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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莫负寒夏txt下载     莫负寒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夜色幽深。

    木寒夏靠在躺椅里,身体蜷成一团,一直凝望着窗外。

    直至,时间变得很晚了。

    她收拾心情,下意识竟不愿再去深想今晚的种种,以及他突如其来的拥吻。

    美国那边,已是早上了。她拿出手机,打了个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辗转到了那人手里。

    木寒夏未语先笑,嗓音也变得格外温柔:“今天怎么样?感觉舒服点没有?”

    几颗稀落的星子,在夜空中闪烁。她的嗓音轻轻的:“……过几天,他们就会送你来中国。这边的医疗条件也不错。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我去接你。”

    顿了一会儿之后,她答道:“是的,我见到他了。他好像……没怎么变。”

    同样的夜色里,林莫臣驾车离开。

    城市的流光,从车前经过。夜色很静,宛如这些年来,成百上千个夜晚,他都是这样,独自驾车回住处。

    可今晚,不同了。

    天上的星,地上的灯,似乎比往日更加清晰地在他眼前闪烁。

    前面,遇到了红灯。

    他慢慢将车停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抚上自己的唇,就这么笑了。

    ——

    翌日。

    木寒夏带着陆樟在巡店。

    巡的是风臣的店。

    她今天穿的是身休闲的衣服,毛衣开衫,搭深色长裙,但也不失端重。陆樟自不必说,穿了条破洞的牛仔裤。所以两人走在风臣的商场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种事,陆樟还是挺喜欢干的。逛街呗,看美女。而且逛的还是竞争对手的店,有点刺激。要是逛自己的商场,美女也比风臣这边少,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一路闲闲散散地跟着木寒夏。她的神态也很淡然,手里还挎着个包,像是真的在逛街。偶尔还在柜台前停下,看看衣服。

    不过事实上……

    经过风臣的一楼大厅时,她淡淡地说:“看看他们的装修风格。”

    陆樟抬头瞄一眼:“水晶灯、弧旋吊顶,简约时尚,名家设计。一句话:高大上。比我爸装修的那傻啦吧唧的欧式风格强多了,钱也没少花。”

    木寒夏莞尔:“方宜装的也没那么差,5年前也引领市场风潮,只是现在有点过时而已。”

    陆樟摇头:“大姐你不必给我爸面子。”

    经过世界顶级名牌旗舰店时,她提醒道:“看看他们招商的对象。”

    陆樟:“闭着眼睛都能数过来,lv、纪梵希、爱马仕……我们也有,但是没他们多。”

    木寒夏点头。

    然后又看了他们的营业员,个个身材高挑,仪态端庄;看了他们负一楼的超市,引进的是国际排名第一的超市;看了他们整座大楼的设计、分布,售后服务、餐饮品牌……

    陆樟虽然转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着。一是这工作的确挺轻松的,以前每每来个老成持重的副总,总是整天拉着他苦口婆心地将战略讲市场,他都快烦死了。二是他也想看看木寒夏到底想干什么。因为越转,看得越全面,就越能感觉出,风臣商城全方位的优秀。木寒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不能是专程带他来自取其辱的吧?

    末了,两人回到方宜,她的办公室里。

    相对而坐,陆樟翘起二郎腿。木寒夏泡了杯茶给他,他有些嫌弃地端起尝了一口,倒是没说话,慢慢喝了起来。

    木寒夏问:“对于风臣,你的结论是?”

    陆樟笑了笑,正色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们整个走的就是高端时尚风格,无论商场设计、品牌引进、人员素质、服务质量……几乎都已是国内顶尖。所以他们的商城,到哪个城市,就会成为地标性建筑,不是没有道理。你说要开一家新店,业绩超过同地段风臣的店?怎么开?别告诉我要砸钱,我爸可砸不过风臣,我们的500强排名被他们甩了50名。而且我们即使做,也达不到他们那样的整体运营水平。”

    木寒夏点点头:“所以,这就是我们突破的方向。”

    陆樟放下茶杯:“怎么突?”

    木寒夏往椅子里一靠,双手抱胸,慢慢笑了:“对手的弱点,往往隐藏在他最大的优势中。什么都是最好的,高端的,商业化的,这是风臣的优势,却也是我们唯一可以突破的方向。我们要找到一条路,反其道而行之,发起一场侧翼战,为方宜搏出一片新的市场。”

    陆樟的心扑腾一跳。抬头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他发现她跟他在商场上遇到过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有的女人在商场上能成功,是因为她是花瓶,长得漂亮,擅长交际,利用关系得到商业利益;有的女人是典型的女强人,完全没有半点女性的柔美,在陆樟看来简直丧失人性。可木寒夏行事坚定,但又不会采用太强势的手段逼人就范;她总是盈盈笑着,循循善诱,像狐狸那是肯定的。可真的说到正题时,她又十足十像个男人了。瞧这番话说的,侧翼战,搏出市场。

    关键是,陆樟居然还被她说得心跳加速了。

    他端起茶又喝了一大口,掩饰自己被挑起的战斗兴趣。可这女人这儿连茶居然都挺好的,味道淡淡的,还挺香。不像其他老总那里,总是极品银针极品龙井,又浓又苦。

    他兀自沉默着,木寒夏讲完这番话,却也有点走神。

    其实所谓的“反超风臣”、“寻找对手弱点”,只不过是针对陆樟的性子,故意激他的话。她的本意,始终是要对方宜的商场进行优化升级,探索出一种新的商业模式。你说会对风臣的业绩形成冲击吗?如果成功了,肯定会有。但这样的改革,其实并不是针对风臣发起的攻击,而是方宜自我的提升和进步。

    对于这次的商业行动,她本来是有把握的。风臣那边会不会做出一些针对性的竞争举措,肯定会有。但她觉得对方不会大动干戈。因为这是无法避免的良性竞争,不是恶性竞争。

    她也从来没想过,林莫臣会知道这件事。常理来说,一个隐退的董事长,是不会知道庞大集团的具体某一块业务中,遇到的一个竞争问题的。

    但现在,不同了。

    她想起他昨晚沉默注视她的样子,还有他的车牌号……他必然能够洞悉她即将采取的商业举措。

    那么,他会怎么做?

    木寒夏发现,这个疑问在她心中居然是无解的。既然无解,她收敛心神。她既然已经受陆董事长之托,有所承诺,就得言出必行。

    那如果林莫臣主动出手阻挠呢?记忆中的他,向来是在商言商,在商场上从来铁石心肠、杀伐果断。

    ……

    那就兵来将挡,战则战矣。

    ——

    林莫臣突然现身北京,其实引起了风臣集团高层短暂的混乱。

    因为过去几年,除了必须参加的例行会议,他只在集团业务遭遇巨大选择或者冲击时,才会出现。他人在华尔街,接触的是最新的商业资讯和思维模式。有他在关键时刻的决策与帮助,风臣集团这几年才能越走越好,甚至获得逆市增长。

    所以他这次突然出现,大家都猜测——集团不会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变革吧?

    然而并没有。

    孙志现在分管的是所有的房地产业务,这天一早,他听到下属上报的一个消息,略一思忖,决定去董事长办公室找林莫臣。

    空置了很久的董事长办公室,今天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新鲜花草和茶叶的香味。林莫臣与周知溯,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喝茶。

    周知溯也不是外人,孙志走进去,关上门,笑了笑说:“林董,刚报上来个消息,其实也是个小事。听说方宜那边,最近会对商业地产模式进行升级改造。在他们……”他顿了顿:“新来的木寒夏副总和陆樟的带领下,去推进。”

    林莫臣抬眸看了他一眼。

    周知溯笑而不语。

    孙志说:“下面的人担心他们会对业绩造成冲击,打算采取一些竞争措施来打压他们。”

    “他们打压不了木寒夏。”林莫臣说,“她思维灵活,擅长独辟蹊径。这回如果要出手,她必然是避开风臣的优势和锋芒,寻找到一条新的、适合方宜的商业地产模式。即使是新的商业模式,会对风臣业绩造成一定的冲击,但也绝不会动摇我们的根本。不足为惧。我们作为市场领导者,总会有新的市场突围者出现。即使没有木寒夏,也会有别人。我们不可能一直占据最多的蛋糕,不分出去一些。这是良性竞争的市场规律,让你的人不必自乱阵脚。”

    “好的。”孙志答,又问,“那随他们自己去?”

    以为林莫臣肯定会说好,因为他既然说了,下面的人打压不了木寒夏,又是良性竞争,自然也不需要他们这个层面过问了。

    结果林莫臣沉默了一会儿,说:“告诉下面的人,不要做任何抵抗。”

    孙志和周知溯同时一怔,对视一眼。

    “她回国的第一仗,为她让路,让她旗开得胜。风臣不做任何抵抗。”他的眼睛里竟有了一丝笑意,“我要有多犯蠢才会去抵抗她。”

第77章

    斜阳照在窗玻璃上,木寒夏与陆樟相对而坐。

    她姿态清闲,他翘着二郎腿。

    正要继续往下说,这时,木寒夏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139打头的号码。微怔,这年月,谁都换成18开头的手机号了。139是非常老的数年前才有的号码。

    刹那之间,她已忆起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

    她看一眼陆樟,拿着手机走向阳台,带上门。

    阳光洒满大地,楼下车流如梭。铃声徐徐缓缓在她手里响着,她想起的,却是昨天深夜那个缠绵而深刻的吻。她静默了一会儿,接起:“你好,请问哪位?”

    林莫臣静了一秒,在那头说:“是我。”

    木寒夏嗓音里带上客气的笑意:“有事?”

    林莫臣也在那头平和的笑:“公司的几个老同事,听说你回来了,提议今晚一起吃饭。”

    木寒夏一时迟疑。

    “有空吗?”他问。

    “我……”木寒夏顿了顿,若说不去,未免小气。但他此刻的语气越疏淡平静,却偏偏令木寒夏越想起昨晚,他吻她吻得那么强势,甚至难以自抑。

    “替我谢谢他们。”木寒夏说,“我今天要加班到很晚,去不了,下次吧,我请他们。”

    两人都静了几秒钟。

    “好。”林莫臣说,“不要太忙,注意休息。”

    挂掉电话,木寒夏有点发怔。

    林莫臣刚才是在叮嘱她,不要太忙,注意休息?

    记忆中,他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她觉得付出一切去奋斗是理所当然的。他自己都忙得昏天暗地,事事利益至上,自然也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柔软话语。

    ……

    察觉自己陷入了本已尘封的记忆中,木寒夏收敛心神。昨晚的事,对她来说,是个突如其来的冲击。而现在林莫臣不动声色的接近,她不知道他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抑或是,只是对当年的事意难平?心中的结打不开?毕竟,他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些年更是顺风顺水,越走越高。她大概是他唯一心有不甘的人吧。

    不过,不管他到底怎么想,木寒夏也不想去深想。当她审视自己的内心,很清楚的是,她不愿意再回头,跟他重新开始。

    陆樟斜瞥着她走进来,说:“怎么一张欠费脸……不会是你的老情人来电话吧?”

    木寒夏一愣,摇头说:“不是。是……诈骗电话。”

    陆樟一笑:“下次接到这种电话,给我啊。我最喜欢接这种电话了,逗****。上次我都把一诈骗的说哭了,愤然挂了我的电话,再打过去都关机了。”

    木寒夏噗嗤笑了。

    陆樟笑归笑,突然意识到,两人间的气氛好像变得有点太融洽了。他立马收了笑,恢复淡漠脸色坐着。

    木寒夏也正色说:“那我们说说方案吧。”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木寒夏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找文件。陆樟依旧靠在皮椅里,姿态大开大合地坐着。双手支起,手指随意地互相打着架,眼睛盯着她。

    作为一个在富人家庭、从小几乎是孤独长大的年轻男人,陆樟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实际上看人看事,都有自己的心思和准则。他表现得浑不在意,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在意。同样,他表现得很叛逆抵触,暗地里不见得没有在观察和审视。

    譬如事业部的另一位副总朱老头,虽然陆樟非常非常讨厌他絮絮叨叨刻板严厉,脑子也不太灵活。但他心里其实又很清楚,老朱是跟着父亲打江山的人,对他们家忠心耿耿,也是他在事业部最能依仗的人。这也是父亲安排老朱到事业部“养老”的原因。所以他表面总是跟老朱唱反调,有时候被念烦了还吵架。但老朱坚持要执行的事,陆樟其实几乎从不阻挠。前几个月有一次老朱突然发急病,还是陆樟二话不说,背起送医院。别人他不放心!老朱出院之后,对他和颜悦色了好几天。不过没过多久,陆樟又跟他掐了起来。但两人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事业部也就这么吵吵闹闹、平平稳稳地走过了这几年。

    譬如现在眼前的“空降摄政王”木寒夏,也是一样。一开始,陆樟是很讨厌外人来指手画脚,他也从不会轻易信任人。但木寒夏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大方得体的女人,的确是给她加分了。陆樟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男人嘛。比起老头子,他当然更喜欢看到美女。

    但是赏心悦目、通情达理,还有循循善诱,并不代表能得到他的信任。几天下来,陆樟也承认,木寒夏作为一个女人,和一个同事,处处都还挺招人喜欢的。现在,她画了一张大饼给他,一个充满诱惑力的设想。但她是否可靠、是否真的有才华,是否能成为他陆樟的导师和臂膀,陆樟很清楚,要看她今后实际做的事和效果,才知道。他才会决定信不信她。

    现在,他就继续陪她耍耍花枪,斗斗嘴,冷眼看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般,又真诚,又牛逼。

    木寒夏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

    他漫不经心的脸上,眼睛里却沉沉湛湛。

    木寒夏微微一笑:“开始吧。”

    “风臣、方宜,还有绝大多数的商场,布局是怎么划分的?”她问。

    “按功能划分喽。”陆樟答,“一楼奢侈品珠宝,二楼少女装,三楼熟女装,四楼男装。有时候五楼再卖户外运动风,楼顶再卖童装、精品家居什么的。负一楼再弄个超市。千篇一律,有什么好问的?考我啊?”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木寒夏不为所动,又问:“那么,哪些人,会去逛商场?”

