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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迟莯     如玉医坊txt下载     如玉医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一章

    那时正值北风萧瑟之际,周遭银装素裹,雾茫茫的天际之下便只余下了一抹死寂。

    青衣黑发的女子临窗而坐,屋上笨重的帘子竟也在寒风里颤颤悠悠地晃动着,偶有冰渣打在她的眼下,是锋利的冰冷。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听到了那一声声的呼喊的,夹杂着婴儿虚弱的啼哭声,在瑟瑟冷风里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寒意。

    她淡然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有客人来了。

    坊间的传言,只将林家的地缝扫一扫,就够整个洛城的老百姓吃一年的。

    却是林家老二林瑞的被休之妻,李贞娘。

    贞娘的女儿是在申时时分发了烧的,半睡半醒之时只是哭哭啼啼的,小脸儿也涨得通红,一摸,竟然烫得惊人.

    吓得贞娘赶紧叫了丫鬟过来,“霜儿,姐儿病了,快请大夫来!”

    唤作霜儿的丫鬟着实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便朝着门外跑去。

    那脚还没有跨出府门外,却又缩了回来。

    霜儿侧过身子,余光清清楚楚瞧见贞娘正小心翼翼地将姐儿搂在怀里,却是满脸的焦急。

    她愣愣地看了这一幕许久,突然脚步一转,竟然直直地想着府上的另外一处跑了过去。

    姐儿的小脸是越来越烫,贞娘愈发的心急如焚起来,将姐儿抱在怀中,来回踱步着。

    许久,终于有脚步声愈发的近了,只是等来的不是大夫。而是林家的大奶奶刘氏。

    那刘氏虽然年过半百,身上的衣着比起贞娘的粗布麻衣来。却是富贵异常。

    只见她身着红棕色绣花罗衫,月白色与淡玫瑰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浅棕色纱衣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看上去富贵十足,看向贞娘的眼睛里也多了几丝不屑。

    贞娘一见来的竟然是刘氏,心下便凉了半分,却只能跪下身子,抹着眼泪。“大奶奶,姐儿如今病了,您行行好,帮姐儿请个大夫瞧瞧吧!”

    “这件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刘氏睨了贞娘一眼,看着她抱住自己脚踝,厌恶地说道,“贞娘,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这府上可是大不如前的。别看咱家的宅子那么大,那内里可都是空着呢,看病抓药,可少不了花钱的!”

    贞娘知道刘氏话里的意思。立即转身从那匣子里掏出了一支银簪子来,递与刘氏。

    就差跪下来恳求道,“奶奶。贞娘身上便也只剩下这只银簪子了,就当是贞娘孝敬您的。姐儿的性命,可都是全靠您了!”

    “我也有我的难处。”刘氏见了那银簪子,眼底这才略略有了笑意,赶紧接过来放在手上掂量着。

    眼里尽是满足,她只幽幽地说着,“哎呀,我在这宅子里哪有什么分量?赶紧把你那相公叫来才是!”

    说罢看向呆立在门口的霜儿,立即大骂道,“你个蠢奴才,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叫瑞二爷来!”

    “是!是!”霜儿俯身,也不敢看着屋里的两个人,急匆匆地便转身跑开了。

    趁着这个空档,刘氏将银簪子插在了发间,对着铜镜细细欣赏起来。

    不时更是挖苦道,“我说瑞儿也真是的,女儿生了这么重的病,也不露面,难道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姐儿病死了不成!”

    “许是相公正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情罢!”贞娘搂紧了怀中的姐儿,怯生生地说道。

    只是低着脑袋,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上的的表情。

    因而刘氏并没有看见,此时正有一行清泪从贞娘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将她原本苍白的脸庞衬托得更加一片惨白。

    贞娘说碗了这话便不出声了,刘氏也不说话,只是环顾了房间一周。

    只见放眼望去不过是简陋朴素的家具尔尔,就连床上的被褥都不止打了多少个补丁。

    贞娘所在的房间只不过西厢最偏僻的一角而已,平日里刘氏是绝对不会涉足的,鲜少来这儿一遭,看着贞娘过得这一副惨淡模样,刘氏看着看着不由得嘴角上扬,脸上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那刘氏也烦了,正欲离去,林家瑞二爷终于在这时候优哉游哉地赶了过来,看见贞娘死死地搂着怀中的女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又是如何了?”

    听到了瑞二爷的声音,贞娘终于抬起了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相公,姐儿生了重病,麻烦您救救她!这是你的亲骨肉,您一定要救救她!”

    “我当是什么事情!”瑞儿爷剔了剔牙,打发了个小厮过来,“去我那儿拿点铜子来,打发这娘儿两个也就罢了!”

    “谢谢相公!”贞娘一边啜泣着一边不断地磕着头,只是那眼泪不知道究竟是喜还是悲。

    很快,小厮就拿了钱来了。瑞儿爷朝着他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刚想扔下那几个铜子,瑞二爷此时打着哈欠也正要离开。

    这时候却传来尖锐的一声响,“是谁许了给这个贱人银子的?”

    来的人穿的一身雍容华贵,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如花容月貌出水芙蓉。那女子款款而来,樱唇含笑,摇曳生姿。

    李嫣然见到那跪在地上的贞娘,也不惊讶,只是看着林瑞,云淡风轻地说道,“相公,是你吗?”

    皮笑肉不笑。

    林瑞打了个寒颤,先前的懒散一扫而光,赶紧扶着李嫣然。

    眼里有些惊慌,声音发着颤儿,她说道。“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可要当心着点。我不过看着她可怜罢了,你又何必动怒?”

    “人家看着你们眉来眼去的。就是不高兴嘛!”李嫣然嘟着嘴,嗔怪道,“相公,你看这贞娘,半老徐娘,有什么好来的!还有她女儿,面黄肌瘦,不过就是咱们林家的拖油瓶罢了!”

    “晚了在被子里捂一捂,出一身汗。还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她命该如此,又怪的了谁呢?”

    “妹妹!”贞娘听那李嫣然如此一说,长满老茧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只是哭得通红的眼睛盯着她,苦苦哀求道,“妹妹,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谁跟你姐妹一场?”李嫣然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老太婆,你记住了。现在我才是正室!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早就被相公休了的弃妇罢了,救你。还妄图花我们林家宅子里的一分一毫,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二爷!”贞娘的眼睛此刻早已布满了血丝,盯着李嫣然的目光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恨。她只恨为何老天如此不公,竟这般对自己的姐儿。

    只是当她对上那样趾高气扬的一张脸的时候,心里却早已被不堪的怯弱所占据。

    无奈之下,贞娘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姐儿,爬到了林瑞的脚下,苦苦哀求道,“二爷,你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二爷定要救救我们的姐儿啊!”

    “什么?”李嫣然一听贞娘这话,气立刻不打一出来,抬起绣花鞋来只一脚就将她踹去了老远。

    即便如此,嘴上却依旧愤愤不平地嚷着,“李贞娘,你还好意思提这是你和相公的女儿,这进门都三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又害得林家连年亏空,真是个扫把星,我告诉你,别‘我们’,‘我们’的,相公早就与你再无瓜葛,你还真是没脸没皮的东西,亏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也从你嘴里说得出,若是再被我听到了,小心我叫那些下人们扒了你的皮!”

    贞娘那时只是想抓住林瑞的脚,看在夫妻情面上让他帮帮自己,哪只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昏天黑地的有什么砸在自己的额脸上,接着便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连带着自己飞出去好几步的距离。

    好在紧紧地将怀中的襁褓护在胸前,滚了好几圈后贞娘紧张地看着手里的姐儿。

    幸好!幸好!姐儿的脸依旧是火辣辣的红色,却只是如之前一般双眸紧闭,并没有受什么伤。

    贞娘这才小心翼翼地庆幸着,李嫣然尖锐的话语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如针扎一般,钻进贞娘的耳里,她这才憋了回去的眼泪又通通倒了出来,随着肩膀的微微颤抖,泪水混着脸上的伤口,是蜇人的疼痛。

    李嫣然蹙着眉,看也不想看贞娘一眼,拉着林瑞变走,“你还看什么?不就是个老太婆,怎么,你还惦念着她不成?”

    “自然不是。”林瑞望了贞娘一眼,只一瞬,又神色紧张地跟在了李嫣然的身后,轻轻柔柔扶着她的腰身,生怕她跌倒一般,“不过就是个摇尾乞怜的破落户罢了,我何必管着她呢!娘子,如今你有孕在身,可要当心着自个儿身子,切莫为了那种人生气!”

    声音渐渐地远去,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贞娘是没再听清楚了。

    那刘氏自李嫣然一出现便寻了个空当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如今她贞娘手足无措地抱着姐儿,只觉得天幕要阴沉沉塌了下来,眼前越来越黑暗,有什么堵在胸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贞娘愈想便愈发觉得绝望,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那霜儿本来只是怯生生地缩在门口,却见贞娘竟然抱着姐儿突然之间倒了下去,一瞬间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飞奔到贞娘的身边,蹲下身子哭着喊着。

    贞娘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倒在那儿,似乎是睡着了,只是泪水却还是不断地滑落了下来。

    等到贞娘终于悠悠转醒,手里却空空如也,她一惊,漆黑一片的屋子此时死气沉沉,更叫贞娘慌张起来。“姐儿。姐儿。”

    纵使声音沙哑,有气无力。贞娘却还是一声一声地唤着姐儿的名字。

    霜儿终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贞娘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姐儿在这里,您莫慌。”

    “快给我!快递与我!”贞娘此时是心急如焚,直到姐儿到了她怀里,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摇着襁褓里只有半岁有余的小婴儿,贞娘这才露出了微微的一丝笑意,“姐儿不怕。有娘在,娘会陪着你!”

    霜儿这时点了蜡烛,看着消瘦得如纸片一般的贞娘,眼睛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的伤口微微地结痂,半边脸颊却脏兮兮得可怕,当真是不成人样了。

    一想起贞娘初进林府之时,那可真是天壤之别!霜儿想着想着不禁哭了起来。跪在床下哭诉道,“小姐,都是霜儿的错!是霜儿该死,若是霜儿及早去请大夫来。夫人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这不怪你!”贞娘只是笑道,只是那笑容却有着几分凄然,“只怪我命该如此。跟了这样的主子,是我苦了你了。”

    “霜儿不苦!”霜儿使劲地摇了摇头。“霜儿就是为小姐当牛做马一世也愿意,能做小姐的丫鬟。是霜儿百年修得的福气才是!”

    贞娘抬眼看着霜儿,只觉得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许久她才说道,“我是睡了有多久?姐儿可曾醒来过?”

    霜儿擦了一把眼泪,赶紧回道,“小姐睡了三个时辰了,姐儿也曾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又哭闹了许久,现在是又睡着了。”

    贞娘听霜儿这样一讲,伸出枯瘦的手来,往姐儿的额头上探了探,依旧是火炉般的滚烫,惊得她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我可怜的姐儿,我可怜的姐儿!”

    霜儿见贞娘如此的心力交瘁,忽而想到了什么,凑近了她小声说道,“小姐,霜儿听说离咱们林家宅子只三里处有一家如玉医坊,那里的大夫,名唤如玉君子的,悬壶济世,若是穷苦人家前去的,不收人分毫,小姐,不如……”

    “若是如此,我便早去了。”贞娘叹了口气,却是说道,“只是先前老太太下了命令,不许我踏出林家大宅一步,这是林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此这般,我又如何能出的去呢?”

    “小姐,”霜儿看着贞娘如此的犹豫,不由得急了,“如今姐儿危在旦夕,咱们不得不赌一把了,就算那些林家人再这般拦着咱们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姐儿的性命重要的,霜儿知道小姐是不想违背老太太的命令,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小姐总要为姐儿考虑考虑!”

    贞娘听了霜儿的话,低下头看着陷入昏谁之中的姐儿,心一横,咬了咬牙,“是要出去,这是姐儿的命啊!只是霜儿,”她说着看着霜儿,“我们究竟要如何逃出去?”

    “啊!”偌大的林府里,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守夜的几位下人猛然一惊,急匆匆地循声跑去,却见一位脸朝花束、身形苗条的少女正瘫坐在草丛中,脸颊已被吓得一片惨白,惊恐地瞪着赶来的几个人。

    “是霜儿啊!”其中一个认出了此人正是那位西厢弃妇的丫鬟,不耐烦地说道,“你又是如何了,这大半夜的这样鬼叫,倒惊扰了那些主子们,少不得赏你一顿好打!”

    “几位大哥,你们行行好!”霜儿双手合十,向他们求饶,见这些人神色渐渐放松下来,这才轻轻地呻吟一声,扶着自己的脚踝说道,“霜儿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没有看清楚路,崴了一脚罢了,求求你们放过霜儿罢!”

    “也罢!也罢!”几个人早就已经是睡眼惺忪了,见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小丫头惹了事,懒得计较,纷纷打了哈欠便径自离去了,“这死丫头,还真不叫人省心!”

    “还不是跟她主子学的,”另一个人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听说西厢的那位昨日不知闹出了什么事情来着!”

    霜儿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满是泥泞的一双手,苦笑道。“小姐,是霜儿对不起你在先。如今这也算是霜儿为您赔罪了!”

    而在林府之外,打更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小厮说着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还有谁在外边晃荡着的,本大爷也要回家去喽!”

    正说着,一片死寂的街道忽然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吓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双脚哆哆嗦嗦的竟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没……没有那么邪门吧!”那小厮吓得直发抖,身子一歪,钻进了一旁的草垛里,也不敢看着外边,只是蹲坐在里边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屋子发抖着。

    贞娘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姐儿,在漫长的街道里跌跌撞撞地跑着,方才也是她太过着急了。才让那冷风钻进了自个儿怀中,姐儿本就昏昏沉沉地睡着,叫那寒风一吹,打了个寒战。立即惊醒了过来,哇的一声便是嚎啕大哭起来。贞娘一阵心疼,也再顾不得其它。只脱了身上的藏青色大袄包住了姐儿,自己却缩着身子在寒风的咆哮里跑着。

    “医坊。如玉医坊。”贞娘小声念叨着,嘴唇已经冻得青紫。这才看见了街角挂着一盏明晃晃的宫灯,“如玉医坊”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贞娘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姐儿的哭声却愈发的厉害,那呼吸却是弱了下去,贞娘看着小脸涨得愈发红了的姐儿,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其他,一边敲着门,一百年用沙哑的声音乞求着,“救……救命啊!”

    楚慕染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贞娘的,她一推开门,凛冽的寒风不带一丝情感直冲着她呼啸而来,疯狂地打在她的脸上,屋外廊上的宫灯映得她的脸一片惨白,慕染的目光却停在了抱着襁褓倒在门口的女人的身上。

    “救救我的孩子!”那一刻,贞娘终于露出了半是凄然半是喜悦的笑容,抬高了手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姐儿举着递给了楚慕染,“大夫,拜托了!”说罢,再一次晕了过去。

    楚慕染结果贞娘手中的姐儿,看着那孩子红彤彤的脸蛋儿,一摸,竟是滚烫的热意;她又睨了一眼倒地不起的贞娘,忽而生出一摸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你醒了!”等到贞娘在朦朦胧胧之间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只见那女子柳腰莲脸,皓齿明眸,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翠,身着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牡丹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只是肤如凝脂,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竟叫贞娘怯怯地低下了脑袋,颇生自行惭愧之意。那女子见贞娘如此,只是继续淡淡地说道,“夫人的女儿,烧已经退下来,夫人大可放心!”声音淡淡的,听不出究竟是何感情。

    一提到姐儿,贞娘这才从迷迷蒙蒙中回到现实里来,挣扎着下了床,也顾不得自己本就虚弱的身子,对着楚慕染连连磕头,“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无以为报!”

    “谢我倒不必。”楚慕染的声音依旧飘渺,似乎是来自九天玄外一般,“夫人可否助我到内室去?”

    贞娘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自始至终只坐在一把木制的轮椅上,只是她不敢问太多,只能赶紧照着楚慕染的话做了,等到了内室,她这才发现那屏障之后竟然是一架制作精细的摇篮儿,由上好的藤蔓编织而成,顶端更是挂着五彩缤纷的流苏,竟叫贞娘看傻了眼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摇篮前边,姐儿此刻正瞪着大大的杏仁圆眼,双手攥着几根流苏的末端把玩着,脸上的肌肤也不似之前病态的通红,一缕缕粉红自白皙的肌肤里透了出来,竟是比之前生病十分还要健康了许多。贞娘朱唇颤抖着,突然捂住了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宝宝,宝宝!”她的手轻轻地划过姐儿的脸颊,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哭声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姐儿不知道她的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伸出了有些肉呼呼的小手。想要抓住她娘亲的手一般,“呵呵。”她看着贞娘。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楚慕染静静地靠在门栏上,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这里是几贴药,配了方子,只不过慕染有一事要提醒夫人。”

    贞娘疑惑地转过脑袋,略张着嘴巴,不解地看着楚慕染。

    楚慕染这才说道,“这孩子的风寒来的蹊跷,似乎是吃了不少的酒。”

    贞娘听了楚慕染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姐儿一向是由我带的,我与她寸步不离,从来未给她吃了酒的,大夫是不是……”

    “你不信我到也罢了。”楚慕染只是淡淡一笑,也不作解释。

    “贞娘不是这个意思。”贞娘心里一慌,赶紧解释道,“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愿姐儿受到伤害,却总有人想要害她罢了。”楚慕染说着只是眼睛一开一合。身下的轮椅便向着贞娘悠悠驶去,“那李嫣然如此咄咄逼人,就算她能够轻易放过了你,你觉得她会放过姐儿吗?”

    楚慕染话音刚落。贞娘覆在姐儿半边脸颊上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大夫是如何……”

    “我姓楚,叫我慕染罢。”楚慕染垂下眸子。看着复又陷入酣睡中的姐儿,这才看着贞娘的眼睛说道。“林家家大业大,有什么事情早就闹得全城皆知。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只是贞娘,如今你落得这部田地,你后悔吗?后悔嫁进林家?你本来便是有更加幸福的生活的。不是吗?”

    “后悔呢。”贞娘凄然一笑,眼角湿润,不禁粲然泪下,“只是如今我已经进了林家,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是吗?”楚慕染见贞娘如此,嘴角终于绽开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来,“若是你有机会,改了你的往昔,抹去你生命里的那些不堪,你觉得如何呢?”

    “怎么可能?”贞娘不可思议地看着含笑的楚慕染,只当她是讲了个笑话,复又说道,“就算能够,那有如何?”说罢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姐儿,“如今我有了姐儿,早已心满意足了,就算之前受过的苦也罢了,只要姐儿安好,我便别无他求了。”

    “贞娘,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楚慕染说着将自己一双纤纤玉手覆在了贞娘略略粗糙的双手上,引她穿过内室,来到了自己的卧房中,只见房中摆放着一面做工精细的铜镜,虽说是铜镜,却与平常的镜子大不相同,竟然能够清晰地找出贞娘的脸来。贞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模样了,只是抚摸着脸颊光滑的皮肤,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一张脸,贞娘有些愕然,她分明记得李嫣然的脚踹在自己脸上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何……为何……

    “李嫣然以她一手媚术勾引了你的相公,”楚慕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无形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信服力,“她的狐媚之术就是再厉害,久了也就腻了,论相貌,贞娘,你并不比她差。”

    “这真的是我的模样吗?”贞娘喃喃自语着,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没进林府几年,就已经尽显老态,面黄肌瘦了,后来李嫣然进了府上,自己便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了,只是如今看着镜中的模样,竟然比自己出嫁时还要美上几分,仪容韶秀,有着说不出的清丽脱俗,风髻露鬓,峨眉淡扫,莹白细腻的皮肤,宛如牙雕玉镯,这样的倾城容貌,这真的是自己吗?贞娘实在是不可置信。

    “一日夫妻百日恩,贞娘,在瑞二爷的心里,他毕竟是有你的。”楚慕染的声音在诱惑着自己,“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助你抹去你的往昔,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真的可以回到原点吗?”贞娘似乎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像是瞧着楚慕染,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两眼无神,呢喃着。忽然,她猛然抬头,盯着楚慕染,只愣愣地瞧着,“世上当真有这般离奇的事情吗?”

    “离奇与否,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

    贞娘看着笑得**的楚慕染,思索了片刻。却始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笑容又有些苍白。“贞娘知道以慕染姑娘的才能,定能助贞娘脱离苦海。只是如今贞娘的生活惨淡了点,至少还有姐儿,还有霜儿在家中等我,贞娘已经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我本就不欲强求。”楚慕染说着将打包好的药材递到贞娘的手里,又送她出了门,只是已久淡然地笑道,“既然如此,夫人喜欢就好。慕染也不做强求!”

    “谢谢慕染姑娘!”贞娘见楚慕染不但帮了自己这么多,更是不收分毫,感激不尽地就差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地点头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没齿难忘!”

    “这倒不必,若是夫人在林家待累了,我这儿,倒是随时欢迎夫人的!”

    “多谢姑娘的好意!”贞娘只笑道。“只怕那时可是要打扰姑娘了。”说罢在楚慕染的目送中抱着姐儿,急匆匆地便离去了。

    “不会。”楚慕染朱唇轻启,低声说道,又叹了口气。这才摇着轮椅回了屋子。

    此时天已朦朦胧胧微微亮了起来,东方划过一道彩霞,远处可以隐隐听见清脆的鸡鸣声。楚慕染这才略略觉得自己有些乏了,放下了帘子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推着轮子的手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语调平淡。没有起伏。

    她这才说完了话,从屏障后走出了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来,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只见那男子轻裘宝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微微俯视着坐在轮椅上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楚慕染。

    “林家老二被休之妻李贞娘?”男子挑了挑眉毛,“我倒是看不出,她有多大用处,只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女人罢了。”

    “若什么都被你看穿了,可还有趣?”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男子也不生气,只是依旧笑着,“那样的女子,你怎么就能确定,她还会再来找你?”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来?”楚慕染终于睨了男子一眼,便再也不顾他,只是朝着内室去了。

    那时的天色总是很阴霾的,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随时一幅马上就要垮压下来的感觉。有雨落了下来,芭蕉声响,织成了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轻纱覆面的贞娘急匆匆跑到了林家门口,看着东边分明灿烂的朝霞,如此怪异的景象,她只是惊异了片刻,便低下了脑袋,只是一双泛黄的白色绣花鞋在刚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停顿了下来。

    林家的主母林母拄着降龙木拐杖,雕刻着的繁芜复杂的图案无声地警示着它的威严,像是林母爬满皱纹的脸上黯淡的表情,贞娘搂紧了怀里的姐儿,终是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在她跪下的那一刻,余光瞥见的是李嫣然得意的笑容以及自己的前夫林瑞趋炎附势的小人脸,而紧接着,低着的脑袋,垂下的眸子,眼里便只剩下了置身事外、依旧熟睡着的姐儿,贞娘这才略略有些欣慰,只是看着姐儿,她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贞娘,好你个贞娘!”林母面色沉重地将手中的拐杖猛地一掷,沉闷压抑的声响让在场的众人皆是心头一颤,李嫣然更是摒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的站好。林母那张阴沉着的脸依旧像是林家顶上如腐尸一般堆积的乌云一样沉重,“当初我分明跟你挑明白了,若是你想继续呆在林家,就决不能出这林府半步,如今你如此大胆,当真是把我说的当耳边风吗?”

    “老祖宗!”霜儿看着在众人面前跪下来的贞娘,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是姐儿病得重了,又没人给姐儿请大夫瞧着,小姐这才斗胆违背了老祖宗的意思,这一切都是霜儿怂恿贞娘的,老祖宗若是要责罚,只请责罚霜儿罢!”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谁知李嫣然看着霜儿如此,立即蹙起眉来,恶语相向,“如今老祖宗问你主子话呢,你插个什么嘴,如此不分尊卑,活该先罚了你去!”

    霜儿本想再为贞娘辩解几句,却叫李嫣然这样一骂,早已七魂丢了三魂半,是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是低声啜泣着。

    贞娘这才略略抬头看着身旁的霜儿,只磕头说道,“是贞娘的错,贞娘甘愿受罚。”(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二章

    坊间传言,得手札者得天下。

    然而这终究还是成了后话。

    那时的苏越,甚至在那之前许久的光景里,也不过是无名山上的一只小猴子罢了,他忘记在那一座无名山上生活了多久,也忘记自己如何来,又该往哪里去。他只是依稀记得那时的荒凉遍布,他一个人满山打滚的日子里,所有的一切渐渐地模糊开来;而在此后的年岁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原本荒芜得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昏黄的无名山渐渐地生出了浅绿的枝桠,而那弥漫了双眼的花红柳绿渐渐地几乎蔓延到它的脚踝的时候,忽然有人来寻了他,带他出了那名唤无名的山谷。

    从此见识了人间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只是再往后,那个人的容貌,还有他的名字,在苏越的记忆里又缓缓地化开来,像是融在了水中的苦涩的糖,他又成了那一只孤独的小猴子,只不过不再无忧无虑,反而是沾染了尘世间的浑浊罢了。

    只是他有了自己的人身,也化作了英俊潇洒,干净纯粹的模样。

    他坐在人来人往的闹市的街角,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潮,还有那一张张自己眼前飞快地掠过的僵硬的面孔,这才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在这世间停留了几千年。

    真奇怪,如此恍恍惚惚的,不过像是一刻一般,却转眼,已然千年了。

    他依旧是孤身一人,双手托腮,手中的咖啡冷了。他也没有察觉的,只觉得心里似乎空落落。像是丢失了什么。

    只是他究竟丢了什么呢?!

    苏越甩了甩脑袋,视线路过身旁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花痴的眼睛。最终停留在了毫无止息的马路上,他似乎是长叹一声,缓缓起身的时候,修长的身影映在了一尘不染的橱窗之上,在薄暮微阳之下有些乱糟糟的栗色的头发,看着似乎是不修边幅的高中少年的模样,只是缓缓抬起手来,掠过发丝的时候,那一双温暖的骨节修长的手。阳光从指缝之间撒下来,淅淅沥沥。

    他的睡意还未落下去,却没有再睡的**,只是微微整理了那看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顺势懒散地将手插在了自己的裤兜里,身上雪白的微微褶皱的衬衫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露出了金色的胸膛还有腹间若隐若现的马甲线,他的神情慵懒而没有神采,又是揉了揉自己额间的碎发。在微阳里闪着耀人的微光的发丝再一次变得乱糟糟,看着确实如同厌学而慵懒的少年一般,引来了身旁女孩子的窃窃私语。

    只是苏越像是没有听见这些伴着惊呼的声音,而事实上。他确实是没有听见的,再抬起眼睛的时候,原本被两扇软绵绵的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的睫毛遮住的眼睛终于落在了旁人的眼里。而那一双眼睛镶嵌在了他干净的面庞里,藏着的却是锋利而凌厉的光芒。只是一双眸子,少年再不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少年。而那样的光芒,却是令人不由得停住了嘴巴。

    而苏越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微微抿着薄唇,咖啡厅的转门送走了他那显得有些孤傲而清冷的背影,而他走在逆光的巨大的阴影里的时候,宽阔的肩膀像是可以撑开头顶一寸寸漫上帷幕的辽远的蓝天。

    他愈发显得失落起来,每一日,他总是要在这咖啡厅坐一坐的,点了一杯咖啡,坐到那咖啡全然冷却下来的时候,而他神情微怔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何处,终于缓缓起身,竟然忘记了那一杯咖啡他却是从来都没有喝过的,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直到这一日,他忽然觉得心里疼得厉害,原先藏匿在心底的沼泽里的空落落忽然蔓延了开来,像是深深陷入了泥泞之中的双脚,将他拖入黑暗,掩埋在坟墓之中。

    苏越忽然被这般突如其来的压抑逼迫得喘不过气来,然后就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他的脚步愈发的快了,到了最后,竟然开始狂奔起来,微风略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苏越缓缓闭上了眸子,张开了双臂的时候,就像是要与谁相拥一般。

    再然后,据说有人曾经回忆起那时的情景,那个白衣的少年,留着利落的短发,他伸开双臂飞奔的时候,身子融在了温润的暖阳里,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拦不住眼里的阳光,而他飞扬的嘴角却带着仿佛某一刻决然的姿态,就这般消失在了暖阳之中,也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众人惊愕的眼睛里。

    苏越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变了,他仿佛又回到了还在无名山的时候,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不知名的柳绿花红,他躺在干净松软的土地上,一睁眼,明晃晃的日光几乎刺痛双眸,而他微微眯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起身的时候,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那时无名也不知何处的故乡。

    只是这究竟不是无名山,他的脑海里也忽然无端多了一些不曾属于自己的记忆,先是瞳孔通红的少年,眉心一朵朱砂,正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自己,而后记忆终于缓缓清醒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响,只忽然变得恍惚起来。

    他不是苏越,陵越……陵越……苏越喃喃自语着,这是他现在的名字,他叫做陵越,是天墉城的执剑长老紫胤真人的大弟子,他还有一个师弟,叫做屠苏。

    百里屠苏,便是记忆里那个双眼血红,却干净得无比美好的少年。

    一想到这里,陵越的心里忽然又疼了起来,缓缓地扶着胸口,他微微低着脑袋,只见此时的自己却是一袭紫衣,再不是一直以来雪白衬衣的模样,这般陌生而熟悉的模样却是使得陵越不由得微微皱着眉头的。

    而他的眼睛掠过了周遭。再细细想来,嘴角的笑容反而是翻着一丝淡淡的苦涩。这毕竟不是自己的无名山的,那时的无名山。即便不知晓究竟经历了多少荒芜的岁月,即便等到他离去的时候,却始终也只是杂草遍地罢了,偶尔有难以言述的花骨朵,点缀在一片郁郁葱葱之间,却不似这个地方,生机盎然。

    苏越,不,此时的他。已经是陵越了,他这般想着的时候,视线缓缓地涣散开来,只是却忽然有什么落地的声音牵扯回了陵越的思绪,是落在地上的一本手札,翻着金光的小小的薄薄的本子,便是这般猝不及防地从陵越的身上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

    陵越的眼里泛着淡淡的疑惑,又是缓缓地俯身拾起,只是这手札里却是空空如也。泛白的纸张,没有任何字迹,就是那封面也是空空如也,不过是泛着诡异的金光罢了。

    陵越微微皱着眉头。好看的眉眼之间,是疑惑且忧心的模样,而便是这时。他只觉得握着手札的指尖一阵刺痛,他来不及松手。忽的见到了那原本空空如也的雪白的纸张上却忽然泛着异样的光芒,待这华彩消失之后。陵越终于惊异地看清了这一字一句,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字,却是字字珠玑。

    他睁大了眼睛,而眼里也不知晓为何,忽然露出了惊惧且恐慌的神情来,再来不及多想,陵越飞快地合上了这手札,将他塞入了怀中,却是念了一个诀,飞快地朝着天墉城赶去。

    屠苏遇险,速救。

    看见那几个字的刹那,不知为何,陵越的脑海伸出又闪现了那个白净的少年通红地睁着双目的模样,只是那般神色,并非是他的煞气发作时六亲不认的无情样子,也不是他一次次对着自己刀剑相向时被吞噬了心智的冰冷,他通红的眼睛里噙着温热的冰冷的源源不断的泪水,一颗颗砸了下来,砸在他的心里,他张着嘴巴,只是凝固的画面里,他只是神色怔怔地看着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而那一句“大师兄”便像是在这个时候被凝结了一般。

    陵越只觉得他此刻的心都要跳出了胸腔,又像是无论他在如何快,也是有什么要失去了。

    果然。

    藏剑阁外,他赶到的时候,掌教真人还有十几个师弟们将屠苏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锋利的刀剑逼迫着正几乎半跪在地上的屠苏,刀光剑影之间,屠苏的身影更是摇摇欲坠,就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而要跌落一般,只是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却还是紧紧地咬着牙齿,尽管嘴唇已然被咬发青,面上也是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

    “屠苏!”陵越没有意识到他此时声音里的沙哑,也没有多想,在这锋利的剑光之间,手中的长剑早已出鞘,一己之力冲开了阵仗,那些刀光剑影转而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几乎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而他却恨不得自己是失去的感觉的,因着这般锥心的疼痛,若是常人恐怕早已灰飞烟灭。而即便是他,也觉得全身都像是撕裂了一般。

    然而,他却还是咬紧了牙关,强撑着一下掠到了屠苏的面前,将他狠狠地护在了自己的怀中,嘴角的血丝终于落了下来,屠苏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陵越的怀中。

    而陵越哪里承受得了这般的剑阵,只是冲进去的时候,他早已是伤痕累累,而屠苏如此遍体鳞伤的模样更是使得陵越忽然之间气血上涌,紧接着口中更是一阵腥甜,他的身子显得有些踉跄,只是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扶着屠苏的手却是愈发的紧了,不过口中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喷出了一大滩的鲜血来。

    陵越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却还是紧紧地搂着屠苏倒了下去,只是即便是将要坠落的时候,他却还是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身子朝着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只为了屠苏能够少一点疼痛。

    倒地的时候,屠苏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原先双目的通红缓缓褪了下来,陵越听见了屠苏几乎是颤抖着的声音。“对……对不起,大师兄!”

    泪水自这个红衣少年的眼眶里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也落在了他的眼眶里。那一瞬间,陵越几乎分不清他眼睛里究竟是屠苏的泪水还是自己的泪光。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屠苏的身体竟然会是这样轻,轻得……就像是他下一刻就会任凭着他消失了一般。

    那一刻,陵越的身子是愈发的颤抖了起来。

    而他却不知晓,屠苏在这剑阵之中已经强撑着等了多久了,他既是希望他的大师兄能够回来,又要忍受着被焚寂吞噬了心智的痛苦。久久不让自己连唯一的神识都丧失了。

    只因着他盼着能够再见到陵越一面,只是他没有想到,却是这般场景。

    他想要同陵越说的其实不是那一句,只是望着陵越如此伤痕累累的模样,却还是改了口,声音哽咽,身影踉跄。

    而他起初只不过是想要告诉陵越,他在藏经阁里专心致志地超写着经书的那些日子里,他所等着的。不过是自己在陵越归来的时候,能够微笑着同他说一句,“师兄,我终于等到你回家了。”

    只是如此。仅此而已。

    “师兄,若是我身上的煞气都除尽了,你便带我下山。可好?”是迷迷糊糊之间少年干净而迟疑的声音。

    “好,那时。我便带你踏遍万里河山,行侠仗义!”然后又是谁的声音。带着铿锵的笃定,一字一顿,落在了他的心坎里,却又缓缓地涣散看来,最终消失在了风里.

