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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千界     星际猎宝生活txt下载     星际猎宝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暗流(二)

    程叔是齐达的保镖,也兼司机——齐达与胡怡一样,还没到拿驾照的年龄。

    今天齐达购物,是吃了午饭才过来的。程叔开车载齐达过来之后,就等在购物中心,大多在车上打盹,也可能在附近溜达。

    齐达给程叔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声,程叔回说就在车上。三人便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与此同时,齐达一边走一边又打了个电话回家,让潘嫂买点水果买点菜、把狗栓上,预备招待客人。

    王颖淡然置之,没说什么。胡怡因为与齐达认识不久,客气了一句:“何必这么麻烦。”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尤其是不知王颖的意向如何,偏头问王颖道,“晚饭还是回学校吃?”

    齐达一摆手:“嗐,吃顿饭有什么,我家离学校就一点点路,何况有程叔送你们回去!你们俩不方便也没关系,左右还有三个人那,买了菜也不会浪费的。只是国庆放假这几天,我还没回过家,家里新鲜的水果什么统统都没有,总要能招待人吧?”

    胡怡失笑,看看王颖。王颖一点头,与齐达微微一笑:“那就叨扰了。”胡怡马上小声嘀咕:“这家伙把我们当陪吃的呢!”

    齐达煞有介事一点头:“说对了!”

    胡怡大乐。王颖莞尔,摸了手机给田帅发了个短信说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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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怡与齐达不算熟,倒是陈睿与齐达的堂兄交情不错。这也是为什么开学的时候,陈睿介绍了齐达给胡怡认识——朱京大学今年的本科新生之中,远不止这么几个家境优渥的年轻人。但这些人之间,并不是全都相熟,甚至有几个彼此交恶。

    而正因齐达乃陈睿介绍的,胡怡对齐达额外多一份信赖。至少去齐达家里玩上半天、顺便吃顿晚饭,那是没什么问题的。

    要是齐达人品不好,陈睿自己可能免不了应酬,但绝不会特地招呼齐达在自己妹妹前露脸;就算在别的场合认识了,也免不了要叮嘱胡怡几句的。

    一路上,齐达与胡怡聊得不错,王颖则是听得不错。

    齐达家在长青湾,是独栋的别墅。三层半,半层乃阁楼。

    长青湾这个小区距离朱京大学西校门不远,开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路。一整个小区不是联排别墅,就是独栋别墅,后者的住户几乎家家养了大型犬。一者看家护院,二者也是个圈子里的风气,没道理空着百十平方米的院子不用。因为大家都一样,倒也不用担心谁告谁。

    车进院子,三人脚还没落地,就听到院子西北角狗叫。

    胡怡对狗也算熟悉:“哎,有两条?一公一母?”

    齐达见胡怡好奇而没有什么惧色,领路走了过去:“都是公的。”

    “啊?”

    “我爸领来的。退役的军犬。”

    “噢,它们在这儿养老。”

    “嗯。我那会儿也想要一条母的,好下小狗,可硬是没赶上有!当期退役的那么几只,全是公狗!现在养了俩了,就这么大一块地方,倒也不好再添了。”

    王颖冷不丁接了一句,就三个字:“和尚狗。”

    胡怡与齐达慢了一瞬,爆笑。

    笑声之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狗舍前。铁链子“哗哗”作响,伴着狗叫,是两条日耳曼黑背。它们的尾巴不怎么翘,不过也冲着齐达扫得卖力。

    齐达两手比作手枪的样子,冲那两条黑背一指:“Pia!Pia!”

    两条黑背挨个应声倒地!而后齐齐吐着舌头看齐达。

    胡怡大乐:“这都会!”王颖莞尔。

    齐达徐徐吹了吹食指指尖上莫须有的青烟。

    两条黑背闭上眼睛、哀哀“呜”了一声,四脚朝天、一动也不动了。

    齐达乐滋滋奔过去摸摸那两条大狗,给它们顺毛:“可爱吧?”两条大狗爬起来,摇着尾巴蹭齐达舔齐达,很惬意地享受着齐达的服务。

    王颖失笑。胡怡乐得不行,连声应:“可爱!可爱极了!天下第一可爱!”跟着凑过去了一点,谨慎地在铁链的长度范围外停下,期待道,“我能过来吗?黑背没养过,听说脾气比金毛大。”

    “它们也不是脾气大,就是卖相没金毛可爱,还直来直去,碰到什么都要凑上去看看。”齐达分辩道,顺着毛把两条黑背领到了铁链长度范围的边沿上,还抱住了其中一只,“有我在那,你过来好了。”

    王颖本想在一旁闲看的,却被胡怡拉了过去。在毁灭、逃离地下基地的时候,作为军犬,日耳曼黑背、花城狼犬,以及两者的杂交后代,不知被王颖干掉了多少条。所以此刻对上这两条退役军犬,王颖有那么一丁丁内疚,给它们顺毛的时候,格外细致耐心了一些。

    胡怡试探着抚摸它们,很快从背部进展到了头顶,而后娴熟地与它们玩,又讶然:“它们身上都有疤。”

    “难免的。”齐达挨个介绍,“这个叫大金,你看它脖子上的黄色特别浓。这个叫黑电,黑色闪电,据说跑得很快,不过它来我们家时左前腿已经瘸了,还好不严重。”

    齐达说话间无意用了“个”而不是“只”。不过胡怡没笑话,王颖也没笑话。胡怡只是端详了一下大金,问道:“大金也有十岁了吧?”

    “嗯。十一岁多了。”齐达摸摸大金的头,“黑电八岁。”

    狗的寿命也就十二三年。所以这话一出,有点伤感。

    不过这点伤感马上消失殆尽。

    因为黑电舔了下王颖的手。

    王颖并没被吓一跳,却有点不知所措。胡怡正好看到了王颖脸上那点迷茫,憋不住给笑场了。

    齐达也乐了,解释道:“它喜欢你。你没养过狗吧?狗狗也就六七岁小孩的智力,喜欢你就直接舔你。”

    王颖莞尔,轻轻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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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三人去了二楼的工作室。

    这里是齐达的专属地盘,摆着他的台式电脑与书架,以及一些飞机、舰艇模型等玩具,乃是书房兼游戏房。只不过同在二楼另有一个书房,归齐达母亲使用,所以称呼上还是不一样。

    潘嫂此刻正在厨房忙碌,之前已经把这里招待客人的东西准备好了——写字台上一大水晶盘的各色水果,绿的羊奶葡萄、金黄的小芒果、红彤彤的苹果,还有石榴与鲜白枣,以及一碟切好的哈密瓜。

    此外就是各色饮料、一些个零食。

    三人各选了一听饮料,齐达开了台式机,又很快回来了,一手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肩上挂着两根电源线、两根网线、两只鼠标,胳膊下还夹着两个鼠标垫。

    王颖见怪不怪,只是帮着接了电源线。胡怡又好笑又不解:“哪来的这么多电脑?”

    “一个我暑假里买的,带去学校用的;一个书房里的。”

    “拿来这里开网吧么?”

    “组队打游戏,就是要一起玩才热闹!”

32、暗流(三)

    外面阳光正好,秋风飒爽。二楼的工作室没开空调,窗子大敞着。

    里头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还有齐达的哇哇乱叫。

    院子里,程叔失笑摇头,接了水管自己洗车。

    一楼的厨房里,潘嫂也隐约听见了,虽然忙碌,脸上的笑容却是收也收不住。

    家里总要多几个人,才有人气。否则偌大一幢别墅,空荡荡的,也不怪齐达连放假的日子也整天地泡在学校里,不到睡觉的点儿、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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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作着游戏角色与玩家PK打架,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事实上很累人。而且玩的时候往往不觉得,要等结束了才发现。

    三人把能杀的战场都杀过一遍,都有些疲倦了;看看时间不早了、已经下午五点四十多了,便捧着水果盘、拎着没喝完的饮料,下楼等吃饭——也免得潘嫂上来催。

    齐达兴致勃勃问王颖:“你简直天生高手!以前玩的什么?”

    王颖一笑耸耸肩:“扫雷算吗?还有《连连看》与《愤怒的小鸟》。”

    齐达夸张地摊手望天。胡怡哈哈直乐,走过去“啪”一下打开了电视机。

    频道挨个扫下来,齐达没有想要看的,胡怡也挑不出入眼的。王颖起先同样兴致缺缺,无意间听到半句新闻,连忙要过遥控器、调回去。

    是卫星电视接收的国外频道。联邦宇航局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重播。

    ——时差的关系,直播在昨天夜里。

    胡怡见王颖神色郑重,不解道:“怎么了。”

    “联邦的自由二号自控无人飞船顺利从太阳系边沿上返航,目前在国际空间站进行检修。来自各大陨石带的两组二十四个样品仓,成功落地收取的,有二十一个。”

    胡怡不明白:“自控无人飞船?”

    齐达倒是看明白了,恨恨叹了一口气,郁闷嘀咕:“怪不得我爸又没空了!”

    王颖听见了,当作没听见,给胡怡解释道:“之前大家发射的火箭、卫星、飞船,都是与地面有联络的。探测飞船发回图片资料,地面控制中心发出信号,命令它矫正、更换轨道等等。但这样耽误了时间,容易出问题。而现在这个飞船,途中也陆续发回了图片资料,但矫正轨道却都是自动的。”

    “可我还是不懂,有没有地面中心的遥控,这个区别有什么意义?

    “意义不小。以前那些是无脑飞船,现在这个飞船有大脑了。就像出门买东西一样——以前,出去买东西的人,要靠一路上不停跟家里打电话,才能找到超市;现在,这个买东西的人,自己就能找到超市,不需要再通过电话联络家里。”

    “因为它更独立了?”

    “嗯。应变更及时了、处理各种情况的能力更强了。”

    “那……这算得上是人类走向宇宙的里程碑吗?就像大航海时代的分度仪?”

    “对,里程碑。新闻上说的不够详细,不过至少,有了这样的无人飞船,多发射几个,足以绘制一份‘太阳系详图’;还有一个问题,则是那些样品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有没有从水星木星上来的?”

    “这倒没有,都来自陨石带。”

    “为什么?”

    “因为别的行星上可不像地球,那些地方没有火箭送它起飞。”

    “啊,差点忘了这个。你说陨石带里会有些什么?”

    “不知道,但恐怕很重要。否则联邦宇航局为什么不在空间站上打开它们呢?让货舱直接落地,容易损坏东西,而且全球的天文站都会观测到,担心太空病毒的人会抗议,甚至游行——这也是为什么它不得不召开新闻发布会。”

    “因为要保密?因为国际空间站不仅仅属于它,其上的工作人员也来自好几个国家?”

    “恐怕是的。”

    齐达一直默不吭声,此时突然恼火道:“他们真是吃饱了闲的!地球上的事都没搞定,地球外面管它干什么!”

    胡怡知道齐达是为了他爸爸突然国庆加班而看航天飞船不顺眼,跟王颖一吐舌头,没说什么。

    王颖平静劝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东西有战略意义,而一个国家所拥有的战略空间是它不可或缺的保障。就像帝国当年研究出核弹一样,有了那朵蘑菇云,之后帝国才能享有这么多年的和平。所以从事此类研究的人员,工作意义重大。”

    齐达消气了,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下去,挠挠头起身,“后面种了白枣,还有石榴,去看看不?”

    王颖从善如流:“好。”

    胡怡马上接过话题:“这白枣是树上摘的?”

    齐达得意了:“是啊!新鲜吧?”

    胡怡卖力捧场:“新鲜,再新鲜没有了!”

    王颖看看这两人,心下欣然,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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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的晚饭六菜一汤。每个菜都不多,东西新鲜、味道很好。

    宾主尽欢。

    吃完饭三人还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快到八点的时候,程叔开车送两个女孩回学校。

    潘嫂晚上是回自己家的,此时已经走了。程叔不回家,保镖总是要二十四小时在身边;不过他两天跟人换一班。

    齐达有些不舍,不过并没多留,只是送人送到院门外。

    车开之后,两个女孩挥手告别,正正看到齐达孑然一个人,挥挥手,折身往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别墅里走。

    胡怡难得有些怅然:“怪不得我哥买学校里的房子,不要北门外的大套。”

    王颖大体明白,安慰地拍拍胡怡。

    “我还算好的了。我妈上上周路过,跟我呆了两天。”胡怡微叹了口气,“你看我跟我哥好吧,虽然不是亲的、只是表的。为什么?抵不住从小一起被丢在家里啊!”

    王颖失笑:“反正都在一个学校,回头一起玩的机会不会少的。”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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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颖开门进屋,抬眼就懵了,退了两步到门外看了看门顶上的房号——没错,710啊!

    田帅躺在沙发里翻《国家地理》,见状“噗哧”一下乐坏了!“嘿,干什么呢!”

    王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33、派对(一)

    玄关添了一桶铁线蕨,柔绿的枝叶十分茂盛。

    茶几上摆了一桶蟹爪兰,伸过竹篾撑起的支撑圈,垂向四下、瀑布一般。

    北边窗子后,银边吊兰挂在窗帘架末端,一支长长的茎条伸向餐桌。

    南边阳台,一对铁树守在门两旁。

    最后,沙发的转角里还多了四只浅棕色的泰迪熊。一只比一只小,一只怀抱一只,就那么坐着。

    田帅得意洋洋:“怎么样?”

