了人,而出这个主意的人是工部侍郎江白,胁从是左屯卫军主帅吴庆,此前鼓动太子卖粮的也是这个江白,那么~~~~~~~”

    太宗闻言大惊,没等杜睿把话说完,便道:“你是说,江白是借着太子想给朕修翠微宫,故意鼓动太子卖军粮,然后又使人掘开了龙王庙的堤坝,致使无粮填补太仓,然后又出主意从左屯卫军调粮,和吴庆勾结好了,让将士们吃霉米,最终导致哗变,可是吴庆明明是被左屯卫军的人杀了的!?”

    杜睿道:“或许这才是最为险恶之处,草民大胆揣测,那个吴庆很有可能就是整个阴谋当中的死士,依大唐军律,擅杀主帅者可是要斩头的,吴庆很有可能就是拼着自己一死,将整个左屯卫军逼上绝路。”

    绕是太宗,闻听此言,也不禁冷汗涔涔,要是真的像杜睿说的那样,这些日子大唐岂不是每天都游走在生死边缘,兵乱于内,突厥于外,这两下齐攻,大唐的江山不乱套才怪呢!

    杜睿见太宗不说话,为了救李承乾,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大声道:“圣上,事情原委如何,只要审讯江白便一切都清楚了!”

    太宗也知道杜睿的分析很有道理,沉吟片刻,道:“如真像你说得那般,该如何应对满朝的谏官!”

    杜睿回道:“恩赏吴庆!”

    “恩赏吴庆!”太宗只是一愣,便明白了杜睿的意思,“对啊!只有恩赏吴庆,才能逼着那些谏官们都站在朕的这一边,那样的话太子盗卖军粮的事情,便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第四十四章 平息

    江白很快便被太宗遣人控制了起来,没费什么事就把一切的真相全都交代了,原来江白居然也是建成死党,他看准了太子想立大功,做大事,故意诱使太子抛出太仓里的粮食赚取差价,来为太宗修翠微宫,等粮食出手后,又密派吴庆掘开龙首渠,假称是大雨所毁。他知道此时太仓已无粮可用,便一面让人联络颉利陈兵绥州、并州城下,一面在长安策动兵变,最后吴庆竟不惜叫心腹段颖带人杀死自己,让士卒身负弑杀朝廷大员的重罪,把左屯卫军逼上反路。

    此时太宗正和长孙无忌,岑文本在承庆殿议事,所议的就是这次左屯卫军哗变的事情。

    长孙无忌看了江白的口供之后,一脸沉重道:“真没想到,这些天来大唐一直站在悬崖边上啊。”

    太宗说道:“这番刀光剑影让朕明白了,对一个国家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是内乱呀!多强大的外敌都不怕,并州军被打垮了,还有绥州军,绥州军被打垮了,还可以从洛阳、扬州调人来,可要是自己人先乱起来,天可就真的要塌下来了!这个江白和吴庆苦心孤诣,甚至不惜为隐太子殉葬,谋的就是这一个‘乱’字!”

    长孙无忌看着太宗,揣摩着他话中的含义,口中应道:“皇上之言,真是切中要害。强敌在外,陛下这些年一直卧薪尝胆,苦谋破虏之策,臣看这第一策就该是严防内乱!”

    岑文本也明白了太宗的言外之意,附和着说:“长孙大人所言甚是,一个家,一个国,怕就怕自己先生了乱子!”

    太宗拍了拍岑文本的肩膀道:“文本!你这话说得好,可惜朝中有你这种见识的人太少了,这几天有些人上奏章拿左屯卫军霉米的事儿做文章,目标直指太子。朕就想,江白和吴庆利用太子,在左屯卫军中挑起哗变,那这朝中难道就没有第二个江白,吴庆,想利用别的什么皇子,掀起一场政潮,然后引狼入室吗?”

    岑文本一惊,他已经洞悉了皇帝的用意。一旁的长孙无忌也在看着岑文本的脸色,顿时心中大定。

    太宗看看长孙无忌,又看看岑文本,接着说道:“辅机!文本!你们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中书侍郎,都是朕身边的近臣,对你们,朕一向开诚布公!这份供词,除了你们,朕没有给别的大臣看过。如果不将它公诸于众,朕就无法处置太子在太仓这件事上的过失。可如果将它公诸于众呢?士兵们知道了左屯卫军的统领、品阶这么高的将军居然是一个奸细,往后朝廷内外势必杯弓蛇影,人人自危,军心、民心势将受到重创,还奢谈什么北伐?唉,这可真给朕出了一道大难题呀,朕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们能帮朕想出个应对的良策来了!”