    陆樟的腿一边晃,一边懒洋洋地答:“有钱人呗。那些老女人……”扫她一眼,继续:“中产阶级夫妻,当然,现在有些小年轻哪,没钱,宁愿吃泡面,也要存钱买包啊买衣服啊,蠢啊。不过他们不蠢,我们也就没钱赚了。”

第78章

    她抬起莹白如玉的手,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他面前。他看到屏幕上缤纷的商厦仿真图片,还有楼顶上的两个字“悦家”。

    陆樟:“这名字真土。”

    “名字你可以再想,但就是要让人觉得亲切好记。”木寒夏说,她开始向他展示整个商城的构想图。

    “‘家’是我们这个商城的主题。现在实体经济衰退,人们也没以前那么爱逛商场了。但是对’家’的眷顾,却是越来越强烈了。尤其70后、80后成为父母,他们更适应商业经济,也更重视家庭合睦和子女教育。哪怕是单身男女,内心也是有渴求和情怀的。所以,我们的商场,功能区这样划分——”

    陆樟随着她的手指,望向一张张的幻灯片。

    “第一,也是最主体的部分,三口之家区。这里会有大型儿童游乐区,也会有儿童托管区。托管区办理商场会员卡即可免费进入,干净、舒适、安全。这些设施旁边,就是适合带孩子就餐的餐厅。包括一些耳熟能详的西式快餐,几家味道清淡健康的中餐。以中档和高档居多。游乐区和就餐区消费都可以积累’悦家币’。儿童积攒了一定数量的悦家币,就可以兑换商场的玩具。”

    陆樟听得专注,这时笑了:“挺聪明的,拿孩子做文章。”

    木寒夏看他一眼说:“你错了,我并没有把这种模式当成噱头去做。现在大城市生活节奏太快,很多父母对孩子都缺少关爱。加之北京雾霾又重,也没有太多合适的场所,可以进行亲子活动。我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有了这个构思。在商业衰退的时代,要能维系住客户,靠的早已不是价格,而是品牌价值和情感寄托。靠的是我们的诚意。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游乐场和餐饮的叠加。我们要深入商场每个细节设计,为孩子考虑,为家庭考虑,就像我刚才说的,让他们觉得处处贴心处处满意。

    这样的话,如果当父母们周末想带孩子出去,我们的’悦家’是他的选择之一。如果他们能和孩子在’悦家’度过很多放松又快乐的时光,就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忠诚客户。这与对面的风臣品牌是否比我们多,装修是否比我们高端,没有关系。我们将不战而胜,你明白了吗?”

    陆樟没说话。

    木寒夏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离这一层儿童区最近的,就是时尚女装和男装。这样父母带孩子来玩后,自然而然也会逛逛自己的衣服。”

    “这一块是什么?”陆樟指着图片问。

    “这是商场的情侣主题区。离儿童区有一定的距离,相对安静。与时尚女装和男装毗邻,会有几家环境更加浪漫优雅的餐厅,也会有一些精致的情侣用品,包括家居、摆设、日用品售卖。还会有两家咖啡厅,以及一家酒吧,是清吧,会有歌手驻唱。而这一层,不光年轻男女可以来,夫妻把孩子寄存在儿童区,也可以来。”

    陆樟心想,这的确是女孩们爱逛的地方,也是把妹的好地方哦。不过看木寒夏说得那么认真专注,他也就没再吭声打岔。

    “这一块,我自己叫它’独行区’,当然公开肯定不能这么叫。这里会有几家品质书店,更安静的咖啡厅,小电影院,一些小众但是品质好的服装店。顾名思义,这里供落单的人来逛。也是交朋友的地方吧。我说’家’的概念,是一种归属感。不光是针对有家的人,还有孤独的人。”

    “这个商场,有这么多的功能分区,主体装修风格、色调,必须是一致的,必须是温暖清雅的。但是家庭区、情侣区、单身区……又各不相同,各有特色。不仅如此,包括背景音乐、服务人员,也应有所不同。根据不同的季节和节日,商场每个月有不同的主题活动。我们在跟入驻商家谈时,就要求他们遵循这样的主题风格。我想在实体经济低迷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愿意做这样的创新店铺尝试。”

    “我想要传递的,是一种情感归属,一种家的情怀。消费者在这里最大的感触是舒适,贴心,他们在这里不仅仅是消费购物,情感需求也得到隐性的满足。所以他们来了一次,就还会再来。这里会成为他们在城市里的一个’去处’,而不仅仅是买东西的地方。当然,这样创新的模式,一开始不会想价格促销那样立竿见影,业绩在开业日就突飞猛进。但是,依靠口碑传播,业绩一定会越走越好。你说,这样全新的路径,是不是能避开风臣的’高大上’风格,走到跟他们业绩并肩的位置上去?”

    ……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对陆樟耳提面命地开完会后,木寒夏又工作了一会儿,这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走出办公室,这一层几乎没什么人了。陆樟的秘书还没招到,门口的桌子是空的。门虚掩着,有闪烁的光线透出来。

    还没走?

    想到刚才开完会,他沉思不语的模样。木寒夏很清楚,孺子还是可教的。她背着双手,缓缓走到他的门口,刚想敲门,就见里头昏暗一片,唯有墙壁上有巨幅的光影在闪烁。陆樟背对着她,坐在地上,戴着副超大耳机,手里拿着个手柄,居然在打游戏。

    木寒夏挑了挑眉。

    还以为在听完她的高谈阔论后,这小子多少会琢磨消化一下。结果早打上了游戏。

    这时屏幕上出现“Win”的巨幅字样,她听到陆樟轻轻说了声“噢耶”,然后摘下耳机,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木寒夏敲了敲门。

    他回头看她一眼,脸在昏暗光线里模糊不清:“有事?”

    “没事。”木寒夏走进去,想想她其实也是个无聊的人,下班后无事可做。她索性在他身旁蹲下,问:“这是什么游戏?”

    “这你都不知道?”陆樟说,“很老的游戏了,打枪的。”

第79章

    不知是不是木寒夏的错觉,此刻一个人打着游戏的他,比平时少了几分吊儿郎当,冷冷的,也有点酷。

    “我不知道。”木寒夏摇摇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打游戏?”

    陆樟盘腿而坐,重新戴上耳机,嘴角浮现笑意,答:“你当师父的不是教了那么多么?我打打游戏,放松放松脑子,才能更好的学本事啊。”

    木寒夏忍不住也笑了,就这么抱着双膝坐在他身旁,看他又打完一盘。在游戏里厮杀时,这大男孩的面容显得特别沉静,近身肉搏时眉宇间也浮现狠意。倒跟平时完全变了个样子。木寒夏不禁想,男人即使年龄段不同,在某些心性方面,依然是相同的。譬如喜欢争斗,喜欢厮杀,喜欢追逐胜利和强者的快感。孟刚、林莫臣、老伯特、陆樟……皆是如此。

    这时陆樟侧头看着她:“喂,你要不要也试试?”

    “行啊。”

    见她答得这么爽快,陆樟还多看了她一眼,心想莫非她除了是商场女强人,还是个游戏高手?那可真就是神人了。

    结果等她戴上游戏耳机,手柄一上手,陆樟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游戏里的自己被敌人狂砍掉80%的血。

    “卧槽啊!”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你会不会打游戏啊?”

    “不会啊。”木寒夏眼睛紧盯着屏幕答。

    事实上,岂止是不会。当年高中毕业就要谋生计的她,还有孤身一人去海外求学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游戏是什么样的。

    她答得轻松,看到游戏里的自己被砍得“嗷嗷”直叫,还挺新鲜的。可陆樟简直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他刚才交给她的时候,没有退出账号登陆。也就是这一次的战绩会记录在他连续N天的不败战绩之上。他刚才真的是脑抽了,为什么潜意识觉得这御姐商战能打,游戏肯定也能打?现在简直悔死了。

    眼看木寒夏还一脸淡定地被人砍着,就快要死了。陆樟满头黑线地伸出双手,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柄,开始引导她操作。

    “左闪啊、换枪!射完就跑,你现在就这么点血了……”

    两人的手指按在一起。

    木寒夏愣了一下。

    他的胸膛靠在她的后背上,双臂也环住了她。这些年,木寒夏其实很少跟男性接触,印象最深的,依然是林莫臣的怀抱,清冷,温和,臂膀有力,有时候会带着点男士香水味。然后还有张梓,好几次木寒夏和护士一起扶他,张梓太过清瘦,身上总有药味,还有他成天翻阅的纸张的味道。

    可身后这男孩,跟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怀里很热,隐隐还有汗味。他的侧脸也轻贴在她的脸颊旁,又热又软。他整个人,就像一团热铁。

    木寒夏一把推开他的手臂,从他的怀里出来,坐到了一旁。

    陆樟的眼睛还盯着屏幕,仿佛丝毫未觉,手指快速在手柄上跃动着。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反败为胜,险胜了这一回,这才把手柄一丢,长舒了一口气,说:“喂,我厉害吧?”

    木寒夏点头:“是挺厉害的。”

    陆樟看她一眼:“你刚才突然躲什么躲啊,差点害死我。喂,你不会是以为,我对你有兴趣趁机揩油吧?大姐,你想多了!我对老处女真的没兴趣。”

    话一出口,他心想要糟,怎么把心里的嘀咕说出来了。果然,就见木寒夏脸色一冷。

    木寒夏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下意识回嘴道:“你才是老处……”

    陆樟见她没有真的生气,就一边收拾游戏装备一边说:“哦……原来不是啊,难得啧啧……恭喜师父贺喜师父,没有因为禁欲而走上变态之路。”

    木寒夏抬手扶住自己的额,竟然无言以对。她想现在的富二代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能这么幼稚又狡猾呢?想当年她跟着林莫臣打拼时,也接触过几个80后富二代,那叫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啊……她跟陆樟差了6岁,真的体会到深深的代沟了。

    收拾好东西,陆樟低头看了看手表:“这么晚了。喂,我去吃宵夜,你去不去,开车带你啊。”

    木寒夏反正也无处可去,点头:“好啊。”

    林莫臣这次来北京,周知溯本来让人给他安排了最好的酒店。董事长这个人,对于衣食住行,一向也比较挑剔。

    谁知林莫臣却通知他们:不住酒店了。就住风臣总部大楼。

    风臣总部全是写字间,但是在高层也有几个风景、装修绝佳的套间,本就是供内部使用的。现在林莫臣住进来,周知溯自然清空了其他房间,不让他受任何打扰。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林莫臣披着浴袍,端着一杯清茶,走到窗前。晚风吹过,心情徐徐缓缓。

    木寒夏住的房子,就在对面。其实隔得也不是很近,从他这里俯瞰,只能看到她小小的一扇窗。

    此刻,窗户还是暗着的。她还没回来,她避而不见,她说要加班。

    她今天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的一颗心,却无法回答。

    没有关系。

    六年的光阴,两千多天,已耗尽了他可以给予一个女人的所有耐心。他不想再等了,不想再旁观她精彩自由的生活。他想要得到,那已是他三十三年来最大的求而不得。

    从此以后的每一天,他跟她的距离,都一定会比分离的那些年,更近。

    陆樟开着黑色敞篷跑车,把木寒夏送到了家楼下。

    “谢了。”木寒夏跟着他,这一顿吃得还挺可口的,朝他挥了挥手,又说:“明天上班记得不要迟到。”

    陆樟不置可否地一笑,跑车呼啸而去。

    木寒夏掏出门卡,正欲刷开门,却听到背后有人喊:“木寒夏。”

    她站住没动,回过头,居然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孙志。

    孙志目光温和地望着她。故人归来,他也亦听说了她的声名。以为会见到的,已是个疏冷不可接近的女人,却没想到,望见她柔软平和的容颜,像是完全没有改变,却又更成熟美好。一刹那,忽然觉得林莫臣的等待,在旁人眼里根本不值得的等待,或许其实,是值得的。

第80章

    夜色深深,木寒夏和孙志在小区旁的咖啡馆里坐下。

    木寒夏打量着孙志。男人或许真的是不显老的,他看起来跟几年前没什么两样。也就是五官轮廓更厚重了些,嘴角那爽朗的笑意依旧。

    木寒夏忍不住也笑了:“好久不见啊,孙总。”

    孙志“哎呦”一声,说:“寒夏,你这不是寒碜我么。我们那拨老人,也是跟着林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运气好罢了。”

    木寒夏笑而不语。

    孙志问:“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样啊?”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挺好的。”

    “那就好。”孙志像个老大哥似的,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又责备地看着她:“这些年,你也不跟大家打个招呼,有个联系。我们几个老人,也是会挂念你的啊。”

    木寒夏举杯:“以咖啡代酒,抱歉了。下次我请大家吃饭。”

    孙志哈哈笑了,点头:“你还是这么爽快这么真的一个人,好,挺好。”

    木寒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连声感叹“这样好”,但她也没有去深想。两人又聊了聊她在国外时的生活,然后孙志话锋一转:“你现在在的方宜,是不是想在商业地产这块有大动作了?”