    王颖老老实实承认:“挺好的。”

    田帅满意了;而后“刷”一下拉长了脸:“我晚饭吃的麦片粥!”

    居功索赏?

    王颖好笑得不行,故意道:“你减肥?那个营养挺好的,倒也不会伤身体。”

    田帅气着了,哼哼一回,左右看看,抓出小小小熊就砸向了王颖。

    王颖侧身一步轻松接到了手里。

    田帅一把抓过小小熊,作势要砸,直嚷嚷:“我现在又饿了!”

    王颖:“……”

    “我要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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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颖投降了,只是忍不住说两句。

    “你几岁啊?”

    “肉丝炒得焦一点,香!肉皮多点。”

    “饮食广场那边一直有吃的啊。超市也有。”

    “这是酸豆角?多放点。”

    “下面而已,你自己就不会吗?”

    “青菜也多点。别切,要一株一株的。”

    王颖无奈了,放弃了:“怎么突然想到买盆栽?”

    田帅微讶,这才发现王颖忘了!田帅若无其事瞅瞅一旁的冰箱:“就当房租啦!”说着揭下便笺磁贴,又拍了回去。

    王颖瞧着就不信;可王颖一时间也没想起早上的事,只剩摇摇头。

    田帅好奇地瞧了眼王颖。不过田帅先稳稳当当吃完面、美滋滋喝够汤,心满意足抹了嘴,这才开口问:“哎,你们逛街逛得怎么样啊?”

    王颖收拾了厨房洗手去沙发里歇息,临走前冲田帅指指洗碗槽:“不错。”

    田帅瞅瞅洗碗槽,丧气,不过还是端了碗去洗了:“买了什么?”

    “一个包一双鞋,还有点手工巧克力。”

    “巧克力我要吃!”

    “……好。”

    “不就一点巧克力吗,还舍不得?”

    “没有啊。就是超市里也有卖巧克力的。”

    “味道不一样。走了一天就买了这些?”

    “下午碰到人了。”

    “谁啊?”

    王颖恍然,拍了一把维尼熊,冲田帅诡笑:“不是明亮。”

    田帅小小一个激灵;转头看看王颖没有深究的意思,追问:“那又是谁?”

    “齐达。”

    “他没去海钓?”

    “没去。你认识?你也知道他们海钓?那你怎么不去!”

    田帅洗完了碗:“我晕船。公会里说起过。认识但不熟,哥儿们的哥儿们,所以见过几次。”

    “公会?”

    “游戏里的公会,有专用聊天频道。那你们仨干什么啦?”

    “去齐达家里玩,吃了晚饭,而后就回来了。”

    田帅扔着小小熊,有一会儿没说话;而后田帅正色跟王颖道:“亮亮挺喜欢胡怡的。”

    “这个我也看得出来。”

    “那不就得了!”

    王颖思索了一瞬,发现这事不说清楚,田帅会一直执拗下去:“你认识明亮以前的女朋友吗?”

    “……那都过去了!”

    “你认识几个?”

    “哎?!”

    “你看,你都不清楚。”

    “到底怎么了?他高三没啊,高二有一个,之前好像跟另一个……走得比较近吧。”

    王颖一摊手:“你自己问他去。”

    田帅琢磨了一下王颖的脸色,没抗议了,搂着小小熊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突然道:“明天我去扫街,你去不去?”

    王颖还真没计划过五号干什么:“明天我——”

    田帅皱眉:“你什么?!”

    王颖考虑了一瞬,让步了:“我跟你去扫街。”

    田帅就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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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的谈话之后,田帅没再跟王颖提明亮的事。而另一方面,田帅有没有再帮明亮创造机会,王颖也不过问。

    十月五号,两人在学校里溜达了半个早上加一个下午。

    田帅背着他的宝贝相机、宝贝镜头,全副武装。

    王颖两手空空,戳在运动外套的兜里,悠哉悠哉跟着。享受着金秋十月的风,以及阳光。

    一开始,田帅还试图教王颖摄影。后来见王颖溜达得正舒坦、压根懒得费神,田帅就放弃了,倒也不恼。再后来,田帅趁王颖不注意,偷拍!

    早上,他们去了球场,去了宿舍,去了教学楼,也去了主楼。

    下午,田帅借着领路之便,把王颖拐去了音乐馆、拐去了乐团二队平日里训练的老厅;待到暮色初降、游客渐少,他们又去了一河三湖旁转悠。

    当天晚上,田帅挑了满意的照片去印制,而王颖则继续看书、备考。

    十月六号,早上田帅踢球,王颖看书;下午与晚上,田帅查辩论资料,顺便逮了王颖帮忙。

    十月七号,田帅成天都用来查资料了,还抓了王颖不放。

    王颖正好想吃红烧肉,从网上下载了烹饪步骤,一板一眼做了一盘;为了摆脱差事,王颖分了一大半给田帅。

    而后假期结束了。

    王颖挨个找任课老师进行提前考试;田帅则数着日子备战辩论赛。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极快,一眨眼又到了星期六,十月十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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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中午,胡怡与王颖约了时间,一起在食堂吃饭,吃完坐着闲聊。

    胡怡对王颖的课程表很好奇。

    “你的课题组选得怎么样了?”

    “还没想好去哪个。拿了资料,先看看。”

    “要多少学分才能正式申请这些?”

    “这个有弹性,主要是知识储备够不够支持研究工作,另外也看班主任跟系主任了。我们系主任挺好的,他给打了几个电话,跟物理老师、生物老师、化学老师打了招呼,我去的时候就简单多了。”

    “你们不是数学系吗?”

    “平台课。据说是为了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知识储备的广度。”

    “你觉得怎么样?”

    “够呛。不用则废,那些东西不出大二全忘光了。而且上课与考试的模式跟高中里的一样,对学习兴趣不利。”

    “提前考试到底怎么考的?”

    “就在办公室里考,老师定个手机闹钟。也有让助教安排的。”

    “那以后就不用上课了?”

    “大一的课基本上没有要上的了。不过会去旁听,听大三的跟研究生的。”

    “打算提前毕业不?”

    “无所谓了。学分如果够了,申请一下就行了。如果不够,也不会专门去修。毕竟主次在那儿摆着。”

    胡怡长吐一口气:“你牛!说得我也想申请了。”

    王颖摇摇头:“不是我牛,是因为我的升学考没有高考那么大的压力,所以把你们准备高考的时间,花在了自己——‘感兴趣’的科目上。换成谁,都一样的。”

    胡怡点点头:“对了,今天的晚宴真的不过来?”

    “不了。”

    “那行。那下下周我大伯的老兄弟的小女儿生日,你去不去?”

34、派对(二)

    王颖乍听之下,只以为胡怡是随口一提:“不去了,又不认识。”

    可胡怡卖力鼓动:“好些个人会到,谁能全认识了!还不是朋友的朋友占大头。大多是年纪差不多的,认识几个人一起玩,挺好的。东西你不用买,我哥包办了。我自己也跟那姐姐不熟,只是以前照过面,压根不知道该买什么。你就陪我一起去,啊?他们家院子挺大的,还养了两缸金鱼!”

    “怎么了?”王颖不解至极,“那不是你姐呀,这么卖力干什么。”

    “去不去嘛?就当帮我个忙了!你放心,不会闷死人的。”

    “这么要命?那行,我去。”

    “对了,记得问问田帅,他应该也会去,我们正好一块走。还有齐达,他八成也会到。”

    “嗳,那是谁啊,面子不小!”

    “没,人都退休了。所以我大伯才勒令我们几个一定要到,他跟我哥说的时候还很和蔼啦,他跟大武哥小曦姐说的是——‘缺席了老子巴掌伺候’!还让我们多喊几个同龄人,大家一起热闹点。但这同龄人哪有那么好找!颖颖你最好了!”

    “少肉麻!你大伯很细心啊。”

    “什么啊,他心粗着呢。就是交情不一样,还有点物伤其类吧。听我爸说,他们俩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现在我大伯年纪也到了,明年也就退了。”

    “一起打过仗,那当然很不一样。对了,寿星姐姐叫什么?”

    “伍文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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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周依旧。只不过田帅彻底把书房划作了自己的地盘,偶尔才去宿舍交一回作业、看看同学。

    好在大一新生的基础课程都一样,田帅仍然与班里同学熟得很快。相比之下,王颖所熟络的同学,除了三个舍友两个对门的女生,就没几个了。

    王颖仍然早起晨跑十公里;而田帅赶着八点之前到教室上课,又不想在王颖跟前丢了面子,咬咬牙,把起床时间往前一推,定在了六点一刻,一天接着一天,不知不觉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两个礼拜足以改变或者养成一个习惯。而人体自己有调节能力。田帅早上起得早,一天下来,不仅中午忍不住趴一会儿,而且到了晚上九点冒头,不用看挂钟,自己就天然犯困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这话绝不是谎言。何况还天天不曾落下会英馆的早餐。

    这样的两周过去,田帅发现自己更加精力充沛,于是对早跑的事,也从为了面子死撑、变成了心甘情愿。

    王颖则开始旁听,跟各课老师抄了一串串的阅读目录。

    然而,令王颖感到胸口不畅的是,这些书她都“看过”。

    统统都看过!

    所以,两天旁听之后,王颖转移了重点,开始组装最复杂的“四手蛋”,并且编写“点心厨子尝试版01号”系统,试验与设定各种简单的点心食谱——对机器人来说,做点心比炒菜更容易,同时做点心也是炒菜的基础。

    十多天的时间,控制系统大致构建完毕,“四手蛋”学会了制作唯一的一样零食——甜味爆米花。

    王颖再接再励,给“四手蛋”添加了“均匀搅拌——油性液体与中等颗粒固体混合物”的分支小程序功能块,进而制作奶油甜味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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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二十七号,又到周末。

    星期五的晚上,田帅跟班里系里的同学踢了回球,一半时间在场下看,一半时间在场上跑。等到散场,田帅没回宿舍也没去食堂,顺路从会英馆捎了一袋子外卖,就直奔家属区——这都晚上七点多了,没凑上饭点,让王颖给做口面条比登天还难!就算凑上了,也要看运气。至于自己弄了吃,还不如这外卖呢。

    田帅到的时候,王颖刚爆了一盘玉米花,吃了一颗,又接着调试。

    田帅清清嗓子:“还忙那?!”

    王颖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田帅盯住那“四手蛋”哼哼一回,奔客卫洗澡去了。

    等到田帅洗完澡出来、扫荡了外卖,王颖仍在专注努力。田帅看了一会儿,心中缓缓宁静下来;又看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不由无趣,撇撇嘴去书房写期中小论文了。

    可是论文写得不顺利!

    田帅打开笔记本电脑,创建了个文档,打开敲上标题,发了回呆;写了两行开头,又走了回神;翻开图书馆借来的两本参考书,没看完一页,再次发呆——这回田帅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重。但又响又脆。

    而后田帅深呼吸一个,恨恨拿脑门磕了两下冷冷硬硬的办公桌,蓦然直起身,捧了笔记本电脑与书去了客厅,书一扔、笔记本一放,气哼哼霸占了餐桌;还倒了一杯水,“砰”一下顿在桌上。

    动静太大。王颖转头看田帅:“怎么了?”

    田帅小小心虚了一把,却毫无内疚!“没事没事,忙你的吧。”

    ——不对劲!

    可王颖此刻脑海里充斥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控制模板、翻滚着一行行互相嵌套的指令代码,思维一时间拔不出来,又转回头去了。

    田帅气消了,瞅瞅手边的水杯,自己也觉得丢脸;看看王颖认真做事,又一次随之安静了下来,也专心写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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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点不到。

    王颖长出了一口气,卖力伸了个懒腰。

    田帅见状一乐,加快速度敲上最后四行字,收工跟王颖聊天。

    “明天晚上文婷姐姐那儿,你也去的吧?”

    “嗯。要换正式一点的衣服吗?”

    “不用,干净漂亮就行了,换了正装还怎么玩?那些老人家没几个,来了也就是旁边看热闹、搞怀旧的。也就一开始打个招呼,不会跟我们凑一块儿,连吃饭都不开一桌,所以不用管他们。”

    “噢,不是正式晚宴?”

    “不是。又不是整寿。年纪轻的人过生日不爱大整,怕折了福。而且那伍伯伯以前在总后,凡事低调惯了。”

    “这样子。”

    “我说你——到底在弄什么?从进门到现在,就看你折腾那个了!头都没抬一下!”

    王颖最后通览了一遍程序,从写卡器里取出芯片、装入“四手蛋”,出了厨房。

    田帅瞧着“四手蛋”,若有所觉,看看墙上徐徐爬行的“壁虎”、瞅瞅墙边休息的“田螺”,又看“四手蛋”:“这恐龙蛋搞定了?上个礼拜就在捣鼓这个了。”

    王颖冲田帅一乐,回身下令:“奶油甜味爆米花,一百五十克!”

35、派对(三)

    一个中性的电子声响起,音色悦耳而清晰,可惜平板机械了些:“奶油爆米花,中等甜度,一百五十克,确认、取消?”