    岑文本看了太宗一眼,然后一步走到桌边,伸手拿起那纸供词一把伸到烛火前点着。

    长孙无忌见状,不禁脸色一变:“你这是干什么?”

    岑文本对太宗道:“圣上!这就是臣的主意,为了国家安定和北伐大计,只能把这两份供词一起销毁,让此事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太宗有些诧异地问道:“两份供词?另一份呢?”

    岑文本回答:“另一份在大理寺狱里,就是江白本人,请皇上降旨立即将其处死!”

    太宗闻言,和长孙无忌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次谈话之后,太宗当即宣布,由岑文本负责处理左屯卫军哗变的善后事宜。过了几天,岑文本上奏,他已查清,哗变是胡成玩忽职守所致。太仓中的两个仓廒遭到雨淋,他居然没有发现,致使霉米流入营中。他以渎职的罪名请求太宗将胡成革职流放三千里。岑文本在奏章中还说,此次哗变发生后,几位大将统领大军从北苑及时赶回,护驾有功,应予旌表,至于已故左屯卫中郎将吴庆,他恪尽职守,奋勇阻挡乱兵,以身殉职,应予以厚葬,并追封为侯爵,以彰其忠烈。

    太宗批复,虽然左屯卫军出了点乱子,但只死了几个人,几个时辰就平息下去了,各军闻警即动,行动迅捷,说明几年来禁卫军兵练得好,将选得对,对这些功臣的封赏轻了,应再各升一级!吴庆死得很英勇,是为将者的楷模,追封他为平原侯,在忠烈祠里永享供奉!接着,太宗又下了一道谕令:调程怀亮出任左屯卫翊府中郎将。

    这样的结果当然令李恪大失所望,他赶到岑文本府中一脸怒意地道:“先生,您怎么帮着他们说话呢?太仓地势那么高,粮食怎么会受潮?再说了,左屯卫军出这么大的事儿,吴庆虽死,难辞其咎,太子也该担些干系,你为什么还奏请皇上表彰他们?这不是丧事当喜事儿办吗?”

    岑文本从容答道:“就是要把丧事当喜事办呀!”

    他说着,走到棋盘前捏起一枚棋子道:“实话告诉殿下,臣根本就没去太仓,也没有审过胡成,臣这么做是为了提振士气稳住局面。”

    李恪不高兴地说:“他东宫的局面,咱们犯得着出力去稳吗?”

    岑文本将棋子“啪”地砸到棋枰上,抬头一脸正色的看着李恪道:“东宫的局面?殿下!你错了,臣要稳的是大唐的局面!这天下还不是东宫的呢!自古皇帝都乐意看着大臣、皇子们争,要是这些人不彼此相争,就该和皇上争了!不过,不管怎么争都不能越过一个坎儿,这个坎儿就是天下的兴亡,要是国亡了,大家伙儿还争什么?”

    最后几句话岑文本语气十分严厉,这是前所未有过的情形,李恪一脸困惑地看着岑文本道:“先生,这是怎么了,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岑文本摆摆手道:“一句话说不清楚,臣也不能把事情的原委都说出来,不过我要提醒殿下,这件事谁也不要再过问了,吴庆只能是个英雄!也只能躺在忠烈祠里,你叫你的人把那些告他贪渎的奏章都撤回来,否则就是与皇上为敌!与皇上为敌,也就是与臣为敌!一个左屯卫中郎将,再加上皇上心中的一片感激,一次能得到这么多东西,该知足了!事缓则圆,过犹不及!”

    岑文本是个儒雅的书生,在李恪面前一向谈吐温和,今天说话的口气如此之强硬,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了,好在他是个机变的人,马上说道:“我听先生的话就是了。”

    接着,李恪便把话题岔开,拉着岑文本下棋。一气输了三盘,才离开岑府。

    至于江白,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在这盘大棋局上,是没有人关注他的,在事情有了结论的当天,江白便被秘密.处死,对外则宣称,江白因监修龙首渠不利,深感有负盛恩,已经自杀了,为此太宗还勉励了几句,抚恤了江白的妻子。

第四十五章 达者为师

    原本是件天大的事情,就这么平息下来了,过了几日,太宗召长孙无忌到承庆殿共饮。太宗似乎是满腹心事,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道:“辅机,自打十六岁从军,朕从未怕过死,可是,太仓的事出来以后,朕却突然怕死了。我朝和颉利必有一战,胜负难料,说不定朕还要亲征,赢了也就罢了,如若败了,甚或朕战死在疆场上,那大唐的黎民百姓该怎么办?”

    长孙无忌一惊,忙道:“圣上,您还在生太子的气?”