    身受重伤的陵越在此时躺在了床榻之上,泛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被褥,而紧皱的眉头之间,是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愁思,他梦见了许多小时候的日子,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的时候,他就像是被深深拉进了绝望的深渊,身子沉了下去,只是屠苏那干净而纯粹的脸庞却在自己的梦里逐渐地清晰起来。

    先是他在后山练剑的时候,那时他十岁,而屠苏也不过是七岁的年纪罢了,如今相识八载,只是那时的记忆却依旧崭新,花间暖阳之下,那孩子的面上因着这般练剑的刻苦而冒出了一颗颗汗珠子,那样的刻苦,若是普通的孩子只怕早已是承受不住,陵越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他这般看着屠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累了,心里更是无端冒出了一丝丝的心痛。

    只是却也是这个时候,屠苏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含笑的目光对上了自己的一双眸子,陵越终于瞧见了屠苏的笑容,咧着嘴巴,露出了一排雪白的八颗牙齿,陵越只是看着这般笑容,先前的压抑不知道如何早已是一扫而空,却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食盒,更是不着痕迹地小小地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又是觉得不自在起来。

    只是屠苏却没有发现师兄的异常的,如同往常一般,他飞奔而来的时候,是紧紧地一把抱住了他再亲昵不过的师兄,又是肆无忌惮地将他的汗水擦在了陵越的衣襟上,原本的紫色染上了神色,渗透了衣衫,陵越几乎是感觉到了那被汗水沾湿的炙热,此时此刻,便是他自己也未发觉的,面色却是骇人的滚烫。

    瞬间变得通红起来。

    只是屠苏却未发觉的,因为下一刻,画面忽然飞快地从他的眼睛里匆匆略过,他还没有贪婪地抓住了这一丝温暖的时候,再一眼,看见的,却是屠苏已然年少的模样,岁月消磨了他脸角的轮廓,露出了削瘦的下巴还有深邃的瞳孔,只是那个曾经笑容干净而温润的少年却也因此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起来,就像是韶华易逝,封印封住了屠苏的笑容,以寒冰将他层层包裹,那难以言喻的疏离令陵越忽然觉得心惊胆战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身子疼得厉害,伤口撕裂一般,却只是远远地望着屠苏,触碰不到他,看见的,也不过是他冰冷的眼神罢了。

    而陵越自然不知晓,便是此时,掌教真人还有他的师妹芙蕖正站在自己的身旁,忧心忡忡。

    “这个傻孩子,那时的轻型,屠苏已然堕入魔道。他又何必护他?”天墉城的掌教真人涵素长叹一声,面上却是如同以往的不苟言笑。“若非屠苏被焚寂控制,我又何必如此。陵越向来做事严谨,从不冲动的性子,如何这一回倒是这般失了分寸?”

    他说到这里,又是长叹一声,衣袖落了下来,眼里依然是深深担忧的神色。

    而此时站在了涵素身旁的芙蕖却是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大师兄可是如何了,他伤得这么重,又吐了那么多的血。爹,您可一定要救了大师兄啊!”说话之间,源源不断地泪水涌现出来,便是在这个时候,芙蕖却是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若是大师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若是……她使劲地摇了摇脑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这般想着,芙蕖强忍住了眼里的泪光,只是身子依旧是哆嗦着。更是紧紧地抓着函素的衣袖,眼里依旧是悲伤绝望的神色。

    涵素收手负在身后,紧皱着眉头,虽然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那紧皱着的眉头却是瞒不过他此时心里的长叹一声,他自然知晓那时的剑阵是有多么的厉害,他那时想着屠苏已然便焚寂所控制。这样的一个孽障,自然是再也留不得了。虽说他是紫胤的弟子,只是那又如何。留这样一个祸害在师门之中,天墉城还有什么安宁!

    一想到这里,涵素便也只有心中一横,他早已是准备了将百里屠苏置之于死地的,那般的剑阵有多厉害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生生地受了那样的力道,只怕如今陵越这孩子……

    涵素一想到这里,那眼里似乎笼罩着什么一般,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维持着那般僵硬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瞧着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忍受着伤痛的折磨的陵越罢了。

    而这时的后山之中,屠苏被关在了禁地之中,周遭遍布着结界,他无法出去,心里却疼得厉害,他分明记得那时自己躺在师兄的怀里,而师兄,却分明是因着自己那般硬生生受了这剑阵……刀光剑影之下,他的手缓缓拂过自己的衣衫,虽是一身玄衣,却还残留着师兄落在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他的师兄……他要去寻了他,他要知晓,陵越如今究竟是如何了。

    心中的疼痛在这个时候反而是愈发的慌乱起来,一颗心跳动得厉害,而屠苏的眉头也皱得极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师兄……一定是出事了……

    原本苍白的面色在这个时候显得愈发的面无血色,而心中的不安却是使得那一双眼睛忽然变得一片血红,在昏暗的山洞里显得狰狞而可怕,只是屠苏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只是想着,自己是一定要出去的,即使如今是掌教真人困住了他,他也顾不得其它了,他只是想要知晓,他的师兄,如今究竟是如何了……

    手中的焚寂挥动的时候,刀光剑影带来了几乎灼人眼睛的血色,那结界被深深地劈开了一道缝隙来,只是却又快速地合上了。

    先前陵越虽说被屠苏挡住了一剑,只是那样的剑阵,他伤得也不比陵越轻,若不是还有焚寂和体内的煞气帮他挡着,只怕如今的屠苏也是不省人事了,只是他倒宁愿自己是不省人事了,或许这般就不会忍受来自心底的疼痛。

    都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啊……

    屠苏只觉得他的身体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在这一刻无助终于深深压垮了他,浑身瘫软地跪在了地上,那一双眼睛里翻着空洞的光芒,口中更是呢喃重复着……

    “师兄。”

    而他心里的慌张无比再提醒着自己,此时的陵越,只怕是不大好的,他的脸色是愈发的惨白一片,便是呼吸也渐渐地微弱了下去。

    而这时的陵越,却是梦见了自己早已垂垂老矣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他与屠苏……他们之间,已经分别了七十四年了,而那时的他,早已坐上了掌教真人的位置,身旁的弟子眉心一朵血红的朱砂,咧着嘴吧,一如当初那般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师父,您瞧一瞧,如今我的修为,可是如何了……”

    只是那声音又缓缓地化开来。等到他模糊的视线又逐渐清明一些的时候,却又是洁身一人的孤独模样。再不见那个熟悉的少年,那时的他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面如缟素,倚窗而坐,正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梦里的他,终于又是想起了自己同屠苏的小时候。

    他问他,“你为何执剑?”

    懵懂的少年只是愣愣地开口说道,“手中执剑,方能保护珍惜之人。”

    他一想起了这里。不禁粲然泪下,曾几何时,他一心修仙,只是在遇见了那样一个少年之后,却没有想到只是无意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他还记得七十四年前同屠苏的那个约定,他们约定好的……他会一直在天墉城等着他,只是一年又一年,他因着心中执念。始终不得修为仙身,而他也不知道,他所等着的那个去往远方的人,却一早散了魂……

    “手中虽然执剑。仍需天意成全。”声音沙哑而苍老的老者终于长叹一声,只是却还是低声呢喃着,那声音很低。早已被雨落芭蕉所掩盖了。

    只怕只有窗外的芭蕉听见了他所言。

    “你放心,我会在忘川等你。死后不落轮回,生生世世。我等你回来。”

    他说到这里,终于安然和目,泪水划过了沟壑纵横的脸颊,便像是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的陵越,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面庞,而却一早失去了呼吸了……

    天地之间,昆仑之巅,忽然响起了一声沙哑的嘶吼的悲鸣,久久不散……

    “师兄……师兄……”那声音划开了结界,屠苏再也顾不得身上刺骨的伤痛,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却还是在大殿之外的门口忽然跌倒,天边惊雷划过,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了下来,屠苏的身子坠落在了地上,他一双通红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他的师兄,最后抱着他的,温柔如玉的模样。

    “师兄!”

    在梦魇之中惊醒,屠苏紧皱着眉头,于睡梦之中还在一声一声,唤着陵越,他的师兄,身子更是在床榻之上微微地颤抖着,而在恍惚之间,他是感觉到了失去呼吸的陵越在弥留之际还在唤着自己的情形。

    惊雷划过天际,于他的耳畔擦肩而过,大雨冲刷悲伤而绝望的心境,他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听见了陵越低低的一声,一如他如平日里再沉稳不过的语气。

    只是那一声低低的话语之中却是带着淡淡的叹息。

    他说,“我多想听见有一日,他能够对我说一句。”

    “师兄,我回来了。”

    “只是这终究,不过还是奢望罢了。”

    “即便是死了,我也会在忘川等你,生生世世,死后不落轮回,我等你回来。”

    那些苍老而沙哑的话一字一句砸在了屠苏的心底,他只觉得心底如同被撕裂了一般,而扑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上撕扯着的疼痛却是不及心里的半分的,黑夜接踵而至,他终于再也受不住一般,随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两眼一黑,直直地晕了过去。

    只是即使昏睡之中,那些残酷的梦魇却还是不放过他一般,而在重复循环煎熬的梦境之中,神识缓缓地涣散开来,脑海之中是焚寂冰冷而残酷的声音。

    “害人精,你除了残害你的师兄,你还会干什么!若不是你,你的师兄便不会死,是你,是你害了陵越!是你亲手杀了他!”

    “不是!”屠苏在听见了那些话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而挣扎着终于摆脱了这般可怕的梦境的时候,屠苏再睁开眼睛,那瞳孔却是瞬间染上了一片血红,煞气自眼眸深处流转,浑身是锋利的戾气,看着甚是令人惊骇的模样。

    来送饭的芙蕖瞧见了屠苏这般模样,更是微微张着嘴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来,手中的食盒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而她还没有来得及一声惊呼,屠苏却在这个时候飞快地起身,带着腾腾杀气朝着芙蕖直冲而去,芙蕖几乎是愣在原地,那一瞬间,她被这般煞气所惊骇到,早已不知晓如何是好。

    眼见着屠苏即将伤害了芙蕖,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人拦在了芙蕖的面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双本是沉稳得波澜不惊的眼睛却是在这个时候不再平静,熟悉的声音顷刻之间涌入了屠苏的耳畔。“屠苏!”

    即使是失去了控制,只是那一声呼唤屠苏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大师兄的呼唤,是陵越,是他的大师兄!

    那声音终于将屠苏从这深渊里拉了出来,只是手中的掌风凌厉,那般力道却是收不住的,而眼前的陵越踉跄的身姿终于映在了屠苏的眼睛里的时候,他不由得忽而瞪大了眼睛。手掌擦过了陵越的肩头,一个急急地收手,他竟然便是这般毫不犹豫地硬生生地转而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下手很重,如今又是受了重伤之后虚弱的模样,屠苏不由得心里一沉,那掌风落在了胸口的时候,更是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缓缓地倒在了陵越怀里的时候,然而屠苏的嘴角却是噙着微微的笑意。就像是丝毫未觉得疼痛一般,“你没死,大师兄,你没死。真是……真是太好了……”

    说着屠苏又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回不同的,他的神态安详。嘴角的微微上扬像是驱散了心中所有的寒冰,只是陵越此时却是脸色惨白。他重伤初愈,并未比屠苏好到了哪里去的。却还是稳稳地将他护在了怀中,听着怀里虚弱的师弟低声的呢喃,陵越的声音显得很是无奈,“傻瓜。”

    缓缓抬起了手来,探寻到了屠苏的气息,见脉象平和,也并没有什么大碍,陵越这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不过他身后的芙蕖倒是忧心忡忡,“大师兄,还是我来照顾……屠苏吧,如今你们二人都受了伤,您还是回去养伤的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他的!”

    芙蕖虽说是如是说道,不过陵越的脸色却不是大好。

    芙蕖是他的师妹,也是如今天墉城的掌教真人的女儿,许是在这皆是师兄弟的昆仑山天墉城呆的久了,自然是养成了活泼的性子,这孩子天性善良,屠苏被陵越的师傅带到了这天墉城的时候不过七岁,而他比屠苏年长三岁。

    执剑长老紫胤真人不过是收了他们两个徒弟罢了,然而,屠苏因着自小身负煞气,只能待在这无人的后山之中,不能同师兄弟们一起练剑,更不能同他人切磋,而师尊又是长年闭关,屠苏所能够靠近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而许是他从未多与人交流的缘故,在天墉城的这八年以来,见到最多的人便只剩下了自己,陵越不是不知晓这其他的师兄弟们私底下是怎么说屠苏的,他们叫他怪物,说他是天墉城的煞星,处处排挤针对,屠苏因此养成了愈发沉默寡言的性子。

    是谁也不肯多说了一句话了。

    自然,除了陵越。

    陵越如今重伤初愈,只是也不过是清醒了而已,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先前便是他也以为自己是要死了的,自然也没有想到他最后会捡回了一条命来,而如今他更是愈发珍惜眼前,他自然也是知晓虽说芙蕖是真心待屠苏,只是屠苏这样一个木讷又不善言语的,除了自己,他还真的没有想到有谁能够照顾好自己这个师弟的。

    一想到这里,尽管自己如今只是轻微地动一下,全身上下都是在疼的,而方才屠苏硬生生收回的那一掌,虽说他打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过那掌风还是擦过了陵越此时依旧是伤痕累累的身子,若不是他极力地忍着,只怕当时又是要猛地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来的。

    如今陵越的额间更是忽然沁出了几颗汗珠子来,不过他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地同芙蕖开口说道,“如今我已然痊愈,便是无大碍了,先前你奔波不停,为了我同屠苏的事情受了许多劳累,如今你去歇着吧,我照顾屠苏,也是理所应当。”

    陵越说着又是深深地看了怀里的屠苏一眼,也不多说些什么,眼神里的沉稳之间是不容人拒绝的语气.(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三章

    陵越宠辱不惊的一张脸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那瞪大的眼睛里更像是存在着丝丝愕然一般,而那一双早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的眼眸深处,陵越却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此时此刻屠苏的一双清澈的眸子的。

    便是这般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他的脸蛋显得有些红扑扑的,即便是睁着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依旧如同两把小小的扇子,而陵越还是第一次如此意识到了屠苏的睫毛竟然是那么长的。

    他是想着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的,只是糟糕的,却在这个时不争气地发觉他的气息却是毫无预兆地混乱了起来,那般急促的呼吸声便像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洪水猛兽,几乎从陵越的心底喷薄而出。

    不行!他不能这样!

    陵越这般想着,终于稍稍恢复了清醒,而慌乱之际,更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却是忽略屠苏那向来没有什么神情的面上却是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丝委屈而失望的神色来,陵越只觉得自己的气息依旧紊乱不堪,而方才因着着急起身而牵扯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更是觉得那伤口是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便是只能够潜心打坐,想要驱散了来自内心的躁动不安,也不知晓究竟是不是因着这般缘故,陵越只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变得火辣辣的滚烫起来了。

    而屠苏似乎还沉浸在了方才那般微妙的气氛之中,而看着方才还同自己面对面躺着的师兄如今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如此突兀地开始打坐的时候。他的面上更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只是那嘴巴却是微微地张着,更是纹丝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的师兄。当真是情深意切,含情脉脉!虽说此时的屠苏,面上露出来的不过是呆萌的模样。

    陵越本是为了静下心来的,奈何这床榻本来就是如此丁点儿大的地方,又是挤着他与屠苏两个人的,屠苏的身子还抵在了他的腿边,即便是隔着单薄的衣衫,也能够感受到了他的温度,而也是因着这般缘故。陵越身子里的火不但没有下去,反而是燃烧得更旺了。与此同时,他虽说是闭着眼睛,不过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了一丝毫无顾忌的**辣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就像是要将他看穿看透一般,陵越被这样的目光折磨得有些受不了,而这看上去不过是形势的打坐,自然是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陵越心里想着若是自己这般静不下心来,只怕是要走火入魔。若是伤着了屠苏就不大好了,这般想来,他赶紧止住了自己,便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微微侧过身子的时候,那眼神却是一下子呆滞,更是不由自主地重复着吞咽口水的动作。那喉结上下翻滚着,陵越的眼睛里如同一团火在烧着一般。

    屠苏此时此刻正倚在了床榻之上。先前他们俩面对面地躺尸的时候陵越已然是意识到了这单人床也不是很大的,而如今他这般盘腿而坐。更是占着了大半的地步,可怜的小屠苏只能够被默默地挤到了角落之中,看着有些微微缩成一团地侧躺着,果然是一副撩人的风姿,而这也就罢了,也不知晓这丫的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先前养伤之时身上穿着的亵衣此时却在肩头缓缓滑落了下来,也不知晓屠苏有没有发觉的,只是那似露非露的锁骨真是好看,陵越只觉得自己是有些看痴了,还有若隐若现的金色的胸膛,陵越好容易收回了自己的眼睛,便是在此时缓缓上移,只不过那视线交织的时候,屠苏更是轻轻地握住了陵越的手臂,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虽说那话里是掩饰不住的忧心忡忡,“师兄,你的伤可是好些了?都是我没用,是屠苏害了你,若是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屠苏……”屠苏说到这里,那声音是不由自主地哽咽了起来,便是在这时微微地低着脑袋,极力在自己的师兄面前掩饰那眼角早已喷涌而出的泪光。

    不知道为何,这般的屠苏,让陵越瞧着,很是心疼。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甚是少见的温柔如玉的笑容,温暖而又宽厚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屠苏的手背上,掌心里是屠苏的温度,陵越的声音却是显得有些低沉而沙哑,许是这重伤始终还是未痊愈的缘故吧,“屠苏,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师兄心甘情愿。即便是师兄赴汤蹈火,也不愿意你有了什么意外的。如今瞧着你安然无恙,是师兄松了一口气才对。”

    陵越说着那笑意也就愈发的深了。

    而屠苏望着这般模样的陵越,只觉得是陌生而又熟悉,他只觉得陵越是变了的,却又不知晓是哪里变了,只是变成了自己愈发欢喜的模样,他咬着嘴唇,便是在陵越话音刚落的时候重重地点了点脑袋,而陵越更是在这个时候轻抚着屠苏的头发,嘴里忍不住轻吟一声道,“傻瓜。”

    而他说完了这一句忽然动作一顿,那神情也是瞬间僵硬了下来,他毕竟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而一想到这里,想着心里的风起云涌,他却是显得愈发的不自然了。

    虽说如此,只是屠苏却好像是对这一切全然没有发现了什么异样一般,他只是咧着嘴吧笑着,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那是屠苏的面上少有的笑容的。

    便是同师尊相处也不会有的,只是同陵越单独一起的时候,屠苏的面上才会露出了如此的神情来,而陵越瞧见了屠苏如此神情之时,心中更是一愣,心里不免有些自责起来。他想着屠苏这样一个干净的少年,可是自己的师弟,只是自己如何……如何竟然会生出了这些想法来?!

    陵越不由得紧皱着眉头,却没有想到,屠苏却又是在这个时候缓缓地伸出了手来。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自己的眉心,便是让陵越的身子都是不由自主地战栗着。更是攥紧了那被褥的一角,陵越此时的身子已然是僵住了。是一动也不敢动的。

    而屠苏却只是揉着陵越的眉心罢了,动作轻轻柔柔,生怕是将他弄疼了一般,而一边揉着一边他自己却是皱起了眉头来,“师兄在烦心着什么呢,这眉头这般皱着,可是不好看了。”那般的神情,一双小嘴微微地嘟着,因着从来便不善言辞也不多露出什么神情的面上忽然露出了这般神情的时候。更是显得呆萌可爱的,陵越看着屠苏如此甚是讨喜的模样,终于又是扬起了嘴角。

    而屠苏瞧着里陵越如此终于高兴了起来,随即也是跟着露出了笑颜,只不过他的一双手却是缓缓地滑落了下来,便是要剥开了陵越的衣衫的。

    陵越哪里料到屠苏竟然会是如此的主动,眼里忽然大骇,更是在此时忽然握住了自己的衣襟,却像是舌头打结一般。是话也说不通顺了,“屠苏,你……我……干什么?!”

    “我不过是……我不过是……”屠苏不明白陵越是为什么如此抗拒的,他的面上又是继续一副不解的神情。“我只是想瞧一瞧……师兄的伤口。”陵越毕竟是因着他身受重伤,屠苏想要看陵越究竟是伤得如何了,也无可厚非。

    而陵越的神情再此时依旧显得有些不自然的。不过却不是方才的抵抗,他这会子倒是忽然云淡风轻地开口说道。“你放心,如今已经好多了。不必看也行的。”说着陵越就像是要挣脱了屠苏一般,便是急急地准备起身,只是他却没有料到,方才便是在自己出神的时候,屠苏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只着了一件的衣衫扣子给解开了,而在陵越对他说了那些话的时候,他还是仅仅地抓着陵越的衣服的一角的,谁知他的起身竟然会是如此的迅速,屠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便是在这一刻顺势随着撕拉一声响,已然是将陵越身上的衣衫皆然褪了下来。

    不得不说,师兄便是师兄,平日里如此刻苦健身,这个时候的身材……果然是顶呱呱!

    屠苏不由得怔住,只是面上倒是没有露出了什么陶醉的神情来,却是在这个时候皱着眉头的,他苏瞧见的吗,却是这些伤,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剑伤的伤疤便是在此刻深深地刺痛了屠苏的眼睛。

    而陵越是愈发显得不自在,只是说了一句,“你放心,我自是没事。”

    说完了这些话,陵越便像是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一般,是气喘吁吁地离开了,也不知晓走了有多远,身上的伤口依旧是在隐隐作痛,只是心中的起伏不定却还未退下,好在这里是后山的地方,是没有人瞧见了他此时的狼狈,陵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他不知晓,此时的屋室之中,屠苏的眼眸却是缓缓地垂了下来,方才陵越身上的伤口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都是因为了自己啊……

    而到了晚间的时候,陵越去送饭的时候并未在屋室之中发觉了屠苏的身影,虽说如今他的伤口还未大好,却还是忍痛从芙蕖的手中骗了食盒来送去给了屠苏,谁知……

    陵越不由得担忧地看着屋外阴沉沉的天气,夜幕西垂,而他还来不及叹息一声,依然是轰隆隆一声响划过,紧接着那雨点更是倾盆而下,瞬间将天墉城淋得一片潮湿。

    陵越心中愈发担心,这个傻瓜,既然伤口还未痊愈,又跑去淋雨做什么,是不要命了么!他这般想着,却也顾不得其他,只是随便抓了一把伞,便是冒雨追了出去了。

    正如他心中所想,屠苏果然是在他们的师尊闭关的门前,他虔诚地跪着,跪在了这直泻而下的倾盆大雨之中,任凭着那与雨点无情地淋湿了自己,也任凭着自己还虚弱的身子在这大雨之中摇摇欲坠。

    陵越听着屠苏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一刻,他的心忽然疼了起来。

    并未犹豫,他是义无反顾地朝、屠苏跑了过去,而随着那一声“屠苏”的呼唤,屠苏缓缓转过身子。他在这个时候看见了冒雨跑来的陵越,更是愕然地微微张着嘴巴。

    “师兄……”

    只是屠苏的话还未出口。陵越忽然二话不说一把吻住了他的双唇,雨水落了下来。将二人的身上淋得透湿,屠苏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瞪着眼睛。

    舌尖翻着淡淡的咸,不知道是这雨水的味道,还是他的师兄的味道。

    交织翻涌着的时候,他感受着陵越炙热的呼吸,听着他口中低低的沙哑的沉吟,屠苏只觉得自己的心贴着陵越滚烫的胸膛,而那心灵深处。却是甜腻的味道。

    天墉城这一大早显得很是不同,微光泛过,落在了小小的屋室之间,却是挡不住那一室旖旎,屠苏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是又累又疼,只得一动不动地趴在床榻之上,身上的伤口依旧是火辣辣的疼痛,只是他的面上不但没有蹙着半点眉头,反而是在这时忽而露出了一个痴痴的笑容来。薄被缓缓滑落了肩头,露出了香肩上那般青紫的伤痕,自然不是剑伤,倒像是被人掐出来的一般。他翻了个身,似乎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是无法抑制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只不过转眼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是缓缓抬起手来。指尖轻触到了自己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痴痴的笑意来。

    他自然是想起了昨夜。那个风雨交加,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

    那时他心中充满了对陵越的愧疚之情,心中想着自己的师兄平日里如此照顾自己,甚至为了自己, 哪怕拼尽了自己的性命,然而自己又是如何对待陵越的,若不是因为自己,陵越便是不必如此遍体鳞伤,甚至还差点儿丢了自己的性命,毕竟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想到这里,屠苏的心里便是被愧疚所填满,大雨落了下来,那一刻,屠苏几乎分不清自己的面上是雨水还是泪光,他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几乎是缓缓地在雨中化开来,那一刻,屠苏不知晓,自己只是担心着陵越,却是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身受重伤了的,如今还未痊愈,却是毫无顾忌地在这雨中任凭着大雨的冲刷,自然是即将要晕了过去的。

    而他却还是挣扎着强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屠苏一直谨记师尊教诲,知晓屠苏身上一直以来身负煞气,不想因此伤害了任何人,只是如今却是接二连三地伤害了师兄,害得师兄如此,屠苏实在有负师尊所托,请师尊责罚屠苏!”

    屠苏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是再僵硬不过的神情,只是眼里却满满的只剩下了愧疚的神色,而他没有想到,便是自己此时此刻对着他的师尊紫胤真人说着这些推心置腹的话的时候,陵越不知晓什么时候已然是缓缓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们相识八载,在这朝夕相处的岁月里,陵越又哪里不会知晓屠苏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的,然而,屠苏的那些悲伤歉疚的话语落在了陵越的心里的时候,却让陵越的心只觉得无端地难受了起来。

    这个傻瓜,陵越想着,他如何忘记了,自己同他说的话。

    “你是我的师弟,我自然,是要保护你的。”自从那时他说下了那句话的时候,在陵越的心中,他便是笃定了要保护屠苏不受到伤害的,即使前方有太多的困难再难,他也不会放弃,他会保护着他,他也会照顾着他,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那一刻,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想法,是即将要爆发了一般,陵越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突突地跳着,就像是要跳出了胸口一般,只是雨水模糊了陵越的视线,屠苏的逐字逐句却是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只听得他又是说道。

    “师兄对屠苏这样好,师尊,屠苏实在是不想让师兄再为了屠苏受到一点伤害,恳请师尊能够将屠苏关入后山禁地之中,面壁其中,再无法出去!”他是下定了主意是要离开了陵越的,如今的事情,他不想经历第二次,也不想再心痛第二次……

    然而,屠苏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却已然被陵越听进了耳中。

    随着一声难以抑制的沙哑的呼唤,屠苏回过身子的时候,他不可置信的眼睛里。是陵越湿透的身子,雨水顺着他的面庞滑落了下来。然而屠苏分明是瞧见了陵越面上那红肿的眼眶,便是如同自己一般。“师兄……”屠苏不由得哑然,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哽咽了起来。

    “傻瓜……”陵越的嘴角因着难以抑制的悲伤和心疼而显得有些抽搐,他忽然紧紧地扣住了屠苏的双肩,咆哮一般冲着屠苏吼道,“你怎么这么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而随着陵越这般一声嘶吼,屠苏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他的眼里噙着泪水,一行清泪落下来的时候。他狠狠地想要甩开了陵越的手,“师兄……”屠苏不敢面对陵越的眼睛,只是极力地挣扎着,“你还不明白么,我只会害了你罢了,我身上带着煞气,我会伤害你,我会杀了你!”

    这是屠苏的心声,他实在是不想陵越为了自己再受到一丝伤害了。

    然而。陵越此时通红的眼眶里是屠苏几乎歇斯底里的神情,而从未落下过眼泪的他在此刻更是湿了眼眶,又是紧紧地握住了屠苏的双手,陵越的声音里是无法控制的颤抖。“你怎么傻,屠苏,你怎么这么傻!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屠苏,我爱你啊。傻瓜!”

    说话之间,屠苏还没有反应过来,忘记了反抗和挣扎,已然是怔怔地立在了原地,忘记了动弹了,而便是在这时,陵越的吻却是铺天盖地地袭了过来,狠狠地堵住了自己的嘴,屠苏依旧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站着,也忘记了附和,只是那粉舌却是在这个时候撬开了他最后的防备,屠苏只觉得自己像是要飘起来一般,而心之所向,也不过是迎合着这般绵长而热烈的吻罢了。

    也是那个晚上,屠苏终于明白了过来,师兄的味道,如同大海一般,泛着咸咸的海风的味道,广阔而深邃,温暖而寂寥。

    他仰面躺在床榻之上,几乎此时难以起身,然而一想到他的师兄,面上却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而在这般想着的时候,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屠苏再转过头的时候,却是瞧见了陵越已然是步至了房中。

    虽说昨夜坦诚相见,只是屠苏似乎还没有习惯过来一般,面上更是浮现出了一抹毫不掩饰的红晕来,昨夜的事情如此突如其来,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如今这一大早的……

    屠苏两眼一闭,趁着陵越还未发觉了自己已然醒来的时候,是赶紧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看着依旧是那般熟睡的模样,若不是那两腮的通红实在是太过突兀的话。

    而虽是如此,眼睛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他的一颗心却是在这个时候扑通扑通地跳动得厉害,心里更是想着如今究竟是应该如何是好的……如何是好……他要怎么面对陵越……他们还是师兄弟的关系么……还是……爱人……?

    无数的疑问在此时一一划过了屠苏的脑海之中,屠苏更是忽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只是放在胸前的手不由得抓紧了身上的被褥,一双眉头也是皱得很深的模样,不知道此事是应该如何是好的,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屠苏却忽然感受到一双温暖宽厚的手却是与此同时缓缓地划过了自己的脸颊,落在了额头之上,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然后是陵越一直以来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只不过此时却是带着淡淡的宠溺,“好在是不烫的,这个傻瓜,如何尽是干些傻事?!”

    这话一出,屠苏的心里倒是有些不满的,心里更是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自己淋雨是傻事情,他大师兄跟着跑出去难道就不傻么?!而他还在禁不住这般想着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个轻轻柔柔的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便是此时此刻,屠苏的心里所有的思绪是顷刻之间忽然烟消云散了,只是一个轻柔的吻,足以驱散了一切的烦恼,然而,方才的那些心里话,不过也是些粉红色的烦恼罢了……

    陵越似乎又是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将屠苏赤着的一双手放回了被褥之中了,嘴上更是忍不住念叨着,“这般不会照顾自己。若是生病了可是如何是好?!”

    这话听在屠苏的心里只觉得是暖融融的,只不过这话说完了。屠苏却是登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有什么动静,屠苏心里觉得奇怪。不由得在此时缓缓地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来,而视线所及之处,却是陵越有些忙碌的身影,原来竟是他早已带了早饭来,如今更是小心翼翼地一一摆好,屠苏看着陵越如此,高大的背影映入了自己的眼帘之中,而他的一双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陵越的动作很轻。虽然忙碌,只不过几乎没有发出了一丝的声音,似乎是不想吵醒了屠苏一般,而屠苏瞧着陵越如此轻柔的动作,更是觉得心中一暖。

    而这时的陵越,望着眼前丰盛的一桌,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意来。

    轻轻松了一口气,却是这个时候忽然有谁从他的身后环住了腰身,屠苏将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里。如同小猫一般轻轻地蹭着,嘴角是再干净温暖不过的笑意。

    陵越觉得颈窝里有些痒绒绒的,虽说这般的感觉对于他来说也不知晓为何,竟然觉得还挺舒服。维持着方才的动作,陵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是僵硬了下来,嘴角却是在这时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沉溺与其中了。

    终于,陵越还是开口。淡淡说道,“饿了吧。先吃饭吧。”只是他一开口,竟是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声音竟然会是显得有些沙哑的,这倒是使得他忽然无端生出了几丝尴尬的感觉来,又是轻轻地咳嗽了几声,陵越的面上似乎这才终于恢复了神色如常的神情,虽说那两腮还有有着异样的潮红,虽说不仔细瞧着,多半也是瞧不出来的,。

    而陵越缓缓转过了身子,对上了屠苏一双似乎还在眨着眼睛的明亮的眸子,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不过落进了陵越的耳畔,倒是显得很是好听,陵越的鼻尖还残留着屠苏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气,这般的屠苏,近在咫尺,与平日里并无什么不同,然而此时的陵越却是深深地明白,终究还是有什么变得不同了的,他这般想着,嘴角的笑容显得愈发温暖。

    屠苏顺势坐了下来,捧起了饭碗,倒是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他昨天还满腹心事,自然失去了食欲,昨夜不但粒米未进,又如此被陵越折腾了一番,如今早已是又累又饿,饥肠辘辘了,也不知晓究竟是这饭是师兄亲自端来的缘故,还是他实在是太饿了,屠苏只是觉得,这白花花的大米饭是甜的,便是平日里饭堂的大叔老是放了双倍的盐的菜都是甜丝丝的,这般想着的时候,屠苏的嘴角不免泛出了一丝笑意来。

    虽说陵越并不知晓屠苏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也是放心了下来,虽说如此,他此时,却还是不着痕迹地缓缓蹙着眉头。

    他先前下山,又是半路寻来了陵越的这个身子,即便如今早已想起了原主的记忆,不过有很多事情自己毕竟还是不知晓的,直到了今日,陵越才知晓了那时屠苏被掌教真人如此重创的来龙去脉,竟然是因着屠苏在无意之中差点害死了肇临,虽说因着发现尚早,尚且捡回了肇临的一条性命,只是他如今依旧是奄奄一息地躺着,却也是生死未卜的模样,如今这天墉城上下,皆是认定了屠苏便是那杀人凶手。

    他一想到这里,又是忧心忡忡。

    早些的时候,他起了一个大早,负伤去寻了掌教真人涵素,一见面便是跪倒在地,蹙着眉头,“掌门真人,屠苏是陵越一手带大,他的为人陵越心中自然清楚不过,屠苏虽说身负煞气,却从未动过邪门心思,肇临之事想来必有蹊跷,还请掌门真人明察。”陵越说着更是一拱手,努力压抑住了心中澎湃的心情。

    只是涵素也自有他的难处,他微微俯身看着陵越,面上的神情甚是纠结,陵越是天墉城的大弟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自有分寸,他也是一直相信着陵越,如今陵越更是死里逃生,他这个做掌门的自是更加照顾着他,然而,他却不知晓陵越如此三番四次地偏袒着屠苏又究竟是为何,“如今证据确凿,那个孽徒。分明是他手中的焚寂伤了肇临,若不是发现及时。只怕肇临如今早已一命呜呼,更不要提如今他依旧是危在旦夕。如今将屠苏关入后山禁地,不许他出了后山一步,也是为了这天墉城上下着想,等到紫胤出关,我与他商量了对策,再做定夺!”