    “确认。”

    “确认收到,本机启动。”

    一尺来高的“四手蛋”底盘上六个多向滚轮一转,无声无息滑过料理台,伸出“探头手”、“四指钳手”,拉开了碗柜门,取出一个中号的、盖子上带出气孔的微波炉盒,校对确认出气孔开启。

    而后它抓住了冰箱门把、打开,“探头手”伸长、扫描,找到了盛放玉米粒的蔬菜盒,“四指钳手”取出盒子,关上冰箱门,打开盒盖;“多功能手”亮出“六指笼爪”,以“抓取中等颗粒”的模式,就像人们用手抓东西那样,抓取了一把玉米,放到头顶电子称台上;继而又调整了两次玉米颗粒的数量,最后称取了一百五十点二克玉米,放入微波炉盒中。

    “多功能手”回缩,机身上的吸尘探头伸出、工作,清理了一遍多功能手;“四指钳手”盖上玉米粒盒、送回冰箱内;“探头手”寻找、确认黄油盒,“四指钳手”取出黄油盒。

    “多功能手”伸出扁勺,在“四指钳手”的协作下,切得一小块黄油三立方厘米,也放入微波炉盒中。这回是常温喷火探头工作,将扁勺清理完毕。黄油燃烧后没有残余,扁勺随之回缩。

    “多功能手”亮出“六指笼爪”,紧缩成小颗粒模式,跟“四指钳手”合作,抓取了白糖颗粒五毫升,向微波炉盒内均匀布撒一圈。之后照旧由吸尘探头清理。

    到此时,原料齐备。

    接下来,“多功能手”第三次亮出“六指笼爪”,彼此抓握成“打蛋器”模式,以肉眼可见的“安全慢速”,搅拌了玉米粒、黄油与白糖。

    最后,“四指钳手”打开盖上盒子、端到微波炉前,放下盒子、打开微波炉门,将盒子放入到微波炉转盘中央内,选择火力档次、开启微波炉。微波炉开始工作,“四手蛋”又一次打开碗柜,取出一个水晶果盆,静静等待。

    田帅忍不住乐了:“太神了!以后大家都不用做菜了!”

    王颖摇头:“还早。它现在只能处理盒装的食品,以及放在抽柜、架子柜里的碗碟与粮食,袋装的、系绳的,还不行。而且,以它的个子跟机械手配备,就算程序全部完善,烧肉、烧鱼,做个小蛋糕,是极限了,整鸡整鸭处理不来。”

    “那也够了啊!足足够了!”田帅倒是很满足,“还有一个手干什么的?”

    “刀锯和钻孔器。”

    “听起来很危险。钻孔器做什么?”

    “很多。比如,处理生鸡蛋。让它对半磕鸡蛋它不行,因为鸡蛋壳儿上拦腰产生的裂缝形状,有很大随机性,不好处理,所以只能钻孔。”

    “汗!果然还是机器人!”

    两人聊天之间,微波炉设定时间走完了,“叮”一声响起。

    “四指钳手”打开微波炉炉门,取出微波炉盒,搁置料理台上、打开,将爆米花倾倒入果盆内。

    “哟,不怕烫啊!”田帅乐颠颠奔进厨房瞅瞅,端了热腾腾的爆米花出来,“我决定了——这家伙以后就叫‘天使’!‘天使蛋’!‘四翼天使’!你那名字那么拗口又不好听,作废作废!”

    王颖忍不住笑了:“会做爆米花就是天使?那会做菜的是什么,上帝么?”

    “笨!那当然是人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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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吃爆米花。

    “对了,先前做了那么多爆米花,没见你扔啊!”

    “之前的甜味爆米花,阳台上喂麻雀了。后来那些奶油的,小鸟吃了容易拉肚子,很可能会死掉,就带去送同学了。”

    “同学还不如麻雀!”田帅瞥了王颖一眼,直好笑,又往嘴里丢了个爆米花,“哎,那你还打算请厨师吗?我看不用了。”

    王颖摇头:“厨师归厨师。只是让陌生人天天来家里,不舒服,所以耽误了。但是,想要这个能顶事,还早呢。现在构架已经有了,可还得慢慢儿调试程序块。用造房子来作比的话,那就是地基竣工,余下是起柱子、砌墙、安装门窗、管道、刷墙、清洁扫尾等等。离市场化还远。另外,现在造价太高了,成本降下来得花不少时间。”

    “让那个什么研发部的人想想办法!那边人多。”

    “他们主项目不是做这个。”

    “那做什么?”

    “好些,我也没细看。有一块是全息视频,目前在市场化。”

    “全息?!那个很漂亮的,简直真假难分!”田帅眼睛亮了!转而哀怨:“那你怎么不拿来调试啊?!”

    “有些项目,性质使然,不适合在家里做;又或者,需要更多专用精密设备,占地方。全息视频,两者都占了。”

    “噢。”

    -

    -

    第二天早上,田帅回了趟家——晚上的派对,虽然不用正式着装,但平日里的T恤牛仔裤去也不好穿过去。好歹是去祝生日快乐的,收拾得光鲜一些,乃是对人的尊重。

    与此同时,胡怡则拎来两个小提袋,里面各是一个朱锦小盒;胡怡将其中一个递给王颖:“你的是手镯,我的是挂坠与戒指,一套的。一个人送太显眼了点,算两人份儿刚好。”

    王颖打开看了一下,赞道:“这玉很不错。”阖上盖子搁回了袋子里,又好奇,“那你哥呢?”

    “一个小把玩,白狮子狗戏红绣球。”胡怡比划了一下,“你喜欢玉?”

    “瞧着谁不喜欢,戴着就嫌碍事。”

    “我也是,也就挂坠好点儿。不过玉养人,戴一个也不错。这边很有几家老字号,回头一起去看看吧。”

    “好。”

    “田帅呢,他送什么?趁现在开开眼,出了手可就不好讨来看了。”

    “我也不知道,他回家收拾去了。”

    “说起收拾——你不换身漂亮点儿的?”

    王颖打量了一回胡怡:“别告诉我你打算穿裙子。”

    “居然让你猜中了!”胡怡笑拍了王颖一记,“我呀,偶尔也装一次淑女!苏格兰毛呢裙,格子吊带的。这个季节刚好。”

    “那裙是淑女穿的么?那裙是女王穿的!”王颖失笑,当即起身,“我上阁楼找找。”

    “哎,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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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分钟后。

    胡怡跟着王颖爬上电动折叠伸展梯,转眼对上了八个整整齐齐排成两行、犹自贴着名签的大号行李箱,再一看托运日期,不禁无语望天、对着阁楼天花板直翻白眼!

    王颖左右瞅瞅,挪出三个箱子:“秋冬季衣物。我闹不清楚哪个秋天哪个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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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到了!

    捂脸>.<对不起!

36、派对(四)

    开箱、翻寻。

    试穿、敲定。

    熨烫今晚要穿的衣服;整理其余的,挂入主卧的试衣间。

    胡怡参观了一下王颖的卧室,并没有深看多呆,回客厅帮王颖搞定了选定的衣服,而后嚷嚷要王颖叫五星级外卖:“早知道我就下午过来了!居然给你当老妈子、烫衣服!”

    王颖忍俊不禁,当即一溜小跑、捧起手机、殷勤递给胡怡。

    胡怡装模作样接过王颖的手机,憋不住笑了、将手机抛还给了王颖;而后摸出自己的、翻出号码,叫了学校南大门外一家寿司店的外卖——“五星级”也就是开开玩笑,好吃干净就行,谁在乎评级——接着,胡怡瞧瞧王颖,颇为意外道:“颖颖,你,嗯——开朗多了。”

    王颖直觉胡怡真正想说的是另外一个词儿:“开朗?”

    “刚开学的时候,你可不会这样儿开玩笑。”胡怡煞有介事点点头,瞧瞧沙发转角里的四只熊,“那是田帅买的吧?那家伙二是二了点,对你倒不错。”

    “为什么不能是我买的?还有,他二?”不是吧?!

    “唷,这就恼啦?”胡怡偏头瞅瞅王颖,贼笑,又直摇头,“不是你‘不能’买,是你‘不会’买。至于田帅,他不二谁二!把我们章老师、于老师弄得哭笑不得。”

    这跟王颖对田帅的印象很不一样!

    不过胡怡正兴味盎然,此时不适合开口细问,否则不仅得不到答案,还会被调侃戏谑。所以王颖只是瞅瞅胡怡,并没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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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田帅到的时候,正是下午茶时间。胡怡喝着热腾腾的牛奶红茶,在宽敞的客厅里闲踱;王颖则正在餐桌前编写“天使蛋”的程序,教它做玛格丽特小饼干。

    上次借了王颖备用钥匙,田帅就没还——王颖问了一次,田帅装作忘记了,王颖没再问第二次——这会儿田帅自己开门进屋,正好看到王颖。

    白色毛线帽,白色长袖紧身衫,灰色半袖背心娃娃裙,黑袜裤,灰短靴。

    简洁可爱。

    而后王颖呷了一口热奶茶,觉得热了,摘了帽子丢在一旁,露出了一头利索的短发。

    田帅顿时回神,连带发现一旁胡怡正瞅着他乐,恼羞成怒埋汰王颖:“这还没出门呢,你就露馅儿了!”

    王颖不解回头:“什么露馅?”

    “卖萌可耻知道不!”

    王颖正琢磨着手上的事,没打嘴仗,“噢”了一声转回去了。

    田帅大马金戈往沙发里一坐:“哎,你跟谁一块儿走?他们,还是我?”

    胡怡闻言“吃吃”乱笑。

    王颖没好气,正要回嘴,却发现田帅盯着她,右手隔着袖子、不自觉地转着左手手腕上的什么东西……线衫的袖子翻皱间,露出了一角,是心率带。

    田帅被王颖看得不安,低头瞧了瞧自己、翻翻衣袖:“看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

    “不许逃避问题!”

    王颖歉然给了胡怡一眼,道:“跟你一块儿吧。”

    田帅灿然大乐,嘴巴咧到耳根下;胡怡见状差点喷了茶,“咳咳”呛着扑餐桌上去了,笑得直捶桌子。

    田帅斜睨了眼胡怡,打鼻子底里“哼”了一声,耳廓却是自下而上红了起来。

    于是王颖也随之忍俊不禁。

    田帅没脾气了,咕哝了一句,冲王颖招招手。

    王颖没动:“怎么了?”

    田帅用力招招手,还拍拍身旁沙发。

    王颖只好走了过去。

    田帅一把拉了王颖坐下来,喜道:“你想通了?”

    ——原来一直在为军训那会儿说的话赌气?!

    王颖好笑,又隐隐悲凉,轻声承认:“什么想通不想通。这个我知道,分得清楚。但是,就像我那会儿跟你说的,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给我时间。”

    田帅张了嘴要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忐忑睃睃王颖。

    王颖见状不解;只是在经受过那么糟糕的生死离别之后,田帅闯个祸,在王颖看来,再大也算不上大。所以王颖镇定从容得很:“说吧,还有什么事?”

    田帅垂眼溜开了目光,不自觉又转了转左腕上的心率带:“要多久?”

    王颖认真想了片刻,结果苦笑:“不知道。”

    田帅一怔,恼火了:“不是吧?!”

    ——换成你试试!

    王颖知道这是因为田帅被误导了,误导了事故年份;但王颖还是忍不住忿然,偏头深吸一口气撇开了情绪,沉吟片刻,回头与田帅轻声道:“如果放下了,我会告诉你;如果在那之前你不想继续等了,也跟我说一声。好吧?”

    田帅欲言又止,没看王颖,片刻后点了点头。

    王颖瞧着田帅的侧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说田帅答应得勉强吧,他瞧上去也没委屈的意思——以王颖的经验,让田帅自己洗个碗他就能垮了脸给你看!

    不过胡怡正做贼一般溜向门口,这令王颖没有时间问清楚她的疑惑。

    “这就走了?”

    “不走干吗呀!”胡怡含笑瞥了王颖一眼,“行了,我不当电灯泡了,也该回去收拾收拾出发了。四点过去,别忘了!”

    “嗯。”

    -

    -

    田帅从家里过来时,坐的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不是什么名车豪车,价格就比经济型高一档,二三十万之间。真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洗得干干净净。

    不过,牌照却是军号。

    两人下楼时,司机踱在车旁,吞云吐雾。

    王颖见了牌照,顿时一奇——那是总参的!

    总后的车牌挂给关系户不奇怪,总参的不至于吧?!

    田帅小声道:“那我哥的车。”而后又一次欲言又止。

    王颖一点头,没有再问;司机已经丢了烟踩灭了,冲田帅笑得暧昧。

    田帅突然快走几步、上前拉开车门,请王颖上车。

    平日里连一个碗都要千方百计赖掉让你洗的家伙,突然做起这种事,实在反差太大!

    所以王颖诧然看向田帅。

    田帅尴尬了,用力指指车内!

    王颖没有深究,钻了进去。

    此时司机已经笑得不行了,只是顾及田帅面子,强忍着没出声。

    田帅有些讪讪:“孙叔,我们走了!”