    木寒夏慢慢啜着咖啡,抬眸看着他,笑而不语。

    孙志:“你别防着我,放心吧,打不起来的。”

    木寒夏:“为什么?”

    孙志笑笑:“林董说了,风臣不做任何抵抗。”

    木寒夏没说话。

    孙志却像刚刚谈及的只是最普通的话题,没做任何停留,转而又开始聊风臣这几年在全国的发展布局。

    木寒夏的手指一直握在杯子上,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插嘴问道:“所以你现在全家都搬到北京来了?”

    “是啊。”孙志笑答,“北京再怎么说是首都嘛,现在确实也不操心钱了,就让孩子在北京念书,你嫂子就在家养养花,带带孩子。也算是让他们舒舒服服过日子。”

    木寒夏说:“真好。”

    孙志点头,又有些感叹地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蛮辛苦的。就是你走的哪一年,你也知道,那时候风臣并不好。虽然也得到了伯特的投资。但毕竟手里还是一盘烂棋。每一分钱,还是要花在刀刃上。弄不好,万一再遇到个什么大的坎儿,说不定又得赔进去。可林总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走后没几天,他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中断与程薇薇那边永正的一切合作。全部合作啊,永正在全国也有一百多家店,风臣的商品在同一天单方面违约,全部撤柜,一件不留。永正那边怎么闹怎么说,林总连谈都不跟他们谈。风臣不仅从此少了一大笔稳定收入,还赔了好多钱。我们当时都吓坏了,怕风臣再次元气大伤。”

    周围很静,咖啡的香气轻轻弥漫。只有孙志不紧不慢的声音,一直在说着。木寒夏端起咖啡又想喝,这才发现杯子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她没有看孙志,抬手叫来服务员,再上一杯。孙志看着她的脸色,心中微微喟叹。

    “不过没关系,你知道咱们风臣从来不会白白吃亏。赔给永正的钱,后来也成倍赚了回来。”孙志目光悠远地说,“你不知道,咱们林总也挺逗的,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跟你说也没关系。当时明明是我们赔钱,他还给永正放话,说今后在商场上最好老死不相见,相见了风臣绝不放过。”

    木寒夏咽下一口咖啡,盯着他问:“然后呢?”

    “然后?”孙志笑了笑,“就相见了啊。过了两年风臣开始进商业地产领域,商业地产嘛,都会附带建连锁超市。林总选的第一个开店地址就是江城。程薇薇当时已经是永正的掌门人了,结果自然被打得落花流水,你看看现在全国排名前二十的超市连锁集团,哪里还有永正的名字?”

    “哦。”不知怎的,木寒夏也有点想笑。那种无奈又有些畅意的笑。

    “后来程薇薇看股市好,想暗中转型进金融投资领域。那不是自己撞枪口吗?”孙志说,“风臣已经是这个领域的大佬之一了,分分钟就把他们收拾了,永正赔得那叫一个惨啊。现在程薇薇应该也就在二线城市,开开农村小超市吧。”

    木寒夏静默片刻,轻声说:“他一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是啊。”孙志叹息,“程薇薇到底跟他结了多大的仇啊?”

    木寒夏低头抿了口咖啡,不语。

    林莫臣不是在替他自己报仇。

    他是在替她报仇。

    ——

    夜色深了,木寒夏把孙志送出去。

    孙志发动车子,笑着说:“寒夏,有空到我们家吃饭,见见你嫂子她们。你刚回国,在北京也没什么朋友,我们多走动走动。”

    木寒夏说:“好。”

    回家后,她躺在床上,一抬头,又望见对面的风臣大厦。漆黑的夜空下,那座楼里只有高层的某个窗户里,还亮着一盏灯。不知是什么人还在加班。

    孙志的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知道,肯定不是林莫臣的授意。他那样傲的性子,大概是不愿意对她提及的。

    可她的感觉,就像是原本埋藏得很深,甚至愈合好的伤口,又被人翻开了。她不舒服,很不舒服。心里就像瞬间缺了一块,一直在漏风,呼呼地往里漏。她非常警觉的,甚至是非常娴熟地,克制自己不去想林莫臣那几年可能的模样。但她即使什么也不想,因为孙志的话,那时他的样子,仿佛也已特别清晰地存在于她的脑海里。负气的他,决绝的他,心狠手辣的他,那个为了她的他……

    木寒夏扯过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吐出几口气。她感觉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让自己睡觉。

    都过去了。她对自己说,都已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重洋之隔,六年冬暑,既已放手,即已痊愈,那就不要再挖开了吧。

第81章

    阳光灿烂的日子,木寒夏办公室的窗帘却紧拉着。白炽灯很亮,安静而严肃。

    她坐在老板桌后,今天穿的是全套黑西装,长发盘起,脸上带笑,眼神却沉冽。对面坐的是某品牌的区域负责人。

    陆樟今天也是衬衫领带,坐在旁边。不过他还是姿势大开大合地散漫坐着。

    品牌负责人很为难:“木总,你提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又要把店面装修得那么精细个性化,我们就会多很多成本。又要我们最初一个月搞那么大力度的促销,我们会赔死的。这事儿我报上去,上头也不会同意啊。”

    “赔?”木寒夏一笑,“怎么会赔呢?张总您的帐怎么算的啊,如果商场能达到预期的人流量,这一个店一年的营业收入,会超过你五家店。只赚不赔,前提是你能按照商场统一的主题来。”

    “可是……”

    木寒夏摆了摆手:“张总,今年大势不景气,而我们方宜,会在全国一百多家商场,推新这个新的变革。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去风臣,他也不会有,他们单店业绩是高,抽成比例也比我们高吧?要不您先回去考虑一下,我这边还约了其他几家厂商,跟您谈的时间最长,可见我们的诚意啊。”

    对方无奈,笑着说:“我知道木总你很客气,但是你们要求的抽成比例也不低啊,能否降一些,或者促销力度不要我们承担那么大,否则我们真的没办法做……真的要跟上级申请不过,怎么办,恐怕只能遗憾地退场了……”

    “那样我们也很遗憾。”木寒夏打断他,“但这是全国的统一政策,我们也改变不了。但是我们还是非常希望,能够跟你们继续合作。”

    木寒夏把对方送出了办公室,走回桌前,喝了口水。

    陆樟看着她,笑了笑说:“想不到你还挺横的。”

    “不是横。”木寒夏看着他说,“谈判是有策略的。一是你的底气,二是你的底牌。”

    陆樟撇了撇嘴。

    木寒夏现在也摸出这少爷的性子了,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说不定越是认真地听着。她就像闲聊似的,端着水杯,一边喝一边说:“无论何时,底气要足。哪怕你手里是一把烂牌。因为机会,往往不会在你刚刚准备好的时候出现。永远不要被对手牵着情绪走,去患得患失。就譬如刚才的张总,他们的品牌的确是行业顶尖,如果失去了,的确对我们是损失。但你在谈判时,不能去担心这个事。失去就失去,少一个品牌,方宜的商场不会垮。将心比心,你不会患得患失,还要想方设法让对方患得患失。他拿退场威胁我,难道他就不担心,一百多家店他退场,损失有多大?不担心错过方宜这次难得的提升业绩的机会?你只要令他开始担心这个了,你就占据了主动,牵着他走了。”

    陆樟轻轻“嗯”了一声。其实以前他也不是没见过别人谈判,但是吧,像木寒夏这样循循善诱仔细解释的,还真没有。他就觉得心里挺舒服的,也听得进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了,问:“那底牌呢?”

    “底牌嘛……”木寒夏也往椅子里一靠,长腿交叠,高跟鞋还在空中点了点,“底牌就是,我们的’悦家’方案,就是特别好,万中无一,一定能成功。所以他真要走,就走,我不稀罕,多的是人想进来。”

    陆樟一愣,乐了:“卧槽,搞半天你还是耍横啊!”

    ——

    下一个厂商代表进来了,木寒夏让陆樟主谈,自己则坐到一旁。

    陆樟以前哪里涉入过这么具体的事务,本来觉得挺简单的事,可是看着对方客气又略带戒备地坐下来,而木寒夏一声不吭端坐一旁,他突然也觉得挺尴尬的,居然有种小学生被老师抽查作业的感觉。

    对方看着他:“……你好。”

    陆樟:“你好。”

    大眼瞪小眼。

    木寒夏轻咳一声。

    陆樟瞥她一眼,忽的笑了,那股慵懒少爷劲儿一下子又出来了,往椅子里一靠,双手还一搭,说:“薛经理是吧,是这样的。我是方宜集团商业地产事业部的总裁陆樟,也是陆栋的儿子。你懂的。”

    薛经理和木寒夏都同时盯着他。

    陆樟伸手一指木寒夏说:“别的厂商,都是我们这位木副总谈下来的,只有你!你一个人,是我这个总裁亲自来谈的。所以你就说,一句话,给不给这个面子吧?”

    对方:“……”

    木寒夏:“……”

    无奈失笑之余,木寒夏看着陆樟想,身份位差的确也是谈判中常用的手段。陆樟无师自通知道去用这张牌,也算是……孺子可教吧。

    最后,这个厂商居然真的就被陆樟这么谈下来了。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木寒夏洗了盒樱桃,坐在桌旁吃。陆樟进来见了,也抓了一颗,往嘴里丢。

    “酸……”他皱眉,吐了出来,“你怎么吃下去的?”

    “还好啊。”木寒夏答,“我就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不喜欢太甜的。”

    陆樟一脸嫌弃,也不抓了。

    过了一会儿,他朝窗外抬了抬下巴,说:“风臣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木寒夏答:“他们不会有任何举动,你放心大胆跟着我做就是。”

    陆樟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木寒夏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就别管了。”

    陆樟本来就不是爱操心的人,她不让管,他就真的不想了。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说:“师父,我们该去化缘了啊。”

    木寒夏笑了:“我待会儿去超市买点东西,晚上回家做饭吃,就不陪你化缘了。再见。”

    陆樟轻轻“切”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老子辛苦操劳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可以恢复夜生活了。”

    ——

    今天是周末,超市里人不少。木寒夏推了个购物车,慢慢在货架间走着。

    这些年她已养成了习惯,每次购物都会提前写一个单子,然后慢慢地一件件挑。安静,平静,一如她的生活。

    这样她会觉得放松。

    推着半车东西,她走出两排货架间,却一眼见到前面灯下站着个男人。高而瘦,西装精良,看着竟很像林莫臣。

    她多看了两眼。

    结果他转过身来。

    四目凝视,他的眼睛里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朝她走来。

    木寒夏此时也不好避开,只想这是附近最大的一间超市,偶遇他也不是不可能。

    林莫臣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来买东西?”

    木寒夏:“嗯。你呢?”

    “随便买点东西。”他答,看一眼她的购物车,看到那些肉和菜,问:“打算自己做饭?”

    “嗯。”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却已伸手握住了购物车,淡道:“我来推吧。还要买什么?”

    木寒夏下意识也扶住车:“不用了,我自己来。”

    “没事。”他说,“我也没拿篮子。”

    木寒夏只好松手。

    超市里的音乐很轻柔,旁人的声音都被两边的货架隔开。两人并肩,慢慢地走着。木寒夏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天,她和林莫臣心平气和地一起在逛超市,真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普通朋友。

    他抬起手,从货架上拿了几瓶水丢进来。

    “最近工作忙吗?”他问。

    “还好。”

    “什么时候去见见以前同事?”

    “等忙完这一段吧。”

    他温和地一笑:“好。”

    前方到了调料区,木寒夏停步,拿酱油、醋、盐这些东西下来。林莫臣就安静地站在边上等着。两人谁也没说话。

    木寒夏的眼睛盯着货架,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从前,两人刚热恋那段时间,虽然聚少离多,也逛过几次超市。那时她始终是挽着他的胳膊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他虽然为人冷傲,也从来不会跟她太粘在一起,但偶尔在无人的货架角落,他也会抱着她,低头热吻。

    木寒夏把调好的瓶瓶罐罐,一样样整整齐齐,放进购物车里。抬起头,却正好撞见他也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如同暮色降临,安静乌沉。

    木寒夏忽然明白了,他此刻必然也想到了相同的过去。

    她抬起头,看着前方的收银台,笑了笑说:“去结账吧。”

    “好。”他在她身后答道。

    到了收银台前,木寒夏先把自己的东西往上放,然后掏钱包。然后一只手更快地伸过来,递了张卡给收银员:“刷这张。”

    木寒夏非常坚持地挡开他,把钱递给收银员:“不用的,林莫臣,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林莫臣看了她一眼,忽然连钱带手,把她握住了。木寒夏心头一跳,他却已把自己的卡递给了收银员,淡笑着说:“不必跟我客气。反正我这些年挣的钱,没什么可花的地方,最后也是烂在银行里。”

    ————

    作者的话:

    一、关于昨晚抢楼贴崩塌说明

    昨天刚抢到10分钟,帖子就崩塌了,给大家造成不便,请谅解。后来查证,是有人举报该帖“反动、灌水”,而且在管理人员修复后,又连续举报三次。这是网站官方认可的正常活动,不存在什么反动,灌水。将心比心,老墨不把明信片放在微博做活动,不去吸引外部关注和宣传作用,而是留在评论区做,就是为了回报一直追这文的读者。至于这种活动能否增加一点文章人气值,老墨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才会一直跟版主姑娘说,活动尽量少,精就行,能够真正与读者互动、回报读者就行,不要天天做活动。也希望举报者能够理解我的这份心,人性本善,不要再这么做了。