    听着涵素的语气,似乎暂时也不会对屠苏如何,陵越虽说是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提着的一颗心却始终没有落了下来。而看着涵素的一张脸上更是欲言又止的神情,虽说他始终没有多说些什么,在涵素想要扶他起身的时候,也只是依旧旨意跪在地上,目光甚是笃定,“无论如何,屠苏都是天墉城的弟子,若是掌门真人旨意惩罚屠苏,陵越愿为屠苏承担所有罪责。或者,陵越愿为屠苏一死!”他主意已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屠苏受到丝毫伤害的。说话之间,陵越更是一个鞠躬下去,带着毫不迟疑的决然的姿态。

    而便是他如此。涵素倒是显得有些慌乱,赶紧扶过了陵越的手。他的眼睛里无可奈何的模样,又是沉沉叹息一声。这才说道,“我便是知晓你这个做师兄弟的定是会偏袒着屠苏,只是如今这天墉城上下早已是谣言四起,屠苏在这是非之地,也不过是自身难保罢了,或许在后山清静之地,他才会好受许多,陵越,你是这天墉城的弟子,难道屠苏就不是么?如今等紫胤出关也不过是个幌子,或许过了这阵子,等到肇临清醒过来,如今四起的谣言都平静了下来,对屠苏而言,才是最好。”涵素说着这话的时候,又是长叹一声,虽说那一声叹息之中,也不知晓究竟是含着什么滋味。

    而陵越不由得一僵,不过也是转而就反应了过来什么,微微颔首,明白了涵素的意思,而既然如此,陵越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如此神色复杂地缓缓离开了罢了。而他依旧风起云涌的眉眼之间,便是那个时候起,忽然坚定了起来,他是知晓自己是该如何做的了。

    陵越便是这般,还在想着早上的事情,微微出神之时,屠苏正在专心致志地扒饭的时候,眼神无意之中落在了身旁的陵越的身上,他一怔,扒饭的手也随即顿住,又是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来,只在陵越的眼前晃了晃,他毕竟不知晓陵越究竟是在想着什么的。

    陵越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嘴角又是轻轻上扬着,声音于平淡之中是一抹静静的温柔,“多吃些,这些饭菜可是合胃口?”

    只是陵越虽说故意装作了平静的神色,却还是被屠苏一眼就瞧见了他的想法,便是此时,屠苏的一双眼睛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便是看得陵越也很是不自在,心里暗暗想着难不成是屠苏发现了什么,还是这天墉城的流言蜚语终究还是瞒不过他的耳朵?!他的心里一颤,面上只能够抽搐一般地继续故作平静。

    而屠苏的一张脸却在这个时候贴了过来,目光灼灼,视线相对的时候,陵越还是不免心虚起来,虽说他也不知晓自己究竟有什么可心虚,又不是去偷汉子了。

    “师兄,你不吃么?”谁知屠苏冒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呆头呆脑的话,陵越一时之间是愈发不知晓回答什么才好,而便是这时,又是听见了屠苏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又是继续说道,“我如何忘记了。师兄要修仙,自然是少吃的。”说着更是低头扒饭, 也不看陵越的眼睛。

    “屠苏……”那方才似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又是掀起了陵越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一声屠苏,忽然让屠苏的心都觉得颤抖了起来,似乎因着心里的激动,他扒饭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面上更是飞满了红晕,而看着眼前的陵越的一双眼睛里烟波流转,也不知晓陵越是想要说些什么,他眨了眨眼睛,虽说面上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眼里的呆萌却是早已出卖了此时屠苏的内心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四章

    那一声屠苏,忽然让屠苏的心都觉得颤抖了起来,似乎因着心里的激动,他扒饭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面上更是飞满了红晕,而看着眼前的陵越的一双眼睛里烟波流转,也不知晓陵越是想要说些什么,他眨了眨眼睛,虽说面上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眼里的呆萌却是早已出卖了此时屠苏的内心了。

    “我想了许久……”陵越像是犹豫了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轻启贝齿,也是在这个时候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一直困扰着陵越,不过那也只是曾经罢了,曾经的他,过去的记忆,却没有如今自己的果断与决绝,陵越想着,若是老天爷允许的话,请允许自己此时能够自私一回,说话的时候,他这般想着,早已是忽然紧紧地握住了屠苏的手。

    四目相对之间,仅仅是一个眼神,再无其他,只是所有的一切早已是心照不宣,似乎二人都明白了这眼睛里的绵绵情意,而屠苏却还是等着陵越说下去的,嘴角更是在这个时候情不自禁地上扬着,屠苏的眼睛里镶嵌这干净温暖的阳光。

    只是却也偏偏是这个时候,陵越张了张嘴吧,正准备将心中所想告诉了屠苏的时候,却只是忽然听见了一声慌张而着急的声音,“屠苏!”人还未至了这屋室之中,那声音却是飘了过来,一下子冲散了这屋室之中的旖旎风光,而屠苏更是在这时飞快地抽离了陵越的手。

    二人一下子背过了身去,那面上更是再尴尬不过的神情来,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这个时辰竟然还有人会来了这里的。

    欧阳少恭火急火燎地赶来的时候。却一个轻颤,脚步停在了门口。望着面前的二人异样的神情,他的眼里似乎有什么在这时候一闪而过。不过也只是瞬间罢了,很快少恭的神情已然恢复如常,嘴角更是勾起了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容来,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含笑地缓步踱进了屋室之中,而面上却依然是忧心忡忡的神情,“屠苏,听说你受了重伤,如今可是如何了?可还是要紧?!”

    说罢更是不由分说已然是紧扣住了屠苏的手腕。是想要一探究竟的。

    屠苏一时之间挣脱不得,只能够神情继续尴尬地被他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美其名曰,诊脉。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是坐在了屠苏身侧的淡定模样的陵越一双深邃的眼神里的波涛汹涌,只是那般的惊涛骇浪却还是被表面的波澜不惊所掩盖了,即使那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咳咳。”终于忍受不住,陵越轻咳一声,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对着少恭开口,“屠苏如今修养得很好,少恭可是看出了什么病症?”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丫握着我师弟的手还要握到多久?!

    话音刚落。少恭这才终于缓缓地抽开了自己的手,嘴角的笑容依旧是谦逊有礼的,又是对着陵越微微一颔首。他这才说道,“先前少恭听说屠苏身受重伤。更是已然奄奄一息,这才从山下急急赶回。如今见到如屠苏既然已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真是没有想到,我下山不过这么些日子,只是这天墉城之中却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说罢,少恭又是忽然抬起了眼睛来,视线对上了屠苏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屠苏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目光灼灼的神色来,他的声音显得沉沉,凝重而深刻,甚至带着微微的轻颤,“屠苏,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相信这件事情并非是你所为,没有人可以冤枉你!”

    如同山盟海誓一般,听得坐在一旁的陵越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藏在了袖子里的一双手更是在这个时候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虽说他面上是再云淡风轻不过的冷静模样。

    而傻屠苏自然是没有察觉到了少恭的深情脉脉还有陵越那喷薄而出的怒意的,他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少恭,听着眼前风神俊秀,如沐春风的男子缓缓道来,嘴角弯弯,很是笃定地说道,“少恭,你放心,既然我从未做过的事情,我定当问心无愧!只是如今你这般千里迢迢地来了这天墉城,你所寻觅的起死回生的术法,可是找到了?”

    这话里是满满的关心的神色,虽说语气是一如往常的淡漠,然而那不一样的感觉却还是被陵越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即便如此,他却只能依旧不动声色,而心里却像是有什么堵着一般,只觉得全身上下舒不出一口气来。

    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关心另外一个男子,试问天下之间,又有那一个男的,能够受的了的?!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陵越一想到这里,觉得心里被压不过气来,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微微松开了衣襟,大片空气灌了进来,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却是这般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是使得无意之中瞧见的屠苏瞬间窒息,一张脸更是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究竟是想起了什么,便是少恭如此一番话也听不进去了。

    少恭似乎是发现了屠苏此时的异样的,微微蹙眉,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出声,却是在这时听见了陵越冷冰冰的声音,尽管声音听上去与平日里的不苟言笑没有什么不同的,而此时不知为何听着就像是千年寒冰一般,令人心悸,“屠苏如今重伤初愈,想来,还是不必多加打扰的好。”

    毫不掩饰的逐客令。

    而屠苏不知晓陵越为何忽然声音变成了这般模样,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而少恭并非是不识时务的人,先前他自然是发现了些许端倪,如今……呵呵,他的面上又是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并未多说些什么,也是这个时候终于起身。是做了个揖,便是告辞了。

    “师兄……”等到少恭离去。那门落下来的时候,屠苏依旧不明白陵越身上忽然爆发的异样究竟从何而来,而他的一双眼睛里更显不解神色。

    而他还未继续说出口中的话,陵越却也是这是不由分说一把将屠苏压在了身下,他炙热的吻密密麻麻落了下来,然而心中的火却是如何也压不下去的。

    或许自己的这个师弟,是真的要好好调/教了。

    陵越近来很是心塞,看着身旁已然陷入了沉睡之中的屠苏,此时天色已然沉沉暗了下来。屋外还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漫漫长夜,如同往常一般,他们相拥入眠,然而却没有哪一次,是比起此刻心里还在翻涌着惊涛骇浪的。

    他看着全身青紫的屠苏,那向来便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丝丝涟漪,不由得露出了心疼的意味来,他方才……果然是不知轻重的,这般想着。指尖缓缓拂过了屠苏的脸庞,略过了屠苏的发丝,而凝视着陷入了安然沉睡之中的屠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忽然长叹一声。

    “唔……”只是却是这时。屠苏的身子却是一动,伴随着一声短暂的轻吟,却是使得陵越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也不敢再动弹,似乎生怕是惹着了屠苏一般。虽说屠苏也并未如何,只是翻了一个身。将陵越的手当作了被角一般放在了胸口罢了,他的嘴角在这时勾勒出了一丝灿然的笑意来,也不知晓究竟是梦见了什么。

    而陵越望着这般模样的屠苏,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情感终于也因着他而散在了风里,一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流转着温柔的神色,又是轻轻地将屠苏的身子揽在了自己的怀中,陵越小心翼翼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了一个情意绵绵的吻来,这才抱着他,也是轻轻地睡着了。

    而陵越自然不会看见,便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屠苏却是忽然缓缓将自己的眸子眯起了一条缝的,虽说不过是瞬间罢了,很快他又重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继续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埋在了陵越的怀中,又是蹭了蹭陵越的颈窝处,这才继续陷入了安静的熟睡之中。

    这一夜,二人相拥而眠,且一丝不挂。

    然而,等到了翌日一大早,谁也没有想到,这天墉城之中,竟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便是那位三年前来自幽都的少女风晴雪,只是不知晓如何她如何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陵越望着面前的晴雪,嘴角弯弯,露出了友好的神情来,倒是站在陵越身旁的小师妹芙蕖却是没好气地瞪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客人的,鼓着嘴巴,很是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你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又是想着做什么坏事情么?!”那般毫不掩饰的质问的语气倒是使得陵越微微蹙眉,尽管那时候晴雪因着自己的目的来了这天墉城之中,而隐瞒了她是幽都之人的身份,陵越不由得对眼前的女子也心怀有芥蒂,不过芙蕖也不该如此无礼,便是这般想着,陵越只是皱着眉头地望了身旁的芙蕖一眼,而芙蕖显然是极度委屈的模样,察觉到了陵越带着些许责怪的眼神,只能够平撇了撇嘴巴,倒是也不多说些什么了。

    而晴雪倒是丝毫不在意的,嘴角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师……”她本来是想着唤陵越一声师兄的,只是想了想既然她此时早已不是天墉城的弟子了,因而也只能改口叫道,“陵越大哥。”声音虽说有些低弱了下来,只不过嘴角的笑容却是丝毫没有减缓的,倒是芙蕖听见了晴雪这般甜甜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唏嘘一阵子,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也不知晓是嘀咕了什么的。

    “陵越大哥。”晴雪如今来本来便是为了直入正题的,因而也不多废话,而说到正事的时候,那神情终于一本正经起来,便是这个时候淡淡说道,“这三年以来,晴雪一直潜心修炼,也修习了不少抑制煞气的术法,如今虽说也不能够确定是能够帮到了云溪多少,却还是能够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的,晴雪只求陵越大哥允许晴雪将云溪带回了幽都之中。”

    “不行!”只是晴雪话音刚落。陵越却是想也没有想,便是冷冷地拒绝了晴雪的请求。“师尊说过,屠苏背负煞气。只能够在这天墉城之中,不得下山,更不得跟随姑娘去幽都。”

    其实他心里才不想着这些,如今他好容易同屠苏有了朝夕相处的机会,却偏偏有那么多眼红的要来同自己争夺,他自然也是会毫不客气地将这些人轰走的,一想到这里,陵越的眼神又是不由自主地变得冰冷了起来,看在了站在他面前的清雪的眼里。更是觉得那般他眼里那般锋利的冰冷几乎是深深地毫不犹豫地扎入了自己的胸口,让她是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箭穿心的心悸的感觉了。

    便是清雪,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周遭的气愤忽然冰冷至了极点。

    事情开始变得棘手了起来。

    不过芙蕖瞧着陵越如此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晴雪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来,一开始的时候像是帮着自己出了一口气一般,只是渐渐地,芙蕖却又是发现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堵得愈发的厉害了,心里憋得难受。虽然她也不知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而晴雪听着陵越如此冰冷无情的话,只觉得是无可奈何,不过却还是想着据理力争,“陵越大哥。我一定不会伤害云溪的,你应该知晓,对云溪来说。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又是什么。会害了他。”她微微蹙着眉头,显然已经为了陵越的固执而觉得心力交瘁了。

    “晴雪姑娘。”只是陵越的语气虽然缓了缓。那面上却还是坚定不移的神色,“屠苏师弟如今名为百里屠苏,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韩云溪,姑娘,这世间,早已没有了叫做韩云溪的那孩子,屠苏既然是天墉城的弟子,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是会一辈子守着他,不会让他出了一点事情的。只是姑娘既然突然如此造访,有什么还是先去见过掌教真人在说也不迟。“说着陵越更是又勾了勾嘴角,不过转过身子的时候,面上又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的神情,什么也没有多说,便是这般离开了瞬间呆滞的晴雪的视线之中了,也并未回头。

    而芙蕖自然是急急地跟着陵越离开了的。

    而看着陵越清冷的背影,晴雪此时倒是忽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来,不由得在此时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老是觉得,陵越大哥的话,有些奇怪呢?”虽然他无论怎么想,都是不知晓究竟是哪里奇怪了的。

    而等到陵越独自一人回了后山的时候,屠苏已然是醒来,眯着眼睛望了一眼晴好的天气,眼前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然遮住了自己的视线,等到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的时候,终于对上了陵越哪一张虽是一本正经却是含着淡淡温柔的笑脸。

    屠苏的嘴角扬起,原本一张木头脸上是只有面对着陵越才有的笑容,“师兄,你来了。”

    如同往常一般,陵越摆好了早饭,招呼着屠苏,等到屠苏洗漱完毕,落座的时候,陵越更是再顺手不过的缓缓伸手将屠苏的一头长发轻轻地梳理得整齐干净的,“如今这天墉城上下还有不少的神情,若是我繁忙的时候,只怕是不能够陪着你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带着一声叹息。

    他毕竟还是天墉城的大师兄,有许多事情,也自然是身不由己。

    好在屠苏自然是体恤的,并不多问,他点了点脑袋,嘴角更是弯弯,其实,他只要看着眼前自己最亲近的师兄,也就足够了,。

    而屠苏说着这话的时候,那微微敞开的衣襟之间,依然站立的陵越不过缓缓一个低头便是瞧见了那衣领处几乎被掐出了血迹的痕迹,伴着微微的桃/色。

    陵越不由得心头一颤,手指落在了这痕迹之上,声音里带着低沉的沙哑,“疼么?”

    疼啊,却也是暖的。

    屠苏不说话,看着陵越的一双眼睛里还带着些许的迷茫,却还是又露出了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来,而就是这时,陵越缓缓俯身,薄薄的嘴唇缓缓地贴着那颈窝出或是青紫或是梅红的印迹。屠苏不由得轻吟一声。

    而陵越的吻却在这时缓缓上移,终于摸索到了屠苏同样单薄的嘴唇。“屠苏。”

    他缓缓唤着他的名字,似乎下一刻便是再不能够听见了屠苏的声音一般。

    “嗯。”声音轻轻的。屠苏终究还是回道,而他因着说话而微微张着嘴巴的时候,陵越的粉舌已然是滑了进来,他感受着师兄如同海风一般咸咸的温暖的气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纠/缠在了一起的时候,屠苏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陵越。

    却也正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的,随着一声失声尖叫。待到二人回过神之际,再侧过身子的时候,却是瞧见了此时敞开的门口,正站在了门外的晴雪正捂着自己的嘴巴,眼里更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她所瞧见的那两个男子,衣衫不整,微微喘息之中,那两双同样惊愕的眼睛里,却是满目春/色。

    晴雪近来只是觉得自己很是心塞。方才那令人只觉得是心惊肉跳而又面红耳赤的桃/色画面,她心里想着,自己只怕是这辈子都再难以忘记了。

    然而,那个时候的她。毕竟还是第一遭见到了如此情景,一瞬间被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只一副愕然的神情张着嘴巴,许久。那嘴角挤出来的几个字却是显得异常无力的,“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而她说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奇怪的,只是舌头此时就跟打结了一般,话锋一转,只是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恨不得当时吞阿翔自尽的。

    “你们继续……继续……”她不知晓自己嘴角的笑容是有多么的僵硬,撂下了这句话之后也就飞快地逃之夭夭了,只是气喘吁吁地跑了几步路,那般的画面还在晴雪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人生第一次见到了如此羞怯的画面……晴雪心里的心潮澎湃还没有压下去,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来,方才虽说是自己撞破了不该撞见的事情,只不过说到底她只是撞见的人而已,这捅出事情的人好像也不是她啊!

    想着想着那脚步终于渐渐地停了下来,晴雪申请一怔,对!

    做亏心事的又不是她,那她还跑个什么劲!

    而才想到这里的时候,晴雪的身子却又是在这时分明僵住,因着便是这个时候,她没有想到陵越那般低沉冷静的声音会从自己的背后忽然出现,然后毫无预兆地飘到了自己的耳畔,晴雪只是觉得自己这会子却是要瞬间石化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的时候,看见的果然是陵越镇定自若的模样。

    没错,便是镇定自若!

    就好像之前她所瞧见的陵越人面兽心,哦不,是满面桃花的模样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一般,而她的笑容却依旧是僵硬着,嘴角似乎要因着自己的拉扯而生生地横生出了几道纹路来,晴雪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轻颤,“陵……陵越大哥……呵……呵呵。”眼见着领域是面无表情地步步逼近了自己,晴雪的呼吸几乎都在这个时候骤然停顿,心里更是想着,他应该不是要来杀了自己灭口的吧。

    然而,尽管是这般想着,晴雪还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陵越握着手中的长剑的手似乎是近了一些,她的面上还停留着陵越微微抿着嘴巴,是不苟言笑的模样,而晴雪也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此时面上的神情定然是比哭还要难看的。

    虽然陵越瞧着晴雪这般模样很是奇怪,不过一想到自己与屠苏那会子情意绵绵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叫人撞破了的,心里不免还是多了几分尴尬的神色,又是轻轻咳嗽了几声,陵越这才整理了面上的神情,开口的时候,声音沉沉,倒也算是平和的,“方才晴雪姑娘所见,想来……”说到这里,陵越的神情又是变得古怪起来,他们二人第一次碰见了这般事情,一个不知晓如何解释,还有一个……宁愿没有听见这听起来就奇奇怪怪的解释。

    晴雪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瞧见了陵越如此语塞而又通红的神情,忽然心里觉得暗自好笑,一时之间没有忍住。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她既是这般笑出了声来。陵越显然也是没有意识到的,更是在这时候一愣。

    正所谓一笑泯恩仇。还能泯尴尬。

    至少这般气氛不似先前那般怪异,晴雪这才觉得舒心了一些,不过眨了眨眼睛,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陵越大哥,你放心,方才我见到的事情,我一定不会乱说去的!”

    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陵越毕竟知晓晴雪的品行。也知晓这个姑娘自然是言出必行,而便是如此,陵越沉默地微微点头,又是抿嘴轻轻嗯了一声,“多谢姑娘。”

    “不过是举手之劳。”晴雪没有想到陵越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竟然会是如此严肃的模样,竟是比以往的一本正经还要多出了几分认真的,想来陵越定然很是看重他与云溪之间的关系,她一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是愈发的明媚。“晴雪祝陵越大哥你与云溪……不,是祝你与苏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嗯……”陵越不知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会子他反而是愈发的语塞了。而自己的脸色似乎也愈发显得滚烫。

    而他们却不知晓,这一幕,却是被无意之中而来的芙蕖一一看在了眼里。站在远远的一角,虽说不知晓陵越和晴雪究竟是在交谈着什么。只是他们显然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芙蕖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瞧着陵越通红的一张脸还有晴雪在此时那般灿烂的笑容,两个人的亲昵与温馨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不看不知晓,只是这么一眼,芙蕖的视线已然是一动不动地扎在了他们的身上,拔也拔不下来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般想着,动作永远比思绪要快一步,芙蕖已然是鼓着腮帮子,飞也似的朝着这二人走去了,而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背对着芙蕖的晴雪随即也感受到了那般强大的凛冽的杀气,害得她身子不由得一哆嗦,转过身子的时候,便是瞧见了芙蕖那般来势汹汹的样子。

    “大师兄,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芙蕖的心塞不言而喻,而陵越似乎也被她所吓着了,只是瞬间石化,看着芙蕖那般委屈的模样。

    陵越毕竟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想到了芙蕖是误会了什么。

    只是他一向不好解释,这会子,毕竟也不愿意多说些什么,只是面色早已恢复如常,依旧是之前天墉城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的模样。

    芙蕖听不见陵越的解释,而心中的想法在此时此刻却是愈发的笃定起来,便是因着如此,芙蕖是几乎抓狂了。

    而晴雪瞧着芙蕖这般模样,心里忽然又是咯噔一声响,一双炯炯有神的慧眼里,似乎早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却也是因为知道了些似乎不该知晓的事情,眼睛里倒是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来。

    “好了,芙蕖,大师兄如今要领着师兄弟们练剑了,你也跟着来吧!”陵越依旧是不冷不热地说着这话,而芙蕖听着他这般说话的语气,又是想起了方才陵越同晴雪一起时那般从未见过的羞涩模样,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更是在这时变得通红。

    到底是女孩子的心思,陵越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尤其是女孩子的感情,同屠苏相比,也是好不了多少的,一样也是个木头脑子,丝毫没有发现芙蕖此时的心思,他不过是当着这丫头又是犯了懒,使了小性子不愿意练剑,他当面也不会直接训斥芙蕖什么,只是心里觉得无奈,眼睛在落在了晴雪的身上的时候,这才落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晴雪,你便同芙蕖一块儿过来吧,我便先走一步。”说完更是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而晴雪却是欲哭无泪,哎哟,陵越大哥啊!虽说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那你也不能真的熟视无睹吧,好歹芙蕖也是一颗熠熠发光的脆弱不堪的玻璃少女心好吧!而更重要的,她余光扫到了芙蕖那般眼神,心中更是一沉,她这般不是显然将自己当做了情敌么!?

    晴雪顿时也觉得心塞起来,却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迎上了她那般波涛汹涌的眼神,“嘿。嘿嘿。”

    而等到陵越处理了事情终于回去了后山的时候,屠苏正在花间练剑。如今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不少,虽然不可大动。不过只是练练剑,倒也是无妨的,再说,若是再不动一动,他只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运动做得不少,而户外运动打从受伤以来还是头一遭!

    伤口扯动得厉害,屠苏微微皱眉,心里想着师兄先前的嘱咐,切勿伤害了自己。

    因而很快他就停了下来。只是盘腿而坐,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了下来,陵越看见屠苏的时候,他便是这般安静的模样,不想打扰了屠苏,陵越负手立在了花下,便是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然而屠苏还是在这时陡然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是瞧见了陵越,他嘴角的笑容盛开。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师兄,你来了。”

    陵越显得有些诧异,“方才我已经屏气凝神。你是如何知晓我在这里?”

    他不过是才站在这里,不到一瞬,却不想屠苏竟然能够如此快地发觉了自己。实在是诡异。

    然而话音刚落,屠苏嘴角的笑容又是轻快了一些。嘴角弯弯,却在这时轻轻抬起了手来。落在了陵越的眼睛之上,而便是这时候,“师兄,你可是感受到了什么?”

    陵越心头一颤,掌心的温暖似乎覆在他的眼角之上,也正是此刻,他听见了屠苏温暖如阳的声音,“闭上眼睛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师兄的味道,所以无论师兄在哪里,只要闭上眼睛,就一定能够找到师兄。”

    陵越听着屠苏的话,终于在这时抬起了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屠苏落在自己眼角上的依旧带着伤痕的温暖的手。

    陵越近来常常想起自己与屠苏的小时候。

    真奇怪,分明不是自己的记忆,可是这回忆里的美好早已是根深蒂固,让陵越每一次想起的时候,面上都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来,到了夜间的时候,看着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屠苏安然入睡的样子,视线落在了他嘴角微微勾起的笑颜之上,陵越一颗慌乱的心也终于在这时缓缓安定了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纷至沓来的不安的情绪终于缓缓地褪去的时候,陵越终于沉沉地叹息一声,只是心里想着或许那些盘绕在心里挥之不去的想法不过是他多想了罢了,如今屠苏便是在自己的眼前,离他如此之近,鼻尖是熟悉的香气,掌心里也是他温暖的味道,然而,他却始终觉得屠苏是要离了自己而去的。

    那时,他为了屠苏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冥冥之中,他似乎预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许多事情,而梦魇最深处,却是他一个人孤老的模样,每每陵越总是想要逃避了这般狰狞的梦境之时,只是到了寂静的入夜时分,这般可怕的孤独的感觉还是会深深地潜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无法逃避。

    而每当陵越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看着身旁熟睡的屠苏,总是会觉得,这是对他的恩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深深地爱上一个人。

    一见钟情,甚至还没有见到屠苏的时候,仅仅是记忆,那个回忆里眉间一朵朱砂,却是再干净美好不过的少年,成了他此生再难放下的执念。

    他似乎忍受着无边的寂寞许久,也不知晓经历了多少漫长而孤单的岁月,如今他既然是认定了他,便是再也不会放弃的。这般想着的时候,怀里的屠苏也不知晓是梦见了什么,却是这个时候轻吟一声,眉头微蹙之间,双手早已不自觉地紧紧搂着他的腰间,感受着屠苏身上的炙热,陵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想着或许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而他自然是分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的,如今屠苏既然在自己的身旁,他说什都不会放他走,也是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他周全。(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章

    晴雪近来只是觉得自己很是心塞,方才那令人只觉得是心惊肉跳而又面红耳赤的桃/色画面,她心里想着,自己只怕是这辈子都再难以忘记了。

    然而,那个时候的她,毕竟还是第一遭见到了如此情景,一瞬间被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只一副愕然的神情张着嘴巴,许久,那嘴角挤出来的几个字却是显得异常无力的,“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而她说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奇怪的,只是舌头此时就跟打结了一般,话锋一转,只是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恨不得当时吞阿翔自尽的。

    “你们继续……继续……”她不知晓自己嘴角的笑容是有多么的僵硬,撂下了这句话之后也就飞快地逃之夭夭了,只是气喘吁吁地跑了几步路,那般的画面还在晴雪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人生第一次见到了如此羞怯的画面……晴雪心里的心潮澎湃还没有压下去,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来,方才虽说是自己撞破了不该撞见的事情,只不过说到底她只是撞见的人而已,这捅出事情的人好像也不是她啊!

    想着想着那脚步终于渐渐地停了下来,晴雪申请一怔,对!

    做亏心事的又不是她,那她还跑个什么劲!

    而才想到这里的时候,晴雪的身子却又是在这时分明僵住,因着便是这个时候。她没有想到陵越那般低沉冷静的声音会从自己的背后忽然出现,然后毫无预兆地飘到了自己的耳畔。晴雪只是觉得自己这会子却是要瞬间石化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的时候。看见的果然是陵越镇定自若的模样。

    没错,便是镇定自若!

    就好像之前她所瞧见的陵越人面兽心,哦不,是满面桃花的模样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一般,而她的笑容却依旧是僵硬着,嘴角似乎要因着自己的拉扯而生生地横生出了几道纹路来,晴雪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轻颤,“陵……陵越大哥……呵……呵呵。”眼见着领域是面无表情地步步逼近了自己,晴雪的呼吸几乎都在这个时候骤然停顿。心里更是想着,他应该不是要来杀了自己灭口的吧。

    然而,尽管是这般想着,晴雪还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陵越握着手中的长剑的手似乎是近了一些,她的面上还停留着陵越微微抿着嘴巴,是不苟言笑的模样,而晴雪也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此时面上的神情定然是比哭还要难看的。

    虽然陵越瞧着晴雪这般模样很是奇怪,不过一想到自己与屠苏那会子情意绵绵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叫人撞破了的,心里不免还是多了几分尴尬的神色。又是轻轻咳嗽了几声,陵越这才整理了面上的神情,开口的时候,声音沉沉。倒也算是平和的,“方才晴雪姑娘所见,想来……”说到这里。陵越的神情又是变得古怪起来,他们二人第一次碰见了这般事情。一个不知晓如何解释,还有一个……宁愿没有听见这听起来就奇奇怪怪的解释。

    晴雪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瞧见了陵越如此语塞而又通红的神情,忽然心里觉得暗自好笑,一时之间没有忍住,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她既是这般笑出了声来,陵越显然也是没有意识到的,更是在这时候一愣。

    正所谓一笑泯恩仇,还能泯尴尬。

    至少这般气氛不似先前那般怪异,晴雪这才觉得舒心了一些,不过眨了眨眼睛,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陵越大哥,你放心,方才我见到的事情,我一定不会乱说去的!”

    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陵越毕竟知晓晴雪的品行,也知晓这个姑娘自然是言出必行,而便是如此,陵越沉默地微微点头,又是抿嘴轻轻嗯了一声,“多谢姑娘。”

    “不过是举手之劳。”晴雪没有想到陵越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竟然会是如此严肃的模样,竟是比以往的一本正经还要多出了几分认真的,想来陵越定然很是看重他与云溪之间的关系,她一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是愈发的明媚,“晴雪祝陵越大哥你与云溪……不,是祝你与苏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嗯……”陵越不知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会子他反而是愈发的语塞了,而自己的脸色似乎也愈发显得滚烫。

    而他们却不知晓,这一幕,却是被无意之中而来的芙蕖一一看在了眼里,站在远远的一角,虽说不知晓陵越和晴雪究竟是在交谈着什么,只是他们显然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芙蕖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瞧着陵越通红的一张脸还有晴雪在此时那般灿烂的笑容,两个人的亲昵与温馨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不看不知晓,只是这么一眼,芙蕖的视线已然是一动不动地扎在了他们的身上,拔也拔不下来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般想着,动作永远比思绪要快一步,芙蕖已然是鼓着腮帮子,飞也似的朝着这二人走去了,而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背对着芙蕖的晴雪随即也感受到了那般强大的凛冽的杀气,害得她身子不由得一哆嗦,转过身子的时候,便是瞧见了芙蕖那般来势汹汹的样子。

    “大师兄,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芙蕖的心塞不言而喻,而陵越似乎也被她所吓着了,只是瞬间石化,看着芙蕖那般委屈的模样。

    陵越毕竟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想到了芙蕖是误会了什么。

    只是他一向不好解释,这会子,毕竟也不愿意多说些什么。只是面色早已恢复如常,依旧是之前天墉城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的模样。

    芙蕖听不见陵越的解释。而心中的想法在此时此刻却是愈发的笃定起来,便是因着如此。芙蕖是几乎抓狂了。

    而晴雪瞧着芙蕖这般模样,心里忽然又是咯噔一声响,一双炯炯有神的慧眼里,似乎早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却也是因为知道了些似乎不该知晓的事情,眼睛里倒是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来。

    “好了,芙蕖,大师兄如今要领着师兄弟们练剑了,你也跟着来吧!”陵越依旧是不冷不热地说着这话。而芙蕖听着他这般说话的语气,又是想起了方才陵越同晴雪一起时那般从未见过的羞涩模样,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更是在这时变得通红。

    到底是女孩子的心思,陵越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尤其是女孩子的感情,同屠苏相比,也是好不了多少的,一样也是个木头脑子。丝毫没有发现芙蕖此时的心思,他不过是当着这丫头又是犯了懒,使了小性子不愿意练剑,他当面也不会直接训斥芙蕖什么。只是心里觉得无奈,眼睛在落在了晴雪的身上的时候,这才落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晴雪。你便同芙蕖一块儿过来吧,我便先走一步。”说完更是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而晴雪却是欲哭无泪。哎哟,陵越大哥啊!虽说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那你也不能真的熟视无睹吧,好歹芙蕖也是一颗熠熠发光的脆弱不堪的玻璃少女心好吧!而更重要的,她余光扫到了芙蕖那般眼神,心中更是一沉,她这般不是显然将自己当做了情敌么!?