    司机连忙点头上车;可直到车出西校门,跟上在路边稍等的陈睿与胡怡,他脸上的笑容还没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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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文婷的生日派对放在朱京西北近郊农村的四合院里。

    那四合院也不是买的,是伍文婷的父亲伍志梁从亲兄弟、堂兄弟与邻里手里,买了些宅基地,合在一起扩建的,专为养老而用。

    买地基、建房子加上装修,搁在朱京大学附近的地段,也就一个小单身公寓的价钱。

    派对选在这里,明说起来是图个宽敞,权当农家游了,还能看星星!暗地里还有个目的,乃是热闹热闹,哄老人家高兴。

    为了避开晚饭前后车辆出入城的高峰,陈睿亲自选了下午四点出发。结果四人还没五点就到了。

    但有人比他们更早——胡怡的大伯,张盛,已经在了。

    连带张盛在朱京的一儿一女,张世武、张若曦。

37、派对(五)

    田帅还没进院子就被一个自己开车过来、一身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卖力喊住了,田帅与王颖便暂时兵分两路——田帅过去叙旧;而王颖则尽职尽责,跟着胡怡去给寿星姐姐奉上礼物、道上祝福。

    而后王颖还要转道跟着胡怡去张盛、伍志梁那儿点名签到……不不不,道安问好!

    伍文婷不是传统作派,当面开了礼物盒子,笑吟吟称赞了几句;等到两个女孩子走了,伍文婷问陈睿:“都是你一手包办的吧?”

    陈睿一笑承认:“怎么,不合眼缘?”

    “哪能呢,这么好的玉。”伍文婷叹了口气,“只是,我像她们那么大那会儿,别说我爸了,我过个生日,都是——那会儿我嫌烦;现在我宁愿烦一点,也好过——唉,说来还是你们做生意的好,干到八十岁都没问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伍伯伯刚下来,闲得难受也是难免的,过阵子就好了。你给他找点兴趣爱好?”

    伍文婷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五个只有土没有花的大花盆:“喏,那就是成果!我爸他都成花木杀手了!”

    陈睿随之看去,不由失笑。

    “我现在寻思着给他找个老伴儿——可那更难!你也帮我留心留心。”

    “行!怕只怕合适的人不好找。要是遇上了,一事双喜,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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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北朝南的正房西间里,伍志梁正与张盛下围棋。

    胡怡领路进去时,伍志梁正掂着一颗黑子,久久不落。

    胡怡见状没有开口。王颖随之立在一旁。

    好不容易等伍志梁落下了棋子,他却没抬眼看人,自顾自端茶来喝。

    还好张盛打破了沉默,对着王颖笑吟吟一点头,话问的则是胡怡:“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同学吧?王颖!”

    王颖回以深深颔首。

    “是啊!大伯你记性真好!”胡怡马上递了顶高帽子过去,又因为担心王颖冷场,接着道,“我拉了她今天一起过来,多认识几个人,以后也好一起玩。对了,她家跟我姐姐家很近呢!我这个寒假里过去,也能一起串门逛街!”

    “哟,这可就是难得的缘分了!”张盛欣然点头,“好好,年轻人就该多交些朋友。王颖,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姓张,我侄女儿姓胡啊?”

    胡怡无语。王颖坦然把皮球踢了回去:“随父姓随母姓,不都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但那是对张盛那一辈人来说。而对王颖这一辈人而言,不说全部,至少大多数人都觉着一样。

    更重要的是,王颖摆明了不曾探究、也不准备探究“胡怡为什么随母姓”这个问题。

    所以张盛笑了:“没错,都一样,都一样!”挥挥手赶人,“去吧,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自己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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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怡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踱了两步,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无语,转而跟王颖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

    “你大伯挺好啊!”

    “唉,我不是说他!不提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王颖这才明白胡怡说的谁。只是,这么一点冷脸,还是不相关的人,王颖还真没感觉。

    她们两人还没走过半个院子,一帮五个男人进了正房、拐去了西间。

    不到两分钟。

    齐达第一个溜出来;田帅紧跟着也出来了;在门口喊住田帅的休闲西装第三个;而后剩下两个年长些的,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齐达拍拍胸口,田帅长出一口气。两人回头看看那屋子,又对看一眼,很有逃命英雄惺惺相惜之意。

    休闲西装一脸不堪忍耐,直摇头,摇着摇着看到了胡怡与王颖,一拍田帅肩:“哎,那俩跟你一块来的吧,介绍一下?”

    田帅立即警惕:“干什么?”

    休闲西装无语了一瞬,比比自己与齐达,强烈抗议:“问问怎么啦?!不给哥几个介绍一下?”

    田帅还是有些狐疑。齐达撇下休闲西装就走:“我都认识,你要搭讪自己去,别算上我。我去看看有没有麻将,你们两个慢慢儿来。”

    田帅耸耸肩,看了一眼休闲西装,不理他,冲齐达背影喊:“麻将我不会,打牌行吗?”说着看向王颖,眉眼就弯了。

    休闲西装不乐意了:“哎,你什么意思,我会吃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田帅瞥了休闲西装一眼,不吭声。

    休闲西装气着了,半真半假恼火,也冲齐达喊:“打牌有什么意思?!麻将麻将!”

    田帅无奈。胡怡乐了,轻轻推了把王颖,对田帅道:“那,我可把人还给你了!”追着齐达,“不管麻将还是打牌,算我一个啊!”走了几步又突然跑回来拉上了王颖,“对了!这就四个了!”

    -

    -

    齐达想玩麻将。

    可是,王颖也不会!

    不过一起围着一张麻将桌坐下,彼此间倒是很快通了姓名——休闲西装叫叶承乾。

    看田帅那警惕的模样儿,叶承乾行事只怕逃不过“风流”二字,没准还有些更离谱的。

    好在王颖对不相干的人压根不在意,胡怡则心中有数,而叶承乾除了对两个女孩殷勤一点、帮着端椅子拿饮料,并没口花花,所以大致而言,这五个人倒也相安无事。

    此时一听王颖不会,叶承乾就嚷嚷:“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齐达牌瘾上来了:“三缺一啊,怎么办?”

    胡怡轻松起身:“我去叫我哥。”

    救星陈睿一到,麻将开场。加上里面点已经有了一桌连带一个看客,东厢里一时间颇为热闹。只不过里面那桌是伍文婷的同学,与这边的发小与亲友不同,不是一个圈子的。彼此间点个笑一笑,拿饮料帮着带两瓶之类,但谁都没有互相认识的意思。

    王颖跟田帅坐在胡怡与齐达身后,剥剥瓜子、小核桃、开心果之类,喝喝饮料,倒也没干闲着。偶尔也看一眼牌局,但却是有看没懂。

    外面客人又到了几拨,东厢里开了第三桌麻将。正房东间则有一套卡拉OK,不到五点半,也用上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

    陈睿探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这谁啊!”

    田帅闻声站了起来,从窗子里往外一瞧,骇笑:“不是吧?!”

    胡怡也是无语。齐达闲闲看戏:“至于闹得这么大么?!一张提货单不就解决了。”叶承乾蠢蠢欲动:“有人追文婷姐姐?”

    王颖不急不忙把手里的一角小胡桃剥完吃了肉,呷了口饮料,起身一看——原来是一架钢琴。

    四个年轻的义务兵,小心翼翼搬着一架钢琴,正走过院子中间。

38、派对(六)

    送钢琴的是个男人,二十六七,身形高大,腰背挺拔,步履舒展,瞧上去挺精神。

    伍文婷迎了出来,站定在正房门前,脸色却不大好看。

    如果是客主皆欢的事,出去凑个热闹、叫个好,自然不错。但眼下这情况——出去看热闹,那是讨寿星嫌!

    所以王颖当即又坐了下来,百无聊赖之下,掂起一颗五香味的瓜子,也不嗑,就在那儿慢悠悠剥。

    田帅察觉了,转头看看王颖,揶揄道:“味道这么好?”

    王颖淡淡一笑,轻声道:“至少比去外面好。”说着将瓜子仁往嘴里送去。

    田帅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突然一把握住王颖手腕!

    王颖猝不及防,差点摔手揍人,还好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险险忍住了没动,冷眼看田帅要干什么。

    田帅浑然不知,坐下来美滋滋吃掉了王颖的瓜子仁,放开了王颖。

    舌尖卷过指尖的触感温热湿润,还带着微痒,是真正的活人才会有的!很不错!

    可田帅这种行为,也令人很无言以对!

    王颖一时间只剩无语,而田帅已经推齐达面前的牌捣乱去了:“你们不玩啦?”

    齐达连忙挥手赶田帅:“爪子拿开!玩,怎么不玩!出去干什么?帮倒忙么?!”

    陈睿没说什么,接着摸了牌。胡怡也收回了目光。叶承乾还看了两眼;不过这圈麻将正打到一半,他不大舍得丢开手,便也没再管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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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架钢琴最终搬进了正方东间。

    其实论价格,那钢琴未必是今天的生日礼物里最贵的,只能保证是“最贵的之一”。所以大多数客人并没有什么惊色;见寿星不豫,也不打趣提及。哪怕最爱调侃闹腾的,因为正房西间里还有两个长辈,也收敛了,只是伸长脖子多看了几眼。

    伍文婷的脸色依旧不怎么样。送钢琴的男人去见过伍志梁与张盛之后,刚出正房,伍文婷便招手示意,叫上送钢琴的男人出了院子去了。

    听晚到的一对客人说,那两人在外面附近溜达了一小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出去时两人一块儿。回来时伍文婷在先,脸色已经平静;送钢琴的男人在后,隔了两三分钟,面上瞧不出什么。

    田帅一直不忘张望院门口,见状叹了口气,又抓了王颖的手吃瓜子仁。

    齐达随之瞟了一眼,与田帅对看了一眼,同时心不在焉打出一张牌。

    结果陈睿“啪”一下推倒了自己面前的“长城”:“我的!”

    “哗啦哗啦”的洗牌声之间,叶承乾好奇问齐达:“那谁啊?”齐达摇摇头没说。

    王颖由着田帅吃了她的瓜子仁,见状也是不解,小声问田帅:“怎么回事?”

    田帅也小声道:“小杰哥哥以前是文婷姐姐的男朋友。青梅竹马。”

    “全名叫什么?”

    “徐杰,双人余,杰出的杰。那会儿还有个许杰,言午许,容易听错,所以按着年龄,一大一小。”

    这名字不在黑侠搜集到的“预备炸弹”里,可见徐杰父母至少基本称职。

    王颖轻轻点头。田帅没再说别的,王颖也就没问。

    只是王颖不问,田帅却不闲着!田帅抓了一把瓜子拉过王颖的手塞给王颖,然后就拍拍干净手,瞅着王颖不放。

    王颖顿时大感不妙:“干什么?”

    “我要吃。”

    “自己嗑。”

    “不要!”

    “……我也不要!”

    “我心情不好!”

    “好吧,十颗。”

    “一百!”

    “没门!”

    “那五十?”

    “二十。吃完也就开饭了。”

    “噢。吃完没开饭你接着剥哦?”

    两人此时的位置更靠近胡怡、离齐达略远。胡怡一边砌牌一边乐,已经笑得不行了;齐达则夸张得侧过身去,斜着脖子、支着耳朵听。

    -

    -

    徐杰与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没吃饭就走了。其中包括田帅与齐达。

    “哟,小子,这都有女朋友啦~”

    这调调!

    王颖第一反应就是想回嘴!非常想回嘴!不过考虑到这一位调侃的是田帅不是自己,王颖按下了,回以一个无比标准的微笑,看田帅——你加油!

    可田帅只是笑着点点头,还笑得有点傻!

    王颖顿时无语凝噎!

    “齐达进朱大不奇怪——”徐杰说着拍了拍齐达的肩,“噢?你小子一向拿一百!”又打量田帅,“听说你也进了朱大?厉害!”

    田帅很得意,又有一点不大好意思:“交响乐团拉小提琴的毕业了好几个,我占了个大便宜。”

    “那便宜也得有本事才能占!艺术特长生不好考,何况是小提琴——学这个的人最多了!不错不错,比我当年有出息!”徐杰分了齐达与田帅两张名片,“有空来玩啊!”说着就走了。

    齐达与田帅均把之前的情形看了个清楚,这会儿也不好留人,只能收起名片。

    而此时,正房中堂已经摆开了三张圆桌,冷盘也上齐了,一个阿姨正在摆碗碟。

    -

    -

    之后倒没什么意外插曲了。因为伍志梁与张盛吃了晚饭早早回去接着下棋了,剩下一堆年轻人,一开始还收敛了点,伍文婷带头之下,后来就闹得很开心,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场。

    其中有四女三男留下来过夜,都是与伍文婷年龄差不多的。开两桌通宵麻将,明天下午还要去爬山。爬村后的山。

    散场的时候,伍文婷特地送了送田帅与王颖,多打量了王颖几眼,闲聊了几句,问了问专业与年龄,没问家里的事,只是半开玩笑地叮嘱道:“我们家田帅心眼儿挺好的,就是有时候爱犯个浑。他要是哪里惹了你了,你就用力抽他骂他,他皮厚着呢,别憋着啊。谁家不打打闹闹那。”

    ——这么叮嘱,是以为田帅没跟她坦白小时候的事、怕哪一天一切暴露秋后问罪吧!

    王颖一口答应下来;上了车,王颖调侃田帅:“喂,听见没有,她叫我抽你!”

    “哼!”田帅一撇头;车开了没一会儿,田帅又忍不住问:“她叫你抽我,你就舍得?”

    王颖想了一会儿,轻轻一点头。

    田帅撑大了眼睛!“喂?!”

    王颖瞧瞧车窗外,觉着没什么夜景可看,便用手机上网:“笨!哪天你惹了我,我都不抽你,那就是我们俩已经完了。”

    田帅平时老爱用“笨”字砸王颖,可这回轮到自己被砸,却只剩干瞪眼;瞪了半晌泄气了:“好吧。不过,你可不能乱来啊——哎,怎么了?”