    二、公布昨晚抢楼活动中奖名单

    版主做了好复杂的统计表格,我也不知道怎么粘贴,回头再让她发帖在评论区。这里只公布名单。请中奖者联系版主,统计收件地址电话,方便寄送奖品

    1、《闭眼》剧照明信片:无声无息的墨墨、书友1427392843、靳言somonking、书友1577003739、^忆妢飛

    2、公仔:书友1250830054、鹿鹿鹿鹿鹿小菲

    3、q币:北谨西、书友1555095850、tel你微笑时好美好、莫凉、猫小猫~喵喵

    4、书卷:最是凝眸无限意2、书友****28(这是个悲催的读者,中奖楼层为4130楼请这位读者自己核对)、清风流云载思念、糖果的甜、书友1866662753。

    很高兴看到很多熟悉的读者面孔中奖,也很高兴能够在网站和版主支持下,给予你们小小的回报。

    5、前面废掉的一个抢楼贴里,还有1000多个帖子,没办法统计进来,经过协调,会由我抽取6人赠送一定数量q币。今天来不及抽了,周一我再抽了公布。

    谢谢大家对活动的支持。

    周一见~

第82章

    “反正我这些年挣的钱,没什么可花的地方,最后也是烂在银行里。”

    淡淡的,低沉的,带着一点欠揍的语气。是那么的熟悉。一瞬间木寒夏仿佛看到了那个26岁的林莫臣。但还是不同的。眼前这个人,侧脸轮廓更厚重深邃,气质更内敛,举手投足都带着岁月的痕迹。

    那双手,却跟从前一样,养尊处优、白皙修长。似乎非常随意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银行卡明明已经递给收银员了,却还没有松开她。

    收银员的表情也有点难以形容,故做镇定,但又忍不住在笑。收银员开始一样样扫商品,林莫臣的手忽然往下滑了一下,像是想要跟她十指相扣。

    木寒夏瞬间抽回手。

    他的手落了空,脸上没什么表情。

    木寒夏笑笑说:“谢了。那下次有机会我请你。”

    “嗯。”他把手插回西装裤兜里。

    结完账,他依然推着车,两人走到超市门口。这家超市有地面停车场,林莫臣说:“我去把车开过来,等一下。”

    木寒夏:“不用了。”

    超市出口只有高高的一盏路灯,此刻也没什么人。他在灯下看着她,眼睛里涌出笑意,手松开购物车,往停车场走去。

    他买的东西还放在她的购物车上。

    木寒夏只好站在原地等。

    林莫臣的身影刚走远,她就忽然听到“滴滴”两声喇叭响,抬起头,看到对面一直停着的一辆,车窗降了下来。

    陆樟的脸露了出来,神色淡淡的。在看到她的一瞬,笑了:“师父,怎么这么巧?”他今天没开那扎眼的跑车,而是开了辆宝马x6,所以木寒夏没注意到。

    木寒夏也笑了,推着车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樟指指副驾上的一大包:“来买啤酒啰。怎么一张臭脸站在这里,谁惹你了?”

    木寒夏看他一眼,笑笑没答。

    陆樟似乎也不打算深究,又冲她笑:“还等什么?上车。我顺路送你。”

    木寒夏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几排车后,似乎有辆车正开出来。她微一迟疑,点头:“好。”把自己的那袋东西拎出来,林莫臣的东西依然留在购物车里,然后把购物车推到路边放着,上车。

    陆樟见她肯上车,笑意更深,吹了声口哨,一脚油门就飙了出去。木寒夏拿出手机。

    “喂。”

    “喂。”

    “我遇到个朋友,坐他的车先走了。”她说,“你的东西放在购物车里,就在路边,你开车过来就能看到。”

    林莫臣静了一会儿,才答:“好。”

    木寒夏:“再见。”挂了电话,心情一松。

    陆樟斜瞥她一眼。

    相距十余米的车后,林莫臣把车开到超市门口,恰好看到一辆宝马开出去。这时,宝马的车窗突然降下来,有人把手伸出来,做了个拇指向下的动作。

    林莫臣脸色静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反而慢慢笑了。

    木寒夏看到陆樟打开车窗,问:“你干什么?”

    陆樟面不改色地说:“掸烟灰呢。”

    木寒夏盯着他空空如也的手:“烟在哪里?”

    陆樟一脸郑重,慢慢地说:“在我的意念里。”

    木寒夏:“……”

    很快,车开到她家楼下。木寒夏笑着说:“谢啦,好徒儿。”她拎着东西推开车门,没想到陆樟也下了车,双手插裤兜里绕到她跟前,瞄一眼她袋子里的东西,说:“卧槽你买这么多东西,要做好吃的,也不请我上去一起吃?”

    眼看他真的要跟着她进门,木寒夏说:“下次吧。”

    其实她并不介意邀请朋友到家里去,但现在是晚上,到底是孤男寡女,她觉得不合适。

    “家里太乱了,下次打扫好了,再请你和冯楠他们一起来吃饭。”她说。

    陆樟“切”了一声,也不坚持,而是鄙夷地说:“你还真是事事儿的。下次我花钱,请个阿姨来给你打扫。”

    木寒夏笑着刷卡开门。

    “喂!”他站在台阶下,靠在车上,又叫住她,“你就这么走了,那我今晚吃什么?”

    木寒夏再度失笑。

    跟陆樟在一起,笑容仿佛总是格外的多,人也会变得很轻松。这大概是这个男孩的性格所致。

    她在塑料袋里翻了翻,摸出个三文鱼饭团丢给他。

    陆樟接得很准,一看,都乐了:“卧槽,你喂猪呢?”他可是想吃顿新鲜三文鱼,都会心血来潮飞到大阪的人。她丢来个超市装三文鱼饭团?喂他?

    木寒夏头也懒得回,朝他摆摆手,走进去了。陆樟把饭团在手里抛了抛,坐进车里。

    开出去一段,他也觉得今天自己有点好笑。明明是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打游戏,他自告奋勇出来买啤酒,却半路跑来送木寒夏了。

    他还真是见义勇为啊。

    别说,还真有点饿了。他扫一眼丢副驾位上的那个饭团,拿起来拆开,咬了一口。

    “我去!”他立马又吐了出来,丢进车里的小垃圾桶里。

    果然,难吃就是难吃。即使是美女师父买的,也不会变得好吃。

    ——

    林莫臣开车驶入木寒夏的小区时,恰好与陆樟的车擦身而过。

    他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开,到了她的楼下,看到她家的灯已经开了。

    他把车熄了火,并没有马上下车。忽然间,有些自嘲地笑了。

    他在数亿金额的投资决策前,眉也不会皱一下。此刻却在一个女人的楼下,迟疑不前。靠得太近,太快,怕她又再躲。她那双清澄的眼睛里,现在沉淀了许多东西。再不像从前一样,他一眼就能看透。

    她当年离开那一天,那冷漠绝情至极的一言一行,还如同刀刻般,清晰留在他心头。

    可若是太慢,离她太远,那些如海面般辽阔涌动的情绪,一直压抑在他的心中。他怕自己真的某一天会失控。

    思虑片刻,他还是拿起手机,打给她。

    响了十来声,她才接起。

    林莫臣:“到家了?”

    木寒夏:“到了。有事?”

    “吃了吗?”他问。

    木寒夏:“还没有。在做了。”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林莫臣慢慢地说:“我……就在你家楼下,也没有吃饭。”

    说完,他靠在车椅里,自己先无声地笑了。

    木寒夏沉默着。

    “楼下不远……”她说,“有家私厨菜馆,还不错。应该挺合你的口味。”

    电话里,变得静悄悄的。

    见他一直不说话,木寒夏说:“没事我挂了。”

    “寒夏。”他说,“别和陆家小子走太近。”

    木寒夏愣了一下,她靠近窗边,隔着窗帘,依稀看到他的车就停在楼下,漆黑而寂静。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她说。

    “没有吗?”他反问。

    木寒夏肯定地答:“没有。林莫臣,你管太多了。我和陆樟是上下级关系,也是朋友。但这跟你……”她缓缓地说:“都没有什么关系。”

    林莫臣静默着。

    木寒夏虽然说得果断干脆,可是她也能清晰感觉到,因为他这几天不动声色地靠近,因为他的这些话语,某种丝丝缕缕缠绕的感觉,正在朝她包围过来。可这正是她下意识里想要抗拒的。

    “是吗?”他的嗓音听起来很沉静。

    木寒夏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他的情绪越大,反而会表现得越加轻描淡写。她的脑子里突然就想起孙志前两天说的事。他在她离开后,绝口不提,下手狠辣地打击程薇薇。

    她的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丝心软。刚想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却在这时听到他又开口了。

    “寒夏,你要知道,我要让陆樟的商业地产部一败涂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木寒夏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林莫臣,你在威胁我?这样公私不分?”

    “公私不分?”他缓缓重复她的话,忽的笑了,“木寒夏,你说什么是我的私?是什么?”

    木寒夏轻咬下唇。

    “我不是。”她说。

    以为以他的性格,必定会更加冷的笑,或者是说出更冷漠的话。就像从前那样。

    可他沉默了。

    夜晚的风,徐徐轻轻地吹着。他的车里始终黑暗一片。天上三两颗星,地上一排路灯延伸到远方。他的声音竟比夜色还要平和寂静:

    “你如果不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是?”

第83章

    陆樟和冯楠,面对面趴在办公桌上,脑袋挨得很近。窗帘拉着,门也关严了。

    陆樟一脸若有所思:“你确定,她跟林莫臣有过一段?”

    冯楠点头:“确定。你不是让我查木寒夏吗?她的入司简历上,明明白白写着,六年前,在风臣工作过。而林莫臣是在霖市发家的。我问过咱们霖市分公司的高层,一下子就问出来了。据说林莫臣当时的确有个女朋友,就是公司员工。两人都快谈婚论嫁了,结果那女的把他甩了,出国了。这件事当时传得很开,因为听说林莫臣还消沉过一段时间。”说完后,他啧啧两声:“真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林董事长,居然还是个痴情种,难怪他这么多年单身。”

    陆樟白他一眼:“他痴情个屁?看他眉翘眼长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渣男,懂不?”

    冯楠笑了,他对面相可没研究,也不知道陆樟说的是不是歪理。但是他看一眼自己大少爷的脸,心想:你自己也是眉翘眼长啊。不过这话就不敢说出口了。

    冯楠出去了。陆樟靠在椅子里想了一会儿,给父亲陆栋打电话。

    结果刚听他说了两句,陆栋就打断了他:“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寒夏早就坦诚跟我说过。他俩的事早就过去了。你瞎打听什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用用脑子想一想,林莫臣这么个大靠山,人家女孩子都不要。我用她,还能有什么疑虑?”

    “哦……”

    “陆樟我跟你讲,我用木寒夏,除了是要她来事业部帮你,还有集团别的战略上的重要安排。你就不要瞎打听了,也不许给她捣乱。她很重要,她将来要帮我们做的事也很重要。你好好跟着她干,比什么都强!”

    挂了电话,陆樟“切”了一声,但是心情也变得莫名好起来。道理很简单,这些天他虽然跟木寒夏越来越熟,但防备心理,始终还是有的。加之他的身份地位长相摆在那里,这些年抱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女人,也真不少。多半是想爬他大少爷的床。可就像父亲说的,木寒夏连林莫臣都不甩,怎么可能为了什么目的接近他呢?

    当然了,他比林莫臣年轻、比林莫臣更帅,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想着,陆樟越想这个师父越顺眼了,哼着歌,晃进了她的办公室。

    上午九、十点钟,木寒夏办公室里的阳光暖洋洋的。她坐在桌后,依然是干练素雅的装束。就是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昨晚没睡好。

    而且平时,陆樟晃进来,她多少会给点笑容。今天只是抬眸看他一眼,神色平静地继续工作。

    陆樟想,肯定是因为昨晚的渣男纠缠,打扰了她的心情。于是他慢悠悠地说:“师父我跟你说,你们女人啊,在商场上有什么软肋,知道么?”

    “什么?”

    “感情用事呗。尤其,好马不能吃回头草。”他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更何况咱们,还是匹白龙马呢。”

    木寒夏眸色深深地望着他,然后笑了,说:“为师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陆樟:“那哪儿行呢?师父啊,你好歹是女人30一枝花,还是会有坏人盯着的嘛!”

    即使是木寒夏,那也避免不了女人的小通病,不愿意年龄被人拿出来说。她打断他:“不是30,是29,刚刚才满。”

    陆樟笑了:“是是是,29,不是30。女人29一枝花,你呢,又是我师父,更是咱们方宜最宝贵的一朵花。整个北京城的高富帅,那不是任你挑啊。哎,我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跟你一样,也是美国回来的,27、8岁。长相呢,那比我是比不上的。但是高和富都占了。你要是有兴趣,咱们约出来见见?”