    晴雪顿时也觉得心塞起来,却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迎上了她那般波涛汹涌的眼神,“嘿,嘿嘿。”

    而等到陵越处理了事情终于回去了后山的时候,屠苏正在花间练剑,如今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不少,虽然不可大动,不过只是练练剑,倒也是无妨的,再说,若是再不动一动,他只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运动做得不少,而户外运动打从受伤以来还是头一遭!

    伤口扯动得厉害,屠苏微微皱眉,心里想着师兄先前的嘱咐,切勿伤害了自己。

    因而很快他就停了下来,只是盘腿而坐,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了下来,陵越看见屠苏的时候,他便是这般安静的模样,不想打扰了屠苏,陵越负手立在了花下,便是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然而屠苏还是在这时陡然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是瞧见了陵越,他嘴角的笑容盛开,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师兄,你来了。”

    陵越显得有些诧异,“方才我已经屏气凝神,你是如何知晓我在这里?”

    他不过是才站在这里,不到一瞬,却不想屠苏竟然能够如此快地发觉了自己,实在是诡异。

    然而话音刚落,屠苏嘴角的笑容又是轻快了一些,嘴角弯弯,却在这时轻轻抬起了手来,落在了陵越的眼睛之上,而便是这时候,“师兄,你可是感受到了什么?”

    陵越心头一颤,掌心的温暖似乎覆在他的眼角之上,也正是此刻,他听见了屠苏温暖如阳的声音,“闭上眼睛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师兄的味道,所以无论师兄在哪里,只要闭上眼睛,就一定能够找到师兄。”

    陵越听着屠苏的话,终于在这时抬起了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屠苏落在自己眼角上的依旧带着伤痕的温暖的手。

    陵越近来常常想起自己与屠苏的小时候。

    真奇怪,分明不是自己的记忆,可是这回忆里的美好早已是根深蒂固,让陵越每一次想起的时候,面上都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来,到了夜间的时候,看着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屠苏安然入睡的样子,视线落在了他嘴角微微勾起的笑颜之上,陵越一颗慌乱的心也终于在这时缓缓安定了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纷至沓来的不安的情绪终于缓缓地褪去的时候,陵越终于沉沉地叹息一声,只是心里想着或许那些盘绕在心里挥之不去的想法不过是他多想了罢了,如今屠苏便是在自己的眼前,离他如此之近。鼻尖是熟悉的香气,掌心里也是他温暖的味道。然而,他却始终觉得屠苏是要离了自己而去的。

    那时。他为了屠苏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冥冥之中,他似乎预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许多事情,而梦魇最深处,却是他一个人孤老的模样,每每陵越总是想要逃避了这般狰狞的梦境之时,只是到了寂静的入夜时分,这般可怕的孤独的感觉还是会深深地潜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无法逃避。

    而每当陵越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看着身旁熟睡的屠苏,总是会觉得,这是对他的恩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深深地爱上一个人。

    一见钟情,甚至还没有见到屠苏的时候,仅仅是记忆,那个回忆里眉间一朵朱砂,却是再干净美好不过的少年,成了他此生再难放下的执念。

    他似乎忍受着无边的寂寞许久。也不知晓经历了多少漫长而孤单的岁月,如今他既然是认定了他,便是再也不会放弃的。这般想着的时候,怀里的屠苏也不知晓是梦见了什么。却是这个时候轻吟一声,眉头微蹙之间,双手早已不自觉地紧紧搂着他的腰间。感受着屠苏身上的炙热,陵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想着或许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而他自然是分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的,如今屠苏既然在自己的身旁,他说什都不会放他走,也是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他这般想着,这才稍稍安定下来,又是落了一个轻柔的吻在屠苏的额间,这才疲惫地睡去,却不知晓此时天色早已现出了一道清明,他被梦境折磨着,不知觉之间,这天色已然是快要大亮。

    屠苏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陵越近来气色不是很好的,虽然心里忧心忡忡,只不过面上也不知晓该是如何是好,而陵越如同往常一般将早饭摆好的时候,屠苏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陵越面上深深的倦意,想了许久,眉眼之间那般犹豫不绝的神色还是没有散去,又是挣扎了许久,直到对上了陵越疲惫之间却是透着无限的关怀的深邃的眼眸的时候,他终于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虽然声音依旧是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师兄……莫要太过劳累……”

    陵越摆着碗筷的手一顿,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不过面上倒是依旧镇定自若,那笑容也显得是愈发的温柔起来,“无妨,来,快来吃饭吧。”

    而屠苏听着陵越这般强撑着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困倦之意,那神情却是显得愈发的纠结起来,也不知晓究竟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是思索了许久,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师兄,咱们……咱们还是分房睡吧……”

    此话一出,陵越神色一怔,那表情显然有些不解,也显得空洞起来。

    他不知晓屠苏为何忽然这般开口,他想着,难不成屠苏他……毕竟这话显得如此突兀,陵越还以为这断袖之癖毕竟是不大见得光的,难道屠苏是因此心里有了阴影么?!一想到这里,陵越只觉得心里有些疼。

    “不是,师兄,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而屠苏瞧着陵越这般心塞的模样,转而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是让他赶紧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我们每晚……嗯……所以把你累着了?!”

    屠苏确实是这样想着的,运动太多,尤其是室内运动,过犹不及,他只怕陵若是因此害了什么病,可就不好了,毕竟他的师兄还是修仙之人,若是因此妨碍了修仙,想来,可是愈发不妙了,而他却不知晓,自己的这般想法,却是使得陵越哭笑不得的。

    只是他的屠苏既然没有了他方才所害怕的那种心思,陵越既是觉得安心,却还是因着屠苏而心疼,而也是这时,陵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一双笃定的眼神与屠苏温暖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定了定神,心里的想法是愈发的落实在了心上。

    “什么?你要带着屠苏离开天墉城?!”晴雪在听见了陵越这般说来,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来,毕竟她是知晓屠苏自有了记忆开始,便一直生活在了这昆仑山上。从未下过山的,而陵越如今却是如此突兀地说是要带着屠苏离开了他一直生活着的地方。晴雪在那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然而。当她瞧着面前的陵越早已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忽然觉得,或许这件事情,陵越已然是想了许久了,并非是一时意气。

    她知晓陵越做事向来有分寸,虽说如今他所决定的事情听起来确实是显得冲动了一些,而她还是相信他的,因而那般惊愕的神情褪去的时候,晴雪终于露出了很是感同身受的神情来。又是拍了拍陵越的肩膀,很是赞同地说道,“嗯,陵越大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晴雪一定会支持你的!”

    “只是……”晴雪想了一想,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如今你可是有什么打算?掌教真人他……还有你的师傅……他们会同意么?!”

    这并非只是晴雪所担心的事情,也是陵越所担心的。他是这天墉城的大师兄,身上背负着千斤重任,如今他却是如此麻木地撒手不干,天墉城上下定然会掀起了轩然大波。他知晓自己行为实在是有负师尊所托,也辜负了师弟们的期望。

    然而,为了屠苏。他陵越,早已是下定了决心!

    “简直是胡闹!”涵素听闻了陵越的请求。不由得怒眉一竖,眉心更是深深的褶皱。锋利的视线落在了面前正沉默不语地跪拜着的陵越的身上,怒气自是不言而喻,他自然是没有想到过的,陵越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最为看重的弟子,虽说自己并非陵越师尊。

    只不过在涵素的心里,却是比自己的亲弟子还要看重许多的,无论如何,涵素都不知晓陵越竟然会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然而,他却不知晓,此时并非陵越一时冲动,他也曾经为了这件事情纠结许久,若不是因着屠苏近来在这罕有人迹的后山显得愈发的孤僻,他也万不能够下定决心,若是屠苏继续留在这天墉城之中,师兄弟门都将他当作了怪物一般,对他体内的煞气全然没有半点好处,倒不如下山历练,找寻去处煞气的法子。毕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是比闷在一处要好上许多的。

    一想到了这里,陵越定了定神,脑海之中徘徊不去的是屠苏偶尔失神之时流露出来的空洞的眼神,他只觉得心痛,因而更是不由自主地跪拜,同涵素磕了一个响头,是继续恭恭敬敬地说道,“掌门真人恕罪,陵越如今心意已决,还请掌门真人准许陵越带屠苏下山!”

    这话说得决绝,然而涵素却还是皱眉不语,这件事情来得突然,涵素一时之间为难,也拿不定主意。

    “既是主意已定,那就去吧。”谁知,却是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 一声再沉稳不过的声音,虽说这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却像是波澜不定的海面,而这内里的风起云涌却是谁也不知晓的,便是听着这般熟悉的声音,陵越神情一怔,而涵素更是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来,二人的神情便是这时皆是落在了正缓缓而来的紫胤的身上。

    而紫胤的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神情,看不清楚他如今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的,倒是陵越却是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晓此时就该说些什么才好。

    “紫胤。”还是涵素先回过了神来,虽说面上依旧是不解的神色,“这件事情……”

    他却是没有想到,紫胤这时候竟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陵越是这天墉城的大师兄,自是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屠苏更不必说,他身上身负煞气,简直就是不定时的炸弹,谁知晓哪天他要是控制不住自己了,乱砍人如何是好?!

    涵素一想到这里,想着这山下只怕是要腥风血雨,天昏地暗的,只觉得身子一颤,再看向陵越和涵素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不悦的神色来,陵越这般冲动也就罢了,如何紫胤这会子也帮着这孩子说话?!

    只是涵素虽说这般想着,而紫胤却也只是嘴角歪歪,又是轻扶了陵越起身,这才沉声开口说道,“如今你一门心思自是在屠苏身上,为师自然知晓这天墉城你也是无法再待下去的,想来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或许下山历练,对于屠苏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对于你而言。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既是下了山了,却也要好好修炼,切勿惹出了什么祸端来,拂了天墉的面子才好。”紫胤这话说得不冷不热的,却是听得陵越不由得波涛汹涌起来,虽然紫胤的赞同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不过想来,陵越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

    而紫胤瞧着陵越如此,眼里不知晓有什么一闪而过。不过却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陵越的肩膀,依然是低声说道,“去吧,无论如何,你只需记住,天墉城是你们的家,若是什么时候走累了,困了。便回家吧,为师定然在这儿等着你们。”言罢,更是不露痕迹地轻叹一声,却还是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而那一声叹息。陵越自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薄唇轻颤,陵越似乎也显得很是动容。而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一拱手罢了。他虽说没有屠苏这般闭塞木讷,却也是不善言辞的。一直以来,是师尊照顾着他,他如今能够有这般成就,都是因着面前两位长辈的缘故,如今说走就走,着实不孝,然而若不是他非走不可,又如何会如此的忘恩负义?!

    他想到这里,又是重重地跪了下来,终于还是磕了三个响头,“师尊和掌教真人的教诲,陵越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了,走吧,走吧。”紫胤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着陵越,只是侧过了身子去,直到陵越一步一步缓缓地离开了这大殿之中,离开了自己余光里的视线,他这才又是沉沉地叹息一声,“我自知晓我这两个徒弟皆是红尘中人,这天墉城再好,既是一颗心已然被世俗牵绊,定然也是要被牵扯入了滚滚红尘之中,这是他们之间的命中劫难,为师心有余而力不足,与其让他们在这天墉城中躲避,或许直面这命劫,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紫胤说着这话的时候神色莫辨,只是涵素听来却很是为之动容的,他先前很是不明白向来沉稳的紫胤如何会做出了这般荒唐的决定,如今看来,紫胤虽身为剑仙,心中却还是牵挂着两个徒儿,他如此无奈之举,不过也是为了陵越和屠苏好罢了。

    “这世间,有谁是能够时时如意的?”涵素明白了过来,面上的忧愁与不解终于散去,却是在这时缓缓地将他的手覆在了紫胤的手背上,“不得已的事情这般多,想来,做好了自己,做到问心无愧,也未尝不可。”

    “是啊。”紫胤长叹一声,与涵素对视一眼,终于在这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来。

    而当陵越不甚疲惫地回了后山之时,却不想屠苏早已准备好了饭菜,正是等着陵越回来的。而这一切,陵越还没有想到过,只是在推门而入的时候,闻见了这一屋子的飘向,陵越倒是着实吃惊,而屠苏本是忐忑不安,只是等着陵越的反应的,而在瞧见了陵越这般显得很是震惊的脸色的时候,他的面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意来,像是天边的暖阳,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回来了。”

    “嗯。”便是此时,那些疲惫终于烟消云散的时候,陵越并未意识到自己声音里的沙哑而哽咽,只是视线与屠苏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的时候,陵越的眼睛里全然是温暖的神色,“屠苏,谢谢你。”

    倒是这一句,可是让屠苏忽然脸红起来,坐在桌案之上,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有些不敢看着陵越的,似乎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其实……”

    一张脸红扑扑的,不知晓是究竟想要说些什么,而陵越什么都不说,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罢了。

    “其实……”屠苏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菜,都是芙蕖师姐所做!”

    他也想要为陵越做一顿晚饭的,奈何手拙,耍耍剑倒是不错,做饭什么的,到还真是难倒他了!

    而听着屠苏这般说来,陵越却是不由得失笑,其实,只要是屠苏的心意,无论是谁做的,又或者难不难吃,他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轻轻地握住了屠苏的手,陵越这才终于笑道,“屠苏。我们下山吧。”说话之间,就是陵越自己也没有发觉。这般话如此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的时候,强压在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不知何时早已落了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紫衣少年,忽的屏住了呼吸,只为瞪着他的答案。

    “师兄……”屠苏的神情起先是显得有些惊愕异常的,似乎并未想到陵越竟然会忽然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不过转而,那般神色又转变成了狂喜,那一刻,陵越只觉得屠苏的笑容似乎融化了所有的寒冰,让他的世界忽然变得豁然开朗。

    他还没有咀嚼出屠苏这般瞬息万变的神情。屠苏却是早已狠狠地抱住了自己,“太好了,师兄,太好了!”

    陵越知晓屠苏很是期盼着能够下山行侠仗义的,却不知晓,原来,他心里的企盼已然是这般热烈的程度,那时的陵越忽然觉得后悔,他或许是早该下定主意带着屠苏离开这里的。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他瞧见了屠苏露出了这般灿烂的笑容来,发自肺腑,陵越真希望他面上的笑容能够永远都像是如今的这般模样。再也不会消失。

    “师兄,等一下……”屠苏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抽开了自己的身子。那眼睛里却几乎像是燃烧着一般,“师兄。你是要同我一起下山的吧!”即使是此时此刻,一切恍如梦境。屠苏生怕之前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得觉得恍惚起来。

    而陵越面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的上扬,“师兄自然不会丢下一个人的,你走到哪里,师兄便跟到哪里!”

    陵越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些话的,他自然是要同屠苏一起的。

    否则,时如逝水,长路漫漫,若是只有他一人的话,岂不是太过孤独了么?

    屠苏近来很是高兴,然而,在这般兴奋之余,心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感伤却使他不由得恍神,而他这般模样,陵越也自然一一看在眼里。

    屠苏不说,并不意味着陵越不知晓。

    他看着屠苏长大,这小子心里想什么,陵越心里如何会不清楚?!

    他自是知晓屠苏心里念着下山,却又割舍不下对师尊的思念,陵越也是后悔的,早知便不该在屠苏问起自己他们将会下山多久之时,却是告诉了屠苏,“可能要很久,或许……总归,这天大地大的,也不时一时半会能够逛完的不是么?”

    他那时宠溺地揉了揉屠苏的头发,嘴角含着淡淡温润的笑容,却是忽略了屠苏那般若有所思的神情来,如今看来,陵越想着自己未免也太过于自以为是,毕竟,他还从未问过了屠苏对下山一事究竟是何想法,他以为这是对屠苏好,便自作主张。

    如今看来,这件事情,与自己所想相比,倒是要复杂得多。

    “屠苏,若是你不愿意……”陵越的面上露出略有迟疑的神色,却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怎么会不愿意!”屠苏一听陵越这般说来,却是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陵越的话的,他的面上噙着一丝干净澄澈的笑容,“师兄走到哪里,屠苏便也是要跟到哪里去的,只是……只是……师兄。”说到这里,屠苏似乎有些犹豫,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屠苏希望,能与师尊告别,师尊的养育之恩,屠苏无以为报,如今屠苏既是要走了,也不知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他……”

    “这是自然。”听着屠苏这般说来,陵越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也无端生出了淡淡心疼的意味来,说着这话的时候,又是轻轻地握住了屠苏的手。

    他是庆幸的,屠苏在这天墉城的岁月里,虽然闭塞,却也因着这般不问世事,养成了如此单纯良善的性子,虽说偶有会因着煞气而所控,到底也从未伤及了无辜,虽然……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因着师兄弟之前的欺凌而委屈,只是如今下了山,他不知晓是会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陵越定了定神,只是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只要一直守在屠苏的身旁,护他周全,也就足够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章

    屠苏近来很是高兴,然而,在这般兴奋之余,心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感伤却使他不由得恍神,而他这般模样,陵越也自然一一看在眼里。

    屠苏不说,并不意味着陵越不知晓。

    他看着屠苏长大,这小子心里想什么,陵越心里如何会不清楚?!

    他自是知晓屠苏心里念着下山,却又割舍不下对师尊的思念,陵越也是后悔的,早知便不该在屠苏问起自己他们将会下山多久之时,却是告诉了屠苏,“可能要很久,或许……总归,这天大地大的,也不时一时半会能够逛完的不是么?”

    他那时宠溺地揉了揉屠苏的头发,嘴角含着淡淡温润的笑容,却是忽略了屠苏那般若有所思的神情来,如今看来,陵越想着自己未免也太过于自以为是,毕竟,他还从未问过了屠苏对下山一事究竟是何想法,他以为这是对屠苏好,便自作主张。

    如今看来,这件事情,与自己所想相比,倒是要复杂得多。

    “屠苏,若是你不愿意……”陵越的面上露出略有迟疑的神色,却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怎么会不愿意!”屠苏一听陵越这般说来,却是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陵越的话的,他的面上噙着一丝干净澄澈的笑容,“师兄走到哪里,屠苏便也是要跟到哪里去的,只是……只是……师兄。”说到这里,屠苏似乎有些犹豫,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屠苏希望,能与师尊告别。师尊的养育之恩,屠苏无以为报。如今屠苏既是要走了,也不知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他……”

    “这是自然。”听着屠苏这般说来,陵越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也无端生出了淡淡心疼的意味来,说着这话的时候,又是轻轻地握住了屠苏的手。

    他是庆幸的,屠苏在这天墉城的岁月里,虽然闭塞,却也因着这般不问世事。养成了如此单纯良善的性子,虽说偶有会因着煞气而所控,到底也从未伤及了无辜,虽然……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因着师兄弟之前的欺凌而委屈,只是如今下了山,他不知晓是会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陵越定了定神,只是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只要一直守在屠苏的身旁。护他周全,也就足够了。

    他一想到这里,深邃的目光之间,是愈发的坚决。

    而到了翌日。他二人并未逗留,只是陵越到底还是心疼屠苏的,瞧着屠苏显得有些疲惫的模样还有他这般几分苍白的脸色。只将他那一双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落在了身旁的包袱之上,不免忧心忡忡地说道。“若是累了,便先休息了一会子再走也无妨。”

    昨夜。屠苏因着心里羞愧,对不起师尊,在他闭关的门前跪了一宿,又说了许多的话,虽然明知晓师尊闭关期间戒绝五识,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更不知晓他此时是跪在门口的,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跪着,直到天色蒙蒙大亮的时候,在瞧见了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那陈旧却干干净净的木门之上忽的现出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又是对着师尊磕头跪拜,屠苏终于起身,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往回走去,心结已解,他既是得到了师尊的肯定与支持,屠苏想着,或许自己是终于能够同师兄一起下山去了。

    然而,屠苏许久不见神情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吟吟的神色来的时候,依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却是没有看见,便是与他擦肩而过的一角的暗处里,陵越正负手而立,嘴角的笑容,如他一般,却是温润似水。屠苏自然也不会知晓,他在这里跪了一宿,而陵越,便是站在他身后如墨的夜色里站了一宿,也看了他一夜。

    那些屠苏发自肺腑的逐字逐句,陵越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有些心酸,也不免感慨万千。

    他不忍屠苏如此疲倦,虽然自己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不断地打着哈欠的。

    而屠苏面上虽说是露出了疲惫的倦意来,只是心里却像是打了个鸡血似的,满满的笑容落在了陵越的眼睛里,他如是说道,“无妨的,师兄,屠苏不累,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吧。”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对山下大好风光的好奇,更何况,如今还有他最爱的师兄陪着,屠苏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好。”陵越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又是理了理他鬓角显得有些散乱的几缕发丝,便是领着屠苏一同下山去了。

    却不想,还未出了天墉城,屠苏忽然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同陵越说道,“师兄,我们还未同芙蕖师姐告别。”

    一说起芙蕖,陵越不由得头疼起来。

    他自然没有忘记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芙蕖的,却不想那个小丫头在知晓自己即将下山远行的时候竟然嘤嘤地哭泣了起来,可是让他一瞬间没有了法子。

    陵越向来是不善安慰人的,如此,忽然手足无措,不知晓如何是好。

    只能够等到芙蕖自个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缓缓恢复了过来,又是在她抬起了通红的眼睛的时候适时地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却是听见了芙蕖很是哽咽着说道,“师兄,你和屠苏,你们要好好的啊!”

    这……陵越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明白芙蕖这话里的意味。

    芙蕖又是拿着帕子狠狠地擤了一下自己的鼻涕,这才又是继续开口说道,“屠苏那个傻小子,什么都不懂,若是师兄你觉得带他带累了,便早点回来,还有啊!”她说着又从匣子里取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来,硬是塞给了陵越,“虽然这不可能。只是若是你与屠苏当真生了什么别扭,便看一看这张字条。师兄,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嘤嘤嘤嘤嘤……”

    陵越一时之间愣住,也不知晓芙蕖究竟给了自己什么东西,却还是不着痕迹地将他赛入了自己的怀中,终于叹息一声,安慰道,“如今师兄虽说是下山了,只是你也不可耽误了修行,且不可偷懒,也不要拘泥于女孩子家家的那些小玩意儿。勤起练剑,等到师兄回来,自然是要看看你的修为,可否精进了些。”

    “师兄放心。”芙蕖一听师兄这话,那眼泪是倏地停了下来,犹如紧箍咒一般,忽然觉得若是师兄走了,自己的耳根清静了,没事也可以偷偷懒。却是不错的,一想到这里,那泪水果然就止住了。

    果然是女孩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陵越自是不会知晓芙蕖的脸色是如何变得如此之快的,只是神情微怔,不过却还是有些无奈地摇头离去了。

    而屠苏如今一提起了芙蕖来。陵越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忽的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来。而正是这个时候,只是听得了一声脆生生的叫唤。陵越还未反应过来,便是在这时候看着芙蕖扬着笑脸早已是缓缓地跑近了他们了。

    “芙蕖师姐。”屠苏依旧是规规矩矩。

    而陵越却是一脸的警惕,生怕芙蕖这个时候若是再一次嚎啕大哭,他怕是招架不住的。

    然而,芙蕖虽说声音有些委屈,不过倒是也没有如何失态,只是将手中的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并几块糕点塞进了屠苏的手中,“屠苏,等到你下了山,吃了太多的山珍海味,可是千万不能忘记我这些年给你做的饭菜啊!”

    陵越每日送与屠苏的那些吃食,自然都是出自芙蕖之手。

    陵越的手也只是会舞刀弄剑罢了,送饭可以,至于做饭……呵呵呵。

    屠苏两手接过了芙蕖手中的吃食,心中虽然感动,无奈一张木头脸蛋只是扯了扯嘴角,也不懂此时是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的。

    而陵越心中明白不过,嘴角弯弯,只道,“好了,芙蕖,师兄与屠苏谢过你的好意,如今正是晨练时分,你还是快些回去练剑吧,你放心,等到我们回来,自会为你带了山下有趣的小玩意儿来。”

    还是大师兄懂芙蕖的心思啊!

    芙蕖的笑容终于又是继续扬起,“大师兄,芙蕖一定会等着你们回来的!”

    “嗯。好好照顾自己。”陵越话音刚落,并不多说些什么,也就领着屠苏离开了这天墉城了。

    而芙蕖却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离去的背影,心里还是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大师兄,你们一定要给我带礼物的啊!

    “嗯哼。”陵越打了个喷嚏,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倒是屠苏望着陵越,不知晓陵越是怎么了。

    “无事。”陵越淡淡一笑,自然不会知晓此时芙蕖的心事,只是想着许是自己站了一宿,吹了一夜的风的症状罢了。

    然而,他还在这般想着的时候,却忽然从面前闪过了一道人影来,一下子拦住了他二人的去路。

    “是你!”陵越的神情显得有几分惊愕,张了张嘴吧,却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陵越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会子晴雪竟然会忽然跳了出来,先前他本想着既然是要告辞了,出于礼貌关系,自然也是要去寻了晴雪来的,不想却被告知晴雪早已下山去了,虽说突然,陵越倒是也没有如何多想,只是要走就走吧,如今这丫头却是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可是让陵越着实吃了一惊。

    而晴雪却像是早就等着他们一般,将手负在身后,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无比灿烂的笑容,不过在对上了陵越如此复杂的神色的时候,她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依旧一蹦一跳地走近了陵越二人,那嘴角倒是愈发的上扬,终于在陵越警惕而深沉的视线之中止住了脚步,先是将视线落在了屠苏的身上,深深地凝视了一眼之后,又是缓缓地转开,与陵越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的时候,那神色里的意味深长,倒是让陵越忽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神情也是显得愈发不自然起来了。

    “陵越大哥。咱们都是自己人!”晴雪瞧着陵越尴尬的神情,还有屠苏呆滞的木头脸。心中无奈,却还是笑着说道。在她的心里,陵越还是未免太过害羞了一些,瞧着人家苏苏多少自然,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虽说晴雪心里明白屠苏这是面瘫,估计难治了。

    而陵越听着晴雪这般说来,轻轻咳嗽了一声,又是沉默了一会子这才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这时候也只是声音沉沉地开口说道。“晴雪姑娘,不知所谓何事?”

    “陵越大哥,你叫我晴雪便可以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见外的!”晴雪见陵越的面色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这才又是露出了一缕笑颜来,很是高兴地说道,“如今我既是在这里等着你们,自然是要同你们一切闯荡江湖的!”

    晴雪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自然是high得不得了。只是却不想陵越竟然在这个时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晴雪姑娘,此事……此番下山,陵越与屠苏并非为了玩乐。全是为了解开屠苏身上的煞气,想来前路多凶险,晴雪姑娘还是莫要参与其中的好。”

    他这话一本正经。倒也说得没有错,哪里晓得晴雪此时的神情却是比自己还要严肃的。柳叶眉微蹙,而她接过话来。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陵越大哥,这怎么能不关晴雪的事情呢?晴雪乃幽都灵女,职责便是守护这七大古剑,想来既然是要为了苏苏解除身上的煞气,这既是你的责任,也是晴雪的职责所在,晴雪如今撇下幽都来了天墉城,你是以为,我竟是来玩闹的么?”

    话音刚落,陵越的神情不由得也变得凝重起来。

    晴雪也是为了屠苏着想,陵越想着,他不能否认晴雪身上的法术对于抑制屠苏身上的煞气还是有奇效的,而她尚且武功不低,自保并非难事,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一路同行实属尴尬,不过既是为了屠苏……陵越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终于点了点头,再看向身旁的屠苏,却是见他仍旧是木头脸模样,想来也并未反对些什么。

    “既是如此……”陵越刚想着开口,却是在这里,脸色大骇,一下不知晓说些什么才好。

    只因着面前的晴雪忽然红了眼眶,更是在此时声音哽咽着开口说道,“其实晴雪有一事乃实不相瞒,那时乌蒙灵谷受难,紫胤真人自……”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屠苏,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而说道,“当时晴雪兄长也在乌蒙灵谷之中,那一次的大劫,从此兄长杳无音信,下落不明,晴雪此番,除了为苏苏解除煞气,也是有着私心,只求能够寻了兄长,还请陵越大哥一定答应!”

    本来陵越便是想着应了下来的,如今晴雪既然这般说来,他倒也不含糊,只是点头,晴雪的眼泪这时候才戛然而止,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像是方才根本就没有哭过一般。

    倒是陵越和屠苏这时候却是面面相觑,高冷的屠苏这个时候都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来,这脸变的,变天都不及它快吧!

    便是这般,三人组很是“欢快”地继续前行了,虽然这其中,当属晴雪的心情最为欢脱!

    很快,二人便入了琴川之中,此时早已入了黄昏时分,虽有芙蕖之前带来的包子和糕点填了填肚子,不过此番跋涉,也早已经饥肠辘辘。而陵越和屠苏一夜未眠,此时更是觉得乏了。

    三人很快就找了一间客栈歇息着。

    而屠苏毕竟还是第一次下山,一路上走马观花,很是觉得新奇,虽说途中不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却依旧是兴致勃勃。

    晴雪走在二人的身旁,看着陵越和屠苏气色皆然不时很好的样子,也不知晓昨夜的事情,心中的疑惑不知觉之间脱口而出,“你们两个昨夜是做了什么,都没有睡好么?”

    此话一出,屠苏神情一怔,表情有些木讷,并未答话。

    倒是陵越,也不知晓自己如何是要忽然生出了心虚的感觉来,说话的时候那舌头也是不由自主地打结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切莫胡言!”

    这般模样,与平日里相比。倒是激动许多,可是瞧得晴雪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很是不明所以地望着有些涨红了脸站在自己眼前的陵越,很是瞠目结舌地开口说道。“我不过……不过是随口问道罢了。”

    她的确是没有想明白,陵越为何忽然如此激动的。

    就是屠苏也不明白,一时之间,二人的视线汇聚在了身旁的陵越的身上,可是使得陵越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火辣辣的。

    他想着,或许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

    “我们还是先去客栈之中吧。”便是此时,陵越僵硬地笑了笑,赶紧催着二人进了附近的客栈,总归。还是先寻到了住处要紧。

    自然,两间客房,晴雪一间,陵越与屠苏并一间。

    屠苏果然是累了,吃过了晚饭之后,只简单地洗漱一番,一看见了床榻,便早已经直挺挺地躺了下来,吧唧了几下嘴巴。很是心满意足地开口说道,“终于沾到床了,好开心!”

    陵越瞧着屠苏如此,知晓这一日的长途跋涉很是不易。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摇了摇脑袋,却还是细心地将屠苏身上的外衣褪去,“既然累了。便好好睡一觉,明日师兄带你于琴川好好逛一逛。可是如何?”

    话里的温柔自是不言而喻。

    “好啊。”屠苏第一次见识了山下的热闹,不由得又是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眨了眨眼睛,是平日里少有的笑容,“那我明日定然早起叫醒师兄!”

    如今,自然是要养精蓄锐的。

    陵越听着屠苏这般,又是一笑,虽然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帮着自己的师弟掖了掖被角,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不想屠苏忽然一下子紧紧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师兄还不睡么?”

    他可是瞧见了,师兄也是一脸的倦意的,却不想,既是累了,又不睡,那又是在做什么的。

    陵越闻言,欲要离开的脚步一顿,背影看在了屠苏朦胧的视线之中透着犹豫,他是听见了屠苏打着哈欠却是硬撑着问了自己的,落在门把手上的手终于落了下来,倒步几下,终于转过了身子来,又是笑道,“师兄只是想着夜色甚好,正欲去外面转一转罢了。”

    “师兄,你不累么?”屠苏说着又是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皮子重的很,微微地眯着,显然是强撑着面上的倦意的,而陵越瞧着屠苏如此,心中一颤,又道,“罢了,罢了,师兄这就来睡。”

    屠苏不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需要自己。

    “嗯。”屠苏实在是困得很,也不知晓究竟有没有听清楚了陵越说了些什么,却很是自然地将自己的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了一方位置来,这才勾着嘴角地睡了过去了。

    想来,屠苏是真的累了。

    陵越一想到这里,不免心中愈发疼痛,却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到了床上躺下,如同往常一般,将屠苏轻轻地搂在了自己的怀中,又是轻柔地在他的额头落了一个情意绵绵的吻来,终于疲惫而安心地睡去。

    屠苏闻到了鼻尖安心的熟悉的香气,嘴角愈发上扬着,也驱散了先前萦绕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梦靥,又是往陵越的怀里缩了一缩。

    是再安静美好不过的夜晚,两个人便是如此相拥而眠,如同以往。

    也不知晓究竟是不是离开了天墉城的缘故,没有了之前的牵挂,陵越这一觉睡得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踏实,还是屠苏戳了戳他的嘴角之时,陵越这才终于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的,他也没有料到,此时早已经日上三竿,窗外的眼光显得有些刺眼,陵越撇过了脑袋去,许久才适应了这光线,而再转过了身子的时候,眼眸深处,屠苏便是这般镶嵌在了温暖的阳光里,面上绽放一朵笑容,干净而舒适。

    像极了梦境之中,他所期待的场景。

    陵越想着,若是这一辈子都是如此,成不成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却也是这个时候,门外却是响起了叩门声,“陵越大哥,苏苏,你们起来了么?”

    还是晴雪突如其来的叩门声响终于使得陵越与屠苏二人从含情脉脉的眼神之中拉扯了出来,陵越定了定神,眼神之中似乎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很快下了床榻,只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而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便是迎上了晴雪扬着的灿烂的笑容,“早啊!”