    太宗摇摇头说:“朕不生他的气,他做那么大一件傻事,都是为了给朕修一座寝宫,儿子有这样的孝心,一个做父亲的还求什么?朕是在心里怜他呀,他想做点事,却做不成,就像一只想飞,却飞不起来的鸟。辅机呀,家有孝子是福,可身为大国的储君只是孝顺怎么够呢,天下黎民需要的是一位能够擎起天来的太子,而不是一个孝顺的懦弱储君。”

    长孙无忌闻言,急道:“圣上!太子绝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储君,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也强过那连生身父亲都敢弑杀的炀帝!德行是与生俱来的,才学却是可以后天陶冶的,太子还年轻,只要皇上遍延天下名师,认真调教,太子一定能继承皇上的伟业,成为一世英主的。”

    太宗放下酒杯看着长孙无忌道:“遍延名师?朕给他找的师傅还少吗?”

    长孙无忌忙说:“从前于宁志、李纲这些人都是大儒,能教的不过是些经史之学,眼下四海未靖,太子当学一些经世治用的本领才是。”

    太宗问道:“眼下能给太子找到这样的师傅吗?”

    突然太宗的深情一怔,笑道:“或许还真的能给太子找到这样一个师傅,就是不知道太子愿不愿意去拜!”

    长孙无忌忙问道:“圣上所说的是谁?”

    太宗道:“辅机可还记得当日在左屯卫军中,跟在太子身边的那个少年!?”

    长孙无忌回忆了一下,问道:“难道那个少年是哪家豪门大族的后人?”

    太宗摇头笑道:“说起他的出身,辅机你与他的父亲还是老相识呢!”

    长孙无忌这些更加不明白了,他的旧时当中,凡是有后人的,他大多都认识,但是印象当中却找不到那么青衣少年。

    太宗也不让长孙无忌再猜了,道:“那少年便是杜克明的儿子!”

    长孙无忌刚想说杜构,杜荷他全都认识,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一双细长的眼睛,道:“难道是曹选侍的儿子!?”

    太宗点点头,道:“当年武德皇帝将曹选侍赐给了朕,朕怀疑是武德皇帝派来监视朕的,便将她转赐给了杜克明,没想到天不假年,芳华已逝,曹选侍却留下了这么一个绝顶聪明的后人,想来杜克明和曹氏泉下有知,也当聊以自.慰了!”

    长孙无忌道:“圣上如此看重这个少年,莫非真的有不寻常之处?”

    太宗点头,道:“如若朕所料不差的话,前次太子出使突厥,以及此次弹压哗变,便是出自此子之手!”

    长孙无忌闻言大惊,道:“这~~~~~~如若真的是这个少年在太子身后出谋划策的话,那这少年还是人吗?”

    “多智近妖!”太宗笑着做出了评判,道,“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子,不过这次太仓之事,他确实不辞辛劳出了大力的,其又与太子相善,如能使用得当,不失为一大臂助!”

    长孙无忌想清楚了之后,心中也是欢喜,他毕竟是朝中重臣,平日里公务繁忙,根本不可能一直都在李承乾的身边盯着,要是能有一个这样聪慧多智,且品行端正的人在太子身边的话,却也是一大好事。

    “圣上!既然此子此次立了大功,圣上何不封赏?”

    太宗沉吟了片刻道:“此子尚且年幼,心性未定,贸然授意高位,恐怕非福是祸,朕想着,不如让太子就认了此子做师傅,辅机,你看如何!?”

    长孙无忌闻言,为难道:“这~~~~~~年纪是不是小了一些!?”

    太宗道:“达者为先,看年纪做什么!”

    太宗一句话便将这件事给定了性,李承乾对于拜杜睿为师,倒也没什么负担,他很清楚自己无论是才学,智谋,见识都比不上杜睿,要是能将杜睿身上的本事学个一半,岂不是也能让太宗青睐有加,于是当天李承乾便带着太宗的口谕到了杜府。

    “什么?殿下要拜小弟为师?”杜睿恭听了太宗的口谕之后,惊讶的险些晕倒。

    李承乾笑道:“怎么?贤弟可是要抗旨不成!”

    杜睿闻言,不禁一阵苦笑,抗旨?除非他不想混了,嫌命长了,要不然的话,怎么敢有那么大的胆子。

    “既如此,小弟便应承了,只是这师徒名分,殿下再也休提!”

    李承乾道:“那如何能行,我父皇的旨意是让我拜贤弟为师,要是乱了这师徒的名分,岂不是连我也要抗旨了不成!”