    木寒夏抄手坐着,不搭腔。

    陆樟见状,笑得更欢,说:“再不济,咱们集团内部比武招亲也成啊。对了,住宅地产事业部那边,有几个单身的高级工程师,都是一身书呆子气,人老实,挣得也多,单纯得很。到了师父您的手里,那还不是任您拿捏摧残?实在不行……”他露出忍痛割爱的表情:“咱家冯楠也行啊!虽然对您来说嫩了点,但是机灵又干练,而且还是我的人。将来调教好了,那也是您手中一匹活泼听话的小野马啊……”

    木寒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纸巾盒就砸向他:“出去!”可偏偏他还伸手一捞,接得很准,然后还往空中抛了两圈,这才丢到一旁,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贱贱地笑道:“师父,春心被我说动了吧?这样不好、不好……”

    他走了,屋内终于消停下来。木寒夏低头又看了一会儿文件,忽然笑了出来。

    昨晚林莫臣的出现,还有他的那些话,的确令她一整晚情绪都不太好。他平静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后,就挂了电话。留下木寒夏对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通话,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次次地逼退他。而他中间也说了狠话,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

    陆樟这么一闹,却让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她本就是性格明快之人,这些年下来,处事更果断洒脱。可在林莫臣这个人这件事上,却活得越来越像二十出头、情绪用事的自己。当下决定,干脆把他丢到一旁,暂时不去想,不去管了。

    转念又想到陆樟。其实初来乍到时,她也做好这大少爷极为难缠的准备,可这些天相处下来,才发现陆樟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温暖单纯的人。就像他的父亲。

    木寒夏下定决心,要好好帮他,带他。他也许没有太多经验,但是他聪明,也有股狠劲儿,虽然有时候爱耍小聪明,从他那双眼睛,却可以看出,他的本性是纯直的。这样的一个人,木寒夏希望看到他将来在商场里,不要吃亏,要活得顺利精彩。

    ——

    接下来的十几天,“悦家”进入紧张筹备期,木寒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头。

    林莫臣却在那一晚之后,没有再出现过。

    陆樟被木寒夏耳提面命着,全程跟着跑新商场的策划和建设。但他的懒劲儿还是很顽固的,一个星期,顶多来个三四天,好像不迟到早退旷工,就不舒服。木寒夏现在跟他熟了,骂他教训他也很顺口了。他自然不以为意。但下面的人,其实已经很受宠若惊了——几时看到大少爷这么服帖勤快过啊,每周只旷工一两天了啊!

    陆樟其实也不是有什么来不了的理由。但他懒散逍遥惯了。他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一套大房子里,以往就三天两头约狐朋狗友打游戏、泡吧、玩耍。要他完全改头换面积极向上,他还真有点不适应。而且要是每每木寒夏一叫就到,他在朋友面前,也有点没面子。

    而对于木寒夏来说,忙碌,成了最好的生活和心情调节方式——就像过去的这些年一样。她每天天刚亮,就去上班。晚上几乎到万家灯火都尽数熄灭时,才回那套公寓。而她的心情变得如此平静而充实,回国以来,林莫臣带来的一连串的冲击和震动,仿佛也不再令她乱了方寸。

    爱情,并不一定就要是女人人生里最重要的事。不是吗?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每晚,只有对面风臣大楼上的那一盏彻夜不灭的孤灯,陪伴着她。她现在已经明白,人生中许多细小的缘分,许多能带给你慰藉的东西,并不一定会真的走入你的生命里。譬如某个萍水相逢帮助过你的人,譬如寒冷时天空出现的太阳,譬如她夜夜望见的这一盏灯。它令她觉得温暖,令她心情变得平静。它陪伴着她,成为她习惯的一部分。而它并不知晓,也无别人知晓。

    ——

    孙志这几天其实挺愧疚的,因为一直拿公司的事,在找林莫臣。但他也是没有办法,2014年秋冬至2015年春,股市一路猛涨,公司的投资业务也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太过顺畅的大牛市背后,总会让人惴惴,参见2008年的股市崩盘。

    风臣的投资策略,一向是比较稳健的。这几个月,别的公司还没什么动作,风臣内部的投资研讨会,已经开了一个又一个,对各项大的经济数据,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分析,想要掌控住经济和股市未来的势头。

    但在投资市场上,就是这样。专业的分析固然重要,但真正到了大的转折路口,往往靠的是领导人的直觉、魄力和拍板。有时候一个关键决策,就是整个公司生或死的差别。即使是风臣这样实力雄厚的公司,同样面临这样的压力。

    何况,风臣的领导层们需要林莫臣协助决策的,不光是投资业务何去何从。风臣这些年能够一直走得好,靠的就是灵活的、准确的调整战略方向。这跟林莫臣一直以来独具慧眼的战略决策力和执行魄力,是分不开的。最近一两年经济形势变化太快,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电商成为经济中的重要支柱。整个风臣集团下一步该把重点放在哪里,需要作出何种调整和创新,非常需要仰仗林莫臣的洞见。

    孙志也跟周知溯嘀咕:“林董本来是休假来的,我们天天拖着他开会,是不是不太好啊?”

    周知溯倒是淡然,说:“没关系。我看林董自己的事,最近似乎也没什么进展。否则他也不会天天呆在总部。他的时间多金贵,我们不用就浪费了。”

    孙志:“……”

    这事儿不用周知溯说,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天下班后,孙志上楼去找林莫臣。说起来挺无奈,孙志自问是个善用手段的人。方宜集团虽然不足以挑战风臣,但无论方宜内部、供应商那里,孙志多多少少有些眼线。

    这些天,眼线就把方宜筹备悦家商城的情况,一项项都报了过来。孙志就都悉数报给林莫臣。

    但他们自己的那家同地段的商城,依然是不采取任何防御措施。连买1000减100的常规促销都不做一个。就这么裸着,等木寒夏宰。孙志甚至怀疑,林莫臣听他报这些情况,只是想掌握木寒夏的近况,譬如她是怎么做这件事的,她每天的工作量多不多……

    商务套间里,一如林莫臣一直的风格,清冷、简洁、色调冷硬。林莫臣和孙志坐在沙发里,喝着茶。

    林莫臣的神色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无波。

    完全看不出任何受挫后的痕迹。

    但孙志很清楚,他本就善于自控。这些年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大概也许,只有在木寒夏的面前,会不同吧?

    两人既是上下级,也是多年的朋友。孙志也不避讳,关切地问:“木寒夏那边,现在有什么打算?”

    林莫臣答:“没什么别的打算。她已经不想回头了。但我一定要让她回头。”

    孙志心中叹息不语。

第84章 (新v)

    这些年,林莫臣的生活习惯其实并不规律。他总是到处出差,一开始是全国,后来是许多国家。他习惯睡得很晚,大多数时候是加班。有时候不需要加班,也会熬到一两点才睡。

    但他醒得很早,总是五点多就醒来,在床上静静躺一会儿,就起床。看新闻,看书,或者直接开始工作。

    身边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工作狂。其实他本身并不是个乏味的人,他见识广泛,犀利而健谈,善于交际经营。对待女人,他也全不会有木讷拘谨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身价、皮相和风度,吸引着很多女人的眼光。

    但他从不靠近。有胆大**、飞蛾扑火者,他直接冷言冷语逼退。虽然年龄渐长,个性越发深沉不露,但毒舌的功力并未减退。有纠缠不休者,被他直接说哭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年,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的生活。他从青少年时期起,就是个倔强的、我行我素的人。在木寒夏这件事上,在她离开他后,更是如此。

    她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几乎从不对任何人提起她,但在风臣那份弥足珍贵的创建者名单里,一直有她的名字。他并不会时时刻刻地思念她,但是天天月月年年的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起她。每一份与她有关的记忆,都随着大脑一次次的描画,更加清晰,分毫毕露。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分开多长时间。因为他每每想到她,都不会感到陌生。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时间在他这里停滞了。在她那里,却没有。她在异国求学、打工、求职、旅行……每一年都有不同的精彩。她的人生在加速成长,他都知道。

    若说他的心里,只有对她的爱吗?并不是。也有怨,每当那些思念愈浓的时刻,毫无防备的来临,他也会意难平。风臣上市时,他以为会捕捉她留恋或者关注的痕迹,毕竟她是那样重情的人。然而并没有。国内国外任何与风臣有关的地方,她都没有出现过;隐忍三年,将张亦放的榕悦集团,从西南区逼退后,他请伯特把这个消息辗转透露给她。然而她听到后,只是沉默。她不问跟他有关的一句话,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风臣服饰加冕国内销量冠军时,没有她;他获得投资市场首战大捷时,没有她。喝庆功酒深深醉倒时,没有她;突然在某一天离开风臣离开国内时,也没有她。

    他有时候甚至恨着她。恨她走得那么决绝,恨她真的从不回来,恨她令他无法放手。

    现在她回来了,对于她的心思,他其实隐隐已有所猜想,但是不愿深想。

    她不愿意回头,就令她回头。

    她不想面对过去,可是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沉溺于过去?

    ……

    孙志又说:“悦家商城,预计两个星期后开业,很快。”

    林莫臣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眉眼平静:“是太快了。”

    孙志一怔。

    “一家新模式商城的建立,势必需要很多探索、磨合、调整。她却在短短一个多月,就要建好了,只说明一件事——在她回国前,这件事就是筹划好的,跟陆栋一起。许多准备工作,已暗中做好。”林莫臣说。

    孙志问:“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莫臣却笑了,说:“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行事风格都像我。她既然预谋了这一步,后边必然安排好了三步、五步、十步……”顿了顿,他说:“她必定有一个全盘计划,把自己的真正目的,藏得很深。”

    孙志听得心中感叹,这两个人,实在是……他们若不在一起,他这个旁人看着都觉得痛。

    而林莫臣却微微有些分神。他想起木寒夏这些天在爱情之前的退却,商业上的事,自然也只字也不会跟他提。她的心中,是否也防备着他?

    孙志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她做事,必有自己的原因。也不会来伤风臣。”林莫臣答,“让她放手去做。”

    孙志闷了一会儿,突然问:“我问句话,为什么她这几年毕业了,你也去美国了,为什么不去找她?”

    林莫臣却沉默不答。

    ——

    天高云阔,陆樟站在悦家商场的门口,望着已初具雏形的模样,想到的,却是跟林莫臣相同的问题。

    整个策划、建设过程,他是一步步跟过来的。进展得如此顺利如此快,令他意识到,父亲和木寒夏早有预谋安排,只是没跟他说而已。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有点不太爽,慢吞吞地往还在施工的商场里走。满地的烟尘材料里,他呛得咳嗽一声,突然灵光乍现——卧槽,木寒夏这么得他爸信任,不会是来当他后妈的吧?

    这个念头令他心中升起极其强烈的抵触情绪,妈~的,真要这样,他就要当不孝子了,想法设法要把他们破坏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他老爸说到底还是挺正派传统的。而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陆栋上个星期,还跟小区里另一个遛狗的中年大妈,眉来眼去,约饭约散步呢。想到这里,他稍稍宽了心。

    现在已临近中午,他睡了个大懒觉才起,打算先接木寒夏去吃饭,下午再任劳任怨地上工。迎面抓住个职员,问:“木寒夏呢?”

    职员笑答:“陆总您来啦,哦,木总……她就在那边办公室里休息呢,我帮您去叫?”

    陆樟摆摆手:“不用了。我过去找她。”

    推开门,他一怔。小屋里窗帘拉着,依稀看到个人影躺在沙发上,身上只搭了件小西装。

    陆樟轻手轻脚走进去,带上门。走到她跟前,发觉她睡得很沉。脸陷在沙发里,长发也是散落的。陆樟也知道她这些天没有少熬夜,他就没见过她这么拼的美女。

    站了一会儿,他拉过把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商场没建好,还没有空调。陆樟坐了一会儿,就感觉身上发冷。拢了拢外套,就察觉到沙发上的木寒夏似乎也冷到了,身子缩了缩。

    陆樟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把外套脱了,起身给她搭上。

    木寒夏果然睡得更安稳了,也不动了。陆樟虽然有点冷,但他扛得住,看着她被自己的衣服裹着,又有点得意。一心一意要等她醒了道谢。

    “咚咚——”敲门声响起。陆樟抬起头,看到冯楠探头进来。

    冯楠今天开车送他来的,估计是等他和木寒夏吃饭,等得太久了。冯楠扫一眼屋内的环境,刚要开口,陆樟脸已一沉:“出去,动作轻点。”

    冯楠一愣,关上门退了出去。

    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往外走了两步,冯楠忽然怔住,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木寒夏睡在沙发里,陆樟就在边上坐着。几时见过他这样沉静耐心的模样?

    冯楠脑海里陡然生出个念头——小陆总这回,只怕要糟!

第85章 (新v)

    转眼到了周末,木寒夏也没有给自己和陆樟安排工作。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陆樟自然不安于室,约好了几个狐朋狗友去水库钓鱼。

    周五临下班时,他跑去问木寒夏:“师父,我看你周末一个人也挺苦闷的,带你去玩啊。都是年轻人,你会觉得自己变年轻的。”

    木寒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答:“不去。”

    陆樟:“这就没意思了嘛……”

    “我周末已经有安排了,要去见朋友。下周一、二我还要请两天假。”

    陆樟眼珠一转,毫不客气地说:“不会是去见那个渣男老情人吧?师父,你可要争口气啊。”

    木寒夏抬眸看他一眼。一直以来,她不喜欢对任何人提林莫臣的事。而知道内情的人,也尽量不跟她提。偏偏陆樟总是直来直往地戳出这个人,但反而因为他的直白,跟他谈及林莫臣,她好像也不会感到心中滞涩了。

    “不是他,别的朋友。”她答,“你怎么跟管家婆似的,我去见谁关你什么事?”

    陆樟嘿嘿一笑:“我还不是为你好。你从单纯的美帝回来,怕你找了我们大天朝人民的道儿啊。现在的社会环境可不像前几年单纯,你去街上扶个老人试试?我身为方宜太子都不敢扶!你再去随便找个慈善捐款试试,分分钟被骗……”

    木寒夏懒得理他的贫嘴,挎着包就走了。留下陆樟在原地,看她走远,吹了声口哨,又在她办公室里瞎转了一圈,这才走。

    木寒夏没有骗陆樟,她今天下班,就是要来首都机场接人的。

    暮色低垂,机场里灯火通明。她在接机口等了很久,直至这一趟美国飞来的航班,旅客几乎都走完了,才见两个护士,推着架轮椅,慢慢走了出来。

    轮椅上的男人,似乎又清简了几分。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露在外面的双手瘦得几乎没有肉。他的头低垂着,似乎是睡着了。

    木寒夏快步迎上去,在轮椅前蹲下,仔细地端详他。护士低声说:“木小姐,他在飞机上睡着了。”

    “一路情况怎么样?”