    王颖脸色肃穆,良久末语,只是按键向下通阅邮件,末了长叹:“疯狂派对。”

    “什么?”

    “有人发论文公布了‘统一场论’。物理界要地震了……全世界都要地震了!”

39、宁静(一)

    “噢。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首当其冲,核聚变技术一直缺乏的约束手段,会很快出现。”

    “核聚变的约束手段?”

    “嗯。磁约束。核聚变相当于人造小太阳,小太阳可不会听人的话,所以需要一个壳儿来管住它。就像煤气,得贮存在铁罐子里;就像核裂变,用来发电的话,得通过反应堆控制反应速率。核聚变也类似,也需要一个约束它的东西。这个课题大家一直以来都在探索,但无法攻克关键问题。现在好了!”

    “……然后就能用它来发电了?”

    “这是民用方面,是好处。军用方面——”

    “航母?不,不止!机甲?航天飞船?太空采矿?”

    “嗯!”

    “……世界要乱了!”

    “是的。”

    “不过还早吧?从出理论到实际应用,少说也得几年十几年啊——说不定几十年呢!我都已经老头子一个了。”

    “可这次情况不一样——这次联邦的科学家一发表,联盟的马上跟进发布了一些详细阐述的论文,我们的也有!这些论文加起来,已经足以去尝试实验验证了!”

    “这不挺好吗?大家都在暗地里用功,现在都有货色拿得出来,那就打不起来了。”

    “……哪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因为他们都藏了货色?”

    “嗯——可以这么说。”

    田帅对这回答颇为狐疑,不过他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哎,那邮件谁发给你的?”

    王颖无言扯扯嘴角:“公司研发部的群发邮件。科研杂志汇总,最新消息摘要。”

    “唔。”田帅凑近王颖,“你脸红了,酒劲儿上来了。”

    王颖哭笑不得!

    孙叔则目不斜视开车——他可没昏头!几个司机在西厢专门有一桌,好菜好饭管饱,饮料也管够,唯独没有酒,所以这会儿孙叔清醒得很!

    -

    -

    因为田帅岔开了话题,两人便没再聊这个了。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王颖心中的疑虑已经散去。

    统一场论本身,理论构建简洁优美。但对地球上数以亿记的人而言,读懂这一理论并不容易。

    这就像九九乘法表。乘法表也是结构简洁、逻辑清晰。在眼下这个年代,小学生都一个个掌握熟练了它;可放到数万年前、放到原始部落的年代,一千个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能学懂,就很不错了。

    同样的道理,数万年后,统一场论或许会沦为大众常识。然而在目前,它还是极少数杰出的科学家才懂得的知识。

    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争相发布一系列论文的人,有两种可能:一、天赋聪颖,再加上厚积薄发;二、跟她一样,是残酷实验的意外产物!

    而纵观世界科学史可知,在任何一个时期,能够参与某项最前沿最艰深的新创理论讨论的,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个科学家;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布相关论文,从而共同印证、协作完善理论体系的,更是鲜少能有。即使算上人口增多的倍数效应,如今这样的百花群放,依然太不寻常!

    一个时代,只有一个爱因斯坦。或者一个高斯。

    两个那便极难得。

    可如今足足有一打!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由于这种担心,王颖加快了她申请加入课题组的速度。

    并且,选择了远离理论创新的实用项目——卫星导航系统编码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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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系的这类课题主要是黎教授在做。

    王颖用邮件预约了时间,去图书馆借了黎教授开给研究生的必读书单,写了两张纸的读书笔记,次日去了黎教授的办公室。

    “你对卫星导航系统编码的底层算法感兴趣?好,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不过,你才大一,很多课都没上,我找找……这是我给研究生开的书单。”

    “书单上前两本看过了,后面的有一些浏览了一下。”

    “哟!好,好!这两本精读一本就够了,另一本参考参考用。你——看懂了?”

    “嗯。”王颖也不多说,递上两张纸。

    黎教授接了一瞧,立马了然:“难得!难得!一本书越读越厚,然后再从厚到薄,那才是真正读懂了!你已经把这书吃透了!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想做——伽利略d系列的民用编码。”

    “伽利略d的编码?”

    “十一月中旬发射的那个。”

    “这个不错。不过可惜,刚好跟小鲁撞车了。你鲁师兄,今年直博三年级。他已经立题了,打算拿这个作论文。你跟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合作?”

    “那我换北斗3,十二月一二三号择机发射的北斗3。这个有人定了吗?”

    “没有,北斗3可以。要不——这样,你先跟着小鲁体验一把?信号不用愁,正好伽利略d的信号捕捉,是老王他们的实验室做的,就在隔壁那楼,多一个不多。”

    “……我会去找鲁师兄的。”

    “啊,不用找,他现在就在实验室。来,你跟我来!”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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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教授口中的小鲁,大名鲁鑫,斯文白净,温和腼腆,略有些瘦,但算不上孱弱。

    黎老师带王颖过去时,鲁鑫正埋头在电脑前忙碌。黎老师介绍了王颖,说了事情,勉励了两人几句,走了,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直到黎老师离开,鲁鑫看着王颖,惊诧意外仍然还没收好,此外亦有些不信。只是王颖是个女生,又小了六七岁,鲁鑫怎么也不至于当面盘问,然而他也不知道干什么——研究编码算法并不是一种需要合作的活儿,所以鲁鑫做过课题,却没带过人!

    结果鲁鑫四下看了一圈,摘下了椅子上挂的包,掏出一叠打印资料来:“这是我整理的历代卫星的导航系统算法,要不,给你复印一份?”

    “好。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来,楼下有复印机。那捕捉讯号的事儿,你要不要一起来看?”

    “捕捉讯号?没什么兴趣。”

    “的确没什么意思,也就头一回新鲜。那这样,发射那天我叫你,你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到那边实验室认个人,回头熟门熟路。追踪就算了,晚上出来怪冷的。噢,那个卫星上天的时候,它的导航信号还不会打开,要到了轨道,自检什么均没有问题,才会开启卫星里面的设备。”

    “这样子。”

    “对了,我们换个手机号码。”

    “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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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王颖带着半尺厚的A4纸回家。

    接下来的周末,十一月四号,王颖去给胡怡选生日礼物。

    田帅也会去,所以也得买礼物,结果两人一同出门。

40、宁静(二)

    金融街。

    福瑞斋。

    这是帝国的百年老店。只做中高档珠宝,不做入门级货色。

    田帅建议之下,王颖便直奔这家店。

    先前胡怡好心领王颖去伍文婷的生日宴会,结识了年纪差不多的人,也算是初步进入朱京这边的社交圈。

    对此,王颖自然领情。所以送伍文婷的礼物,不能让胡怡破费。

    只是,那份钱,直接还太赤裸裸啦!择机行事为上。譬如加重这次送给胡怡的生日礼物的份量,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故而王颖的预算比田帅的要高了一倍多。

    福瑞斋的装饰华美低调,店门开在大楼内部,并不对着街道;左右都是同一个价位的店;供客人休息的椅子是红木的,茶水也上好,导购小姐还专门学习过基本的泡茶手法。

    田帅进了店,四下看了以圈,目光被摆在中央展览的一套翡翠首饰吸引,招手叫王颖过去:“这个瞧着不错吧?”

    那翡翠不是最常见的绿色,而是白色,透明清澈得仿佛玻璃一般,质地顶尖。

    热恋中给女友买东西的年轻男人出手最大方!导购小姐见状笑了,笑得热情真诚,同时也有好几分羡慕:“这是我们店的何老师傅亲自出手的作品,刚刚摆上来不到两个星期。”

    王颖摇头:“这趟是来给朋友买生日礼物的。还是选红宝石吧。”

    田帅翻了个大白眼!

    导购见机忙道:“在那边,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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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胡怡的年纪与开朗的性格,珠宝中最明艳的红宝石的确颇为合适。

    两人将他们的预算合在一起,买下了一套红宝石首饰。是常见的三件套,包括挂坠、耳坠,以及一条手链。

    不是极品。不过,胡怡现在年纪尚小,又还在念书,出席一般的宴会,也不会佩太过耀眼的首饰,否则那就是轻狂显摆。所以这一套红宝石送过去,胡怡正好可以戴。

    导购忙着包装的时候,田帅又问王颖:“你不自己看看?”

    王颖微微一哂:“不过是些漂亮石头。”

    田帅哑然无语,小半晌后颓然摇头:“好大的口气!”

    王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田帅会问,乃是出于一片心意!而她王颖,不仅拒绝了两次,还加以嘲笑!这可太欺负人了。王颖连忙握住田帅的手、歉然捏捏田帅手指。

    田帅眉眼一弯,舒开五指回扣了王颖的手,看了看王颖,这一看便气势大涨、狠狠睨瞪了王颖一眼——“你也知道错了啊”!

    王颖回了一记眼刀——“少得寸进尺”!

    田帅抬手挡住脸,一边从手指缝里睃王颖、一边夸张地抖了两抖肩膀——“我好怕怕呀”!

    王颖瞧着田帅作怪,不禁莞尔。

    田帅瞧着王颖笑了,也乐了。王颖冷淡了点,不爱笑。可越是难得笑的人,笑起来越好看!

    王颖端起茶闻了闻香气,还没喝,田帅一把夺了过去。

    那茶还热,王颖怕田帅洒了烫着两个人,护了一把。就在这动作之间,王颖眼角扫到一抹奇异的亮光。

    那是一个玉琢小盆景,几只小蝙蝠或者倒挂、或者扑飞,拱卫着一个“福”字。玉质远不如店中央的展品,但手艺还不错。

    不过,正面细瞧的时候,那亮光又不见了。

    “你喜欢摆设?”

    “没有。”

    导购已经包完了首饰,两人结清款项,拎着盒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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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怡的生日没邀请明亮。田帅很想帮他的哥儿们一把,却也不能擅自把哥儿们带去别人主办的聚会上,只能指天发誓:“等着瞧!我也有生日!哼!”

    王颖好笑得不行,既不鼓励也不打击,接着翻菜谱,选择“天使蛋”下一个编程项目。

    田帅不满地看了王颖一眼,又跟着小乐了片刻,然后突然凑近了王颖:“颖颖~”

    王颖微微吓了一跳!自从军训结束后,田帅虽然还若无其事黏着她,但再也没有这么叫她了——这小帅哥赌气呢!哪怕前些天去给伍文婷过生日时,两人说开了一些事情,田帅还是接着赌气呢!

    “干什么?”

    “你生日比我的早,请不请亮亮啊?”田帅一脸期待地瞅住了王颖,问得可谓谄媚。不过,眼看王颖没有立即答应,田帅飞速变色,虎了脸威胁:“我告诉你——他可是我哥儿们!”

    “再早也是明年的事儿了,用得着现在计划吗?”

    “不管!你就说吧——请,还是不请!”

    王颖失笑:“好吧,看在你的份儿上。”

    田帅一下子就高兴了!

    “不过,我会告诉大家受邀者名单的。”

    “就算你告诉她了,她会不来么?!”

    王颖紧接着补充:“我还会多叫几个人。”

    “干什么?”

    “人多玩的就多。各玩各的,不容易尴尬。”

    “切!”田帅给了王颖极度鄙视的一挥手,“就你认识的那些,能叫来几个,啊?!”

    王颖一怔——还真给说中了!

    田帅已经抓过小熊抛着玩、得意洋洋歪倒在了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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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怡的生日在十一月十六号。一小群年轻人在胡怡家聚头,送了礼物,出去吃了订好的蛋糕与席面,又去大包厢唱了一晚上卡拉OK,玩得很高兴。

    田帅也不例外;而且自始至终,田帅很自觉地没有提起明亮的事。

    倒是王颖,看着齐达与李斌互通姓名之后,颇有暗别苗头的意思,替田帅暗叹了一记——亏得田帅心心念念给明亮创造机会!看看这两个大男孩,等到明年春季过生日,胡怡只怕已经有男朋友了!

    也是难怪,胡怡这样爽朗的性格,很吸引人。

    就在王颖走神之间,李斌牵头起哄,让田帅也上去唱一首:“我们学校交响乐团未来的小提琴首席——田同学,你怎么能光坐在那儿吃东西呢?!大家说,对不对!”

    胡怡第一个大乐,卖力鼓掌,可惜刚咬了一口白枣在嘴里,所以没开口说什么。齐达看向田帅,应得却是李斌:“有道理!”陈睿笑而不语,只是鼓掌。刘守康跟着表示支持。白贺兰刚下来喝饮料,一听不由看田帅,一撩如水般的披肩长发,问道:“你也学了乐器?”

    “嗯。”田帅应了一声,却没顾得上问白贺兰什么,深深看了一眼王颖,就直接上去了。

    王颖微感不妙。

    刘守康瞧出来了,当即吹了声口哨。胡怡一听,擦擦手,紧跟着来了个更响亮的唿哨!

41、宁静(三)

    田帅走上小圆台,在触摸屏点唱板上连敲菜单,不加思索地选定了一首歌。

    ——《童话》。

    七彩的灯光旋转摇曳闪烁,小圆台后的大屏幕徐徐印出了画面。

    田帅捧起话筒,“喂”了几声试好距离,看向王颖,眼睛熠熠发亮,认真而宁静。

    王颖一怔!