    “呵呵。”陵越点头。礼貌地回了晴雪一个微笑,虽然神态尴尬,而屠苏更不必说,那一张木讷的脸蛋就是没有什么神情,而晴雪自然也不奢望屠苏能够露出了多少丰富的表情来,只怕屠苏若是无故对着自己一笑的话,她大概是要吓出毛病来的。

    而她这大清早地打扰了这二位也实属无意,因而晴雪只是驻足在了门口,并未走进去。只是对着这门内站着的二位笑着说道,“陵越大哥,实在是打扰了你们,只是晴雪今日要在琴川见一位朋友,因而只怕是不能够与你们同行了。”说着那笑容竟然显得有些牵强起来。

    “无妨,晴雪姑娘想要做什么,去做便是,不必见外。”陵越颔首,这个时候的笑容倒是自然一些。想来听着晴雪这话,心情故忽然变得很是愉悦了起来。

    而晴雪说完了这些并未逗留,便很快就告辞了,等到陵越重新将门合上的时候。她转过身去,这才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当然。晴雪在琴川也没有什么朋友,不过是她有这个自知之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了陵越和屠苏的二人世界才好,而这般想着的时候。晴雪更是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调,是一蹦一跳很快就离开了客栈之中。

    琴川是繁华之地,虽然没有江都的奢华,却也是鼎盛之地,物阜民丰,尤其是这早晨的集市,放眼望去,皆是琳琅满目,点缀在了眼前,从未下过山的屠苏早已经觉得眼花缭乱,许久呆滞的眼睛里也终于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几抹喜色来,满满的,皆是好奇的神色。

    而陵越瞧着如同小孩模样的屠苏,不由得笑着摇了摇脑袋,只道,“喜欢什么,便告诉师兄一声,只要是你喜欢的……”

    只是屠苏此时视线全然被眼睛里满满的好奇所填满,也不知晓是有没有听见了方才陵越的话,只是点了几下子脑袋,很快又扬着笑容挤进了人群之中了,陵越瞧着屠苏如此模样,看着他从来都未有过的激动欣喜的神色,心中又是为他高兴也是因他而心酸,这般想着,视线随着他的背影而去,便是这脚步也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屠苏,同样挤进了人群之中了。

    而很快,屠苏的视线也不知晓是被什么所牵引,直勾勾地落在了一处,又是咽了咽口水,而他身后的陵越顺着屠苏的目光望了过去,原来正是这闹市的一角热气腾腾的包子铺。

    “可是饿了?”也不知晓陵越是什么时候又到了自己身旁的,屠苏听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更是点了点脑袋,而与此同时,一双手早已被陵越轻轻牵过,拉到了那包子铺里坐了下来。

    香气扑鼻的包子很快就上来了,屠苏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包子想要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不留神余光扫到了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陵越,这才有些羞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将手中的包子递给了陵越,“师兄,你先吃。”

    “师兄还不饿,你吃吧,没事。”陵越只是笑,又帮着屠苏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

    既是师兄都这般说了,屠苏定下心来,看着手里的包子,只觉得是愈发的诱人,便也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客气了,拿起包子很是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不时吧唧了几下嘴巴,这山下的包子,果然和山上是不同的!

    “好吃么?”陵越微微低着眸子,瞧着屠苏如此狼吞虎咽的模样,像是饿了许久了,只是他这般吃法显然是不太好的,果然,吃得太快,他所担心的事情意料之中地还是发生了。

    看着屠苏被噎着了的更显得傻愣愣的样子,陵越很快就拿了水递与了屠苏的面前,又是轻轻地抚着屠苏的背,声音里带着宠溺的责备,“你啊,慢点吃,咱们不着急,不够再叫,乖!”

    虽然最后一个字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如同耳语一般,外人自然是未曾听见的。而屠苏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张脸是涨得愈发的通红。像是喘不上气一般。陵越见了还以为屠苏继续噎着呢,不免皱着眉头。显得担忧起来。

    他哪里想到,这其实是屠苏羞的啊!

    “师兄!”许久,又是咽下去了一大口水之后,屠苏终于恢复了过来,只是脑袋压得更低了,也不敢看着身旁的陵越,只是低声说道,“师兄,屠苏没事了。”

    陵越不知晓屠苏这是因着什么而害羞。却也放心下来,而轻轻拍着屠苏背部的手却未放下来的。

    等到屠苏吃完了包子,而陵越看着屠苏解决了所有的包子之后,屠苏揉了揉自己变得有些圆滚滚的肚子,不知为何忽然感怀起来,竟然还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唉,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屠苏话音刚落,陵越倒是忍俊不禁。“吃多少,师兄都养着。是山下的包子,比天墉城中的好好吃么?”否则,他如何看着屠苏吃了一个又一个。要知道,他们方才可是吃过了早饭的。

    便是陵越这般问来,屠苏又是小脸一红。“自然比天墉城那做饭的大师傅做的好吃,却没有芙蕖师姐做的好吃。”

    芙蕖的手艺。堪称一绝!

    这一点,陵越也很是赞同的!

    只是想来也不知晓是过了多久才能够再吃到芙蕖做的饭的。一想到这里,二人都不由得觉得失落起来,屠苏这个时候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芙蕖师姐最擅长做的,莫过于甜心糕了,我还记得,师尊也很喜吃的,虽然他面上从未提起,可我还是瞧见了芙蕖给师尊送了好多甜心糕,师尊都吃完了。芙蕖师姐的糕点,当真是在这天下间,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陵越瞧着屠苏这般真挚的模样,忽然有点儿想笑,他想着自己这个师弟不过才来了琴川没几日罢了,这天下他还尚未真正瞧见过,又如何来了一个最字,想来也是因着他心里对天墉的感情极深,有些东西,便是再如何好吃,却也敌不过那般思念的味道。

    而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屠苏,他们的师尊紫胤喜好甜心糕不错,最欢喜的还是因着这甜心糕里桃花和桂花交织在一起的清冽淡雅的香气,却也因着如此,他常常犯了牙疼,这事情被他撞见过好几次,不过紫胤从来不提起,他也知晓这是师尊的秘密,并未揭穿,这件事情,除了紫胤,也只有自己知晓罢了。

    “你若爱吃,师兄这就买来给你吃,只是……”陵越的脑海之中晃过了紫胤闹牙疼时那般想忍却忍不住的模样,很是语重心长地对屠苏说道,“只是不可多食,毕竟对牙,不好。“

    “嗯。”便是听着陵越这话,屠苏心里高兴,又是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他便知晓,自己的师兄,一定是对自己好的。

    而二人在这般热闹的集市之上不知不觉已然逛了一整日了,屠苏的兴奋劲儿没有想到却还没有过去,看什么依旧是再好奇不过的样子,陵越虽说有些疲倦,再看一眼身旁的屠苏,又是继续打起了精神,不过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他还是说道,“屠苏,如今天色将晚,我们不如先回了客栈,琴川这么大,自然是逛不完的,明日师兄再带你到了别穿转转。”

    虽然心里有些恋恋不舍,不过屠苏点了点头,还是应了下来。

    师兄最大,师兄的话,什么都是要听的!

    而回去的路上,陵越却是惊喜地发现,竟然瞧见了一处糕点铺子,方才屠苏既是想着那甜心糕的味道,这个时候,若是能给屠苏一个惊喜……陵越嘴角不自觉扬起,微微测过身子,刚巧,屠苏这时候也不知晓究竟是被什么吸引了过去,正在一处小摊面前把玩着,已然是陷入了忘我的境地了。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陵越悄无声息地入了这铺子之中,他已然能够想象到,当屠苏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甜心糕之时的神情了,这个小子,果然是有口福啊……

    然而,陵越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这般打算,终究还是泡了汤的。

    捧着这香喷喷的糕点大步含笑走出来的时候,眼前早已经失去了屠苏的踪影。(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七章

    陵越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会子晴雪竟然会忽然跳了出来,先前他本想着既然是要告辞了,出于礼貌关系,自然也是要去寻了晴雪来的,不想却被告知晴雪早已下山去了,虽说突然,陵越倒是也没有如何多想,只是要走就走吧,如今这丫头却是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可是让陵越着实吃了一惊。

    而晴雪却像是早就等着他们一般,将手负在身后,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无比灿烂的笑容,不过在对上了陵越如此复杂的神色的时候,她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依旧一蹦一跳地走近了陵越二人,那嘴角倒是愈发的上扬,终于在陵越警惕而深沉的视线之中止住了脚步,先是将视线落在了屠苏的身上,深深地凝视了一眼之后,又是缓缓地转开,与陵越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的时候,那神色里的意味深长,倒是让陵越忽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神情也是显得愈发不自然起来了。

    “陵越大哥,咱们都是自己人!”晴雪瞧着陵越尴尬的神情,还有屠苏呆滞的木头脸,心中无奈,却还是笑着说道,在她的心里,陵越还是未免太过害羞了一些,瞧着人家苏苏多少自然,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虽说晴雪心里明白屠苏这是面瘫,估计难治了。

    而陵越听着晴雪这般说来,轻轻咳嗽了一声,又是沉默了一会子这才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这时候也只是声音沉沉地开口说道,“晴雪姑娘。不知所谓何事?”

    “陵越大哥,你叫我晴雪便可以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见外的!”晴雪见陵越的面色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这才又是露出了一缕笑颜来,很是高兴地说道,“如今我既是在这里等着你们,自然是要同你们一切闯荡江湖的!”

    晴雪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自然是high得不得了,只是却不想陵越竟然在这个时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晴雪姑娘,此事……此番下山,陵越与屠苏并非为了玩乐,全是为了解开屠苏身上的煞气。想来前路多凶险,晴雪姑娘还是莫要参与其中的好。”

    他这话一本正经,倒也说得没有错,哪里晓得晴雪此时的神情却是比自己还要严肃的,柳叶眉微蹙,而她接过话来,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陵越大哥,这怎么能不关晴雪的事情呢?晴雪乃幽都灵女。职责便是守护这七大古剑,想来既然是要为了苏苏解除身上的煞气,这既是你的责任,也是晴雪的职责所在。晴雪如今撇下幽都来了天墉城,你是以为,我竟是来玩闹的么?”

    话音刚落。陵越的神情不由得也变得凝重起来。

    晴雪也是为了屠苏着想,陵越想着。他不能否认晴雪身上的法术对于抑制屠苏身上的煞气还是有奇效的,而她尚且武功不低。自保并非难事,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一路同行实属尴尬,不过既是为了屠苏……陵越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终于点了点头,再看向身旁的屠苏,却是见他仍旧是木头脸模样,想来也并未反对些什么。

    “既是如此……”陵越刚想着开口,却是在这里,脸色大骇,一下不知晓说些什么才好。

    只因着面前的晴雪忽然红了眼眶,更是在此时声音哽咽着开口说道,“其实晴雪有一事乃实不相瞒,那时乌蒙灵谷受难,紫胤真人自……”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屠苏,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而说道,“当时晴雪兄长也在乌蒙灵谷之中,那一次的大劫,从此兄长杳无音信,下落不明,晴雪此番,除了为苏苏解除煞气,也是有着私心,只求能够寻了兄长,还请陵越大哥一定答应!”

    本来陵越便是想着应了下来的,如今晴雪既然这般说来,他倒也不含糊,只是点头,晴雪的眼泪这时候才戛然而止,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像是方才根本就没有哭过一般。

    倒是陵越和屠苏这时候却是面面相觑,高冷的屠苏这个时候都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来,这脸变的,变天都不及它快吧!

    便是这般,三人组很是“欢快”地继续前行了,虽然这其中,当属晴雪的心情最为欢脱!

    很快,二人便入了琴川之中,此时早已入了黄昏时分,虽有芙蕖之前带来的包子和糕点填了填肚子,不过此番跋涉,也早已经饥肠辘辘。而陵越和屠苏一夜未眠,此时更是觉得乏了。

    三人很快就找了一间客栈歇息着。

    而屠苏毕竟还是第一次下山,一路上走马观花,很是觉得新奇,虽说途中不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却依旧是兴致勃勃。

    晴雪走在二人的身旁,看着陵越和屠苏气色皆然不时很好的样子,也不知晓昨夜的事情,心中的疑惑不知觉之间脱口而出,“你们两个昨夜是做了什么,都没有睡好么?”

    此话一出,屠苏神情一怔,表情有些木讷,并未答话。

    倒是陵越,也不知晓自己如何是要忽然生出了心虚的感觉来,说话的时候那舌头也是不由自主地打结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切莫胡言!”

    这般模样,与平日里相比,倒是激动许多,可是瞧得晴雪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很是不明所以地望着有些涨红了脸站在自己眼前的陵越,很是瞠目结舌地开口说道,“我不过……不过是随口问道罢了。”

    她的确是没有想明白,陵越为何忽然如此激动的。

    就是屠苏也不明白,一时之间,二人的视线汇聚在了身旁的陵越的身上,可是使得陵越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火辣辣的。

    他想着,或许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

    “我们还是先去客栈之中吧。”便是此时,陵越僵硬地笑了笑。赶紧催着二人进了附近的客栈,总归。还是先寻到了住处要紧。

    自然,两间客房。晴雪一间,陵越与屠苏并一间。

    屠苏果然是累了,吃过了晚饭之后,只简单地洗漱一番,一看见了床榻,便早已经直挺挺地躺了下来,吧唧了几下嘴巴,很是心满意足地开口说道,“终于沾到床了。好开心!”

    陵越瞧着屠苏如此,知晓这一日的长途跋涉很是不易,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摇了摇脑袋,却还是细心地将屠苏身上的外衣褪去,“既然累了,便好好睡一觉,明日师兄带你于琴川好好逛一逛,可是如何?”

    话里的温柔自是不言而喻。

    “好啊。”屠苏第一次见识了山下的热闹,不由得又是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眨了眨眼睛,是平日里少有的笑容,“那我明日定然早起叫醒师兄!”

    如今,自然是要养精蓄锐的。

    陵越听着屠苏这般。又是一笑,虽然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帮着自己的师弟掖了掖被角。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不想屠苏忽然一下子紧紧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师兄还不睡么?”

    他可是瞧见了,师兄也是一脸的倦意的。却不想,既是累了,又不睡,那又是在做什么的。

    陵越闻言,欲要离开的脚步一顿,背影看在了屠苏朦胧的视线之中透着犹豫,他是听见了屠苏打着哈欠却是硬撑着问了自己的,落在门把手上的手终于落了下来,倒步几下,终于转过了身子来,又是笑道,“师兄只是想着夜色甚好,正欲去外面转一转罢了。”

    “师兄,你不累么?”屠苏说着又是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皮子重的很,微微地眯着,显然是强撑着面上的倦意的,而陵越瞧着屠苏如此,心中一颤,又道,“罢了,罢了,师兄这就来睡。”

    屠苏不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需要自己。

    “嗯。”屠苏实在是困得很,也不知晓究竟有没有听清楚了陵越说了些什么,却很是自然地将自己的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了一方位置来,这才勾着嘴角地睡了过去了。

    想来,屠苏是真的累了。

    陵越一想到这里,不免心中愈发疼痛,却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到了床上躺下,如同往常一般,将屠苏轻轻地搂在了自己的怀中,又是轻柔地在他的额头落了一个情意绵绵的吻来,终于疲惫而安心地睡去。

    屠苏闻到了鼻尖安心的熟悉的香气,嘴角愈发上扬着,也驱散了先前萦绕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梦靥,又是往陵越的怀里缩了一缩。

    是再安静美好不过的夜晚,两个人便是如此相拥而眠,如同以往。

    也不知晓究竟是不是离开了天墉城的缘故,没有了之前的牵挂,陵越这一觉睡得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踏实,还是屠苏戳了戳他的嘴角之时,陵越这才终于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的,他也没有料到,此时早已经日上三竿,窗外的眼光显得有些刺眼,陵越撇过了脑袋去,许久才适应了这光线,而再转过了身子的时候,眼眸深处,屠苏便是这般镶嵌在了温暖的阳光里,面上绽放一朵笑容,干净而舒适。

    像极了梦境之中,他所期待的场景。

    陵越想着,若是这一辈子都是如此,成不成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却也是这个时候,门外却是响起了叩门声,“陵越大哥,苏苏,你们起来了么?”

    还是晴雪突如其来的叩门声响终于使得陵越与屠苏二人从含情脉脉的眼神之中拉扯了出来,陵越定了定神,眼神之中似乎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很快下了床榻,只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而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便是迎上了晴雪扬着的灿烂的笑容,“早啊!”

    “呵呵。”陵越点头,礼貌地回了晴雪一个微笑,虽然神态尴尬,而屠苏更不必说,那一张木讷的脸蛋就是没有什么神情,而晴雪自然也不奢望屠苏能够露出了多少丰富的表情来,只怕屠苏若是无故对着自己一笑的话,她大概是要吓出毛病来的。

    而她这大清早地打扰了这二位也实属无意。因而晴雪只是驻足在了门口,并未走进去。只是对着这门内站着的二位笑着说道,“陵越大哥。实在是打扰了你们,只是晴雪今日要在琴川见一位朋友,因而只怕是不能够与你们同行了。”说着那笑容竟然显得有些牵强起来。

    “无妨,晴雪姑娘想要做什么,去做便是,不必见外。”陵越颔首,这个时候的笑容倒是自然一些,想来听着晴雪这话,心情故忽然变得很是愉悦了起来。

    而晴雪说完了这些并未逗留。便很快就告辞了,等到陵越重新将门合上的时候,她转过身去,这才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当然,晴雪在琴川也没有什么朋友,不过是她有这个自知之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了陵越和屠苏的二人世界才好,而这般想着的时候。晴雪更是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调,是一蹦一跳很快就离开了客栈之中。

    琴川是繁华之地,虽然没有江都的奢华,却也是鼎盛之地。物阜民丰,尤其是这早晨的集市,放眼望去。皆是琳琅满目,点缀在了眼前。从未下过山的屠苏早已经觉得眼花缭乱,许久呆滞的眼睛里也终于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几抹喜色来。满满的,皆是好奇的神色。

    而陵越瞧着如同小孩模样的屠苏,不由得笑着摇了摇脑袋,只道,“喜欢什么,便告诉师兄一声,只要是你喜欢的……”

    只是屠苏此时视线全然被眼睛里满满的好奇所填满,也不知晓是有没有听见了方才陵越的话,只是点了几下子脑袋,很快又扬着笑容挤进了人群之中了,陵越瞧着屠苏如此模样,看着他从来都未有过的激动欣喜的神色,心中又是为他高兴也是因他而心酸,这般想着,视线随着他的背影而去,便是这脚步也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屠苏,同样挤进了人群之中了。

    而很快,屠苏的视线也不知晓是被什么所牵引,直勾勾地落在了一处,又是咽了咽口水,而他身后的陵越顺着屠苏的目光望了过去,原来正是这闹市的一角热气腾腾的包子铺。

    “可是饿了?”也不知晓陵越是什么时候又到了自己身旁的,屠苏听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更是点了点脑袋,而与此同时,一双手早已被陵越轻轻牵过,拉到了那包子铺里坐了下来。

    香气扑鼻的包子很快就上来了,屠苏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包子想要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不留神余光扫到了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陵越,这才有些羞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将手中的包子递给了陵越,“师兄,你先吃。”

    “师兄还不饿,你吃吧,没事。”陵越只是笑,又帮着屠苏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

    既是师兄都这般说了,屠苏定下心来,看着手里的包子,只觉得是愈发的诱人,便也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客气了,拿起包子很是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不时吧唧了几下嘴巴,这山下的包子,果然和山上是不同的!

    “好吃么?”陵越微微低着眸子,瞧着屠苏如此狼吞虎咽的模样,像是饿了许久了,只是他这般吃法显然是不太好的,果然,吃得太快,他所担心的事情意料之中地还是发生了。

    看着屠苏被噎着了的更显得傻愣愣的样子,陵越很快就拿了水递与了屠苏的面前,又是轻轻地抚着屠苏的背,声音里带着宠溺的责备,“你啊,慢点吃,咱们不着急,不够再叫,乖!”

    虽然最后一个字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如同耳语一般,外人自然是未曾听见的,而屠苏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张脸是涨得愈发的通红,像是喘不上气一般。陵越见了还以为屠苏继续噎着呢,不免皱着眉头,显得担忧起来。

    他哪里想到,这其实是屠苏羞的啊!

    “师兄!”许久,又是咽下去了一大口水之后,屠苏终于恢复了过来,只是脑袋压得更低了,也不敢看着身旁的陵越,只是低声说道,“师兄,屠苏没事了。”

    陵越不知晓屠苏这是因着什么而害羞,却也放心下来,而轻轻拍着屠苏背部的手却未放下来的。

    等到屠苏吃完了包子。而陵越看着屠苏解决了所有的包子之后,屠苏揉了揉自己变得有些圆滚滚的肚子。不知为何忽然感怀起来,竟然还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唉,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屠苏话音刚落,陵越倒是忍俊不禁,“吃多少,师兄都养着。是山下的包子,比天墉城中的好好吃么?”否则,他如何看着屠苏吃了一个又一个,要知道,他们方才可是吃过了早饭的。

    便是陵越这般问来。屠苏又是小脸一红,“自然比天墉城那做饭的大师傅做的好吃,却没有芙蕖师姐做的好吃。”

    芙蕖的手艺,堪称一绝!

    这一点,陵越也很是赞同的!

    只是想来也不知晓是过了多久才能够再吃到芙蕖做的饭的,一想到这里,二人都不由得觉得失落起来,屠苏这个时候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芙蕖师姐最擅长做的。莫过于甜心糕了,我还记得,师尊也很喜吃的,虽然他面上从未提起。可我还是瞧见了芙蕖给师尊送了好多甜心糕,师尊都吃完了。芙蕖师姐的糕点,当真是在这天下间。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陵越瞧着屠苏这般真挚的模样,忽然有点儿想笑。他想着自己这个师弟不过才来了琴川没几日罢了,这天下他还尚未真正瞧见过。又如何来了一个最字,想来也是因着他心里对天墉的感情极深,有些东西,便是再如何好吃,却也敌不过那般思念的味道。

    而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屠苏,他们的师尊紫胤喜好甜心糕不错,最欢喜的还是因着这甜心糕里桃花和桂花交织在一起的清冽淡雅的香气,却也因着如此,他常常犯了牙疼,这事情被他撞见过好几次,不过紫胤从来不提起,他也知晓这是师尊的秘密,并未揭穿,这件事情,除了紫胤,也只有自己知晓罢了。

    “你若爱吃,师兄这就买来给你吃,只是……”陵越的脑海之中晃过了紫胤闹牙疼时那般想忍却忍不住的模样,很是语重心长地对屠苏说道,“只是不可多食,毕竟对牙,不好。“

    “嗯。”便是听着陵越这话,屠苏心里高兴,又是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他便知晓,自己的师兄,一定是对自己好的。

    而二人在这般热闹的集市之上不知不觉已然逛了一整日了,屠苏的兴奋劲儿没有想到却还没有过去,看什么依旧是再好奇不过的样子,陵越虽说有些疲倦,再看一眼身旁的屠苏,又是继续打起了精神,不过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他还是说道,“屠苏,如今天色将晚,我们不如先回了客栈,琴川这么大,自然是逛不完的,明日师兄再带你到了别穿转转。”

    虽然心里有些恋恋不舍,不过屠苏点了点头,还是应了下来。

    师兄最大,师兄的话,什么都是要听的!

    而回去的路上,陵越却是惊喜地发现,竟然瞧见了一处糕点铺子,方才屠苏既是想着那甜心糕的味道,这个时候,若是能给屠苏一个惊喜……陵越嘴角不自觉扬起,微微测过身子,刚巧,屠苏这时候也不知晓究竟是被什么吸引了过去,正在一处小摊面前把玩着,已然是陷入了忘我的境地了。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陵越悄无声息地入了这铺子之中,他已然能够想象到,当屠苏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甜心糕之时的神情了,这个小子,果然是有口福啊……

    然而,陵越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这般打算,终究还是泡了汤的。

    捧着这香喷喷的糕点大步含笑走出来的时候,眼前早已经失去了屠苏的踪影,而不光如此,前一刻还车水马龙的集市此时忽然陷入了一片荒凉的境地,宽敞而空无一人一物的大街之上,竟然只是站着陵越一个人罢了。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陵越的幻觉。

    他方才确实是在这糕点铺子里等了一会子,却不想,一出来,简直就是风云变幻!

    屠苏,屠苏,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来。

    刚想着转过身子问了这铺子里的伙计寻一个明白的时候,却不想方才还笑逐颜开的伙计此时却像是看见了扫把星一般,早已经狠狠地将门合上了。

    天色终于阴沉沉暗了下来。黑夜一寸一寸漫上了帷幕。

    夜空之下的琴川变得阴沉而可怕,悄无声息。如同一汪波澜不惊的死水。

    陵越提着一颗心,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无端地惊慌了起来。

    屠苏。

    屠苏前一刻还在专心致志地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想着若是师兄瞧见了这般有趣的东西定然高兴的时候,一转头,却发现周遭早已失去了陵越的身影。

    “师兄。”屠苏呢喃一声,面上更是现出了迷茫的神色来,他自然不知晓陵越此时身在何处,而环顾四周,人群之中依然没有那一抹熟悉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原本还人声鼎沸的集市忽然变得慌乱了起来,在昏黄的夕阳之下。众人的面色与白日里是全然不同,就像是屠苏此时正站着的那摊子的面前,老板已然在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了一切,面上更是露出了很是慌乱的神情来,屠苏不解,就在那老板推着车即将离开的时候,一把拦住,“百姓们如此惊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年轻人啊!”那老板显然是陷入了极端的害怕之中。就是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你一定是刚来琴川吧,快走吧,再不走。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妖怪就要下山吃人来了!”话一说完,他只觉得周遭是愈发的寒气逼人。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阵子,赶紧双脚发软地飞快地离开了屠苏的视线之中。而屠苏也只是依然愣愣地立在了原地,手中还紧紧握着方才一直把玩着的玩意儿。

    而看着那老板逃之夭夭的模样。屠苏更是伸出手来想要叫住他,只是那老板似乎也是个练家子,转眼就跑得不见了人影,便是屠苏也不免觉得惊愕,这般的好身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然而,他此时在意的还是陵越的安危,却未发觉,正是此时,只不过一晃眼之间,这大街上便是早已经没有了人影了。

    周遭的寂寥瞬间笼罩了下来,屠苏的眉头微蹙,因着偏偏是此时,他腰间的仙铃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来,果然是有妖物!妖气自是浓烈,屠苏面色一凛,心里忽然想着若不是陵越出了什么事情,这般想来,身影一闪,早已随着那妖气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而他前脚才闪开,陵越后脚已然从那糕点铺子里走了出来,却不想看见的竟然那般诡异的场景。琴川的夜色来得很快,只不过是一瞬,黑夜已然阴沉沉地砸了下来,显得愈发的阴冷。陵越此时也发现了不同寻常。

    “陵越大哥。”身后是晴雪的声音,带着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陵越回过了身子,眼里是晴雪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样子,只是事出突然,他一时之间也不知晓琴川为何会变成了如此模样,只是声音沉沉地开口,“屠苏不见了,还是先找到屠苏要紧。”

    屠苏如今身上背负着煞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离开了陵越的眼睛,他自然心里担心。

    “嗯。”晴雪瞧着陵越如此担忧模样,点了点脑袋,只是在陵越转过了身子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忽然有一道同样诡异的绿光一闪而过。

    而此时被陵越担忧着的屠苏一路尾随妖气终于寻到了一处僻静的一角,然而,在瞧见了眼前的尸横遍野的之时,那神色不免显得愈发凝重。

    探了探他们身上的气息,果然,一个个早已毙命,此时正横七竖八地倒着,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在惨白的月光之下,这场景显得愈发的凄惨。而那些人的身上还残留着的妖气,却还是使得屠苏神情一怔,这必然是妖物所害!只是屠苏暂时却寻不到妖物的去处,便是腰间的仙铃此时也没有了声息,他一时之间只能够立在原地,只是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罢了。

    而也就是这时,他的耳朵一动,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来自巷尾的声响,虽然细微,不过在这般一片死寂的黑夜之中,倒是也听见得一清二楚,他一听见了这般,只是眨眼之间,屠苏便是闪至了巷尾。却没有想到却是瞧见了正缩在角落里正瑟瑟发抖的男子。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那男子想来是陷入了极端的恐慌之中,身子不断地战栗着。更是拿手遮住了眼睛,痛哭流涕地哀嚎着。简直是惧怕到了极点!

    “你是谁?”屠苏皱眉,面无表情地开口。

    而听见了这般冷漠的声音,却未带着杀气,那男子这才定了定神,虽说身子依旧是因着惯性而颤抖着,不过倒是没有方才那般几乎杀猪一般嚎叫着的声音了,缓缓地将手指之间撑开了一道缝隙,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男子振袖拂苍云的身姿,看着倒像是好人模样。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很快就放下了自己的身子来,然而正准备起身之时面上却是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只是讪讪地笑着,望着眼前的屠苏。

    屠苏不明白他这般谄媚的笑容是何意思,依旧是不动声色地站着,看着他的一双眼睛也只是沉默罢了。

    “腿……腿麻了。”那少年男子此时吞吐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够嘿嘿地笑着,那意思很是明显不过。你这个时候不是该扶我一把的么?!

    只是他自然不知晓屠苏本来就是这般木讷的性子,也不懂他这般笑容究竟是何寒意,只是撇过了脑袋,又是打量了一眼四周。“你可是知晓,方才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这般模样,屠苏自然是没有扶起他的打算。也没有想到他那般微笑里的意思。

    与屠苏的视线错开的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郁闷,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这才扶着身旁的石墙,咬着牙齿,终于缓缓地起身,不过那一双脚还是麻得厉害,显然是自己方才蹲久了,只能够靠撑着墙壁这才能够勉强站稳的,而心里更是叫苦不迭,哎哟喂,这滋味,可真是难受!

    不过尽管如此,他面上到还是强撑着笑容,尽管那面容在这般欲哭无泪又是哭笑不得的情况之下显得很是扭曲,“多谢少侠相救,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的!”他只是瞧着屠苏这般正气凛然的模样,知晓他一定武功高强,这才放心下来,虽然想着屠苏也没有对自己做了什么,便是他腿麻了,也是自己艰难地站起来的不是么?!

    而他话音刚落,屠苏这才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又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这问题可是让面前的男子差点儿喷饭的,看着屠苏的一双眼睛也像是在看着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是新来的吧,我可是方家的大公子,方兰生!这你都不知道?!”说着看着屠苏依旧一如既往的冷漠的神情,方才吹牛的语气立即消失不见,很是难以置信地继续开口说道,“你果真不认识我?!我们方家,可是这琴川最有钱的人家,这你总知道的吧!”

    这方兰生说话之间很是得意的神色,他自幼因着自己乃是家中独子,骄纵跋扈,是琴川鼎鼎有名的混世小魔王,不过倒是也没有惹出了什么篓子来,在琴川百姓的口耳相传之间,倒也没有落下了什么坏的名声,只是说起了这个公子哥,只是暗讽他成日里向往那些读书人访仙山、遇剑仙的传说,不务正业罢了。

    那个修仙成痴,爱做白日梦的傻小子啊!书院里一同读书的同学们也这般嘲笑着他,虽然方兰生本人是毫不在意的。

    而屠苏对着他的这般说辞显然毫不在乎,面色依旧显得无比的冰冷,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在这时转身就走,撂下的话来毫无温度,“这里危险,你快些回家吧。”

    说着更是大步流星地朝着夜色之中走去。

    哪里知晓兰生本就是无比害怕的,此时看见了屠苏这么一个看上去就是武功高强的,他还不往屠苏的身上贴么,一个箭步已然撺掇到了屠苏的身旁,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双脚还是麻木着,这么一个激动,差点儿摔了过去,好在他紧紧地一下子抱住了屠苏的胳膊,很是死皮赖脸地开口说道,“少侠,这黑灯瞎火,月黑风高的,你一个人多不安全啊!咱们还是互相照应着好!”(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八章

    方兰生自是想着眼前这一只小小的狐狸已然动弹不得,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两手撑腰,全然是一副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扬的模样,脖子又是伸得老长,高高地仰着脑袋,“你这丑妖怪,真是丑人多作怪,这下栽了吧!让你害人,你现在去害啊!你怎么不去啦!”

    他正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得意之中,不知晓的瞧见了这般场景还以为这小狐妖是他方兰生所捉,而一旁的屠苏瞧着兰生如此,更是露出了无语的神色来,虽然屠苏面上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依旧沉默不语罢了。

    便是此时此刻,方兰生哪里晓得那小狐狸先前不过是一不留神从高树上摔了下来,眼冒金星地晕了过去罢了,趁着他喋喋不休地伴着话唠之时,那力气也恢复了少许,神识不像是刚刚摔落的时候砸到了脑子一般模糊,她本来只想着此时自己恐怕是自身难保,而既然这个呆书生滔滔不绝,自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回复了一些力气来,一等到好时机趁机跑路的。至于他这会子所说的那些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哪里晓得,这家伙,竟然还如此振振有词地骂自己丑了还,拜托,她哪里丑了,即便此时是狐狸模样,那她也是狐狸中的狐狸精,狐狸精中的一枝花好不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小狐狸一想到这里,眼睛里更是流露出了杀气腾腾的神色来,而兰生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只是恍惚之间余光瞧见了地上的一团白色正毫无预兆地朝着他扑了过去。如此的突如其来,可是兰生万万没有预料到的。不由得花容失色地失声尖叫,更是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shi,不过因着他心里的害怕,倒是也忘记了疼痛,将身子缩成了一团,不断地瑟瑟发抖着,“不要过来!哎呀,不要过来啊!救命啊!”

    那般突兀的声音,在黑夜之中简直就要撞出了阵阵回音来!