    “情况还不错。”

    木寒夏点点头,说:“医院的车就在停车场,我们过去吧。”

    ——

    天已经黑了,厚厚重重的云,积压在北京城上空。

    这是一间安静整洁的病房。木寒夏坐在床边,就着一盏台灯,看书陪伴着。

    直至床上的男人动了动,她放下书,低头靠过去,等他睁开眼睛。

    四目对视的一刹那,两个人都笑了。

    “晒黑了?”张梓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去你的,见面不说好话。”木寒夏拿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握住,“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答,“可惜飞机上睡着了,不然可以看到北京城现在的样子。”

    “过几天,陪你去看。”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他问:“一切顺利吗?”

    木寒夏答:“顺利,你别管了,一切交给我。”

    他点了点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有些狭促的味道:“跟林莫臣和好了吗?”

    木寒夏静了一瞬:“没有。”

    张梓目露些许怜惜:“我以为你们很快会和好,在一起。”

    木寒夏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和他应该在一起?连你也这么觉得。可是我这次回来以前,真的没想过跟他还有任何可能。我以为这份感情就会烂在我心里,埋了,就这么一直埋着……”

    “他还深爱着你,对吗?”张梓问。

    木寒夏又沉默了,然后点头:“我想……是的。”

    “那你还爱他吗?”

    木寒夏抬起眸,望着窗外幽暗深沉的夜色。还爱他吗?这真是个艰难的问题。她独自一人在国外,在异国人怀疑的眼光中,策划推动几百万千万的项目;她只身回国,挑起方宜事业部的重担,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可在爱不爱林莫臣这个问题上,她其实找不到答案。

    “如果……”她缓缓地说,“看到一个人,只有疼痛的感觉,却感觉不到甜。哪怕回忆中美好的时光,也不是甜的。如果,他让我觉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你说,我还爱不爱他呢?即使真的还有爱情,可他让我没有安全感,我曾想相信过他会陪我终老,但现在让我相信他,太难了。我又应不应该相信呢?我又怎么去相信他,这一次,不会让我失望?”

    张梓却笑了,目光温柔地望着她:“carol,这个问题,我无法帮助你找到答案。你和我,在爱情里都是生涩的。我们都只爱过一个人。对吗?”

    木寒夏点头。

    张梓却又说:“可是你不该因为犹豫,而止步不前。比起我,你又是多么幸运。如果上天能让她还活着,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你曾经爱他至深,你对我说过,他是你今生唯一挚爱。后来,你的学业越来越忙,工作越来越累,你就不说了。后来几年,甚至没听你提起过他。可是他真的,已经不在你的心里了吗?carol,勇敢一点,不要让那个倒霉的男人,像我一样孤独到死。如果不确定爱不爱,那就去确定。如果不知道他是否还值得你信任,那就尝试着去信任,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最重要的朋友?”

    木寒夏的眼眶湿了,握紧他的手说:“你不会死的。他……他才没有你这么痴情又温柔。你的话,我会再想想。”

    ——

    木寒夏今天开的是集团配的车。从医院回住处的一路上,她都有些失神。

    夜已深了,小区里没什么行人。她沿着一盏盏的路灯,往楼下开。远远的,看到一辆黑色卡宴,车牌京al8m29。

    她刚刚想着的那个人,就靠在车旁,背影料峭。路灯蒙蒙的光芒,在他身上晕开。

    木寒夏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车停进车位。而他也抬头看过来。

    木寒夏下车,他的车就停在楼门口,自然正面相遇。

    他笑了笑:“回来了?”

    木寒夏“嗯”了一声。

    他今天穿的是件深灰色大衣,里面是黑色毛衣,短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有点乱,站在春日的夜色里,更显轮廓深邃。

    他的脸色是平静的,像是前些天那个针锋相对的电话,完全没有发生过。

    他把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她:“这是孙志的夫人,自己种的樱桃,托我拿给你。”

    木寒夏没接:“为什么要托你?”

    两人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里映着寂静的夜色。

    “我住得近。”他答。

    “你住在哪里?”木寒夏问。

    “风臣的顶层,有几个套间。”

    木寒夏抬起眸,看向他身后,此刻风臣大厦上,那个位置的那盏灯,是灭着的。

    她静了一会儿,避开他的眼睛,伸手接过樱桃:“谢了。”

    “客气。”他说。

    “那我上楼了。”她说。

    “嗯。晚安。”

    “晚安。”

    一直看着她,走进楼里。过了一会儿,她家的灯亮起。林莫臣才坐进车里,也没有发动车子,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终于笑了。

    木寒夏回家后,去洗了个澡,出来首先看到桌上的那袋樱桃。她取了一些出来洗干净,靠在床上,慢慢吃着。

    樱桃很酸,也很甜。

    她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风臣大厦上,那盏灯已经亮起了。

    她静静地望着它。

    晚安,好梦。她在心里低声说。

第86章

    清晨,薄雾未散。木寒夏戴着口罩,一身运动衣,下了楼。天边露出一抹柔和的金光,地面上还是黯淡的。

    多年跑步已成了习惯,她的步伐十分均匀有力。她跑出小区,沿着国贸的高楼大厦,沿着面积不大的广场,匀速跑着。心情,也是一天中最平静愉悦的时刻。

    就在这时,她看到路的对面,慢慢出现个男人。

    他一身深灰色运动衣,黑色运动鞋。一看就是全新的。没带口罩,跑得不急不慢。他的面容自雾气中慢慢出现,四目凝视的瞬间,他的眼睛里沉静如常。

    木寒夏跑过他的身边。

    “早。”他说。

    木寒夏:“早。”

    两人擦身而过。

    木寒夏明白林莫臣这个人谋定而后动,手段很多。他把这一套用在情场上,原来也是百折不挠、滴水不漏。可明知他是故意来碰面,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与他的从前。

    想起住在一起的那段短暂日子,她每天早上还是会去跑步,他从来不去。他是木寒夏唯一一个朝夕相处过的男人,那时候她就奇怪,男人和女人怎么差那么多?他总是很能睡。每天总是睡到闹钟响几遍,才沉着脸爬起来,洗把脸才清醒。当然他是个非常自律的人,如果因为工作要半夜三点起,他也会按点爬起来,不管前一天晚上几点睡。但他能睡是真的,有时候周末晚上两人睡得很早,第二天他也能睡到快九、十点钟,才神清气爽地起来。

    或许,是因为那时他到底还是年轻小伙子,才那么贪睡吧?

    这些天他住在风臣大厦上,她跑步也从没遇见他。莫非今天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早起跑步?

    木寒夏一步步踏着路上的阳光,慢慢减速。她今天也跑得差不多了。她突然又想起了在国外时,她每天沿着河边跑步。有一段时间,也有个华人小伙子,天天跟。然后呢?然后在那人终于表白的那一天,她直接拒绝,然后跑得超级快,把人给甩掉了。当时她躲鬼似的,一路狂奔中,想着什么呢?她想,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人会陪她跑步了。她甚至还自嘲地想,即使跟林莫臣没分手,也不会有。因为他从来不跑步……

    正这么想着,迎面林莫臣又跑了过来,已经又一个圈了。

    太阳从云层中出来了,他的身形轮廓看起来格外清晰。乌黑冷硬的眉目,白皙清瘦的脸。两人一步步逼近,他渐渐停了下来。

    “跑完了?”他问。

    木寒夏:“嗯。”

    他微微喘着气,双手撑在腰间,眼睛里有笑意:“在国外经常跑步?”

    “是的。”

    “这里空气太差,以后你最好别在这附近跑。”

    木寒夏摘掉口罩,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说:“没别的地方可去,我也不喜欢在家里用跑步机。”

    旁边公路上,有车不断经过。这条路已变得嘈杂起来。他说:“也不是没地方可去,离这儿三公里就是望星公园,你如果觉得可以,以后我们开车搭伙去。”

    又来了。

    木寒夏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笑了笑说:“再说吧。”

    他答:“好。”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并肩往回去的方向走。远离公路后,一路上都很安静。高楼大厦还沉默着,天空中有鸟飞过。

    到她家小区门口时,他问:“吃早饭了吗?”

    木寒夏答:“还没有。家里煮好粥了。”

    他停下脚步,忽的笑了,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家里煮的粥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再带我上去吃。”

    木寒夏没说话。

    “再见。”

    “再见。”

    她转身走进小区里。林莫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Summmer,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木寒夏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回过神,转头望去,可他已走远了。

    早晨林莫臣说“明天见”时,木寒夏之所以发愣,是因为她今天就要去江城,明早肯定不在。跟陆樟请两天假,也是为了这个。

    她抵达江城时,是中午。如果说她这次回国,感觉北京的变化很大,更加繁荣、时尚。那么江城带给她的感觉,竟像是停留在七年前。城市依旧苍茫而陈旧,路上依然又脏又热闹,大公交风驰电掣的穿梭,那么多的地方,长江大桥、步行街、沿街数不清的小店,依然没有变。

    但还是有许多地方、许多人,已经变迁。

    譬如她眼前,这栋已经停业的乐雅超市。她曾经工作过的,华中区单店业绩第一的旗舰店。

    她下了出租车,站在街边,望着它。整栋楼已经围了起来,还有工人正在拆除外围装修。楼顶上“乐雅Mart”几个字,已灰暗老旧得不成样子。她在国外时,也已听说过电商对实体超市的冲击,注意到乐雅的业绩逐年下滑。但真的目睹到这里已经关店,才真切体会到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离开乐雅,沿着那条熟悉的路,往家的方向走。本应是条蜿蜒的、满是灰土的小路,而两旁应是岌岌可危的老楼。可是没有了,脚下变成了一条平整的水泥路,旧楼全都推翻了。昔日困着她的、眷养她的那个贫民窟,荡然无存,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公园。阳光开阔,绿树成荫,草是青的,路越来越宽。

    她在国外时,已知道家里拆迁的事。当时还是拜托何静代为处理手续。家中东西和父母遗物,也请何静代为保管。但此时亲眼看到这里的变迁,最后的一个家已不复存在,她的心中平静又隐痛。

    在公园里坐了一会儿,她起身离开。

    她坐了一趟公交车,在一片老旧的居民区下车。按照何静电话里给的地址,她家应该就在这附近。

    眼见已是中午,她想若是去了何静家里,又该劳顿何静做饭。何静多不爱下厨的人啊,宁愿天天吃盒饭。木寒夏笑了笑,在路边找了家小店,坐下吃饭。

    这里路窄,但也热闹。行人、自行车,还有偶尔开进来的轿车,把路都塞满了。木寒夏坐在泛着油光的小桌前吃着一碗粉,心中竟也感觉到久违的孤独和温暖。

    路的对面,还有家乐雅。是家中型超市,这种超市做的就是居民区生意,看样子人来人往,生意还不错。

    木寒夏看着这家乐雅,慢慢地吃着。忽然某个瞬间,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从超市里走了出来。

    她怔住了。

    是孟刚。

第87章

    其实并不难认。他的变化不大,依旧高而结实的身形,方正硬朗的脸。七年前他穿笔挺的黑色外套,七年后依然是黑色外套。即使行走在人群中,依然透着成熟男人才会有的沉稳风度。

    但还是有改变的。木寒夏看着他低头点了根烟,过了街,朝这边走过来。他的头上生出了几根白发,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他走得也有点慢,脸色平淡,似乎少了三十多岁时意气风发的感觉。

    两人相距只有几米远了。

    就在这时,他吸了口烟,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从她身上掠过。忽然间,他的目光停住,又回到了她身上。

    隔着行人,她坐着,他站着。

    曾经她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小营业员。

    而他,重权在握、试图只手遮天的人上之人。

    木寒夏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孟刚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忽的将烟掐熄丢掉,然后移开目光,就像没看到她一样,从她身旁走过,走远了。

    木寒夏微怔。

    她有点没想到,孟刚看到自己,是这样的反应。虽然两人有仇,但当年孟刚都能挺淡然地签她的离职文件,还跟她唇齿相对,冷笑她太幼稚。现在却似乎并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而且乐雅虽然业绩不佳,关了不少门店,但依然还有一些大门店坚挺着。以孟刚的人脉手段,去别的大店里任职应该也不是难事。但现在他似乎落到了这样一家超市里,混得并不好。

    她不明白其中缘由。

    午后阳光清澈,木寒夏沿着小街,徐徐走着。一路看着门牌号。直至,到了一家看着有些脏,桌椅也不太整齐的小饭馆前。

    一个女人坐在小小的柜台后,长发也有点乱有点燥,正中午,店里却一个客人也没有。她低着头,在刷手机。

    木寒夏轻声喊道:“何静。”

    何静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她,先是怔然,旋即眼中爆发出光彩,一下子站了起来:“阿夏!”

    木寒夏把给她带的礼物放在旁边椅子上,走过去,伸手抱住她。两个人眼睛都湿了。

    故人归来,何静毫不犹豫把店关了,反正也没生意,带她回家里。何静的家还没拆迁,还在老地方。两人沿着狭窄的贴满小广告的楼道,往上走。何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住在这种地方,你留心脚下,鞋别踩脏了。”

    木寒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笑了笑说:“有什么好留心的,你家不是跟我家原来差不多么?”