    胡怡大乐!陈睿也乐了,只是目光里带着一种大人看小孩的缅怀与淡然。刘守康额外打量了王颖片刻。齐达在这里的八个人之中,与田帅认识最久,仗着交情长久,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戏谑的怪叫!而李斌显然没想到起哄能挖出这么大的节目,意外之下笑了笑,睃了一眼胡怡——结果被陈睿瞧了个正着!

    随着前奏走过,临时观众们迅速安静了下来。

    “忘了有多久

    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

    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哭着对我说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田帅唱到最后两句时,极为投入陶醉。

    而这令王颖糊涂了——她跟田帅告白过?有吗?没有啊!

    好吧,这只是歌词。

    可是,随着后面一段的到来,王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歌词。

    “我愿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

    王颖不相信童话。

    不过,王颖相信诚意。

    所以王颖记住了这首歌——记住了这个晚上。这个晚上的聚会,这个晚上的包厢,以及这个晚上的田帅。

    至于诚意能坚持多久,乃至是不是有幸贯彻始终、达成目标,那是另外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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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中旬,田帅外公外婆家的新装修终于完成了。十一月十八号星期六,两人去验收了一下——只是,真正负责监督质量、结清款项的,乃是孙叔。当然,孙叔是代表田帅的哥哥田旭出面。

    由于预备着老人家回国时可以落脚,整套房子尤其是主卧,延续了之前装修的风格,比起王颖家的,更为传统庄重,色调也没那么明亮。加上这套房子并没有打通厨房、打掉次卧,格局上也不如王颖家的开阔。

    而毫无疑问,田帅这个年纪,更喜欢明快的色调、宽敞的布局,看了一圈之后,兴致缺缺道:“还是你那个设计好。”

    “这里质量很好。”

    “少来了,你那儿就不好了?!”

    王颖一笑不再多说,参观了一遍,尝试着问田帅:“现在你可以把备用钥匙还给我了吗?”

    田帅一摆手,慨然道:“我回家还要你开门,多麻烦呀!而且有时候你不在,难道还要我去找你?!”

    王颖本就没指望田帅会同意,只是问着玩而已,当下作罢。

    可是田帅被这么一问,微微忿然,末了奔菜场买了两斤排骨,丢给王颖,强烈要求做糖醋小排!

    王颖起先还不愿意动手,直到田帅叨叨了小半天,王颖才撑不住投降,老老实实打印了菜谱,抓了田帅拖到厨房打下手,一边看菜谱,一边按部就班照着来。

    田帅瞧着王颖一板一眼按着菜谱行动,好笑之下捣蛋心起,趁王颖不注意,把菜谱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王颖找了一圈没找到,一转头看到田帅那表情,举着铲子探头瞅瞅垃圾桶,没找到也不打算掏,当即果断关火、匆匆赶去书房又打印了一份。

    田帅笑得不行!

    代价是小排焦了四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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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装修完毕的房子,油漆材料正挥发各种有害气体,不宜住人。而且天气已经冷了,朱京的第一场雪下来了,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同时开窗通风排毒也成了个小麻烦,要跟着天气预报来。不像之前,少雨多晴,基本上天天都行。

    所以田帅还是牢牢占据着王颖的书房,而且在可预期的将来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只是,住归住,吃归吃——田旭没到,不过他给田帅找的厨师到了。

    这人姓秦,以前也是五星级酒店响当当的大厨,手下一大帮的白案小厨与帮工之类。只是厨师熟练之后,就是个体力活儿。秦大厨年轻时拼命赚钱,又出身寻常人家不注意节制保养,而且职业的关系,吃饭时间不如寻常人规律,还趁便往肚子里塞了不少油水,结果四十冒头就挺起了一个大大的啤酒肚,更查出了糖尿病!

    糖尿病控制不好是会要人命的!

    所以那之后秦大厨害怕了,辞了工作去进修了营养学,米饭限量一碗,吃苹果一次只来半个,多蔬菜少肥肉。一开始自然痛苦,可坚持到如今,啤酒肚消失,身体反倒比前几年更轻健些,秦大厨对此不仅松了口气,还十分得意。

    而对现在的秦大厨而言,酒店的活儿,太辛苦了,不敢再接,所以就找了私人厨师的工作。少赚点,但胜在负担适中,对健康有好处——其实说少也不少,拿到手的,算上奖金社保等,一年足有二十万。只是与以前不能比。

    厨师一到,田帅重提之前的搭伙建议。

    王颖对此无所谓,只是担心菜系差得太远,口味不合;点了几个菜尝了一回之后,欣然同意。

    秦大厨每天采买了东西,去田帅家里开伙,七点二十送早餐,十一点半送午餐,下午六点送晚餐——这是冬令时。午餐与晚餐均是四菜一汤。每样菜色,东西不多,也难得一见鱼翅熊掌之类的东西,只是全乃有机食品。而秦大厨与孙叔也有一份,所以两边合在一起,倒也没有东西太少不好下锅的问题。

    按着两人的课表,一周里面,星期二、星期四,加上周末,一共四天时间,下午三点半,秦大厨还负责一顿下午茶:热腾腾的各色点心,又或者汤品等。

    有时候,田帅或者王颖提前说一声,可能会取消下午茶或者早餐,乃至午餐、晚餐;当然,两人也可能会让厨师提前备个夜宵——秦大厨晚上回家,所以夜宵一般不提供现场制作。

    此外,田旭偶尔回京,如果在家里宴请朋友,也是秦大厨的活儿。八凉八热之类的席面,秦大厨做起来跟四菜一汤一样轻松。

    “我就说嘛,厨子早该请了!”

    “嗯。”

    “什么叫‘嗯’?吭气儿!”

    “怪不得你皮肤这么好。”

    “……这是遗传的好吧!”

    “饮食也功不可没。”

    “……你真是在夸我吗?”

    “当然。”

    十一月二十号星期一,鲁鑫打了电话,提醒王颖当天下午去一趟实验室,王颖欣然前往。

    十一月二十四号星期五,鲁鑫把捕捉到的信号拷贝给了王颖一份,自己迫不及待埋头破解去了。

    当天晚上,王颖把“天使蛋”做蛋炒饭的程序,调试完毕;星期六早上,两人戴着帽子手套耳罩去晨跑,回来冲了个澡吃了早餐,王颖看鲁鑫给她的拷贝。

    田帅则开了电视机,挑选碟片。

    然而不等田帅选中哪张新出的大片、切换模式,一条紧急插播的早间新闻令两人傻在了那儿、目瞪口呆。

42、涟漪(一)

    是朱京民族歌剧院。

    在那儿看音乐会的人被劫持了。包括两千六百多名观众,两百多名演员及工作人员。

    王颖只是惊愕了一瞬,便安静了下来。

    一个庞大的民族国家想要发展,必然得付出代价。立场不同,利益之争永远无法避免,区别只在于程度如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白来的。恐怖袭击只是其中之一。其它的,譬如各种尖端实验中,长年默默无闻、困守一地的研究人员与驻军,大有争议的实验品……以及相应的后果!

    然而田帅无法接受:“怎么会?!这里是朱京!”

    王颖轻轻嗤笑。

    田帅用力瞪王颖:“笑什么?!你笑什么!”

    王颖嘲讽道:“朱京怎么了?天下最大、宇宙中心?凭什么不会发生坏事!”

    田帅一愕,倒也没发火,只是闷闷闭嘴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这是昨晚发生的?”

    这种接受速度令王颖刮目相看,回答也变得耐心柔和多了:“对,上面说昨晚九点。”

    田帅大奇:“那为什么是插播?!”

    “一开始打算封锁消息吧?然后封锁不住了。”

    田帅点点头,咕哝着骂了一句什么,丢开碟片,拿了手机上网;没几分钟,找到了大热门,手机一伸给王颖看:“嘿,又是这家伙!他这回可不地道啊,这样对人质很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他不宣布消息,大家也会知道。这么大的事,外媒还没死光呢。”

    “那也没必要瞎掺合吧!他又不内行,万一对拯救行动不利呢?”

    “这个不好说了。我不清楚。”

    “你也有不清楚的啊!”

    王颖微微一笑——假黑侠又有行动,这对她而言是个很不错的好消息。因为真正的黑侠先前那么多次动作,各方面虽然均未能顺藤摸瓜、抓住正主儿,但至少积攒了一些经验。所以现在假黑侠动作越多、动作越大,就越可能暴露。

    王颖在乎黑侠的名誉,也在乎黑侠这个身份;然而这种在乎,比起对自身安全的关注,九牛一毛都不到。不过,至少是在乎的——故而王颖很乐意看到给她捣乱的家伙倒大霉!

    “哎,笑什么?”

    “笑也不可以吗?”

    “不是,只是——”田帅瞅瞅王颖,踟蹰了一瞬,才说了下去,“笑成那样子,怪怪的……”让人心里毛毛的!

    “完美微笑”为什么会出纰漏?

    因为……距离?

    王颖意外,连忙转开话题:“前段时间不是有‘真假黑侠之议’么,我对现在这个黑侠,持谨慎的保留意见。”

    “噢,那个我没看。”

    而后两人又看了会儿电视,田帅转着台寻找消息。

    但电视上都是官方口径,没有第一手消息。而且现场封禁了,压根不让直播,哪怕隔着一条街的直播,只有新闻发布会。

    于是不一会儿,王颖继续去看截取的卫星信号样本了。

    田帅则转回朱京台,百无聊赖摊开四肢歪在沙发里,一肚子的不高兴!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城市,所以这里发生恐怖事件,田帅当然不高兴!很不高兴!

    不过隔岸观火,注定了田帅只是不高兴而已,远没到着急焦虑的地步。

    就在王颖默推了底层算法,丢开信号样本,翻开菜谱,为“天使蛋”挑选下一个菜品时,敲门声响起。

    王颖起身而去,还没开门,就从门边的监控小屏上看到了来客,不由意外:“孙叔?”

    田帅听见了,心中一拎,蓦然弹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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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帅大步蹿到玄关,王颖已经打开了门。孙叔向王颖颔首问好,但并没有换鞋进屋的意思。而这令田帅愈加忐忑不安:“什么事,怎么不打电话?”

    孙叔听见了电视的声音,看着田帅道:“民族歌剧院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吧?”

    田帅盯着孙叔没吭声,只是缓缓点了一下头。

    孙叔说得清晰而缓慢:“老板昨天下午到的这边,柯总请客洗尘,吃完饭去听音乐会了。”

    最坏的情况被验证,田帅紧绷着的肩膀颓然松了下来,目光却彻底茫然了:“他怎么不先回家?也没跟我说。”

    “老板习惯先处理生意上的事,余下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又不是偶尔坐飞机,天天在飞,而且这次过来,机场有客户接,你星期五下午有课,他就懒得说了。本来应该会今天找你。”

    田帅无力:“我知道。”

    “你要在这边等消息,还是过去看看?”

    田帅立马摘了他的羽绒服外套。

    王颖随后把菜谱丢去了沙发里:“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啊?好。”田帅一口答应,答应完了才想起这事儿他自己不懂,于是又看孙叔。

    孙叔点头同意了,倒是问田帅:“早饭吃了吧?”

    田帅上火,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王颖刚摘外套,闻声看了田帅一眼。田帅火完自己也觉着不对,没一秒钟,又蔫下去了:“吃了。”

    孙叔没说什么也没生气,帮田帅扯着羽绒服袖子让田帅穿好外套,而后便领路下楼:“车子在下面等。”王颖迅速道:“我拿个手机。”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屋里飞快收拾了个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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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还是那辆车,但开车的不是孙叔,是另外一个中年男人,比孙叔大了十来岁。王颖以前没见过,田帅喊“贺叔”——其实倒也未必有多亲近,只是叫“贺先生”当然不可能,叫名字因为年龄的关系,不合习俗,于是这么称呼。绝大多数时候,还是省略的;实在需要用了,才喊一声。

    车子一开,王颖便问前面两人:“你们早饭吃了吗?”

    贺叔一摇头,孙叔轻松道:“吃的哪里没有,到了那边再买。”

    田帅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了。王颖拉开包,掏了手机,余下的递给田帅。田帅低头一看,当即抓出两包苏打饼干,直接抛去副驾驶座上的孙叔怀里,而后紧跟着一瓶矿泉水。

    饶是气氛沉重,这么一来,也不由轻松了一些。

    而后田帅问了情况,然而孙叔也只知道目前各国大使正准备进入剧院,与绑匪谈判要求释放各自的公民。因为绑匪态度坚决,显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所以只能先从儿童、妇女、与民族矛盾无关的外国人身上局部入手。

    王颖静静听完,打了个电话给乔。

    灰石公司的创始人兼合伙人之一,乔.J.亚当斯。

44、涟漪(三)

    “跟我一样。”田帅轻声道,说完仔细端详王颖。王颖忙着编写短信。田帅放松了大半:“他叫田旭。旭日东升的旭。你输的汉字?”

    王颖“唔”了一声:“乔懂英文、汉文、法文、俄文,以及阿拉伯语。”一边说一边迅速按键输入字句,“畅科软件有做慈善吗?如果是援助了那些帮助战地妇女儿童的组织,或者贫困地区医疗援助之类的,那就更好了。要是给老兵组织送‘八一’礼物的,那就别提了。你懂的。跟公司要一份资料吧,记得梳理一下。”

    “这个很容易,有现成的。我也发个短信。”田帅摸出了手机,又疑惑,“但是这个有用吗?”