    不过等了许久,倒是他自己也没有如何。方兰生身子一顿,这才将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隙,却是瞧见了屠苏只是单手一挥,不过是几根手指,却已然控制了那小狐狸顿在了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不过却也是与兰生近在咫尺的距离,若不是屠苏眼疾手快,只怕他此时也不知晓是不是会同那些人一样死于非命的,兰生冷不丁回头看着那小狐狸。只觉得一颗心又是继续慌乱地厉害,差点儿两眼一闭,直挺挺地晕了过去,不过他定了定神。还是面色混乱又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屠苏的身后,果然,这位身着红衣的少侠便是与众不同。又高深莫测,兰生捏了一把冷汗。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是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休得害人!”屠苏面无表情地沉声说道。双手一挥,那小狐狸再一次落在了地上,不过这一次,只见金光一闪,却是露出了她的真身来。

    襄铃再一次被撞了个眼冒金星,心里气不过,腾的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是气势汹汹地瞪着方兰生,“你你你!就是你!你才丑,你们全家都丑!”说完了这话,襄铃又是将矛头对准了害得自己两次挨痛的屠苏,刚瘪着嘴巴,一手直指着他,只是她口中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却又像是忽然想不起了什么一般,不由得神色一怔,面上更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是你!”

    兰生看着眼前的小狐妖竟然这般辱骂自己,哪里管得她还是不是自己所害怕的妖怪的,心里不服,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个美少年,还从未被人说过丑的,刚想着要同眼前的家伙理论一番的时候,却看见了那小狐妖复杂的神色,又是看了看屠苏,总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这般想着,他撇了撇嘴巴,忽然只无端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高兴。

    虽然屠苏的神情一直以来都是神色自若。并未露出了怎么样的神色来。

    而与此同时,陵越像是迷失在了琴川的黑夜之中,四周寂静压抑得可怕,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脚步迟缓,却也是在这时,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在原地打转。根本就寻不到出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陵越此时心里只是担心着屠苏的安危,内心不由得风起云涌,也是愈发笃定了自己似乎已然入了幻境之中,虽然他始终不知晓这幻境究竟从何而来。

    “陵越大哥,我们怎么办?”晴雪在陵越的身旁也显得很是焦急,似乎有些焦虑地跺了跺脚,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断地环顾着四周。

    “像是中了幻术。”陵越睨了一眼身旁的晴雪,又是沉沉开口。

    “你也发现了。”晴雪又是跺了跺脚,“这地方,我们都来了不下三次了。”声音似乎显得很是绝望。

    然而,她话音未落,仅仅是在一瞬之间,自黑夜里忽然又是冒出了许多人影来,黑色的身影落在了周遭的屋顶上,将他二人团团围住,空气里浮动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是诡异而可怕。

    陵越不由得蹙着眉头,环顾四周,盯着这些黑色的影子,电闪石光之间,银光闪过,长剑直指自己而来,陵越也不含糊,拔剑相抗,晴雪也算是沉着,一时之间,二人很快就与这十几个黑衣男子扭打在了一起,而那些黑衣男子,头上都戴着黑色的兜帽,遮住了面容,而脸上的面具更是将他们的五官遮掩的老老实实,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是何模样,更不知晓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蒙面人?!”先前还在天墉城之中的时候,也曾经有蒙面人想去盗取了焚寂,幸亏当时自己及时赶到,与红玉合力。这才坏了这些人的阴谋,如今。他却不知晓这些鬼面人又究竟是什么目的。

    屠苏?!陵越自然是想到了屠苏,转念再一想。那些人无端来了这里,自然是与屠苏有关,他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好,屠苏有危险!

    而他此时更不应该在这里耗下去,一想到这里,陵越敛容,手中更是发力。致命一击,那些黑衣蒙面男子便是因此而被纷纷震退,很快就朝着四面散逃了去。想着如今还是寻到了屠苏要紧,并未追去。

    只是他依旧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望着茫茫夜色,也不知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

    耳畔却是听见了一声沉吟之声,陵越面色一凛,这才发现先前交手的时候,晴雪竟然受了伤。鲜血自臂上缓缓落下,是不浅的伤口,她很快就支撑不住,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任由着鲜血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面上更是苍白的面容。

    陵越神色一凛,赶紧在晴雪的面前也是半蹲下来。“伤口可是如何?”说着又是细细察看,自然也是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

    “没事的。只是小伤罢了。”晴雪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轻轻扶住了自己的伤口。只是脸色愈发的惨白,看着正是弱柳扶风的模样,也是孱弱的身姿,似乎摇摇欲坠,看着倒是受了很是严重的伤。

    陵越并未多言,却并未想到,也是这个时候,晴雪会真的栽倒了下来,一下子落在了自己的怀中,他一惊,身子忽然之间动弹不得,却是撇过了脑袋,并未看着怀里的晴雪,只是维持着僵硬地支撑着她的姿势,而面上蹙着眉头,神色复杂。

    “陵越大哥。”晴雪忽然娇/喘一声,声音之中尽是谄媚,那面容如同月光一般惨白,只是朱唇却是耀眼的血红,看着是与以往全然不同的妖媚模样,“好……疼……”那声音更是苏苏麻麻,旁人听着,只觉得是要醉倒在了温柔乡之中,很是销/魂。

    虽然陵越依旧是不为所动。

    晴雪似乎没有预料到陵越竟然会是如此,虽然嘴角依然轻轻勾起,是一抹依然妖艳的笑意,一双狐狸眼之间,眼波流转,竟然在这时缓缓抬起了手来,很是轻柔地触着陵越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了过来,对上了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又是盈盈笑道,“陵越大哥,晴雪……晴雪疼得……很。”

    说话之间,却未曾想,那一双眼睛竟然是闪着幽幽绿光,便是那勾人的媚/术,陵越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化开了的大雾,眼前的女子渐渐模糊开来,转而出现的,却是屠苏魅惑的妆容,像是他此时抱着的,便是屠苏一般。

    “师兄,师兄。”一声又一声,是屠苏妖艳的声音。

    陵越握着手中长剑的手又是一紧,一双眼睛紧紧锁住了怀中的女子。

    便是此时此刻,清冷的月光之下,二人的身影落在了一旁的石墙之上,勾勒出了依偎的影子来,而那九条长长的尾巴更是在风影之中肆意地舞动着,在黑夜之中显得愈发的诡异。

    妖风拂过,转眼,又散在了风里。

    陵越只觉得全身都燥热了起来,眼前的景象模糊开来的时候,忽的有一双修长的手正探入了衣衫之间,一寸一寸拂过他皮肤的炙热,陵越只觉得渴得厉害,更是在此时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屠苏。”

    便是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声音竟是火辣辣的沙哑。

    而便是这一声屠苏,那“晴雪”忽的神情一怔,眼里的诡异的绿光更是在此时骤然褪却,虽说不过是一瞬间,很快那媚/术又是继续施展,她再一次撩拨着陵越的锁骨,还有胸膛,嘴角勾起了邪魅的笑容来。

    而她自然不会知晓,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破了这媚/功,已然足够。

    陵越的眉眼之间忽然有一道凌厉一闪而过,便是在她毫无预兆的时候,忽然转而紧紧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神色,而那眼里,早已是杀气腾腾,“妖道!”真是可恶,自己方才,竟然差点儿被这般的妖道控制了心智!

    陵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般话来,而他说话之间,手中的长剑早已出鞘。毫不留情地朝着这般妖物刺去,而那依旧还是晴雪容貌的妖物面色忽的变得狰狞起来。妖艳的面孔之上更是忽的浮现出了若隐若现的花纹,五官也显得有些扭曲起来。想来她的道行也是不低的,一个侧身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陵越手中的剑光,身影却是有些踉跄,显然还是吃不消的。

    那妖物显然知晓自己并非陵越对手,不愿恋战,便是在这时一个反手一掌打过去,趁机悄悄溜走,而既然此乃妖物,陵越哪里有放过的道理。一个轻巧地躲过,又是快步上前,却未想到那妖精跑得竟然会是如此之快,只是转瞬,已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身前。

    而陵越也不慌张,只是循着这妖气而去,一个闪身,手中的长剑再一次直指面前的晴雪,幽暗苍白的月光之下。而这一回,却是有所不同。

    晴雪先前也被困在了这琴川黑夜的幻境之中,走不出这夜间的迷障,试了几次依旧无功而返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幽都所学的术法,她这才定了定神,很快就念了个决。果然有用!

    却不想,这幻境自己倒是走出来的。没走几步,却是遇见了陵越的拔剑相向。毫不留情地指着自己,只怕若是当时她再往前一步,如今早已经是一命呜呼了,吓得晴雪赶紧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又是高高举起了两只手,神色勉强地看着眼前依旧是不苟言笑的陵越,又是注意到了他眉眼之前的杀气和英气,这才讪讪地笑着,“陵越大哥,是我啊!我是晴雪!”

    方才因着迷失于幻境之中,陵越并未察觉到了那妖精的妖气,也是再自然不过,而如今既是晴雪破了幻术,他所瞧见的也自然都是真实的,陵越的面色一沉,也是知晓面前的女子是真正的晴雪。

    他神色一惊,这才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却也只是沉沉开口说道,“晴雪姑娘,多有得罪!”

    “没事没事。”晴雪连连摆手,嘴角依旧扬着笑容,倒是毫不在意,而探过了身子,又是看了看陵越的身后,这才疑惑不解地说道,“苏苏呢,他没有同陵越大哥你在一起的么?”

    陵越一听晴雪这般说来,原本还稍稍放松下来的脸色又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好在等到陵越回了客栈之后,屠苏也早已回去,不过却未想竟然带来了两个人,而其中一个,身上的妖气冲天,分明是他之前所遇见的狐妖身上的气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陵越看着面前的襄铃,手中的长剑再一次准备出鞘,“你这个妖物,如今又想害谁!”好在他说话之前,动作是及时被身旁的晴雪还有方兰生极力阻止了的。

    那襄铃瞧着陵越如此,早就被吓傻了,更是一下子躲在了屠苏的身后,对着陵越吐了吐舌头,在她的心里,陵越这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冤枉好人!她可什么坏事情都没有干,哪里有动不动就拔剑相向的!她的小命都要被吓没了!

    襄铃一想到这里,又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面上也依然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而陵越却依旧是皱着眉头,便是在此时只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此人万不可信,方才我所追赶的狐妖,便是此人,残害百姓,竟然……”接下来的话他想了想还是未说下去,总不能说那狐妖还勾/引了他吧!

    而便是陵越这般说来,襄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面上全然是一副一头雾水且很是委屈的神色来,死命地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方才我不是一直同你们在一起么!”襄铃说到了这里,更是欲哭无泪,几乎是眼泪汪汪地盯着面前的屠苏和方兰生的。

    “对对对,方才襄铃确实一直同我们待在一块儿!”兰生本是对襄铃心怀芥蒂,谁知晓到了这会子,一见了襄铃这般可怜的模样,兰生继续发挥着墙头草两边倒的美好品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帮襄铃澄清道,“我可以作证,襄铃方才是一直同我们待在一块儿的!”说着更是双手叉腰,挡在了襄铃的面前,“还有屠苏,屠苏也可以作证。虽然襄铃是妖,却从未干过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说得他好像认识了襄铃许久一样。不知道的绝对不会认为他们两个人不过是今夜才认识的而已。

    而陵越听着兰生这般说来,又是看着屠苏。见屠苏在这时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不过却还是面色凝重,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那狐妖,究竟是谁,如今又在何处?!”

    那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不过襄铃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想了想。还是鼓起了勇气,看着陵越开口说道,“我想,我知道那只狐妖是谁。”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视线又聚在了襄铃的身上。

    琴川的天色终于逐渐亮堂了起来,出人意料的,昨儿白日里的生机盎然再一次重新出来的时候,除了兰生和襄铃,另外三个人的眼里皆是浮现出了不解的神色来。毕竟这白日的热闹与夜里的诡异形成的分明的对比,不知情的人看着,除了一头雾水,更是毛骨悚然的。而陵越与屠苏面面相觑,更是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琴川怎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为什么一到了晚上,便是家家大门紧闭。街上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的?”还是晴雪开口询问的方兰生,毕竟昨夜那般怪异的景象她也是第一次瞧见。

    “嘿。还不是因着近来那让人听着便是闻风丧胆的狐狸精!”兰生似乎是困倦到了极点,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很是慵懒的神色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全然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而他又看着面前微微蹙着眉头的晴雪,这才甩了甩脑袋,赶走了脑海之中的困倦,是继续开口说道,“琴川最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妖怪,专以食人精气为生,害人无数,还专门选在了晚上,专捉那些在街上游荡的百姓们,如今琴川的老百姓们一到了晚上,自然一个个都是紧闭着大门,熄了灯,也不敢在出去了。”兰生说到这里,又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毕竟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他身子一个狠狠地哆嗦,也没有告诉了他们其实他那时正是为了捉妖才冒险在街上晃荡着,哪里晓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不但妖没有捉住,反倒害得自己差点儿丢了性命。

    一想到这里,兰生的脸色有些发白,瑟缩着身子,神色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还在!

    而既是听见了兰生这般说来,众人的心里这才有了底,虽然陵越的面色一直严肃着,这个时候倒是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指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轻叩身旁的桌案,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却也是这时候,忽然传来了蹬蹬瞪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正浩浩荡荡而来。众人正在疑惑之际,没有人发现此时兰生的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果然。

    当他看见面前的大门被一把踹开,人群之中走出了一抹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的时候,那笑容忽然之间显得很是勉强,“二……二姐。”

    方如沁着一身嫩橘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一络络的盘成发髻,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也是毫不掩饰的凌厉的神色,是笔直地落在了兰生的身上。

    彼时的兰生如同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般,不着痕迹地缓缓移动了脚步,站在了已然起身的陵越的身后,身姿僵硬,也不敢看面前的如沁一眼,便是声音也显得很是惧怕,那模样,不比她之前看到了狐狸精的时候要好上了几分,而他心里虽说害怕,不过声音哆嗦着,却还是鼓足了勇气,低声地唤了一声,“你……你怎么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姐,竟然会寻到了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你还有理说?!”兰生不说这话也就罢了,他一开口,方如沁的火气又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已然是快步走到了兰生的面前,此时的兰生自然早已无处躲藏,不料却还是被如沁狠狠地揪住了自己的耳朵,疼得他当下就哇哇大叫起来,“我错了,二姐饶命,兰生是真的知错了!”虽然他面上说着这话,也是连连求饶。只是如沁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够听进去兰生的话的。如今琴川出了这样的大事情,人心惶惶。他们方家亦是如此,只要入了夜,自然是大门紧闭,所有的人也都是早早地歇下了,哪里还有人像这小子一般,竟然还偷偷地跑了出去,尽给方家惹出了事端来!

    “你说说,咱们方家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如何像咱们的爹娘交代,你又如何给方家传宗接代,还不快些回了家去,好好面壁几日,没有我的吩咐,若是你再出了方家的大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着更是毫不留情地继续揪着兰生的耳朵,使得他只得鬼哭狼嚎地被撵出了屋室之中了。

    “疼疼疼!”兰生的眼睛里俨然是冒出了泪光来,一边嚎叫着。一边以幽怨的目光盯着这屋子里正以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一群人,“屠苏,陵越大哥,你们快来救我啊!”

    不过几个人依旧是无动于衷。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想来他们一个个的,此时也不知晓究竟如何是好。

    陵越和晴雪自然是爱莫能助。而屠苏也只是傻愣愣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兰生,心里想着“此人多半有病”罢了。而一旁的襄铃,那可是真的看热闹似的看着兰生被他二姐揪出去的。这个方兰生,先前还说她丑呢,这回可是遭了报应了吧!襄铃看着,不由得窃笑一声,眼里全然是报仇雪恨的爽快。

    而如沁听着兰生这嚎叫,这才注意到了这屋室之中的几个陌生人,不由得蹙着眉头,神色复杂,不却也是在这时终于放下了揪着兰生耳朵不放的额手,“这几位是……”先前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兰生的身上,倒是疏忽了这几位了。

    “他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尤其是这位屠苏大侠,若不是因着他,只怕你再也看不见你这个超级无敌可爱的人称琴川小王子的弟弟了!”方兰生一边揉着自己早已通红的耳朵,一边赌气地说着。

    而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瞧见了此时身旁的众人嘴角又是抽了几抽的。

    如沁又是狠狠地剐了兰生一眼,显然心里的气愤还未散开,不过既然是兰生的救命恩人,等到她看着这四人的时候,嘴角噙着淡淡的温婉的笑容,与面对着兰生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只见方如沁一个盈盈俯身,听着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感激不尽,“多谢几位少侠姑娘相救,如沁待兰生多谢几位!不知几位……”

    她今日一大早并未见到了兰生,便是知晓兰生定然是昨夜偷偷溜出了家里去了,只是这到了早上还未回来,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免担心,赶紧亲自遣了人来寻,总算是在这客栈之中见到了兰生才安心,却不想兰生果真遇险,好在有这几位的相救,如沁一时感激,也觉得心颤,心里不由得想着,若是兰生果真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她这般又想着,又是狠狠地睨了兰生一眼,不过一转过身子的时候,又是继续笑靥如花,说什么都是要好好地谢过了眼前的几位,既然是多谢,自然是要细细询问了人家的姓名,住在何地,他这才好道谢,也好送了谢礼过去!”

    而陵越是明白如沁的意思,便也是在这时只是嘴角弯弯,一本正经地开口,“方小姐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应当,我们不过是才来了琴川不就而已,却不想琴川竟是出了这般事情,行侠仗义,本是我辈职责,只是不知晓那狐妖究竟是何来历,陵越为民除害,自是义不容辞!”

    说话之间又是皱着眉头,一想到如今琴川之中已然有不少的百姓遇害,陵越又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而方如沁瞧着眼前身长如玉的少年如此模样,心里是笃定了这少年定然是侠义人士,又是听得了他这般说来,心中不免惊喜,忽的笑道,“陵越公子如此有心,倒是琴川之福。”她看着这四个人的身姿仪态,便知晓他们定然来历不凡,如今一听见了他们这般说来,心中自然喜不自胜,“几位既然是才来了琴川不久,住着这客战之中也不见,方家尚且还有几处空置的屋子,若是几位不嫌弃的话……”

    如沁话还未说完,兰生倒很是高兴。那嗓门又大了起来,只是咧着嘴吧笑着。一副很是开心的模样,一口大白牙熠熠闪光。“是啊,来嘛来嘛,你们都过来,住在我方家,我让厨子做很多好吃的给你们吃!”自然是激动异常。

    “不必。”谁知陵越想都不想又是冷静地开口,他不想麻烦了别人,而他看着屠苏,也是寻到了与自己想同的想法。

    倒是身后的晴雪和襄铃本是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便是一听见了陵越这话。刚张着的嘴巴又是闭了上来,微微低着脑袋,露出了一副失望的神情来。

    “这客栈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我们方家?!”兰生倒还是不死心的,“再说了,我们方家家大业大,消息也灵通不是么,你们既然是要捉妖,自然是要知晓那狐狸精的来历、相貌什么的。在这客战之中哪里能够打探到什么消息的,要是来了我们方家啊,那可不一样了,想要知道些什么。那不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兰生说到这里,又很是自然地拍了拍胸脯,虽说是一副夸夸其谈的表情。不过不得不说,他说的。似乎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经不住兰生的这般软磨硬泡,一行人还是跟着方如沁去了方宅之中。

    兰生甚是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全然忽视了自己二姐那一张铁青的脸,而一进了家门,方如沁早已发飙,二话不说就已经狠狠地揪着兰生的耳朵,冷着脸将他赶了进去,话语之中更是带着几分严厉,“成日里不好好读书,尽是干着这些混账事情,怎么对得起爹娘!”说着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然是将兰生拎进了屋子里去了。

    耳畔还充斥着兰生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救命啊!二姐夫,你快点来啊!二姐要打死我啦!”

    “叫你二姐夫也没用!”还有如沁依旧是咬牙切齿的话语。

    想来,这熊孩子确实是在劫难逃了。

    众人的面上皆是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来,与此同时,很快就有丫鬟将这几位客人迎进了厢房之中,方家宅大院深,又是琴川的首富,这厢房的环境自然是比客栈要好上许多。

    只是屠苏站在了房间门口,神色怔怔,却丝毫没有进去的打算,直到陵越收拾了一番,从自己的房中缓缓走出,一眼就瞧见了屠苏正站在房门口来回踱步,神情犹豫的样子。

    他与屠苏本就是对门,屠苏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地落在了陵越的眼眸伸出,而陵越眉眼微挑,缓缓走近,“屠苏,怎么了?”

    瞧见是自己的师兄来了,屠苏这才微微勾起嘴角,然而那神色却是依旧显得有些不自然,揶揄了几番,心中依旧像是在隐瞒着什么,“我……”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吞进了肚里,屠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便是他这般模样,陵越倒像是想到了什么,窃笑一声,不着痕迹。

    只是屠苏依旧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木头脸因着若有所思,是呆萌的模样。

    “你向来都是与师兄一起睡的,等会儿我去同方小姐说说,不必在这儿另分了房睡,可好?”陵越说着接过了屠苏手中的行礼,虽说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避讳,大方地拉过了屠苏的手便往自己的屋室之中走去,而屠苏跟在了陵越的身后,脸蛋红扑扑,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来。

    没过了一会子,兰生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这才龇牙咧嘴地从屋室之中走了出来,只是口中依旧是在嘀咕着,“二姐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怎么说我也是她亲弟弟呢,哎哟妈呀,可真是疼死我了!”说着兰生又是龇着牙,一声哀嚎,也不敢怎么碰那一只已然通红通红的耳朵了。

    他正唉声叹气地坐在了院子之中的石凳子上,哪里晓得屁股刚一坐下又是听见了一声诡异的却很是欢脱的笑声,吓得兰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冷不防一下子从还没有坐稳的凳子上跌落了下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九章

    妖风遮住了面前的视线,陵越和屠苏不由得抬起手肘遮住扑面而来的肆虐,陵越更是抓紧了屠苏的手,生怕自己的师弟会从自己的身旁消失了一般,与此同时,耳畔是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尖锐而刺耳的嘲笑声。

    狐媚而狂妄,琴川的灯光在那一刻骤然熄灭,原本还存在了几乎人家之间的星星点点的烛光便在这般的笑声之中一盏接一盏地灭了下来,转瞬琴川是真的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既然是来了我的地盘,你们以为,跑得掉么?”正是那玉面狐狸的声音,似乎先前被陵越刺伤的伤口此时已经全然恢复了过来,那般的笑容倒是藏着几丝咬牙切齿,是对陵越深深的愤恨,她如今,正是为了吸食了陵越身上的精/气而来,而瞧着他身旁不苟言笑的红衣男子,那狐妖的眼睛里是愈发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来,如今倒好,来一个吸一个,来两个,那还不是吸一双么?!

    这般想着,通红的眼眶深处,又是闪现了一抹嗜/血的光芒。

    陵越不由得紧蹙着眉间,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而屠苏更是神情凝重,一手握紧了背上的剑鞘,这个狐妖,果然是厉害!

    只是此时此刻,还在方家的兰生依旧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偷偷地逃了出去,他只当着陵越还有屠苏既然是要去斩妖除魔,定然很是有趣,既是正好符合他的意思,而他如今在方家的生活又甚是无趣的,不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到了外边好好地玩一玩么。一想到这里,方兰生已然是愈发地蠢蠢欲动了。更是趁着这个机会,等到了这方家的人全都睡下了。这才蹑手蹑脚地偷偷溜出了门去。

    一手抛着手中小小的白玉瓶子,兰生想着自己重金同城郊的浆糊茶小乖手中买来的迷药果然有用,看着已然被迷得早已东倒西歪的家丁们,他窃笑一声,心安理得地朝着后院之中走去,轻车熟路地在一堆杂草之中找到再熟悉不过的狗洞,兰生这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又是回过身子朝着身后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这才定了定神,很是高兴地猫下了身子,准备钻了出去。

    只是方兰生万万没有想到,这会子倒是被卡在了腰间,他沉沉地叹息一声,又是不禁自言自语道,“哎呀,我就是知道最近肯定吃胖了,看来又是要减肥了!”说着更是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想方设法地要挤出去。

    他总不能一直都卡在了这里,这般模样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了,可是多丢人啊!

    兰生这般想着,心里不由得显得几分焦急起来。却不想这个时候却还是有“好人”相助,屡屡尝试未果之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接近着他的身子更是倏地一下子飞出去了老远。一个标准地狗吃shi的动作,狠狠地趴在了地上。虽说出去,是出去了,却摔得兰生一个眼冒金星。

    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兰生愁眉苦脸地艰难起身地时候,全然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是谁?是谁踢得我?!”他自然知晓方才定然是有人一屁股踹在自己的脚上,哦不是,是一脚踹在了自己的屁股上,否则他又是如何这般狼狈?!

    而兰生自然也不会想到,襄铃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瞧着兰生如此,她反倒是窃笑一声,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呆瓜,要不是我,你还不是卡在那里到天亮么,你应该感谢我吧!”说着又很是欢快地笑了起来,一双狐媚的眼睛里,兰生的神情缓缓地变得尴尬起来。

    却是不再叫唤了,而揉着自己的屁股的手也是缓缓落了下来,兰生脸一红,吐了吐舌头,那话里几乎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谢谢你了啊,襄铃!”

    不过他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对经,不由得看着眼前的丫头,很是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出来?”难不成也是为了那一只玉面狐狸?!

    然而,襄铃的眼睛却显得有些躲闪,也不敢对上了兰生的眼神,只是眼珠子转了几下,眼神也变得几分恍惚,终于在这个时候似乎很是不耐烦地嚷嚷着,“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既然出来了,难道还不高兴么?!”

    自然是高兴的,高兴地不得了,兰生一想到这里,又是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走走走,咱们捉妖去!”

    谁知兰生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一道凌厉的风鞭在这个时候忽然打了过来,兰生一下子傻了眼,只纹丝不动地立在了大街的中央,他哪里晓得,自己不过是刚出来罢了,竟然就会遇见了那般厉害的一道鞭子,正直直地朝着自己挥了过来,若是自己挨了这一下,哪怕都是要粉身碎骨的吧,兰生想着,瞬间石化,抬起了手来,紧紧地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不敢再看。

    直到他终于鼓足了勇气,缓缓地将手指撑开了一道缝隙的时候,这才瞧见了竟是襄铃一把扬起了手中的罗绮香扇,而那道风鞭这才散开,虽然他方兰生早已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要知晓,他方才还想着站在襄铃的面前,对她说一句,“襄铃,你不要怕,我保护你!”没有想到,自己反倒是被沦为了受保护的人,他不由得对着襄铃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又是后怕又是发自肺腑地由衷称赞,“襄铃,你真是厉害!”

    只是襄铃并没有兰生此时的轻松,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忽然在这个时候喷出了一大口的血来,早已瘫软地倒在了兰生的怀中了。

    她道行尚浅,那一击,几乎将她的心肝脾肺都震碎了。

    “襄铃。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抱着怀中的襄铃面无血色的虚弱模样。兰生可是一下子就急了,二话不说便是使劲地摇晃着怀里的姑娘。俨然是要将襄铃的小心脏都给震出来了,只是襄铃却依旧是紧紧闭着双眸,并未醒过来。

    便是如此,兰生是愈发的焦急了,那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襄铃,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救命啊!救命啊!”空旷而死寂的街上,这般声音显得异常的突兀,只是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的琴川。却并不理会在这个夜里哭得肝肠寸断的少年。

    与此同时,兰生并未瞧见了又有一道凌厉的风鞭正朝着自己直挺挺地挥了过来,伴着划过脸颊的刺痛,兰生紧紧地护住了正躺在自己怀中的襄铃,二话不说,只拿着自己的脊背抵挡着。

    他却是忘记了,襄铃便是因着这风鞭而成了这般模样,而他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罢了,如何受得住的。正是这般千钧一发之际,他腰间的青玉司南佩忽然绿光闪过,竟然生生地将那到狰狞而凛冽的寒风给弹了回去,周遭的空气里仿佛充斥着厉鬼的咆哮。兰生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因着害怕还是尽管玉佩护体,却依旧承受不住这道风的压力,便是这个时候。直挺挺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而至于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一点儿也不知晓的了。

    城北的陵越和屠苏二人也是不好过的,便是此时此刻。二人皆是凝神屏息,瞧着面前的狐妖终于现了真身,九尾妖狐,皮相魅/惑,果然是妖道!

    “这琴川已然是我的地盘,你觉得你们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么?”只见那妖狐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之下,清冷的月色衬着她丝毫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虽说美艳不可方物,只不过瞧着这般模样,却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栗,也使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道!”陵越的声音之中却只剩下了愤怒罢了,蹙着眉头,不等他说完这话,手中的长剑已然挥出,直指那狐妖而去,而那狐妖并非等闲之辈,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邪/魅笑容,便是这时候水袖一挥,她身后长长的尾巴更是在半空之中肆意飞舞着,更显恐怖模样,只见这时数到黑气涌入,自四面八方将陵越二人团团围住,转眼之间,数十个蒙面人却已然在此刻将他们包围了,瞧着这般模样,正是他们之前在天墉城中所遇见的黑衣蒙面人! 屠苏不由得心头一紧,尤其是瞧见了这些蒙面人的时候,只觉得心中忽然气血上涌,就像是忽然有什么一直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心一般。他眼里是嗜/血的光芒,那一刻,周围煞气大涨,便是身旁的陵越都察觉出了,屠苏似乎有些不对劲!

    陵越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便是这蒙面人,当初屠苏被罚在藏经阁之中抄书思过,而那个夜晚,肇临无端惨死,身上只留下了焚寂的伤口,师门众人自以为肇临乃是屠苏所害,二话不说,几乎将他逼至绝境,这边是他初至了天墉城的情形,一想起那时候,陵越更是愈发觉得心惊胆战。

    虽说肇临大难不死,只是即使他们下山时分,他却依旧是昏迷不醒,不知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醒来,因此屠苏直到如今也不能洗刷了冤屈,只有他才目睹了当时的真相,分明是这蒙面人,借刀杀人,害得他背负了如此冤屈!如今屠苏瞧见了这些罪魁祸首,又是如何不会动怒的!

    只是陵越瞧着屠苏像是控制不住自己,忧心忡忡,又是轻轻抬手落在了屠苏的肩膀上,“屠苏,你一定要控制你自己!”

    听着陵越担忧而温润的话语,屠苏眼里的血红这才缓缓褪了下来,又是俯着身子,极力忍住了心里奔腾不息的煞气,尽管此时那焚寂化作的鬼魅的声音那般的恐怖而狰狞,“就是这些人,是她们冤枉了你!是她们害得你的师兄因你差点儿死于非命,你怎么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才能一解心头只恨!”

    屠苏的神情愈发的痛苦起来,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陵越瞧着屠苏如此,自是面色凝重,他知晓自然是不能够再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否则茹素也不知晓究竟会落得了如何的境地,而这般想着。他手中的长剑早已经挥了出去,周遭黑气环绕。陵越早就已经同这些人纠缠在了一起,而屠苏瞧着陵越如此,定了定神,也很快拔出了手中的焚寂,他不能够让他的师兄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

    而就在焚寂出鞘的那一刻,原本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的玉面狐狸那一双狐媚的眼睛里却有什么在忽然之间一闪而过,眼眸深处的绿光幽幽,口中却是呢喃自语道,“果然是得来不易费工夫!”

    然而。那只玉面狐狸似乎是忘记了,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当看着局势渐渐地开始不利的时候,她嘴角的笑容也终于缓缓地消失不见了,陵越和屠苏的本事,似乎远远高出了她的预料。虽然她眼睛里交织的红蓝两道身影也很是吃力,毕竟这蒙面人数量庞大,两个人却是处于弱势,一时之间。谁也得不到半点便宜。

    陵越和屠苏缓缓变得气喘吁吁,而那些蒙面人的数量也是骤减,更何况,那只狐妖此时还高高立在了月下。并未出手。

    “等一下!”伴着一声尖锐而妖媚的声音,那玉面狐狸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一个飞身落在了众人之间。生生地分开了这扭打在一起的人群,陵越和屠苏挺直了身子。各自手中的长剑还淌着鲜血,眼里皆然是冷血的光芒。却是瞧见了那只周身雪白的狐妖正是笑意吟吟,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勾着嘴角,含笑而望,“如此两败俱伤,又能有什么好处呢,两位公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妖道诡计多端,陵越二人并未放松警惕,虽不多言,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狐妖罢了,又是在此时听见了她继续幽幽开口,“你便是天墉城的百里屠苏?”说话之间只是睨了屠苏一眼,还未等到屠苏开口,那眼睛转眼便是落在了陵越的身上,嘴角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如何不记得,便是眼前的人,害得自己如今伤口也未全然愈合,“原来是你,陵越。”

    听这话的语气,似乎她与陵越早已相识,虽然陵越并没有这般记忆。

    陵越依旧皱着眉头,深邃的瞳孔之中,是阴沉沉的神色。

    “玉儿别无所求,想来如今你我之间进水不犯河水,又何必这般针锋相对。”那自称为玉儿的狐妖说话之间已然收了身后的妖尾,“玉儿只求陵越公子身上一样东西,只要我得了那东西,便立刻离开琴川,再不危害这里的百姓,可是如何?!”

    那狐妖声音妖媚,而她话虽说是如此说来,陵越一双紧皱的眉头,却是已然说出了他的心声,他身为天墉城弟子,又是如何会同妖道勾结,眼睛眨也不眨,陵越手中的长剑已然直指那狐妖,声音更是一片冰冷的低沉,“妖道,”

    那唤作了玉儿的狐妖听闻陵越这般说来,也是不由得蹙着眉头,却是缓缓勾起了嘴角,面上尽是嘲讽的神色,“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陵越,你以为我是真的同你客气?如今便是你不答应,你身上的那本手札,那也是我的!”

    说话之间,玉儿忽然抬起手来,指尖是锋利的爪子,已然朝着陵越而去,面目狰狞,看来已然是同陵越陷入了这一场混战之中了,而陵越紧紧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玉儿,也不知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手下的力度却并未放轻,每一招都显得很是狠绝,既是妖物,他不得不除!