    何静一下子笑了出来,说:“阿夏,你讲话怎么还是跟原来差不多啊,留了一圈洋回来,都没变成熟一点!”

    木寒夏笑而不语。天知道她有多久,没用这样大大咧咧的语气说过话了。

    好久了。

    何静的近况,木寒夏是知道一点的。结婚两年后,又离了婚。没有孩子。她想,那个男人对何静应该并不好,否则以何静一片真诚耿直的性格,不会轻易离婚。

    何静的家里很小,也很乱,跟木寒夏记忆中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两样。木寒夏在破了洞的绒沙发里坐下,何静翻出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给她,问:“晚上住的地方定好了吗?”

    木寒夏看了她一眼说:“还要我定地方?你还不把床让给我睡?”

    何静又笑了。木寒夏看着她抬手理了一下头发,眼角却已有了很细很细的一道皱纹。木寒夏拉着她的手,跟自己一起坐下来。

    “对不起。”木寒夏轻声说,“你遇到那些事,我也没有回来陪你。”

    何静的眼睛又湿了,说:“说什么呢,你一个人在国外有多难,难道我想象不出来吗?我就希望你一直在美帝国主义,好好过资本家的日子。我还准备存够钱,就去美国看你呢!”

    木寒夏把眼泪压下去,笑着问:“还挺有志气。”

    “当然啦。”何静笑着说,“我是你的好朋友,当然也不能太差啊。”

    ……

    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在一杯开水,一张破沙发里度过。两人聊这六年间彼此的挂念,聊彼此的生活。但木寒夏比较少提到在国外的事,更多时候,是听何静讲这些年的遭遇。慢慢的,两个人的心也静了,好像即使六年未见,但彼此仍是当年在超市里一起扛货嬉笑的小姑娘模样。

    暮色一点点地降下来,屋内也暗了。何静没有开灯,她从家里翻出瓶喝了一半的白酒,跟木寒夏一人一杯,慢慢地抿着。这酒度数有点高,木寒夏喝得微醺,何静则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笑了笑说:“阿夏,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你跟我不一样,跟我们大多数人也不一样。我们……大多数人,哪里有什么理想,有什么改变人生的机会?我……过着平庸的生活。在生活里挣扎,在生活里变老,忙忙碌碌,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现在六年过去了,看到你在美国混得这么好,真好。我真替你高兴。”

    木寒夏静默不语,又喝了一口酒。

    何静又苦笑道:“可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当年,像你一样,再努力一点,勤奋一点,是不是人生也会不同?虽然做不到像你那么精彩地活着,但至少,我也会走在不一样的路上。可是后来我想,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做不到的。我根本做不到像你那么努力,那么不甘心。你无法忍受平庸的生活,你好像每一天……那句话怎么说的,你每一天都置之死地而后生地活着。可是我,可以忍受。我总是对自己说,算了吧,忍受吧。生活不就是这样,何必去受那个苦,何必去冒那个险,万一失败了呢。我现在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我想玩的时候,依然去玩。想偷懒,就偷懒。想着这个男人条件还行,还合适,万一以后遇到的条件更差呢。于是我就想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也不赖嘛。可是……”她哭了出来:“我其实只是不愿意承认,我的生活一团糟。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我跟别人都一样。我只是不够拼命,但是我也安分守己,努力工作。但每当我问自己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三十年来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

    木寒夏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抱住她说:“你说什么胡话,根本不是这样的。钱、地位,那些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阿静,你善良,正直,待人真诚。那才是最宝贵的,你比很多很多人都要好,比我在商场上见到的多少有钱人都要好。他们都比不上你,比不上!我最爱的人都曾经背弃过我,可是你没有。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何静愣了一下,沉默下来,闷了口酒说:“可是我已经不是那样的人了。我已经不再正直、善良、真诚。我会在店里用已经臭了的肉,看着客人吃下去。如果我不这么做,我连糊口都不行。我看到有人丢钱丢东西,会拼命地藏起来,给自己用;我看到小偷抢劫犯,只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开口。我看到那些有钱人,看着那些好车,我会在心里诅咒他们也过得不好。阿夏,你看,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木寒夏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她突然觉得特别难受。

    她想,原来这就是岁月真正的面目。

    这就是岁月肆虐过的,我们生于平凡的微小人生。

    有的人留在原地,有的人已流浪远方。

    有的人拼命生活,有的人平庸度日。

    可是最终,我们都在失去。

    在失去中前行。

第88章

    天黑了,风臣的顶层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水晶灯缀在头顶,光洁如镜的原木长桌旁,坐的人并不多。但都是风臣的核心高层,还有投资部门的顶尖分析团队。

    这两个月,股市依旧一路上扬。风臣已赚得满钵满仓。因此在这样的会议上,投资经理们总是面带一层红光的。

    地产、服装两块业务保持稳定。受电商冲击略有下滑,但依然是行业佼佼者。

    形势一片大好之时,但周知溯、孙志等人,坚持多次开这样的战略分析会。林莫臣列席。

    一排西装革履的男人中,林莫臣坐在首位,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低头沉思。

    “林董,周总,我们认为,这一轮股市,还有充分的上升空间。”积极派投资经理坚持道,“宏观经济数据利好,国家政策也在扶持,股民投资信心很足。即使存在根基不稳之处,但这些宏观面,至少能支撑大盘再往上走2000点。我们应该继续采取积极投资策略,到那个时候,再考虑调整。”

    “我不这么认为。”保守派反唇相讥,“实体经济的颓势,已不是一天两天。这样疯狂的一轮上涨行情,股民的信心和市场资金实力,并不足以支撑。我们来看技术面的数据……”

    保守派打开幻灯片,作出各种曲线图分析。然而积极派不甘示弱,同样也摆出技术分析数据。

    ……

    周知溯转头看向林莫臣:“林董,你怎么看?”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林莫臣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有点冷地笑了:“上升空间,还有。但股市资金流量、一些大盘股的大数据,都有异样。这一轮行情的确扑朔迷离,你们好好追踪这些数据,我要精确到每小时的报告。这样,或许能拼凑出一个隐藏的轮廓。投资策略建议调整为谨慎,适当收缩。”

    ……

    讨论完投资业务,便轮到实业。

    林莫臣看向孙志:“上次你们汇报的项目方案,筹备得如何?”

    孙志答:“线上部分已经初具雏形。下个星期可以看新网站的架子了。线下部分的资源,还在加紧整合。跟合作方都签了保密协议。”

    周知溯笑着说:“还不是因为董事长你给他们提了更高的要求?原本打算尝试今年先做5个亿的盘子,现在要他们做30亿。”

    林莫臣笑了笑,答:“电商,不做则已,做必做大做新,才有蛋糕可分。我现在支持你们做电商,也并非看到这块蛋糕越来越大,想要进去分一杯羹。我们手上的蛋糕,难道还不够多么?但是风臣的业务模式,必须更加符合现在互联网+的时代特点。况且居安思危,风臣也应该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了。

    网络,只不过是提供了一条更短的途径,让我们将客户的需求和我们的优势能力,更好的结合。但越是网络化,风臣越要提供更准确贴合客户需求的高品质商品,并且商业模式必须创新。而不是模仿先行者,现在还去做简单的买卖平台,靠拼价格去圈地。商场上,第二个模仿者或许还有活路,第三个模仿者,就是蠢货了。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日益泛滥的电商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并且是旁人无法复制的血路。”

    ……

    会议结束了,众人散去。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林莫臣回到房间里,打开窗前的落地灯,抬眸望去,却见她家的窗户,始终暗着。

    ——

    时间还不算太晚,楼下路边,还有广场舞的音乐声传上来。外面的各种灯光,透过模糊的玻璃,映在房间里。

    何静喝得有点多,歪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木寒夏给她盖上毛毯。她今天也喝多了,头很沉,心里一直难受着,脑子也不太清醒。

    但她始终记得自己要做的一件事。

    她走进里屋,带****,不让何静听见。然后拨了陆樟的电话。

    此时此刻,北京的郊区水库旁,虽有冷风阵阵,但胜在星光灿烂,篝火温暖。陆樟和几个狐朋狗友,正靠在火堆旁的帐篷上,几个带来的女孩子,正欢声笑语在烧烤食物。

    有几个人在打牌,但是陆樟今天没去。他双臂枕在脑后,望着星空,在发呆。

    一个女孩子,拿着几串吃的,走过来,推他一把:“喂,小陆,你怎么不去吃啊?”

    “没饿。”他淡道。

    女孩笑着在他身旁蹲下:“你上次说不是要教我钓鱼吗?我们去夜钓怎么样?我还有点害怕呢。”

    陆樟看她一眼:“我今天不想去,你找别人教呗。”

    女孩愣了一下,起身走了。

    旁边的一个兄弟瞧见了这一幕,狭促低笑:“哎呦,小陆,你上回不是说这姑娘挺可爱的嘛?今天咱们专程把她也带来了,你给人家什么冷脸啊?”

    陆樟嗤笑一声说:“跟蚊子似的跟着,没劲。”

    兄弟哈哈大笑:“那还不是因为你是块香肉!”

    就在这时,陆樟口袋里手机响了。他摸出来一看,笑了,懒洋洋地接起:“喂?想我啦?”

    木寒夏坐在幽暗的房间里,揉了揉眉心,说:“没想。想你干什么?自虐吗?陆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陆樟觉得,她今天讲话的语气,有点不一样。比平日更爽利,但又带着几分娇嗔似的。他也没深想原因,就觉得心里挺受用,笑眯眯地答:“什么事儿?说吧。”

    木寒夏:“我想安排个人,做我的助理。是我以前的朋友,现在境况不太好,我想帮她一把。可以吗?”

    就这事儿?

    陆樟满不在乎地答:“行啊,随便你。多大点事儿。”

    木寒夏却是心头一松,笑道:“陆樟,谢谢你。”

    陆樟无声笑了,刚想再说几句,结果“嘟嘟——”声传来,她已挂了电话。

    陆樟看了看手机,丢到一旁。想了想她最后含笑的语气,自个儿又笑了。

    旁边那兄弟看见了,问:“谁的电话啊?”

    陆樟答:“还有谁,我爸给我找那个师父呗。三天两头她就得给我打电话请示,嘿……”

    “就是你之前提起的那个老女人?”

    “嗯。”

    兄弟却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小陆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被那老女人,迷得五道六道的呢?悠着点啊。”

    陆樟一开始还在笑,后来沉默下来。

    ——

    沙发上的何静呻吟一声:“水……”

    木寒夏自己都晕晕乎乎的,但还是倒了杯水,喂给她。两个女人倒在沙发上。何静并未完全醉倒,喝了酒后,又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目光发散地望着天花板。

    “阿静,跟我去北京吧。”木寒夏说。

    何静一怔。

    木寒夏将她的手一握,笑了:“我刚才跟公司的小老板说了,你去跟着我干。那家公司不错,老板不错,待遇也不错。他们给我安排的是两居室,你过去了跟我住在一起。”

    何静:“不,可是……”

    “不什么不?”木寒夏捶她一下,“你不是说,也想过要走不一样的路吗?曾经有人,改变了我的人生,把我从营业员的生活,带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他的世界里。更好的世界里。现在我有能力了,我改变不了更多的人的际遇,但是我可以带你去。重新开始,阿静,明天开始,就当你的人生翻盘重新开始。相信我,相信我们两个人可以的,好吗?”

    何静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可她的内心,更加震动无声。她忽的抱住木寒夏,说:“对不起,阿夏。”

    木寒夏失笑:“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这样很拖累……”

    “什么话,你才多重个?根本连我一根手指都拖不动好么?”

    何静又哭又笑。

    两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喝酒了,慢慢喝水,发呆。木寒夏说:“我今天见到孟刚了。”

    “孟刚?”何静说,“我从乐雅辞职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那个混蛋,他怎么样?”

    木寒夏注视着一室迷离的光,答:“不好不坏吧。他这几年是不是遭受过什么挫折了?”

    何静抬手捂住还在发疼的额头说:“嗯……我听还在乐雅的朋友说过,他前几年好像被人整过。好像是得罪过北京来的大开发商,不过都是传言而已。后来他就没做店总了。”

    木寒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跳了一下。曾经孟刚对她的那些暧昧和强迫,还有那一晚,温暖的男式西装,安静的轿车,蜿蜒的通往贫民窟的路,仿佛浮光掠影般闪过脑海里。

    “北京来的开发商?”她问。

    何静“唔”了一声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好像听说后来孟刚给人下了跪,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所以才传得那么开。活该!”

    木寒夏抬起头,看着窗玻璃上模糊的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何静:“时间不早了,去床上睡吗?”

    何静摇摇头,撑着墙站起来:“我在店里忙了大半天,臭死了,去冲个澡再睡。你先去睡吧。”

    木寒夏看她情况还好,盯着她进了洗手间,这才起身进房,脱衣服躺进了被子里。

    她的酒量本就不如何静,此刻后劲上来,意识很快有些不清。可脑子里某一块地方,似乎又格外执拗地清醒着。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林莫臣的样子,许是酒精的作用,她想着何静刚才的话,孟刚给那人下跪才被饶过,她就觉得特别难受,胸口滞涩难受。

    她擦着眼泪。

    她想,前几天才对张梓说过,她感觉到的只有痛,没有甜。

    可现在,心里怎么涌起了一丝阵痛后的甜意呢?