    王颖发送了短信,把手机往包里一丢,往靠背里一倒:“他们有四位数的人质。他们是抱着目的来的。这意味着他们会进行谈判、会对外进行呼吁,甚至要求媒体播放。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商谈过程中,为了表现诚意,为了减少竖敌,他们会释放一些情况相对特殊的人。比如儿童、急症病人、孕妇,以及外国人。前三者不用说,外国人是因为他们不想跟整个世界、跟所有国家与地区、所有跨国公司作对,事实上他们也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田帅听完,呆呆道:“是这样没错,但——”

    王颖转头看田帅:“但什么?”

    “但——”但是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些东西?!田帅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问:“但是,你不生气吗?”

    这是没说完的问题吗,还是换了一个?

    王颖看着田帅的眼睛,有些疑惑。

    田帅垂下了目光,又看王颖,提醒道:“你看,我爸是当兵的,我妈做财务,而我哥做市场。他们的工作跟我姨父的都不一样。先前,军训那会儿……我没告诉你。”

    王颖这才想了起来,顿时眉头一皱,不等田帅缩完脖子,马上又展平了:“先办正事!”

    田帅乐了一下,又立即觉得这会儿高兴不合时宜。

    不过,王颖虽然生气,却不像是很生气,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然而,田旭还在歌剧院里,当然一切都有希望,并且这也不是他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了……忧虑焦虑当然有,可要说吓得魂不附体那就太矫情了!

    结果田帅一小半松口气,一大半担心,而一大半的担心里还有一部分信心与期待……田帅纠结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会儿什么感受。

    车子起先走的是机动车道八条、六条的大路。开到能遥遥望见歌剧院的时候,拐弯钻入了四机动车道的小街;又开了一段,靠边停车。

    这是一片普通的商业住宅区,有门岗值班房但大门建得不算气派。而现在,小区外的街边停满了车。

    都是好车。平均一下,价格足以用百万计。一小半的车里,有司机等着。

    毫无疑问田帅的座驾属于拉后腿的那一类。

    孙叔留在了车上;贺叔下车,领着两人往前走。

    干冷的风吹在脸上,小刀子一般。王颖顺势把围巾拉上了鼻子,习惯性一扫四下环境,见了车子,顿时心下了然;一想到这些车主人的钱是仗着什么来的,登时极度不虞,唇角冷冷一翘,讽然瞥了眼田帅:“你哥也不买个好的,不怕丢脸么!”

    田帅意外看王颖,不完全明白、但又大致明白,虽然不高兴被刺,然而到底是心疼居多,轻声道:“我哥后来又买了,这车子接送我的时候多,主要是高中三年,所以换好的没必要。”

    王颖突然觉得无力,也有些不好意思。田帅想笑又觉着不该笑,趁机抓了王颖的手、拉了王颖往前走。

    两人都没戴手套,所以走了没几步,王颖把田帅的手塞进他兜里,自己也往兜里一戳。

    田帅有些悻悻然,回头看看王颖。

    孙叔在后方车里瞧得清楚,忍不住笑了半下,往后一仰、假寐。

    三人走了六七分钟,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一道小门门口——也不知道是侧门还是后门。

    大冷的天,门外没人,门内墙后避风处,坐了个裹着军大衣跺脚的年轻人守门,二十几岁,看不到肩章。

    守门人看看贺叔与后面两人,没有拦人。贺叔也没与守门人打招呼,领着两人熟门熟路往里走。穿过院子,进了一幢半新不旧的六层建筑,避开一二两层忙忙碌碌的人们的视线,没去搭电梯,从洗手间旁装着消防通道指示灯的楼梯,直上四层;而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最东边的417室。

    “这边。”

    417至东边尽头的短短一段走廊里,烟雾缭绕。因为天冷,没开窗。六个男人在其中。三个在低声说话,两个等在一起没吭声,其中一个手指间夹着烟;最后一个蹲在地上、背靠着墙,正抽闷烟。

    贺叔示意两人进室内,跟田帅道:“我去看看怎么样了,你们俩瞧着太起眼,不好过去。”又问王颖,“对了,机场那边几点到?让小孙去接一趟。”

    “飞机要十个小时左右吧。”

    “航班知道吗?打个电话问问吧。”

    王颖微微无奈:“其实——等乔到了,伯纳他们肯定有车了。”

    田帅大奇:“到底有几拨人?”

    这还真不好说。王颖无辜,扳手指:“高手已经快到了,合伙人刚出发,中间人应该正在联络。所以至少三拨。”

    田帅有些傻眼。贺叔抓住了关键:“第一拨已经快到了?”

    “给我的保镖两小时之后,抵达这边的机场。”

    “那让小孙接他们吧。牌子上写什么?”

    “不用管他们。他们里头至少一个人懂中文。过来肯定带了钱,也有我的地址。打的去学校附近找个酒店落脚,兵分三路,一头找房子,一头租车,一头踩盘子,两个小时足足够了。然后吃饱喝足,一头来我这儿,一头去接乔。而且——”王颖看向田帅,“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三班倒或者四班倒,不止四个人,你那车坐得下吗?另找车子,再去机场,没准已经赶不上了。所以,让他们自己坐大巴、打的好了。”

    贺叔无言了一瞬,道:“我一会儿就过来。”见两人点头,便走了。

    田帅也无言,劝王颖道:“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然后?”

    “客气点啊?”

    “我抠门?”

    “唔——也没有啦。”

    说是这么说,田帅推门进417的时候,还是有点同情王颖的保镖们,可又指不出哪里不对。

    结果这一走神,田帅被别人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田帅?”

    开口的是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保养得宜。不过,容貌只是中等,算不上美人,所以也说不上风韵犹存。

    田帅见了,过去规规矩矩打招呼:“赵阿姨。”

    王颖暗道稀罕。

    “坐坐。”中年女人扣住田帅的小臂,往自己身旁的空椅上摁拽,“唉,田旭也在里边是吧……你说他们做什么不好,怎么就去听什么音乐会?!你哥刚下飞机,他都不累吗?!”

    这算什么?怪罪救命稻草?

    王颖在心底里冷冷嗤笑,便没把围巾扯下来,更没上前打招呼。

    田帅也腻烦,装着看手机上的时间脱开了手,应付了两句,逃也似地溜去了房间另一头。

    王颖跟着在田帅身旁坐下来,打量了一遍四下。

    这个房间是会议室。不过陈设老旧,应该不常用。至少不会被这里的最高领导们用来开会。

    现在,算上他们两个,房间里一共二十一个人。有些有人陪同,有些不。像那田帅称为赵阿姨的中年女人,就是独自一个人。共同点是,这些人看上去都不大顶事——不是年纪还轻,就是女人。只有一个削瘦的五十多的男人。

    王颖看过一遍,挪了个背柱对窗的位置,轻声跟田帅说话:“新闻上说,首相取消了访问。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我们坐在这里,就没人来赶?”

    田帅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末了道:“这楼就要拆了。前面那幢新的才是办公点。”

    人质两千,家属二十。这么大比例的对比,令王颖语带嘲讽:“你倒是很熟悉。”

    田帅微恼:“颖颖~”

    王颖换了一口气:“对不起。”

    田帅意外,当即不恼了,凑近王颖:“这个分局亮亮他老爸呆过。我高中时来过几次,所以认得。你当我每天进警察局么?”

    王颖扯扯嘴角没吭声。田帅微微不满,胳膊肘捅了过去——而后就没收回来,抓王颖的手去了。正好手机铃响,王颖拍开田帅,接了起来。

    是乔。

    中间人联络好了。是一位传教士,梅朗先生。

    这位传教士先生与灰石合作过数次。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组织了一条穿越沙漠的简陋补给线,陆续将六千多名难民,领出交火区、领入难民区——后者的范围内,有基本的安全保障,有人道组织提供帐篷、食物与药品等。

    当然,灰石的人做这类工作时,会从各种人道基金组织那儿领取报酬——基金的工作人员干不了这样的活儿、也大多不愿意去,他们更擅长更乐意的是准备衣服与面包。

    而这类报酬,大多是按人数来算。所以雇佣兵们的行动目的与传教士一致:尽量多救些人。

    尽管他们一方为了上帝,一方为了钞票。

    由于难民是当地人,交火双方正常情况下不会攻击他们。外国大公司才是武装者感兴趣的目标,联合国驻军之类也“不是好东西”。所以这种雇佣兵工作,固然繁琐细碎,却很安全——相对而言的“很安全”。毕竟在动荡地区没有“绝对的安全”。

    但至少游击队的狙击手偷袭时,爱找铁丝网后的军人,而永远不会是难民营的组织者。

    在灰石的“合作者列表”中,梅朗先生不是唯一做过这类事的传教士。不过,他是传教范围最接近劫匪家乡的一位——事实上,两者之间有不小的交集。

47、巨影(三)

    乔与安迪一进门,安迪与梅朗先生就看见了对方。他们握手连带交换了一个老朋友的拥抱,而后安迪简短介绍了乔和王颖,而后是伯纳与庞他们三个;接着,米教授向乔与安迪介绍了贺志胜与田帅。

    可以尝试营救田旭的人能到的都在这里了。

    田帅轻轻挺直了背,不自觉地握了一下双手;不过大概是之前陪梅朗先生吃晚饭的关系,招待客人有了惯性,田帅脱口就问:“三位晚饭吃了吗?”

    伯纳倚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吃了。”乔刚在沙发里坐下来,正打开随身的手提包取出电脑打开,注意到田帅的紧张,给了田帅一个舒展的笑容:“晚饭在飞机上吃了,不过现在又饿了,来份火腿三明治当夜宵吧,再一杯咖啡。谢谢。”安迪简单点头致谢:“牛肉汉堡。双份的冰咖啡。”

    时差的关系,这两人吃晚饭时这边正值中午。

    田帅很高兴他又能做点什么,一溜儿快步走去拎起电话拨了服务台。乔目送了田帅半秒钟,冲王颖眨了下眼微笑了起来。王颖不知道做什么表示为好,于是神色不动地看着乔。乔微微挫败,给了安迪“真无奈”的一眼。安迪失笑,接过贺志胜递给他的一张折叠纸,打开一看,熟门熟路从电脑里调出一份带照片的资料。亚瑟收起了纸牌,庞挪到了巴力身旁的扶手上。梅朗先生与米教授也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乔把笔记本电脑转向米教授与梅朗先生,安迪指着上面留着络腮胡的青年道:“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的运气不错,这个家伙外号‘蝎钩’。他并不算疯狂,尽管他很冷酷。”

    梅朗先生看了一眼,赞同道:“曾经有一次,他同意让一队八百多个难民从他控制的区域内穿越过境。收费的,不过费用只是意思意思。这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因为作为当地的武装者首领,很多时候,你很难把你放下武器的敌人与难民区别开来。”

    米教授欣喜道:“那次是您组织的吗?您认识他?”

    “不是,是当地人自己交涉的。我想他不认识我。”梅朗先生略耸了下肩,“作为当地的长居人士,我认识大部分‘头儿’。大大小小的头儿。从新闻上,从各种途径。这是必须的。但他们之中,只有那么几个认识我。”

    米教授轻轻吐出一口气,试探地问:“那你们——有把握吗?”

    田帅打完了电话,回到王颖身边。因为四个男人说的是英文,田帅听得懂但比听汉语费力,于是竖直了耳朵。

    梅朗先生沉吟了一瞬,轻轻道:“不一定。”

    这其实已经是个不错的回答了。比摇头好,比“难说”或者“很难说”也要好。毕竟这种事没人敢保证什么,宁愿事后让人惊喜,也不愿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太满。

    然而米教授还是露出了失望与沮丧。

    乔解释道:“这意味着我们有希望跟他好好儿谈谈。疯子是无法与之谈判的。现在的问题是,联络安排得怎么样了?”

    贺志胜为难道:“能不能用儿童基金会的身份进去?否则很难放行。基金会的人已经组织了一次谈判,希望他们释放剧院里面的小孩。因为基金会在劫匪们的老窝一直有保障妇女儿童的项目,那群混蛋不敢开枪。基金会胆子很大,打算采用疲劳战术,晚些时候、明天还会去,铁了心一直磨到他们答应为止。”他的英文不算流利,不过基本的表达没有问题。

    “当然,我愿意!孩子们最无辜!”梅朗先生应得很痛快,瞧得出他很乐意有这样一个机会去为无辜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但这不是田帅的目的,也不是米教授的目的——不是田旭家人亲属的目的。而要求释放儿童与要求释放田旭,在一定程度上是冲突的。

    至少,这里面存在一个“谁更优先”的问题。

    虽然残酷,却无法回避。

    乔与安迪很清楚这一点,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起看向米教授。

    王颖同样很清楚这一点、同样看向了米教授。

    田旭也隐约察觉了,瞅瞅王颖与乔,跟着看向了米教授。

    米教授考虑了一瞬,当机立断与梅朗先生道:“只要释放田旭的谈判顺利,我们愿意把余下的赎金都拿出来,由您决定怎么使用。”

    这是委婉说法,不过意思显而易见——“先保证田旭的安全,而后什么都好说。”

    梅朗先生微微皱眉,但钱能够赎买儿童人质,也能够救助他那儿的难民,所以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先生。”王颖正色道,“请您原谅父母为了儿子、弟弟为了哥哥的担忧。或许上帝会愿意宽恕他们在此上的自私?”