    只是陵越并未察觉出了身旁的屠苏的异样,似乎是因着之前的气息不稳,如今他身上的煞气忽然翻涌,周遭忽然弥漫着夺目的玄色气息,而那样一双眼睛里更是嗜血的腾腾杀气,便是陵越一剑落在了那狐妖的身上的时候,却并未想到屠苏手中的焚寂早已挥了过来,甚至使得自己连连被逼退了几步,此刻似乎早就已经 被吞噬了心智的屠苏忽然拦在了陵越与与狐妖之间,而玉儿身后的黑衣蒙面人更是在此时虎视眈眈地注视着。

    狐妖玉儿的面上也是忽然露出了很是复杂的神情来,也不多说些什么,只微微眯着双眸。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屠苏,嘴角又是勾出了一抹笑意来。

    她只笑道。“没想到,焚寂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

    那一抹笑容意味深长,陵越睨了一眼,很快就将视线落在了屠苏的身上,他是知晓,屠苏他……似乎是控制不住了自己。果然,陵越紧紧皱着眉头,却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屠苏早已高高举起了焚寂,电闪石光之间,更是一剑斩下。那一瞬间,蒙面男子们早已烟消云散,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陵越骇然,而狐妖的面上也终于露出了震惊得难以置信的神色。

    看来,的确是她低估了这焚寂了。

    先前她因着陵越的那一掌,身后的伤口并未完全恢复,而方才被焚寂所侵,她一下子被震出了几步之遥。此时更是身影踉跄,几乎摇摇欲坠,紧接着,口中一阵腥甜。鲜血喷涌出来,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若是再来了一次。只怕她是要死在了这焚寂剑下!

    然而,眼前的百里屠苏此时早已被吞噬了心智。一双通红的眼睛正瞪着自己,缓缓走近。他身后的陵越还在唤着,“屠苏,你要控制你自己!”

    屠苏却是丝毫没有听见的,握紧了焚寂,直朝着玉儿直指而去,只是顷刻之间,她的面色已然凝固,张着嘴巴,更多的鲜血自嘴角落下来,染红了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衫,焚寂穿透过了她的身体的时候,她似乎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锥心的疼痛,却还是无法抑制地倒了下来,是再也不能够动弹了。

    而即使是她死了,屠苏却依旧没有恢复了神智,他杀红了眼睛,此时哪里能够作罢,再转过身子的时候,陵越分明瞧见了屠苏眼睛里瞧着自己的时候那般强烈而刺骨的杀气!

    陵越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他这个时候本是能够逃离了这里的,然而,他不愿意,他不愿意他与屠苏如此兵戈相向,也不愿意逃避了这总会遇见的一幕,其实他早就在心里做好的准备,却不想,这一日,来的竟然这样快。

    这般想着的时候,屠苏的身影已然逼至了眼前,他手中沾染了鲜血的焚寂落在了陵越的眼前的时候,剑气卷挟着冷风划过,生生地逼着陵越后退了几步,却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陵越只觉得身上的几根椎骨都被震了个粉碎,然而,在焚寂面前,陵越却没有躲闪,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师弟,目光笃定,“屠苏,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我是你的师兄!我是陵越!”最后一句,他就像是嘶吼出来一般,更是向前一步,焚寂已然是抵着他的额头,感受着来自地狱的阴暗的冰冷,陵越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他依然还是迎了上去,攥紧了拳头,声音沉沉,“若是你想杀了我,便杀了我吧!”

    眼里的大雾似乎终于在这个时候缓缓散去,屠苏的眼里逐渐清明起来,握着焚寂的手有些颤抖,那一声“陵越”像是拨开了黑雾的暖阳,屠苏这才清醒了些,奈何来自心底里的阴暗却还是一步一步几乎要将他摧毁了一般。

    “屠苏!”陵越又是地沉沉唤了他一声。

    屠苏的手动了动,“师兄!”他终于开口,只是声音却像是陷入了痛苦的折磨之中,一朵朱砂显得逼人的耀眼,额间黑气缭绕,他一字一顿,甚是艰难,“你……快走!”

    “屠苏……”陵越望着屠苏如此受尽了磨难,恨不得此时是自己替了他受苦,却在屠苏的一声怒喝之中猛然回过神来,“快走啊!”

    师兄,你快走……我不想……我不想伤害你!

    我不想伤害你的人……竟是我!

    有泪光自屠苏的眼睛里低落了下来,眼睛里却是变得愈发的血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一抹神智被吞噬了的时候,焚寂终于狠狠地落了下来,陵越大骇,此时若是躲闪,却是再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够挥剑相抗,只是手中的长剑却在面对焚寂的时候显得不堪一击,应声折断的时候,陵越又是吐出了一大滩的血来。

    持剑半跪在地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微弱了起来。

    屠苏却不收手,又是挥舞着焚寂。嗜血的剑光呼啸而过,直指陵越而去。

    与此同时。便是这般千钧一发之际,忽而天边一道白光闪过。落了下来,逼退了屠苏,也逼退了他手中的焚寂剑。

    迷迷糊糊之间,陵越只是瞧见了那人一身白衣,仙风道骨。

    他干净而苍白的手缓缓将他扶起,耳畔是那人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竟没有想到,是你来了。”陵越终于缓缓挤出了一丝笑容来,视线却依然凝视屠苏。“多年不见了。”

    话里寒暄,心里担心的,却还是屠苏可是如何了。

    “你就是那什么蜀山派的大师兄?”方兰生大惊小怪的声音简直是要震聋了此时屋子里众人的耳朵,他的面上全然是无比好奇的神色,就这般傻愣愣地直指着面前的徐长卿,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你是大师兄,他也是大师兄,我以后怎么叫呢?!”

    而说到了后边。只是听得兰生低着脑袋,似乎一直在嘀咕着什么,就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什么事情一般,却也不知晓究竟是在说些什么的。而晴雪瞧着兰生如此模样,只能够无奈地一把伸手拦住了他的嘴巴,这才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也不顾此时瞪大了眼睛的兰生在半空中挣扎的模样,“长卿大侠。不知你来了琴川,是所谓何事?“

    晴雪突如其来的话似乎是一下子戳中了长卿的心事。只见他神情忽然一怔,面上忽然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情来,虽然等到开口的时候那面上的神情又是恢复了平静,徐长卿不过是淡淡一笑罢了,“偶然路过琴川之时听闻有狐妖作祟,如今正是为了降妖除魔而来!”

    “哦。”晴雪点了点脑袋,又是咧着嘴吧笑着,看起来很是认同长卿的话。

    不过陵越的面上却是依旧些许心不在焉的神情,面色犹豫之间,看了一眼晴雪和兰生,目光定在了长卿的身上,这才又是微微地转过了脑袋,对着晴雪还有兰生开口说道,“我有些话要同长卿单独说,劳烦……”

    “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听见的,咱们可都是一家子的人了!”谁知陵越话音未落,兰生可就愈发的不满了,他是一把挣脱了晴雪的手,那模样可是很是不满,他怎么觉得好像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许多的秘密,瞒着他一般,虽说好奇心害死猫!

    可是他就是好奇,他就是想要弄个明白,怎么了!

    兰生这般说着,腾地一下子从位子上沾了起来,又是双手叉腰,很是气势汹汹地盯着眼前面色尴尬的陵越和长卿,还是晴雪这个时候心领神会,一把拉过了兰生就往外边走去,“人家说悄悄话,你凑什么热闹!多大的人了,羞不羞啊!”

    说着兰生更是一个趔趄,他还没有料到晴雪的力气竟然是那么大的,一下子就被她毫不费力地给拉出了门外去了,随着大门啪的一声响,世界顿时清静了下来。

    只不过陵越却依旧是蹙着眉头,那眼里也仍然是不苟言笑的严肃的神情,“如今那狐妖虽然暴毙,我是觉得,事情定然没有这般简单。”

    他总是预感到,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是要发生了的。

    长卿点了点头,对陵越的话很是赞同,与此同时,却是从身上取下了一样东西来,只见掌心里是东西是泛着幽幽绿光,晶莹剔透。

    “这是……”陵越陡然瞪大了眼睛。

    “玉衡,却是玉衡碎片。”长卿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玉衡能够吸收着天下间的灵气,先前你带着屠苏离开之后,我也是在狐妖的身上发现了这样一件宝贝,想来便是因为了这玉衡,那狐妖才会瞬间妖气大增,修为也会变得如此厉害。”

    便是听着长卿所言,陵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般至宝,他自然是听说过,不过如今却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回体会到了这其中的厉害。

    “既是如此,倒不如毁了此物,以免日后为祸人间。”陵越面色一凛,虽然是上古至宝,只怕落入了居心叵测的人之手,也只会变成了灾祸罢了,若是如此。还是毁了的好。

    陵越话虽如此,长卿却并非这般想着。

    “之前你曾说过屠苏身负煞气。我倒认为,这玉衡既然能够吸收天地灵气。”长卿的话里带着些许的迟疑。只是想了想,却还是继续说道。“或许也能够治屠苏身上的煞气。”

    “当真如此?!”陵越实在是太过激动,尤其是在听见长卿如此说来之后,竟然一下子起身,双肩更是微微地战栗着,而他的一双眼睛里就像是有金光溢出一般。

    长卿还从来没有瞧见过陵越如此激动的模样,他长叹一声,“所以我不愿告诉你,此事我不过只是猜测而已。陵越,我不想给你无谓的希望。”

    “无妨,只要屠苏还有希望,总是要尝试的。”陵越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实在是太过激动了,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坐了下来,又是苦笑着摇了摇脑袋,“也是因着昨夜屠苏那般模样吓坏了我,他挥剑砍向我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眼里的挣扎。屠苏从小因为背负煞气受到了许多的苦难,他所承受的大概是我永远都不会体会到的。我实在不愿意看见他再辛苦。”陵越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疼痛的神情,放在桌案上的手不由得紧紧地攥着,他的眼里是满满的愧疚。

    “你放心,一切都会过去。屠苏是个好人,他从未想过害谁,也努力地克制了自己身上的煞气。自然,吉人自有天相。”长卿的声音淡淡。却是透着温暖,说话之间。是将手轻轻地覆在了陵越的手背上,陵越的嘴角这才挤出了微微的笑意来。

    而却是此时,内室之中的屠苏已然是缓缓清醒了过来,因着身上还残留的煞气,他觉得心口正隐隐作痛,却还是缓缓下了床榻,挣扎着想要出了屋室之中的时候,却是在隔间的角落里瞧见了这般光景,那个白衣男子的笑容清清淡淡,而他的师兄,正与那人温柔地对视。

    屠苏的眼里,是二人相握的双手。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沉,却还是默默地退了回去,也不多说什么,依然没有一丝力气的身子在此时静静地靠在了墙上,屠苏的嘴角忽然挤出了一丝悲怆的笑意来。

    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深处是他那时无情地挥剑落在陵越身上的情形。

    那是他的师兄啊!他最爱的师兄。

    他想着,师兄现在,应该对自己很是失望吧!

    他这般想着的时候,身子已然是缓缓地滑落了下来,半蹲在墙角,屠苏的面上,忽然露出了甚是绝望的神情。

    此时的陵越只觉得心头一痛,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了内室门口的帘子上,想了想也还是收回了眼神,倒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了那一本小小的手札,便是他才穿越此地,从天而降的东西。

    “这便是那狐妖处心积虑想要从我的身上所得到的东西。”虽然陵越自己也不知晓只是这一本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小小手札,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端倪。

    长卿也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不过那时候我曾经身受重伤,我倒是记得,似乎是因着这手札,我才能够捡回了一条性命。”虽然这件事情说起来荒唐,只是他那个时候陷入了往日的记忆之中,终于从昏睡之中清醒的时候,却是看见了自己全身都散着夺目的金光,而那些光,便是因着这手札而来。

    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陵越甚是不解,长卿也不明白这手札上的秘密。

    与此同时,陵越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地将其打了开来,而原本空空如也的白纸之上,忽然之间金光闪过,露出了一行字眼来。

    陵越神情一怔,又是倒吸了一口气。

    “不好了,出大事了!”正是这个时候,兰生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的面上是甚是焦急的神色,一把推开了紧闭的大门,气喘吁吁。

    而陵越和长卿更是在这个时候面面相觑,彼此都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章

    那时正值北风萧瑟之际,周遭银装素裹,雾茫茫的天际之下便只余下了一抹死寂。

    青衣黑发的女子临窗而坐,屋上笨重的帘子竟也在寒风里颤颤悠悠地晃动着,偶有冰渣打在她的眼下,是锋利的冰冷。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听到了那一声声的呼喊的,夹杂着婴儿虚弱的啼哭声,在瑟瑟冷风里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寒意。

    她淡然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有客人来了。

    坊间的传言,只将林家的地缝扫一扫,就够整个洛城的老百姓吃一年的。

    却是林家老二林瑞的被休之妻,李贞娘。

    贞娘的女儿是在申时时分发了烧的,半睡半醒之时只是哭哭啼啼的,小脸儿也涨得通红,一摸,竟然烫得惊人.

    吓得贞娘赶紧叫了丫鬟过来,“霜儿,姐儿病了,快请大夫来!”

    唤作霜儿的丫鬟着实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便朝着门外跑去。

    那脚还没有跨出府门外,却又缩了回来。

    霜儿侧过身子,余光清清楚楚瞧见贞娘正小心翼翼地将姐儿搂在怀里,却是满脸的焦急。

    她愣愣地看了这一幕许久,突然脚步一转,竟然直直地想着府上的另外一处跑了过去。

    姐儿的小脸是越来越烫,贞娘愈发的心急如焚起来,将姐儿抱在怀中,来回踱步着。

    许久,终于有脚步声愈发的近了,只是等来的不是大夫。而是林家的大奶奶刘氏。

    那刘氏虽然年过半百,身上的衣着比起贞娘的粗布麻衣来。却是富贵异常。

    只见她身着红棕色绣花罗衫,月白色与淡玫瑰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浅棕色纱衣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看上去富贵十足,看向贞娘的眼睛里也多了几丝不屑。

    贞娘一见来的竟然是刘氏,心下便凉了半分,却只能跪下身子,抹着眼泪。“大奶奶,姐儿如今病了,您行行好,帮姐儿请个大夫瞧瞧吧!”

    “这件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刘氏睨了贞娘一眼,看着她抱住自己脚踝,厌恶地说道,“贞娘,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这府上可是大不如前的。别看咱家的宅子那么大,那内里可都是空着呢,看病抓药,可少不了花钱的!”

    贞娘知道刘氏话里的意思。立即转身从那匣子里掏出了一支银簪子来,递与刘氏。

    就差跪下来恳求道,“奶奶。贞娘身上便也只剩下这只银簪子了,就当是贞娘孝敬您的。姐儿的性命,可都是全靠您了!”

    “我也有我的难处。”刘氏见了那银簪子,眼底这才略略有了笑意,赶紧接过来放在手上掂量着。

    眼里尽是满足,她只幽幽地说着,“哎呀,我在这宅子里哪有什么分量?赶紧把你那相公叫来才是!”

    说罢看向呆立在门口的霜儿,立即大骂道,“你个蠢奴才,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叫瑞二爷来!”

    “是!是!”霜儿俯身,也不敢看着屋里的两个人,急匆匆地便转身跑开了。

    趁着这个空档,刘氏将银簪子插在了发间,对着铜镜细细欣赏起来。

    不时更是挖苦道,“我说瑞儿也真是的,女儿生了这么重的病,也不露面,难道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姐儿病死了不成!”

    “许是相公正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情罢!”贞娘搂紧了怀中的姐儿,怯生生地说道。

    只是低着脑袋,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上的的表情。

    因而刘氏并没有看见,此时正有一行清泪从贞娘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将她原本苍白的脸庞衬托得更加一片惨白。

    贞娘说碗了这话便不出声了,刘氏也不说话,只是环顾了房间一周。

    只见放眼望去不过是简陋朴素的家具尔尔,就连床上的被褥都不止打了多少个补丁。

    贞娘所在的房间只不过西厢最偏僻的一角而已,平日里刘氏是绝对不会涉足的,鲜少来这儿一遭,看着贞娘过得这一副惨淡模样,刘氏看着看着不由得嘴角上扬,脸上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那刘氏也烦了,正欲离去,林家瑞二爷终于在这时候优哉游哉地赶了过来,看见贞娘死死地搂着怀中的女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又是如何了?”

    听到了瑞二爷的声音,贞娘终于抬起了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相公,姐儿生了重病,麻烦您救救她!这是你的亲骨肉,您一定要救救她!”

    “我当是什么事情!”瑞儿爷剔了剔牙,打发了个小厮过来,“去我那儿拿点铜子来,打发这娘儿两个也就罢了!”

    “谢谢相公!”贞娘一边啜泣着一边不断地磕着头,只是那眼泪不知道究竟是喜还是悲。

    很快,小厮就拿了钱来了。瑞儿爷朝着他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刚想扔下那几个铜子,瑞二爷此时打着哈欠也正要离开。

    这时候却传来尖锐的一声响,“是谁许了给这个贱人银子的?”

    来的人穿的一身雍容华贵,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如花容月貌出水芙蓉。那女子款款而来,樱唇含笑,摇曳生姿。

    李嫣然见到那跪在地上的贞娘,也不惊讶,只是看着林瑞,云淡风轻地说道,“相公,是你吗?”

    皮笑肉不笑。

    林瑞打了个寒颤,先前的懒散一扫而光,赶紧扶着李嫣然。

    眼里有些惊慌,声音发着颤儿,她说道。“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可要当心着点。我不过看着她可怜罢了,你又何必动怒?”

    “人家看着你们眉来眼去的。就是不高兴嘛!”李嫣然嘟着嘴,嗔怪道,“相公,你看这贞娘,半老徐娘,有什么好来的!还有她女儿,面黄肌瘦,不过就是咱们林家的拖油瓶罢了!”

    “晚了在被子里捂一捂,出一身汗。还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她命该如此,又怪的了谁呢?”

    “妹妹!”贞娘听那李嫣然如此一说,长满老茧的手指攥紧了衣角,只是哭得通红的眼睛盯着她,苦苦哀求道,“妹妹,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谁跟你姐妹一场?”李嫣然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老太婆,你记住了。现在我才是正室!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早就被相公休了的弃妇罢了,救你。还妄图花我们林家宅子里的一分一毫,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二爷!”贞娘的眼睛此刻早已布满了血丝,盯着李嫣然的目光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恨。她只恨为何老天如此不公,竟这般对自己的姐儿。

    只是当她对上那样趾高气扬的一张脸的时候,心里却早已被不堪的怯弱所占据。

    无奈之下,贞娘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姐儿,爬到了林瑞的脚下,苦苦哀求道,“二爷,你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二爷定要救救我们的姐儿啊!”

    “什么?”李嫣然一听贞娘这话,气立刻不打一出来,抬起绣花鞋来只一脚就将她踹去了老远。

    即便如此,嘴上却依旧愤愤不平地嚷着,“李贞娘,你还好意思提这是你和相公的女儿,这进门都三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又害得林家连年亏空,真是个扫把星,我告诉你,别‘我们’,‘我们’的,相公早就与你再无瓜葛,你还真是没脸没皮的东西,亏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也从你嘴里说得出,若是再被我听到了,小心我叫那些下人们扒了你的皮!”

    贞娘那时只是想抓住林瑞的脚,看在夫妻情面上让他帮帮自己,哪只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昏天黑地的有什么砸在自己的额脸上,接着便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连带着自己飞出去好几步的距离。

    好在紧紧地将怀中的襁褓护在胸前,滚了好几圈后贞娘紧张地看着手里的姐儿。

    幸好!幸好!姐儿的脸依旧是火辣辣的红色,却只是如之前一般双眸紧闭,并没有受什么伤。

    贞娘这才小心翼翼地庆幸着,李嫣然尖锐的话语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如针扎一般,钻进贞娘的耳里,她这才憋了回去的眼泪又通通倒了出来,随着肩膀的微微颤抖,泪水混着脸上的伤口,是蜇人的疼痛。

    李嫣然蹙着眉,看也不想看贞娘一眼,拉着林瑞变走,“你还看什么?不就是个老太婆,怎么,你还惦念着她不成?”

    “自然不是。”林瑞望了贞娘一眼,只一瞬,又神色紧张地跟在了李嫣然的身后,轻轻柔柔扶着她的腰身,生怕她跌倒一般,“不过就是个摇尾乞怜的破落户罢了,我何必管着她呢!娘子,如今你有孕在身,可要当心着自个儿身子,切莫为了那种人生气!”

    声音渐渐地远去,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贞娘是没再听清楚了。

    那刘氏自李嫣然一出现便寻了个空当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如今她贞娘手足无措地抱着姐儿,只觉得天幕要阴沉沉塌了下来,眼前越来越黑暗,有什么堵在胸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贞娘愈想便愈发觉得绝望,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那霜儿本来只是怯生生地缩在门口,却见贞娘竟然抱着姐儿突然之间倒了下去,一瞬间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飞奔到贞娘的身边,蹲下身子哭着喊着。

    贞娘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倒在那儿,似乎是睡着了,只是泪水却还是不断地滑落了下来。

    等到贞娘终于悠悠转醒,手里却空空如也,她一惊,漆黑一片的屋子此时死气沉沉,更叫贞娘慌张起来。“姐儿。姐儿。”

    纵使声音沙哑,有气无力。贞娘却还是一声一声地唤着姐儿的名字。

    霜儿终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贞娘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姐儿在这里,您莫慌。”

    “快给我!快递与我!”贞娘此时是心急如焚,直到姐儿到了她怀里,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摇着襁褓里只有半岁有余的小婴儿,贞娘这才露出了微微的一丝笑意,“姐儿不怕。有娘在,娘会陪着你!”

    霜儿这时点了蜡烛,看着消瘦得如纸片一般的贞娘,眼睛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的伤口微微地结痂,半边脸颊却脏兮兮得可怕,当真是不成人样了。

    一想起贞娘初进林府之时,那可真是天壤之别!霜儿想着想着不禁哭了起来。跪在床下哭诉道,“小姐,都是霜儿的错!是霜儿该死,若是霜儿及早去请大夫来。夫人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这不怪你!”贞娘只是笑道,只是那笑容却有着几分凄然,“只怪我命该如此。跟了这样的主子,是我苦了你了。”

    “霜儿不苦!”霜儿使劲地摇了摇头。“霜儿就是为小姐当牛做马一世也愿意,能做小姐的丫鬟。是霜儿百年修得的福气才是!”

    贞娘抬眼看着霜儿,只觉得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许久她才说道,“我是睡了有多久?姐儿可曾醒来过?”

    霜儿擦了一把眼泪,赶紧回道,“小姐睡了三个时辰了,姐儿也曾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又哭闹了许久,现在是又睡着了。”

    贞娘听霜儿这样一讲,伸出枯瘦的手来,往姐儿的额头上探了探,依旧是火炉般的滚烫,惊得她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我可怜的姐儿,我可怜的姐儿!”

    霜儿见贞娘如此的心力交瘁,忽而想到了什么,凑近了她小声说道,“小姐,霜儿听说离咱们林家宅子只三里处有一家如玉医坊,那里的大夫,名唤如玉君子的,悬壶济世,若是穷苦人家前去的,不收人分毫,小姐,不如……”

    “若是如此,我便早去了。”贞娘叹了口气,却是说道,“只是先前老太太下了命令,不许我踏出林家大宅一步,这是林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此这般,我又如何能出的去呢?”

    “小姐,”霜儿看着贞娘如此的犹豫,不由得急了,“如今姐儿危在旦夕,咱们不得不赌一把了,就算那些林家人再这般拦着咱们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姐儿的性命重要的,霜儿知道小姐是不想违背老太太的命令,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小姐总要为姐儿考虑考虑!”

    贞娘听了霜儿的话,低下头看着陷入昏谁之中的姐儿,心一横,咬了咬牙,“是要出去,这是姐儿的命啊!只是霜儿,”她说着看着霜儿,“我们究竟要如何逃出去?”

    “啊!”偌大的林府里,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守夜的几位下人猛然一惊,急匆匆地循声跑去,却见一位脸朝花束、身形苗条的少女正瘫坐在草丛中,脸颊已被吓得一片惨白,惊恐地瞪着赶来的几个人。

    “是霜儿啊!”其中一个认出了此人正是那位西厢弃妇的丫鬟,不耐烦地说道,“你又是如何了,这大半夜的这样鬼叫,倒惊扰了那些主子们,少不得赏你一顿好打!”

    “几位大哥,你们行行好!”霜儿双手合十,向他们求饶,见这些人神色渐渐放松下来,这才轻轻地呻吟一声,扶着自己的脚踝说道,“霜儿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没有看清楚路,崴了一脚罢了,求求你们放过霜儿罢!”

    “也罢!也罢!”几个人早就已经是睡眼惺忪了,见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小丫头惹了事,懒得计较,纷纷打了哈欠便径自离去了,“这死丫头,还真不叫人省心!”

    “还不是跟她主子学的,”另一个人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听说西厢的那位昨日不知闹出了什么事情来着!”

    霜儿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满是泥泞的一双手,苦笑道。“小姐,是霜儿对不起你在先。如今这也算是霜儿为您赔罪了!”

    而在林府之外,打更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小厮说着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还有谁在外边晃荡着的,本大爷也要回家去喽!”

    正说着,一片死寂的街道忽然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吓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双脚哆哆嗦嗦的竟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没……没有那么邪门吧!”那小厮吓得直发抖,身子一歪,钻进了一旁的草垛里,也不敢看着外边,只是蹲坐在里边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屋子发抖着。

    贞娘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姐儿,在漫长的街道里跌跌撞撞地跑着,方才也是她太过着急了。才让那冷风钻进了自个儿怀中,姐儿本就昏昏沉沉地睡着,叫那寒风一吹,打了个寒战。立即惊醒了过来,哇的一声便是嚎啕大哭起来。贞娘一阵心疼,也再顾不得其它。只脱了身上的藏青色大袄包住了姐儿,自己却缩着身子在寒风的咆哮里跑着。

    “医坊。如玉医坊。”贞娘小声念叨着,嘴唇已经冻得青紫。这才看见了街角挂着一盏明晃晃的宫灯,“如玉医坊”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贞娘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姐儿的哭声却愈发的厉害,那呼吸却是弱了下去,贞娘看着小脸涨得愈发红了的姐儿,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其他,一边敲着门,一百年用沙哑的声音乞求着,“救……救命啊!”

    楚慕染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贞娘的,她一推开门,凛冽的寒风不带一丝情感直冲着她呼啸而来,疯狂地打在她的脸上,屋外廊上的宫灯映得她的脸一片惨白,慕染的目光却停在了抱着襁褓倒在门口的女人的身上。

    “救救我的孩子!”那一刻,贞娘终于露出了半是凄然半是喜悦的笑容,抬高了手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姐儿举着递给了楚慕染,“大夫,拜托了!”说罢,再一次晕了过去。

    楚慕染结果贞娘手中的姐儿,看着那孩子红彤彤的脸蛋儿,一摸,竟是滚烫的热意;她又睨了一眼倒地不起的贞娘,忽而生出一摸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你醒了!”等到贞娘在朦朦胧胧之间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只见那女子柳腰莲脸,皓齿明眸,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翠,身着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牡丹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只是肤如凝脂,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竟叫贞娘怯怯地低下了脑袋,颇生自行惭愧之意。那女子见贞娘如此,只是继续淡淡地说道,“夫人的女儿,烧已经退下来,夫人大可放心!”声音淡淡的,听不出究竟是何感情。

    一提到姐儿,贞娘这才从迷迷蒙蒙中回到现实里来,挣扎着下了床,也顾不得自己本就虚弱的身子,对着楚慕染连连磕头,“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无以为报!”

    “谢我倒不必。”楚慕染的声音依旧飘渺,似乎是来自九天玄外一般,“夫人可否助我到内室去?”

    贞娘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自始至终只坐在一把木制的轮椅上,只是她不敢问太多,只能赶紧照着楚慕染的话做了,等到了内室,她这才发现那屏障之后竟然是一架制作精细的摇篮儿,由上好的藤蔓编织而成,顶端更是挂着五彩缤纷的流苏,竟叫贞娘看傻了眼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摇篮前边,姐儿此刻正瞪着大大的杏仁圆眼,双手攥着几根流苏的末端把玩着,脸上的肌肤也不似之前病态的通红,一缕缕粉红自白皙的肌肤里透了出来,竟是比之前生病十分还要健康了许多。贞娘朱唇颤抖着,突然捂住了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宝宝,宝宝!”她的手轻轻地划过姐儿的脸颊,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哭声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姐儿不知道她的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伸出了有些肉呼呼的小手。想要抓住她娘亲的手一般,“呵呵。”她看着贞娘。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楚慕染静静地靠在门栏上,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这里是几贴药,配了方子,只不过慕染有一事要提醒夫人。”

    贞娘疑惑地转过脑袋,略张着嘴巴,不解地看着楚慕染。

    楚慕染这才说道,“这孩子的风寒来的蹊跷,似乎是吃了不少的酒。”

    贞娘听了楚慕染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姐儿一向是由我带的,我与她寸步不离,从来未给她吃了酒的,大夫是不是……”

    “你不信我到也罢了。”楚慕染只是淡淡一笑,也不作解释。

    “贞娘不是这个意思。”贞娘心里一慌,赶紧解释道,“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愿姐儿受到伤害,却总有人想要害她罢了。”楚慕染说着只是眼睛一开一合。身下的轮椅便向着贞娘悠悠驶去,“那李嫣然如此咄咄逼人,就算她能够轻易放过了你,你觉得她会放过姐儿吗?”

    楚慕染话音刚落。贞娘覆在姐儿半边脸颊上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大夫是如何……”

    “我姓楚,叫我慕染罢。”楚慕染垂下眸子。看着复又陷入酣睡中的姐儿,这才看着贞娘的眼睛说道。“林家家大业大,有什么事情早就闹得全城皆知。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只是贞娘,如今你落得这部田地,你后悔吗?后悔嫁进林家?你本来便是有更加幸福的生活的。不是吗?”

    “后悔呢。”贞娘凄然一笑,眼角湿润,不禁粲然泪下,“只是如今我已经进了林家,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是吗?”楚慕染见贞娘如此,嘴角终于绽开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来,“若是你有机会,改了你的往昔,抹去你生命里的那些不堪,你觉得如何呢?”

    “怎么可能?”贞娘不可思议地看着含笑的楚慕染,只当她是讲了个笑话,复又说道,“就算能够,那有如何?”说罢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姐儿,“如今我有了姐儿,早已心满意足了,就算之前受过的苦也罢了,只要姐儿安好,我便别无他求了。”

    “贞娘,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楚慕染说着将自己一双纤纤玉手覆在了贞娘略略粗糙的双手上,引她穿过内室,来到了自己的卧房中,只见房中摆放着一面做工精细的铜镜,虽说是铜镜,却与平常的镜子大不相同,竟然能够清晰地找出贞娘的脸来。贞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模样了,只是抚摸着脸颊光滑的皮肤,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一张脸,贞娘有些愕然,她分明记得李嫣然的脚踹在自己脸上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何……为何……

    “李嫣然以她一手媚术勾引了你的相公,”楚慕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无形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信服力,“她的狐媚之术就是再厉害,久了也就腻了,论相貌,贞娘,你并不比她差。”

    “这真的是我的模样吗?”贞娘喃喃自语着,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没进林府几年,就已经尽显老态,面黄肌瘦了,后来李嫣然进了府上,自己便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了,只是如今看着镜中的模样,竟然比自己出嫁时还要美上几分,仪容韶秀,有着说不出的清丽脱俗,风髻露鬓,峨眉淡扫,莹白细腻的皮肤,宛如牙雕玉镯,这样的倾城容貌,这真的是自己吗?贞娘实在是不可置信。

    “一日夫妻百日恩,贞娘,在瑞二爷的心里,他毕竟是有你的。”楚慕染的声音在诱惑着自己,“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助你抹去你的往昔,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真的可以回到原点吗?”贞娘似乎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像是瞧着楚慕染,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两眼无神,呢喃着。忽然,她猛然抬头,盯着楚慕染,只愣愣地瞧着,“世上当真有这般离奇的事情吗?”

    “离奇与否,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

    贞娘看着笑得**的楚慕染,思索了片刻。却始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笑容又有些苍白。“贞娘知道以慕染姑娘的才能,定能助贞娘脱离苦海。只是如今贞娘的生活惨淡了点,至少还有姐儿,还有霜儿在家中等我,贞娘已经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我本就不欲强求。”楚慕染说着将打包好的药材递到贞娘的手里,又送她出了门,只是已久淡然地笑道,“既然如此,夫人喜欢就好。慕染也不做强求!”

    “谢谢慕染姑娘!”贞娘见楚慕染不但帮了自己这么多,更是不收分毫,感激不尽地就差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地点头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贞娘没齿难忘!”

    “这倒不必,若是夫人在林家待累了,我这儿,倒是随时欢迎夫人的!”

    “多谢姑娘的好意!”贞娘只笑道。“只怕那时可是要打扰姑娘了。”说罢在楚慕染的目送中抱着姐儿,急匆匆地便离去了。

    “不会。”楚慕染朱唇轻启,低声说道,又叹了口气。这才摇着轮椅回了屋子。

    此时天已朦朦胧胧微微亮了起来,东方划过一道彩霞,远处可以隐隐听见清脆的鸡鸣声。楚慕染这才略略觉得自己有些乏了,放下了帘子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推着轮子的手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语调平淡。没有起伏。

    她这才说完了话,从屏障后走出了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来,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只见那男子轻裘宝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微微俯视着坐在轮椅上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楚慕染。

    “林家老二被休之妻李贞娘?”男子挑了挑眉毛,“我倒是看不出,她有多大用处,只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女人罢了。”

    “若什么都被你看穿了,可还有趣?”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男子也不生气,只是依旧笑着,“那样的女子,你怎么就能确定,她还会再来找你?”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来?”楚慕染终于睨了男子一眼,便再也不顾他,只是朝着内室去了。

    那时的天色总是很阴霾的,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随时一幅马上就要垮压下来的感觉。有雨落了下来,芭蕉声响,织成了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轻纱覆面的贞娘急匆匆跑到了林家门口,看着东边分明灿烂的朝霞,如此怪异的景象,她只是惊异了片刻,便低下了脑袋,只是一双泛黄的白色绣花鞋在刚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停顿了下来。

    林家的主母薛母拄着降龙木拐杖,雕刻着的繁芜复杂的图案无声地警示着它的威严,像是薛母爬满皱纹的脸上黯淡的表情,贞娘搂紧了怀里的姐儿,终是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在她跪下的那一刻,余光瞥见的是李嫣然得意的笑容以及自己的前夫林瑞趋炎附势的小人脸,而紧接着,低着的脑袋,垂下的眸子,眼里便只剩下了置身事外、依旧熟睡着的姐儿,贞娘这才略略有些欣慰,只是看着姐儿,她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贞娘,好你个贞娘!”薛母面色沉重地将手中的拐杖猛地一掷,沉闷压抑的声响让在场的众人皆是心头一颤,李嫣然更是摒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的站好。薛母那张阴沉着的脸依旧像是林家顶上如腐尸一般堆积的乌云一样沉重,“当初我分明跟你挑明白了,若是你想继续呆在林家,就决不能出这林府半步,如今你如此大胆,当真是把我说的当耳边风吗?”