    她拿出手机,想翻到他的号码。可是她醉了,总是找不到。正恍惚间,似乎听到哪里传来手机铃响的声音。她习惯性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喂。”低沉的,熟悉的嗓音传来。木寒夏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可又笑了:“林莫臣……”

    电话那头的林莫臣沉默了一秒钟。

    “你哭了?”他问。

    “当然不是。”她答,“我在笑。”

    林莫臣嗓音更沉:“你喝酒了?”

    “嗯。”她的嗓音突然沉静下来,“林莫臣,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格外温柔。

    “孟刚的事……你做的?”

    林莫臣沉默了一下,答:“他运气不好,惹上的是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木寒夏却只觉得心底那股酸酸胀胀的感觉又在往外冒,几乎要让她陷进去。

    “谢谢你。”她说,“林莫臣,晚安,明天见。记得坚持跑步。”

    “好。”林莫臣答,“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江城,何静家里。”

    “具体地址?”

    ……

    天边,月亮已经高高悬挂着。林莫臣放下手机,只静默了几秒钟,拿起外套,就走出房间。

    下楼时,电梯里遇到正准备回家的孙志。孙志看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林董,你去哪儿啊?”

    “江城。”

    孙志低头看了眼手表,吃惊:“这么晚?估计赶不上末班机了。”

    “开车过去。”

    “出什么事了?”孙志关切地问。

    林莫臣静默片刻,忽然笑了:“天大的事。过去跑步。”

第89章

    生物钟的力量是强大的。第二天一早,木寒夏还是像平时那样,早早醒来。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也睡不着,干脆起来。

    声音惊动了何静,她迷迷糊糊地问:“几点啊?你就起来了。”

    木寒夏微笑答:“习惯了,这个点不出去,就不舒服。我去走几个圈。”

    何静:“嗯。”过了一会儿又笑道:“你看,我就没有你有毅力,我可起不来。”

    木寒夏笑着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抚。

    下了楼,天刚亮,路上的行人很少。木寒夏正准备过马路,抬起头,却瞥见楼下就停了辆黑色卡宴。她习惯性地瞄了眼车牌,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定睛一看,的的确确就是。

    木寒夏愣在原地。

    昨晚喝酒后的记忆,她隐隐约约记得大概。现在大致也有了猜想,他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

    心中,是种说不出的感觉。懊恼、震动、歉疚……她慢慢走到车旁,心跳竟然在这一刻加速。

    然而窗户全关着,车子也熄了火。深色玻璃之后,他趴在方向盘上,枕着双手,一动没动。黑色大衣里,只露出毛衣领子。三十几岁的高大男人,竟然就这么窝在车里睡着了。

    木寒夏站在车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周围安静又温暖的阳光和街道。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然后低下头,在车旁的路边,找了快干净的空地,直接坐了下来。

    就这么坐着,不去管周围行人的目光。她抬起头,看着这渐渐苏醒的城市。阳光照在身上,越来越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可不知怎么,竟有了一丝想笑的心情。

    那人走到她身后。

    “跑多少了?”他问。非常自然的语气,仿佛他并不是一夜奔袭近千公里,来与她相遇。仿佛这里还是她家楼下。

    木寒夏面不改色地答:“刚跑完,回来就看到你的车了。”转头看一眼他的大衣皮鞋:“你穿成这个样子,怎么跑?”

    她的眉梢眼角里有非常隐约的笑意,但是林莫臣捕捉到了。那因笑意而更显灵动聪颖的眉目,竟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毫无二致。尽管记忆其实因为太多次的重复描画,反而变得模糊。可在重见这笑靥的一刹那,他已清晰感觉到心脏被牵动的阵阵甘甜和痛楚。沉敛如他,此刻竟也需要几分毅力去克制,才没有把她强行拥入怀中。

    他终于只是笑了笑:“既然不跑步了,去吃早饭?”顿了顿说:“我饿了。”

    木寒夏站起来,说:“我带你去吧。你以前在江城呆的时间也不长,对这边的早点不熟。”

    林莫臣答:“好。”

    街头行人渐多,两人并肩而行。木寒夏知道他并不喜欢热干面、牛肉粉这些重口味的早点,便带着他走街串巷,寻了家有豆腐脑和清汤面的早点店,走了进去。

    林莫臣一直注视着她。自她回来以后,他看到的,大多是她冷若冰霜的样子。心中说不刺痛,那是假的。但此刻,她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轻快,看着街道两旁寻找着。偶尔眉宇间还会染上笑意。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自由而洒脱的独行女人。或许,这才是她这些年真实的模样?

    她站在柜台前,在叮嘱店主如何下他的清汤面。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就垂在身侧。林莫臣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去握她的手。她却恰好在这时抬起手,去拿筷子,侧脸十分平静。一时林莫臣竟也看不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闪躲。

    两人在小桌旁坐下,早点端了上来。两个人吃东西时话都不多,很快吃完了。木寒夏说:“我上午还要去个地方。”

    林莫臣答:“好,走吧。”

    木寒夏没说什么,也没有拒绝他的同行。两人一起走出小店,上了他的车。不多久,又开到了昨天木寒夏来过的那个小公园。

    今天天空非常蓝,阳光清透。他们沿着公园里的小路,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木寒夏估计了一下位置,正是这里。她的家。

    她停步,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爸爸,妈妈。

    愿你们在天堂,一切安好。

    愿我爱的那些人,顺遂平安吧。

    ……

    周围很静,闭上眼的世界,黑暗而有隐约的光。

    就在这瞬间停滞的世界里,有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而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summer,这只是朋友的一个拥抱。”

    木寒夏没动,她睁开眼,说:“哦,好。”

    两人静静相拥而立。他再度开口:“其实这块地……”木寒夏侧头看着他。他自己却慢慢笑了:“曾经想过买下,原封不动放着。但实在是买不到,因为牵扯市政整体规划,不让我阻碍城市建设发展。”

    木寒夏也笑了,把头转到一边去,说:“谢谢。”

    他没说话,搂着她的双手,却慢慢收紧,令她的身体完全贴在自己怀里。然后低下头,开始轻轻地蹭她的脸。木寒夏竟然久违地感觉到心跳加快,脸也阵阵发烫。这时恰好前方走来几个游人,木寒夏于是推开了他。

    草地旁,有几张长椅。两人坐了下来。阳光特别安静地照在两人身上,周围四处折射着阳光,似乎都是亮晃晃的。那几个人停留了一会儿,就走远了。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木寒夏坐得笔直,一直看着前方。林莫臣也坐得很直,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扶手上,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

    “你开车过来的?”她问。

    “嗯。”

    “累吗?”她侧头看着他。

    他也盯着她,笑了一下说:“是挺累。很久没有通宵过了。”

    那是,他是风臣董事长。再大的事,估计都不会让他熬夜辛苦处理。木寒夏微笑着说:“你应该注意作息,加强锻炼。”

    他轻声答:“好。”

第90章

    木寒夏侧过头去,不再看他。然后很快,她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

    他的脸俯过来,找到她的唇,轻轻吻着。他的嘴唇有点干,木寒夏想也许是熬夜的缘故。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面目。一开始,他只是用唇,触碰摩擦着她。然后慢慢地吻了进去。他的手,也缓缓扶住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手。

    两人的脸,也静静贴在一起。这么安静,这么温柔的一个吻。可是在炫目的阳光下,木寒夏却清晰感觉到,当他的舌纠缠上来的一刹那,那触电的感觉,便从舌头上轰然炸开,一直痛击到她的肺腑心脏里。他吻得那么轻,他的手指无声插入她的黑发里,明明已经多年不见,他却好像已经这么吻过她千百遍。而她亦然。

    那是灵魂被触动的感觉。她知道。无数人从她身边经过,却唯有他方可这样触动她。

    那是死去的爱情复苏的滋味。她知道。

    其实它从来没有真正死去。它一直下沉,下沉,沉到连她也够不到寂静深谷里。

    她都知道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吻着她,像吻着唯一心爱的人那样?

    木寒夏的泪水慢慢掉下来,他察觉了,抬手拭去。然后将她拥得更近,轻声说:“寒夏,对不起。”

    木寒夏说:“没有对不起,都过去了。”

    他用脸一直蹭着她,温柔、强势又亲昵。

    “所以……是肯回头看我了?”他问。

    木寒夏深吸一口气,将他轻轻推开一点,说:“林莫臣,不是回头,无法回头。我想,是重新尝试。我现在已经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是我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你。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们,是否真的适合再在一起。我们对彼此而言,是熟悉的,可也都是陌生的。过去这些年,我真的把你这个人彻底放下了。现在,我们即使真的尝试,也不一定能成功。所以,你确定要这样?你真的愿意?”

    林莫臣静默了一会儿,笑了:“你问一个溺水的人,要不要最后一根稻草。你说他愿不愿意?半夜做梦,他只怕都要笑醒。”

    木寒夏的心头倏地一疼。沉默片刻,她抬起头,在他的侧脸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四目凝视,他慢慢笑了。那深邃而清朗的眉眼间,笑意竟然刹那极深。他转过头去,不再与她对视。却拿起她的一只手,隔着毛衣,按在自己左胸上。

    木寒夏起初不懂,可掌下传来温热,还有不太平稳的心跳声。

    是他的心跳,竟然在这一刹那加速了。

    “你让我摸什么?”木寒夏装傻说,“我感觉不到。”

    过了一会儿,她却也低头笑了。

    ——

    回到何静家,木寒夏把自己的行李简单收拾好。何静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和人,迟疑地问:“那是林莫臣吧,你们……”

    木寒夏笑了一下答:“阿静,这些天发生了一些事。我们……还不算正式在一起,但是打算尝试重新开始。”

    何静很意外,但是她安静了一会儿,握住木寒夏的手,笑了:“阿夏,别的我不多说了。这么多年了,你其实也就他一个。你心里想什么,其实我都清楚。那就把握眼前人,好好过下去。我为你感到高兴。”

    木寒夏答:“谢谢你阿静。其实,你昨晚说,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我何尝不是?你说你心里怨着很多人,其实我……这些年,也在怨他。很多时候,不开心的时候,难受的时候,熬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是想,怪他,都怪他。

    如果当初他没有招惹我,如果他肯停在好朋友的位置上。如果我不曾经见过他这样一个男人,如果我没有被他爱过,我现在说不定早就很幸福了。不管有钱没钱,我都会在后来,遇到还算合适的人,然后自己感觉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是不是这样。我遇上他了。之后再遇到很多人,我也爱不上别人了。我想,就这样吧。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些年,不管学业、事业有多顺利,不管我感觉自己有多沉稳成熟,可总是觉得,生命里少了什么。不,是少了很多。”

    何静安安静静地听着。木寒夏继续说道:“你昨天说,羡慕我曾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活着。可其实很多时候,我也做不到那样了。在爱情这件事上,要安全、不再受伤,还是冒险去求唯一的圆满,这些年,我一直,让自己选择前者。我傻不傻?但是我真的是,不敢。”她握着何静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希望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我失望了。原来我们真的……都困在七年前的事里。但是我想……现在的他,应该不会再让我失望了。”

    ——

    何静把木寒夏送下楼。林莫臣走上来,接过行李。何静说:“喂,林莫臣,好好把握机会,否则别想成为她的男朋友。”

    林莫臣笑答:“当然。必须。”

    何静笑了,木寒夏对她说:“我先回去了,你这边整理好,尽快过来。”何静说:“好。”两人又抱了一下,才分别。

    木寒夏坐上林莫臣的车,直赴机场。她问:“你跟我一起坐飞机回去,那车怎么办?”

    林莫臣答:“让分公司的人送回来。”

    上飞机后,木寒夏才发现座位已被升成了头等舱,跟他在一起。

    她昨晚到底喝了酒,坐下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刚想拿出眼罩戴上,手却被他握住了。她侧头看他一眼,他一脸平静坦然。

    木寒夏把手抽回来:“林莫臣,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女朋友。只是尝试开始相处。”

    林莫臣看着她。终于能够这么近这么安静的凝视,竟觉得她比六年前还要白皙清丽几分。只是乌黑的眉目间,有浅淡的、自信的神采,这几句话她说得波澜不惊,居然带着几分从前没有的倨傲,可又像是成熟男女间欲拒还迎的挑衅。

    林莫臣的心头就这么怦然一动,面上却慢慢笑了,淡道:“没关系,庄家肯打开我的跌停板就好。我慢慢涨,慢慢追。”

    木寒夏戴上眼罩,也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轻轻掀开眼罩,首先看到的是,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知何时,还是被身旁的男人给牢牢握住。她没有动,抬眸看着他。他昨晚毕竟通宵了,此刻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眉目舒展。

    木寒夏静静看着他,看着他宽平的额头,笔直的鼻梁,还有微高削瘦的颧骨,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却又似乎改变了许多。一时间,她竟觉得移不开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看着机舱外一层层堆叠缠绕的云。

    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南美去过,埃及去过,北欧去过。

    哥伦比亚大学去过。那个叫林莫臣的人,在美国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她都去过。

    每一段航班,都是一个人。

    可原来人身在孤独中时,并不会真的感觉到孤独。

    只是此刻,他终于作伴的这段行程。

    她才察觉,那个不断独自旅行的木寒夏,在寻找着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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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寒夏介绍:
你终于回来,在我还没孤独终老的时候。
————
后来,林莫臣已是坐拥百亿资产的集团董事长,国内商界最年轻的大佬之一。
有人问他:“她究竟有哪里好,让你这么多年也忘不掉?”
林莫臣答:“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值得更好的。可这世上,谁能及我爱的女人好?”莫负寒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莫负寒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莫负寒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