    梅朗看向王颖。王颖平静地迎接他的视线。片刻后,梅朗先生轻轻点头,神色重新温和了下来:“我了解了。”向米教授伸手道:“一言为定。”

    米教授忙忙半起身握住了梅朗先生的手,双手,用力摇了摇:“一言为定!不胜感激。”

    之后米教授拨通了电话,两边开了个短会,把各自的情况互换共享了一下。

    接着,乔与安迪开始为梅朗先生排演谈判。因为贺志胜手上有六名劫匪的身份。其余的蒙着黑丝网头罩,身份还不能确定。

    而这六人的身份之所以会被掌握,是因为先前的大使们以及黄女士等人进入歌剧院后,一小部分劫匪掀掉了头罩。等到谈判人员出来后,进行了可疑人员指人,一共找出了六个。

    ——这些消息是靠着傅中将才得来的,并且目前还必须保密、不得外传。

    已知的六人之中,包括他们的首领。而身份一旦确认,这些劫匪的“简历”也就不难到手了——两个在现有的共享情报库里,或者说在“全球恐怖分子清单”里;三个来自在当地活动的雇佣兵,由安迪联络了相识的同行,直接打电话询问得来,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当然对方遇到类似的需要,安迪也会提供信息就是了;最后一个,来自网上联络,花了点钱也花了点时间,因为这个人曾经负责买过几次军火,所以有军火商代理人认得他。

    知道对方的出生地、主要经历、大致性格,对谈判无疑是有利的。

    王颖倚进了沙发里,静静看着听着这三个人工作。田帅两肘支在膝上,十指交叉,默不吭声、全神贯注。米教授坐在一旁,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但却也不愿离开。

    其间客房服务送餐到了门口,田帅赶去端了盘子过来,递了吃的喝的到乔与安迪手边。田帅做这些显然算不上熟练,不过他轻手轻脚,倒也尽到了职责。

    乔的三明治刚咬掉五分之二,扬与黛娜到了。

    这两人是从他们的临时落脚点、朱京大学南门外的私人旅馆驱车而来的——南门离王颖所住的家属区直线距离不足五百米。学校南门晚上关门,不过学校的围墙……说真的,那不算什么。因为其上别提高压电网了,连玻璃茬都没有。就是普通的水泥砖墙,在庞他们眼里,简直是“可爱又纯朴”。

    庞、亚瑟与巴力问过乔没有需要额外人手效力的地方,便与王颖等人告辞,驱车离开了,去旅馆休息睡觉。

    伯纳、扬与黛娜则已经在下午休息过了,并且吃了晚饭——这边的下午、这边的晚饭——他们三个晚上会留在王颖的身边。

    如果是平时,王颖的随身保镖不需要三个。不过现在,一者,朱京似乎并不是那么安全;二者,不仅王颖需要保护,乔与安迪没准也需要人手跑个腿之类。

    晚上九点四十多,乔、安迪与梅朗先生消化了目前能弄到的所有资料,完成了准备工作,各自休息,就等那边来消息了——什么时候可以进歌剧院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贺志胜已经加订了一个贵宾客房,用以安顿两位专家与一位中间人。作为一个新教徒,梅朗先生对这种奢侈感到有点浪费,不过他理解人质家属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

    米教授则去了标房。他对此毫无不快,理所当然的样子。

    王颖对此感到有趣,问田帅:“为什么让米教授住坏房间?”

    “哪里坏了?”田帅不解。

    “比乔他们的坏啊。”

    “乔他们是客人。”

    “这样子。”王颖一半故意,一半好奇,“你们家一向这样?我是说你妈妈外婆这边。”

    “不清楚。不过——”田帅有点懵,想了片刻,道,“赚钱不容易,标房挺好的!”

    王颖乐了:“这你也知道!”

    田帅迷惑:“什么?”

    王颖坏坏道:“‘赚钱不容易’啊。这个你都知道?”

    田帅脸黑了!可他的确只是理论上知道,一时间无言反驳。

    伯纳掩面转开了身,跟扬摇摇头,用口型说“真丢男人的脸”;扬倒是看得很高兴。正好贺志胜问两个未成年人:“今晚回去吗,还是在这边休息?”

    结果田帅脸更黑了!王颖忙跟他道:“你要是想留在这边等,我陪你好了。”

    ——给个巴掌赏个甜枣!

    可是田帅当局者迷,没发现,还觉着不错。

    伯纳连连摇头,不过幅度不大。扬乐得厉害,转身看窗外去了,免得让脸嫩的家伙发现。黛娜拨拨传真机旁的马蹄莲,含笑拿眼角余光看戏。

    贺志胜见状便道:“要个套间吧?离这里近。”让你们俩住一个房间不合适;住隔壁,又太远了一点,错过了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他是田旭的全职保镖,不像孙友良有一部分工作是照顾田帅,所以他不知道田帅早霸占了王颖的书房,两人天天“住套间”。

48、巨影(四)

    这一晚过得平静。

    第二天早上,王颖清早起床,在客厅里与黛娜互问了早安——套间有三个卧室——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鱼肚白的黎明与其下钢筋水泥丛林,又这样那样消磨了一会儿时光,好不容易田帅的手机闹钟响了……可田帅却没立即出来。

    王颖又等了一会儿,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不先去健身房。

    就在王颖决定把先前等待的几十分钟当作沉没成本的时候,田帅终于开门出来了,迷迷糊糊去浴室洗漱,还打哈欠,打得眼泪漫漫。

    王颖无语望着田帅梦游一般飘过客厅。

    田帅揉着眼睛,发现了一旁的王颖,冲王颖乐了一下。

    王颖哑然失笑——她敢打赌,此时此刻,田帅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住在酒店里!

    水声。剃须刀轻微的嗡嗡声。刮胡子?

    王颖摇摇头放弃了追究,摸出手机玩起了《搬运工》。

    而后两人照旧去晨练。

    这家酒店设施一般。健身房较为简陋,跑步机也旧了。不过整洁干净,总体而言,足够使用。

    伯纳、扬与黛娜已经在了,在使用器械。作为专业人士,他们每天都有体能锻炼,并且长年坚持力量训练——后者需要让肌肉充分休息,不能每天来。

    伯纳不会汉语,但这不妨碍他在看到田帅的时候来一个小挑衅——他冲田帅一抬下巴,握拳屈臂、展示了一下肱二头肌。

    田帅夸张地张圆了嘴,跟着屈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上臂,一脸无辜地扁扁嘴、摇摇头。

    黛娜乐得不行。扬也笑了。

    伯纳轻轻挑眉,目送田帅径直走向里端跑步机上的王颖,跟扬小声道:“要么这是个白痴,要么他还算聪明。”

    扬轻轻一点头。

    说真的,他们不介意王颖找男友,一点也不介意,不管是一个还是一打又或者六打;但他们很介意王颖与一个不懂事又容易惹麻烦的家伙搅合在一起。因为后者对他们的人生安全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田帅至少不是轻轻撩拨一下就爆炸的小屁孩。这是个好消息。

    田帅上了跑步机。十多分钟后,伯纳与黛娜先一步离开了,只剩下扬,悠然活动、悠然喝水,在一个看得到但听不到的距离上跟着他们俩。

    田帅一开始没发觉,等发觉后他想起了伯纳的挑衅:“他们好像很骄傲。”

    王颖不以为意:“他们有资格骄傲。他们是业内最棒的。世界范围。”

    田帅神往道:“你说,要怎么样锻炼才能像——唔,伯纳就算了,品种不一样——像扬那样?每天几个小时?他是亚洲人吧,我也是。不过他好像混血?”

    王颖对此很无语:“你想要跟职业佣兵比谁的肌肉更强壮?可以啊,大学不用念了,小提琴也不用拉了。人的精力有限。”

    田帅一想也是,顿时感觉好多了,不过还是有些惦记:“多在锻炼上花些功夫也不错。”

    “那你可以去参加夏令营。比如军训那个的淘汰营。”

    “不要。我没签。这都什么年头了,不讲究子承父业好吧!反正我不想当兵。但健身跟这个是两回事。”

    王颖无奈了:“要我说,他们才叫羡慕你呢。”

    “嗳?”

    “他们爱钱,而你——你家,比他们家有钱。”

    田帅相信了,但又不太确信:“是吗?”

    王颖感叹:“人总是惦记自己没有的那些。”

    田帅有一小会儿没吭声,而后他摁纽停了下来,趴在扶手横杆上跟王颖道:“还说我呢,你好像——也不例外。”

    王颖坦然承认:“免不了的,我是凡人。”

    “那——”田帅肃然盯住了王颖的眼睛,可惜他中途忍不住瞟了一眼王颖的胸脯,这令田帅重新望向王颖的眼睛时,那种郑重其事大打折扣,“有花堪折直需折,好不好?”

    王颖奔跑间忙着调整呼吸,没当即领会:“什么?”

    田帅认真道:“还是那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王颖扫了一眼距离,连摁按键调低速度,而后一拍正中的“停止”圆纽,也停了下来,转头看田帅。

    两人有那么一小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望。

    而后王颖忍俊不禁:“有花堪折直需折?”突然伸手捏住了田帅的脸:“这是花?难道不是草吗!”

    田帅恨恨拍开王颖的手。王颖缩手缩得快,没让田帅拍实,只是“啪”一声脆响。田帅拍完马上又后悔了——应该抓住!他揉揉自己的脸,瞥了一下王颖的脸,突然去揪王颖的脸。

    王颖轻松往后一退,倚去了身后的扶手横杆上。

    两台跑步机间有一点空档。所以田帅够不到了,不禁悻悻然,旋即又乐了:“草怎么了,哎呀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

    王颖失笑,一点头,正要说话,田帅的手机响了。

    田帅蹙眉,不过马上接了起来:“喂?”

    是孙友良打来的,让他们去行政套间。

    因为歌剧院那边出了状况。

    “一个小时前,也就是五点五十分左右,歌剧院里有人翻窗逃生。逃出来的四个,两个被打死了;一个正在抢救,会怎么样不好说;最后一个最幸运,他摔断了腿,不过被外面的军警抢下来了。但里面枪响了一小阵子,监控录像事后回放点数,一共开了四十七枪。现在里面的情况还不明朗,不清楚到底死了几个。”

    田帅与王颖轻轻走进房间。笔记本电脑外接了壁挂式液晶电视机。贺志胜在其上调出了歌剧院的一层鸟瞰示意图。示意图清楚地标明了歌剧院观众席的座位分区、舞台、后台、门窗、洗手间、安全通道等。

    其中一个观众席分区里标记着两个绿点。而现在,这片观众席东北方向的窗子,被打上了鲜红的圈。

    “这对我们有两个影响,而且两者互相矛盾。第一,我们最好尽快行动,因为柯总经理的秘书是从网上订的票,事发后我们问了他两张票的号位,老板的座位离出事的窗子不远,而劫匪在进去后,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观众席上,并且在中间腾出了一片区域。照此来看,老板很可能十分靠近窗户。最坏的情况不用我说,其次是受伤了,那也很要命,歌剧院里可没有医药;第二,劫匪态度变坏,儿童基金会的人本来一大早送去了食物跟水,结果被打了出来,昨天晚上他们也送了一次,可不是这种待遇。所以,如果马上行动,谈判顺利的可能性比较低。”

    “给那些混蛋送吃喝?”田帅大皱其眉,不解之下,轻声问王颖,旋即灵光一闪,“讨好他们让他们放了小孩子吗?那这买卖倒也还行了。”

    为了不影响乔他们,王颖同样轻声回答:“这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人三天不喝水就得翘辫子,而听音乐会的人还不如看电影的——至少后者还会带点爆米花可乐之类。”

    田帅一落地就享有和平,直至今天。从小到大没挨过饿,最渴的时候无疑是踢足球踢到半场或者结束的时候,又或者跑马拉松半程到终点的时候。所以田帅一时间没想到食水的问题,一点也不奇怪。王颖并不介怀,在场的人也没谁介怀,只有扬抬了抬眉毛——但也只是抬了抬眉毛。

    “那些人是前天晚上九点——”田帅沉默了。

    王颖轻轻截断了田帅:“确切而言,前天晚上七点半开始,人质就没有摄入水跟食物了。”

    “开场时间?!”田帅明白了,而后他萎蔫了,“见鬼!”

    他们俩小声说话的时候,主持大局的合作者们并没闲着。

    乔点头表示知道了,反问了一句:“我们只能进去一趟?”

    贺志胜摇摇头:“这倒没有。”

    梅朗先生态度沉稳:“那就一步一步地来。先确认田先生的状况,而后下一步。”

    他们两人的镇定令在场的人都感到好了许多。贺志胜深深换了一口气,重重一点头。

    这边田帅见状叹气。王颖给了田帅一个疑惑的眼神。田帅轻声解释:“关心则乱。贺叔很厉害,可他照顾我哥十多年了。一个儿子算不上,小半个儿子总是有的。”王颖轻轻点头。

    那边安迪建议:“我们可以再送一次东西,以儿童基金会的名义。不过——这回不要送面包跟矿泉水。”

    贺志胜奇了:“那送什么?”

    安迪倏然笑了一下,怎么看怎么狡黠:“美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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