    李承乾都这般说了,杜睿还能怎样,只好将李承乾请到了书房,两人私下商议了一番,订下了李承乾每日来杜府学习两个时辰的约定。

    李承乾问道:“师傅,今儿打算讲哪本书?”

    杜睿听李承乾居然叫他师傅,不禁冷汗直流,两个人论身份,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论年岁,李承乾也要比杜睿大上一岁,如何就成了师傅,不过事已至此,杜睿便是想要抗拒,也抗拒不了,只好稳住了心神,道:“书?小弟的学问,书上哪里会有?”

    这两人的称呼倒也奇怪,李承乾叫杜睿师傅,杜睿则自称小弟。

    李承乾有些奇怪:“没有书,那怎么授课?”

    杜睿答道:“小弟自有授课的法子。”

    两人正说着话,恒连在门口探进头来唤道:“太子爷,太子爷!”

    李承乾应了声:“什么事儿?进来说!”

    恒连刚从宫中出来,进来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李承乾潼关官道又堵上了。

    原来龙首渠还未修复,南北间只剩潼关陆路连接,长安与洛阳间积了这么久的钱粮货物急着往来输送,路窄人多,拥塞百里,调往并州、绥州各处的饷钱大多被滞压在了陕州。太仓的事发生后,太宗没有撤李承乾的差,有让他戴罪立功的意思,这一向边关的粮饷正催得急,潼关官道一堵,怎么向皇帝交代?李承乾急得直跺脚,也顾不上听课了,让恒连立刻备马,自己要亲自去潼关。

    杜睿见状,出言道:“慢着!殿下!你是负责钱粮周转的统领,应该运筹帷幄,往潼关跑作甚?站在那里的应该是个百夫长!恒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恒连已经知道了太宗让李承乾拜杜睿为师的事情,当然这件事如今也只限太宗,长孙无忌,李承乾,恒连和杜睿五人知晓,恒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杜睿闻言,满不在乎道:“既然潼关的路不通,那就再找一条路好了!”

    李承乾看看杜睿那煞介其事的样子,道:“师傅还是不要找了,古人就说过关中是‘淆函之固’,除了潼关官道,东西两都之间哪里还会有第二条能通行货物的路?”

    杜睿道:“谁说没有第二条路,小弟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李承乾听着奇怪,道“可是那边除了潼关管道之外,当真没了其余的道路!”

    杜睿道:“不错,小弟就是要在潼关官道上给殿下辟出一条通途来,殿下知道堵在潼关官道上的是什么吗?”

    李承乾答道:“车马呀!官民争路,车马拥塞百里。”

    杜睿摇摇头:“不,在我的眼里堵在那里的只有一样东西!”

    李承乾忙问:“什么东西?”

    杜睿嘴里吐出一个字来:“利!”

    李承乾和恒连相对一视,脸色均是一变。

    杜睿接着说道:“漕运一停,京城里各色货品的市价一路飞涨,从江南来的东西,其利较之平日多出五倍。各地商贾都争着北上长安,而那些官差转运之吏也打着公干的名义挟带私货,一条窄窄的潼关官道如何消受得了。只要暴利不除,就势必越疏越堵。而要除去暴利,非得靠严苛的律令不可,殿下可在潼关暂设关卡,对商贾课征重税,重到他们无力支付,此外还要把那些挟带私货的官吏严办上几个,让别的人不要再心存妄念。只要无利可图,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来,如此潼关官道不日可通。”

    李承乾听得频频点头,脸上露出喜色:“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恒连,你马上就照杜师傅说的去办!”

    恒连应了声“是”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李承乾回到书案,脸上敬佩的表情更甚了,对杜睿道:“师傅,授课吧。”

    杜睿端起几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道:“授课?殿下!小弟今天的课已经授完了!”

    李承乾摸摸脑门,明白了杜睿的意思,说道:“你教的这学问书上还真没有。”

    PS:感谢以和为贵兄弟的群,有兴趣的兄弟可以加一下,1.4.5.4.8.3.5.5.2!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7971/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极品闲人最新章节! 作者:刺刀特种兵所写的《大唐极品闲人》为转载作品,大唐极品闲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唐极品闲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唐极品闲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唐极品闲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唐极品闲人介绍:
有天才之称杜睿重生了,他来到了大唐贞观初年,重生到了莱国公杜如晦庶子杜睿的身上,刚刚清醒过来,他就被告知杜如晦行将就木。 作为庶子,杜睿在莱国公府内是没有丝毫地位可言的,在杜如晦死后,太宗皇帝降下的,杜构,杜荷兄弟分享了莱国公大部分的财产大唐极品闲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极品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极品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