    “老祖宗!”霜儿看着在众人面前跪下来的贞娘,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是姐儿病得重了,又没人给姐儿请大夫瞧着,小姐这才斗胆违背了老祖宗的意思,这一切都是霜儿怂恿贞娘的,老祖宗若是要责罚,只请责罚霜儿罢!”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谁知李嫣然看着霜儿如此,立即蹙起眉来,恶语相向,“如今老祖宗问你主子话呢,你插个什么嘴,如此不分尊卑,活该先罚了你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一章

    门外是急促而强烈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在一片死寂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不时从哪里传来了尖锐的咒骂声,敲门的声音断了片刻,尔后又奏响了它的悲鸣。

    楚慕染开门的时候,看见贞娘浑身沐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了门口。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楚慕染的那一刹那,终于昏沉沉晕了过去,只剩下怀里的姐儿在她娘温暖的怀抱里,嚎啕大哭。

    楚慕染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来帮忙吗?”

    男子终于从屏风后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将贞娘横抱起,放在了医坊的床榻上,楚慕染安抚着怀里的孩子,却看着贞娘紧闭着双眸,一袭淡蓝色粗布麻衣染上了夺目的血红,缓缓化成了诡异的蓝紫色。

    “挨了这么重的打,竟然还能从林府赶到这儿?”男子挑了挑眉。

    “只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楚慕染先将姐儿放在了摇篮里,又为贞娘施了针,且小心翼翼地将白色的粉末轻轻地撒在了贞娘的伤口上,又为她垫高了枕头,这才进了另一边的内室抓了些药材,却是不理会男子了。

    苏钰觉得无趣,遂打着哈欠又回了楚慕染额卧房之中,又打了个哈欠,便睡死在床上了。

    等到天色蒙蒙大亮,贞娘却还没有醒来,楚慕染逗着姐儿玩儿,姐儿自打一落地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贞娘的奶水并不多,也没个奶娘。她自小便生得与常人不同,毛发稀疏。瘦瘦小小,为此。林瑞便愈发的嫌弃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只是有一点倒像是寻常的小孩一般,便是姐儿的一双小手却是肉嘟嘟的,煞是可爱,楚慕染吹了吹汤匙里的米糊,只是手刚伸过去,却被姐儿的小手握住了手指。

    “嘻嘻,嘻嘻。”姐儿咧着嘴笑着。

    楚慕染的脸上只是淡淡的笑,眼神却有些异样。

    “大夫。大夫!”屋外是哭天喊地的声音,楚慕染脸色微微一变,这才自个儿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出了去,受伤的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一头的白发,半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口角歪斜,不时又涎水从嘴角落了下来,扭曲的五官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痛苦。

    “大夫。”陪他来的是个身体发肤的妇人,身宽体胖,着一身简单的花衣,一见楚慕染。那眼泪就吧嗒吧嗒流淌了下来,“大夫,您可要救救我爹!”

    楚慕染只是盈盈一笑。唤了那妇人将老者抬到了床榻上,两根纤纤玉指捏在老者的手腕上。半晌才收回了手,又拿了少许艾绒来。以艾绒为引,香烟袅袅,又将艾绒递与了妇人,令她着熏体表穴,自己铺排了一排银针,精准地扎在了老者头颅上的几个穴位。

    不消多时,老者的身子竟然轻轻地一颤动,嘴角的涎水更是止住了。

    老者渐渐有了知觉,吃力地抬起手来,指着妇人。妇人一见,激动地唤了一声“爹”,老者吃力地点了点头,妇人这才边哭便笑着,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形数惊恐,筋脉不通,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药。”楚慕染只是淡淡地说道,“老人家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关键在于久治,若人能养慎,不令邪风干忤经络。适中经络,未流传脏腑,即医治之。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倒也还能痊愈,我且去开些方子来,两位请稍坐片刻。”

    “谢大夫!谢大夫!”妇人连连俯身感谢。

    待楚慕染终于缓缓拿了方子出来,只听得那妇人絮絮叨叨地骂着,“都怪那好死不死的林家,若不是他们家的人如此嚣张,爹爹您又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楚慕染眼睛微微眯起,只是脸上含着笑,递了方子和几帖药给了妇人,“前几日见了老人家,身子倒还是硬朗,虽说这是隐疾,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发作,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事情?”

    楚慕染这样不经意之间一提及,倒是戳中的妇人的心事,她便想起林家那群为非作歹的人来,不由得喋喋不休地吐着苦水,“姑娘医术高明,深居简出,自然不知道这洛阳城,可是要变天了!还不是那林家,仗着自己家的老爷官居高位,为非作歹,听闻昨夜家中不知道哪个奴婢偷跑了出来,全城到闹得沸沸扬扬不说,还挨家挨户搜罗了过去,要我说,不就是个奴婢,有什么好折腾的,这不,偏巧遇上我爹这般脾气执拗的,硬是拦着门口不让他们进去的,叫他们一顿好打,便成了这幅模样,真是造孽哦!”说着兀自掩面而泣。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楚慕染送了二位出去,“爬得越高,自然摔的越重,还请夫人与老爷子不要放在心上,安心养病方才是法子!”

    “姑娘说的是!”妇人边叹着气边说道,“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又孤身一人,今儿个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如今我也是不放心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儿了,正准备着接了他去我夫家去,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不能再遭什么罪了!”说完便搀着老者缓缓离去了。

    楚慕染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顿了良久才回了屋子里去,一进了内室,却看见贞娘已经醒了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躺着歇息吧。”楚慕染淡淡地道,“姐儿正睡着,你不必担心她!”

    “霜儿呢!霜儿……”贞娘瞅了瞅,却见四下无人,是一脸的焦急,“是她将姐儿抱了出来,带我来这儿的!”

    楚慕染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只见了你与姐儿。并未见其他的人。”

    “霜儿……”贞娘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帐子,想着霜儿定是遭了什么不测。心里愈发慌得厉害。

    “姑娘此次前来,可是……”

    楚慕染笑得异样。

    贞娘咬着牙。终于坐了起来,楚慕染这回也不拦着她,只是贞娘却说道,“是贞娘冒昧了,只是如今贞娘无处可去,只请姑娘收留,贞娘愿为姑娘做牛做马,只求贞娘与姐儿能有容身之处!”

    “如此甚好,”楚慕染只淡淡地浅笑道。“我也正缺了个伴儿,有贞娘伴着,这医坊,也不至于落寞了。”

    “谢姑娘。”贞娘愈发的感激。

    楚慕染却轻轻地拉了贞娘躺下,“如今身上这么重的伤,还是安心歇着吧,我不需你陪着,姐儿也需她娘亲伴她左右。”

    贞娘听了楚慕染的话,这才乖乖地躺了下来。心里一直惦记着姐儿,愈发警惕着自己的身子,在楚慕染的照料之下,没几日便能够下床了。

    这一日医坊的清晨是被一声啼哭打破的。楚慕染和衣而起,一对夫妇抱着不足月的婴儿过了来,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大夫,孩子烧的厉害。劳您看看吧!”

    姑娘睨了眼小脸通红的孩子,只是说道。“两位还是回去吧!”

    那个大夫会说这样的话!这对夫妇一下子就急了,那丈夫更是破口大骂,”你个庸医,我早知道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尽是不可信,若不是听人说你医术高明,我会来这儿? 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骂骂咧咧着拉着妻子就要离去。

    妇人却只是哭哭啼啼着,却不愿离开,只说道,“如今咱们家哪里还有什么钱的,城外倒是有个郎中,价钱也便宜,只是离这儿百八十里,就是送了那儿,也不知道俺们家囡囡能不能熬过去的,如今咱们能负担的,便是只剩下这一家了。”

    那丈夫一听,猛地一跺脚,叹了一口气,只能把迈到外边的右脚又收了回来,却是怒气冲冲地警告着楚慕染,“我告诉你,若是救不会我们家囡囡的性命,就拿你个庸医的命来陪!”

    如此警告,楚慕染倒也是不在意,脸上并没有一丝恐惧的神情,眼神也是淡淡的,只说,“这孩子只不过是惊吓了罢了,带回去用热水擦擦身子,隔两个时辰一次,烧自然是会退的,只不过见二位如此,还是少赌为妙,赌赢了也就罢了,这输了自然是免不得一顿争吵的,吓着了孩子,事情本就是因着二位而起,二位如此心急火燎又有什么用呢?”

    “神医,当真是神医!”这对夫妇见楚慕染只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一瞬间便惊得目瞪口呆,连连鞠躬道谢,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方才贞娘只站在内室,隔着屏风倒是也窥见了外边的情景,只因自己身性怯弱在慕染遭了那位丈夫如此恐吓时依旧不敢上前,却在听到慕染那般处变不惊的一番话后着实愕然,等到那对夫妇一走,便迫不及待地步出了内室问道。

    “叫我慕染罢,贞娘。”楚慕染倒是不觉得自己此举是有多少惊人,见贞娘如此好奇,这才说道,“方才我见那位夫妇眼神涣散,眼眶发黑,便知他们是一宿没睡,那丈夫手心里紧紧握着几枚铜子,只不过铜眼却被一根长线连着,可见本来是一挂铜钱,却只剩了这邈邈数个,可见这二位定是在赌坊呆了一宿,输的只剩下了这几个铜子。”

    贞娘点了点头,却对那孩子受惊之事依旧不解。

    “方才你可注意?那位夫人额角有些淤青,显然是与人争执所至,男子脸上有几道刮痕,那蔻丹的颜色与妻子指甲上的如出一辙,想必二人必定是大打出手了,那孩子虽然哭得厉害,脸色之红也多是自己发力所至,烧的却不及姐儿那时严重,想必定是受到了惊吓所至,是药三分毒,孩子毕竟不足月,多吃药总归是没有好处的,这才只叫了他们那热水擦身子,到不失为良方。”

    楚慕染说得透彻,却让贞娘肃然起敬,想着眼前的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却懂得如此之多,只不过身子却也有不足之症。只是看着那一双纹丝不动的双腿,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一声。

    “旦夕祸福。世间常有。”楚慕染只是笑,“有时候,这未必是一件坏事。贞娘,今日天朗气清,不如带着姐儿出去逛逛,这孩子,蒙在屋子里,怕是要憋坏了。”

    叫楚慕染这样一说,贞娘没有意识到她之前说的话。只是面色有些犹豫,“如今林家的人正在处处寻我,只怕……”

    “如今的你,早已改头换面,那晚你出了医坊的门,从那一刻起,你已然不复当初的相貌。”

    贞娘轻轻抬起了自己的手,吹弹可破的肌肤,光滑细腻的触感。确实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街上,若是林家的人看见了自己。他们……贞娘依旧迟疑着。

    楚慕染见贞娘如此,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只是兀自扶着轮椅到了寻常问诊的桌子前坐下。有身染恶疾的人进来,楚慕染两指覆在脉上。望闻问切,待她终于抬头。却见屋子里早已没了贞娘的身影,嘴角终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到了饭间,贞娘终于回了来,许是许久未出门的缘故,脸上愈发的明朗起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不时地更是满面笑意地逗着怀里的姐儿。

    楚慕染摆了饭,见贞娘如此高兴,只是笑道,“总归是要多晒晒太阳的!”说着便将筷子递与了贞娘。

    贞娘却是脸一红,“这本是应该我来准备的,只是一高兴,倒叫我忘了……”

    “无妨,如今你我既然同处一室,那就是一家子人了。”又掏出了几两银子来,“贞娘,你在这儿帮了我不少的忙,这些权当是我的谢礼了。”

    “不可,不可!”贞娘慌忙推辞道,“慕染,你留我在这儿吃住,如此大恩大德,贞娘已经是无以为报,我又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银子,更何况你常常为人义诊,每日收入单薄,我哪里能收的!”

    “我自己吃住,心里自然清楚。只不过你那日匆匆赶来,身上的衣物并不多,何况也该给姐儿换身新衣了,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这些银两便当是我借你的,你在这儿帮我做做饭,抓抓药,权当是抵偿好了。”

    楚慕染都如此说了,贞娘不得已,终是将银子接了过来,眼里尽是感激之情,“今生能遇到慕染你这样的好人,着实是贞娘的福气!”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如今我倒是脱离了那苦海,就是不知道霜儿如何了,今日我似乎见到了她了,只是她一见我匆匆就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贞娘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楚慕染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在自己的碗里,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却有些异样。

    夜幕低垂,没有星星的寒夜显得诡异而可怕,周遭只听见萧肃的冷风声,就是那打更的,也失去了踪影,只有冷风无情地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在这个静默的黑夜里显得尤为的可怕,只是在昏暗的街角,却隐隐传来低声的对话。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楚慕染的声音淡淡的,无形之中却带着凛冽的杀气,“这个时候,你该是出了城的罢。”

    “姑娘!”霜儿却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姑娘让我喂姐儿吃酒,霜儿听了姑娘的话;姑娘吩咐霜儿莫给姐儿请大夫,霜儿也乖乖照做了;如今小姐既然已在医坊住下了,只求姑娘能许霜儿继续留在洛城。”

    “呵,”嘴角是一抹浅浅的讽刺的笑意,“我早该知道你这样的人,贪得无厌,本不会乖乖听我的话。”

    “姑娘赎罪,霜儿并非不听姑娘的话,当初姑娘救了霜儿的母亲,霜儿感激在心,又给了霜儿大把的银子,霜儿更是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只是如今老母病重,姑娘是知道的啊!若是霜儿带她出了城,只怕她受不了那颠簸!”

    “说的倒是好听!”楚慕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惨白的一张脸在漆黑的夜色里看不出究竟是何表情,只扔给了霜儿一袋银两,“你大可放心,如今你母亲的病已经稳住了。就算是路途遥远,她也是挨得住的。只不过若是继续留在洛城,我却不知道她还能活到几时!”

    霜儿一惊。猛然抬头。

    “既会救人,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人吗?”她说完也不顾霜儿究竟是何反应,便款款离去了,白色的背影逐渐融化在了夜色之中,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慕染,你这儿虽说是医坊,只是这书,倒是多的很。”贞娘拿着碎布擦拭着,待看到了内室陈列的一排排的书时。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叹一声,“若我说哪一天你不想做这医坊的生意了,开个书坊倒也不错。”

    “也不是什么名人编纂的,”楚慕染眼角微微一动,“只不过是些人物传记罢了,大多不过寻常百姓,说的多是些家常便饭的小事,他们闲着无聊。便自己书写成册,寄存在我这儿而已。”

    贞娘头一次听说了这等新奇的事情,不由得好奇起来,目光从上至下。无意之间发现最底下竟然是一卷卷的竹简子,“如今还有这样的人么?”她说着拾起了一册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却见上面只不过是繁芜复杂的字体,竟看得自己眼花缭乱。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她揉了揉额角,终是将竹简放了回去。自言自语道,“这样怪异的字体,为何自己从未见过?”

    楚慕染见贞娘如此,只是淡淡一笑,便离开了内室,到了堂内去了。

    这几日,医坊的生意似乎热闹了许多,病人们接踵而至,楚慕染的脸色,便是愈发的苍白了。将方子递给了贞娘,慕染不自觉轻轻咳嗽了几声,贞娘一脸的担忧,待到偶尔的空隙时分,不禁劝道,“慕染,你还是歇息歇息吧,这般下去,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无妨。”楚慕染只是淡淡地笑。

    贞娘见楚慕染如此,只能叹了口气,想着她如此辛苦,自己也应去街上买只鸡来,给慕染补一补身子的,不然以她一日不过只睡数个时辰,又常常被夜半而来的病人所惊扰,迟早是要将身子给累垮了的,这样想着,寻了个空挡,贞娘便步出了小小的医坊。

    只是贞娘前脚刚走,苏钰却在这个时候进了来,只是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么重的药味儿?这几日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

    “只是这天气变化得厉害,害了风寒的人多了罢了。”楚慕染倒是不怎么在意。

    苏钰睨了楚慕染一眼,见她面色有些憔悴,眉头只皱得更深了,“你的身体……”

    “我自有分寸,”楚慕染却不堪他,只是拾笔在宣纸上轻轻地勾画了什么,模样专注,丝毫不理苏钰脸上的复杂神色。

    苏钰却有些惊讶,“那个贞娘,她答应了?”

    楚慕染却不说话,沉默了许久,忽而冒出了一句来,“晚上就留在这儿吃饭吧。”

    苏钰挑眉,却兀自走到了内室坐了下来,只捧了一本书看着。

    过了许久,贞娘终于回了来,只不过脚步有些沉重,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她跨过门槛的时候,更是险些跌倒,亏得苏钰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这是苏钰,我的一位好友。”楚慕染介绍道,又对着苏钰说,“我早些同你提过的,贞娘。”

    贞娘这才知道是自己唐突了,盈盈俯身,只不过表情依旧若有所思。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没什么。”贞娘的神色依旧有些僵硬,却慌忙地掩饰着,连连摆手,楚慕心下了然,并不多问,只是笑道,“不知去集市买了什么来?我同苏钰倒是饿得紧。”

    “饭菜马上就好。”贞娘终于反应了过来,连连道歉,慌乱地跑进了厨房中去了。

    楚慕染与苏钰面面相觑,只是她的脸上,却是一抹异样的笑容,“若是你想看好戏,今夜不妨住下。”

    苏钰神色自如,不置可否。

    等到了翌日,洛城终于炸开了锅,林家被抄家的消息一时之间家喻户晓,那时贞娘正在刺一幅双面绣,望病的大神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只听得她惊呼一声,针尖刺在了手指之上。一滴鲜红的血蹦了出来,落在了如血的玫瑰上。一瞬两者便混在了一起了。

    众人皆望着她。

    “无妨,无妨。”贞娘笑着抬起了头。只是眼泪却在刹那间从通红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等到了晚间,楚慕染合上了医坊的帘子,一转身,却看见贞娘坐在角落里兀自抹着眼泪,她叹了口气,“如今你既然从那牢笼里出了来,自是放心才是,毕竟他们是再也不能害你了。”

    “我始终是林家的媳妇,”贞娘忽而幽幽说道。“纵然林家待我如此不好,只是我也见不得它落得了如此的地步。”

    “若是……”楚慕染只是望着贞娘,却欲言又止。

    贞娘苦笑一声,犹豫了良久,终是垂下了眸子,“罢了,罢了,林家如此,也是他们的命。我又能如何?”说完只是收拾着碗筷,并不看楚慕染。

    苏钰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正捧着一本旧书,眼神却在不经意之间斜了过来。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待到夜深人静,贞娘与姐儿二人都已睡下,楚慕染却点了一盏煤油灯。在昏暗的小屋里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苏钰在这是走了过来。“是贞娘放弃了这次机会,你又何苦较劲?还是早些睡下吧。”

    “苏钰。”楚慕染将笔放下,看向苏钰的眼睛在阴暗低沉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璀璨,“以前的你,并不是这般,为何这一回你处处阻拦我。”

    “我并非拦着你。”苏钰眨了眨眼睛,又叹了一口气,“只是你心里明白,以前的你心无旁骛,而这一回,你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对你来说,这很危险。”

    楚慕染听罢,眼神恍惚了一瞬,也不理苏钰的话,只是重新拾起了笔。

    长夜漫漫,只是对有些人而言,是注定无眠了。

    翌日的洛城热闹异常,天还未亮大亮,尚能听见隐约的鸡鸣,贞娘只卷了门上的帘子,却见到街道两旁围满了人,一时间人声鼎沸,她隐隐觉得不安,却没有多问,只是伫立在了门口,忧心忡忡地朝着街角望去。

    不消多时,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一行人自街角出现,人声,便立刻愈发的嘈杂了起来。

    “林府的人向来骄纵无度,尤其是那林家的五爷,时常强抢民女,肆意殴打咱们老百姓,如今落得了这个田地,真是活该!”一片骂声贞娘是听得清清楚楚。

    立即有人接过话茬,“可别说,还有林家那个老太君,不近人情,整天只盯着一张死人脸,前些日子我们家红儿在他们家做活,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错,叫那老太君一顿鞭子好抽,如今还躺在家中下不了床来!”说罢便是一阵嘤嘤的啜泣声。

    “还有林家的老二林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听闻她的女儿刚一落地,就休了她的结发之妻,提了刚刚有喜的妾室为正室,说到底,还不是嫌弃他那媳妇生了个女儿!”

    “你可别说,他那被休的媳妇,听闻原先也是个官宦人家,家中锦衣玉食不说,更是皇亲国戚之流,而那林家只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后来林家因娶了这个媳妇遭了提携,林家老爷子公子哥官是越做越大,那一家却是败落了,没想到林家人竟然如此不念旧情,听说那女人现在在林家只被当了个丫鬟对待,是生不如死呢!”

    人群里又纷纷扬扬说了许多话,她是一句也听不清了,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视线也渐渐的模糊了开来,这时,一块帕子却递到了她的面前。

    贞娘抬头一见,正是平时看上去对凡事都似乎不在意的苏钰。

    “谢……贞娘谢过苏公子。”说着便接过帕子来。

    “叫我苏钰罢。”苏钰只是笑,“如今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你不必在意。”

    “嗯。”贞娘轻轻地点了点头,只听得震耳欲聋的声音,原来是那震天的鼓声已经响至门前,贞娘循声望去,只一眼,那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原来不苟言笑却是雍容华贵的林家老太君此刻已然形同枯槁,眼神失去了原先的凌厉色彩,只剩下暗淡无光。任凭着蔬菜鸡蛋砸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身上,却是一动不动。几乎已然死气沉沉了。

    随后的几个被铁锁捆住的牢笼里,林家的众位只是可怜兮兮地瑟缩着,那些东西更是不遗余力地全都砸到了他们的身上,随着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林家的女眷此刻已然炸开了锅了,与平时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如今更显狼狈。

    贞娘的目光寻了过去,却没有见到李嫣然,只是看见林瑞缩成一团。被挤在角落里,那模样显得尤为落魄。

    那时贞娘遭了林家人如此折磨,他的相公甚至在谋划着要害死自己的女儿,贞娘觉得自己心里应该很林瑞才对。只是事已至此,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贞娘已是全然想不起那时的磨难,心中满满的全是林瑞对自己的好。她这样想着,不禁掩面而泣,单薄的两肩更是无助地颤栗着。

    林瑞便是在这个时候抬起了脑袋来的。他的视线起初凝聚在勾勒着“如玉医坊”四个字的牌匾上,然后缓缓地下移,直到与贞娘四目相对……

    “贞娘!贞娘!”尽管贞娘此时已改了面容,那模样与在林家已然是一个天一个地了。林瑞却还是一下子便认出了她来,他像是疯了一般挤到了最前面,挣扎着伸出了手。只是声音却被周遭的浪潮一下子湮灭了。

    “贞娘!贞娘!”他无助地呼喊着。

    尽管声音弱不可闻,贞娘却还是听到了。她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终于放下了捂住脸庞的右手。泪眼婆娑地看着逐渐远去,却依旧在呼喊着自己名字的林瑞。

    “你听见了吗?”贞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钰,“相公他……他还记得我,他认出了我。”

    苏钰却只是神情漠然地看着贞娘,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既不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不置可否。

    而身处内室的楚慕染,却在这个时候嘴角绽放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她停下了笔来,平铺着的雪白的宣纸上,清丽的面庞,眼里是淡淡的哀愁,那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却透着似有若无的冷漠,怀中似乎是抱着什么,细细看去,却是空无一物。

    乍一看,所画之人分明是李贞娘;再一眼,却是同她全然不同的样貌。

    楚慕染浅浅一笑,只是在画上复又盖了一张宣纸遮住,贞娘便是在这个时候慌张地跑进来的,“慕染,”她战栗着,唤着慕染的名字,“帮帮我,帮帮林家!”

    洛城的监牢潮湿得可怕,许是连日连夜的雨落下来的缘故,雨水混着泥泞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渗入了地下,落在了地牢里的草垛上,冬日的寒意从墙壁的缝隙里渗透了进来,牢中是此起彼伏的哭嚎声。

    隐隐一处幽香袭来,呼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又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林瑞瞪着通红的眼睛,满是泥泞的一张脸只剩下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是清明的,只是那无神的目光,似乎又不是很清明了,“嫣然,娘子……”他只是低声重复着,披头散发,捉襟见肘,似乎是……疯了。

    “你的娘子不是弃你而去了么?”声音幽幽地逼近,有女子款款而来,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林浩然起初只看到一双纹丝不动的腿,视线往上,便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二八佳人,朱唇粉面,皓齿明眸,正含笑看着自己。

    他一惊,瘫坐在地上,盯了他良久,忽的傻笑着忽然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嘴里更是呢喃着,“娘子,娘子……”

    “我并非你的娘子,”楚慕染看着林瑞落魄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默默地掏出了一块通透的玛瑙玉石来,有一根纯黑色的却看不出材质的绳子吊着,轻轻地在林瑞的眼前晃动着,林瑞片刻便被它吸引了过去,眼睛痴痴地盯着它看着,那眼神却是愈发的飘渺了。

    只是楚慕染的声音也渐渐的模糊开来,是那般的不真实,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当初你那般对待贞娘,倘若她或者恨你也是你应得,只是她心里如今惦念着你,自能够救你一命。”说罢又低声念了些什么,便不顾林瑞,径自离开了。

    林瑞痴痴傻傻,依旧瘫坐在地上,也不顾地底的湿寒之气,仿佛中了蛊一般,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章

    入了夜,天气又凉了几分,正如李苒儿此时的心境,刺骨的寒意包裹着她,却抵不过她心里的阴冷,嗖嗖的冷风穿过她的身体,李苒儿不过是将身上的袄子裹紧了些,如炬的目光却只盯着灯火通明的李贞娘的住处。

    鲜艳欲滴的蔻丹在指尖张扬着,却迈进了厚重的袄子之下,李苒儿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嘴角虽是噙着一抹笑容,只是眼底的冰冷却在诉说她心里真正所想,“李贞娘啊李贞娘,你便是这样一直睡着吧,不要醒来才好!”

    “小姐醒了!”这时却不知是谁急急地唤了一声。

    院子里的李苒儿只愣了一下,却慌忙奔了上去,两颊尽是喜悦的泪水,一见了幽幽转醒的贞娘,又是轻轻地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水,只哽咽着说道,“姐姐可算是醒来了,可叫苒儿好不担心!”

    贞娘微微侧过脑袋,只瞧着李苒儿,憔悴的眼睛又扫过了李仁川和沈氏的脸,她只是想了一想,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李仁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终是松了一口气,又吩咐下厨房做了些贞娘所喜好的吃食,只是柔声问道,“白日里可是受惊了?”

    他这么一问,沈氏与李苒儿的一颗心便是提到了嗓子眼,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沈氏果然是老谋深算,见贞娘面色似乎是有些犹豫,遂笑着插过话来。“是否是外边寒凉,遭了冷风身子受不住了?”

    李仁川只睨了沈氏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了长满了老茧的手轻轻地抚着贞娘一头的秀发。眼里满是慈爱。

    这娘瞧着沈氏,神色有些复杂,微微抿着嘴唇,沉默了良久却还是点了点头,只说道,“是贞娘让爹爹担心了……”

    贞娘一说,母女二人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李仁川只不过瞧了她们一眼,嘴里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仍旧没有说出口,只是说道,“既是如此,你便好好躺着,有什么吩咐霜儿作罢,爹爹再遣几个丫鬟婆子过来好生照顾着你,你如今大病初愈,身子骨仍旧弱得很,咱们也不在这儿扰着你了。”说着只用眼神催促着那母女二人离去了。李苒儿嘟着嘴,那模样甚是委屈,只不过看了李仁川威严的一张脸,却还是讪讪地离去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贞娘与霜儿两个人的时候。霜儿终是忍不住问道,“小姐此次晕倒,分明是苒儿小姐害得。老爷如此宠着小姐您,为何小姐不同老爷明说了?”

    “是我自己多想了罢。苒儿妹妹本是无意的。”贞娘压低了声音咳嗽着,话间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

    霜儿看着贞娘如此怯弱不堪的模样。却只觉得心头仿佛压着什么一般,不由得蹙眉说道,“小姐,再怎么说您才是李家的嫡小姐,却如何叫三小姐三番四次地骑到了您的头上,若是您再这么逆来顺受,三小姐定是要得寸进尺的呀!”

    “可是胡说!”贞娘话一急,那咳嗽也就愈发地严重了,只涨红了脸轻声呵责着霜儿,“三小姐从来未对我如何,霜儿,今日之话,你只在我面前说说也罢,切忌千万不可在外人前面言谈!”

    “霜儿谨记小姐教诲!”霜儿俯身盈盈一拜,瞧着卧在床榻上的贞娘一脸的病容,身体更是削瘦了许多,而那纤细的腰肢如今更是不盈一握,愈发觉着心疼,只是再看贞娘眼角含着些许泪光,也知晓她的痛楚,有些话便只能憋在心里,是她万不敢触及的。

    而让贞娘这般忍气吞声的,归根究底,也无非一人而已,林府二公子林瑞。

    林家在洛城,原先也算是大户人家,那时李仁川不过是朝中重臣而已,地位与林家老爷林政相当,后来各自生了儿女,虽没有白纸黑字,却也在口头上约定了亲事的。谁知后来林家家道中落,林家老爷更是在而立之年病故,林家从此家道中落,再不复当初。只是李仁川却是平步青云,更是坐实了显赫一时的李国公一位,一时间地位超然。

    李仁川自小便极其地宠爱贞娘,虽说贞娘与林瑞约定了亲事,只不过自从林家再不复当年的繁华,他心里也便生出了嫌弃之意,一直到林政撒手人寰,他怕林家再提了这门亲事,贞娘再跟着他家人说苦,便一直避而不见。

    谁知林家却还是找上了门来。

    那时贞娘还未到及笄的年纪,也正是贪玩了时候。却因着她自小身体孱弱,不大待动,只是坐在亭中看着一群小孩子玩耍着,那时的李苒儿虽说年纪轻轻,却永远站在人群的中央,彼时她正笑吟吟地站立着,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淡淡的碧色撒花烟罗衫,发间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俨然是个美人坯子。

    她也曾惊羡于李苒儿的美艳,而在看见林瑞之时,那一份羡慕终究成了淡淡的失落。她便是那时候见着林瑞的,那时李苒儿趾高气扬地对着众人说道,“我是公主,你们只是我的奴婢与仆人,知道吗?”

    几个半大的孩童之中不乏出身高贵的,只是在李苒儿面前却是怯怯地没了声响,李贞娘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嬉戏,却在看到林瑞之时被他完全吸引了目光,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拢冰蓝罗衣,玄纹云袖,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贞娘只是看痴了,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只红了脸。不敢再看不远处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的少年。

    林瑞只不过淡淡含着笑。目光却落在了亭子里贞娘的身上。

    只是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人群的中央。一缕红晕飞上了李苒儿的脸颊之上,她看着那个面若冠玉的男子,只想着前些日子先生教了她的那句诗。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她只认定了他,想着面前的男子必是伴她一生一世的归宿了。

    不曾想,林瑞却是找了李仁川提了亲事,不是为了自己,却是为了那个怯弱不堪,丝毫不如自己的李贞娘。

    只因了她是李府的嫡女,至高无上的地位。

    以及可以帮林家东山再起的能力。

    谁知李仁川只是一笑了之。黝黑的脸上,那般的神情再明显不过,如今你林家早已今非昔比,贞娘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怎能让他的心头肉受半点委屈!

    “那时只不过我与令尊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李仁川的笑容别有深意,一面打点了林瑞些许银两。

    那一瞬林瑞的眼神是些许的闪烁,他不过是奉了母亲之命而来,一脚还未跨入李府。早已羞得面色通红,李仁川的拒绝,毕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却松了口气。与其他日被自己的岳丈大人压着喘不过气来,不如及早了了此事,更何况……

    林瑞不再多想。双眼瞄了一眼分量不轻的金银,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却还是恭敬地告辞,并未接了银子来。只是出了门时那脚步轻微有些踉跄。遇着台阶时也来不及手脚,险些磕倒。林瑞挠了挠头,白净秀气的一张脸是愈发的通红了。

    耳畔传来隐约却是张扬的笑声,他循声望去,只一眼便见了众人簇拥着的姑娘,亭亭玉立,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面若白玉,正嬉笑着望着自己。那张脸便是愈发的绯红,林瑞只觉得嗓子眼渴得难受,胸腔里升腾的热气漫上了脸颊,滚烫得仿佛如在七月一般。

    李苒儿只笑得更欢,不过嬉笑道,“这台阶可是伤到了公子?”

    “不过是……不过是林瑞不小心罢了。”林瑞支吾着说道,眼神飘渺,不敢再看那笑靥如花的女子。

    李苒儿却在心里暗暗道,原来他便是林瑞,他便是与她的姐姐贞娘指腹为婚的公子,那一刻,她神色自若地望着他,只是娇媚地笑着。

    而在李苒儿的心中,便是那时,漫天的妒意在心底缓缓地滋生着,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心灵深处,缓缓地将她吞噬了。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那一日起,那个名唤林瑞的少年踏入府中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

    似乎谁都注意到了,李府的二小姐与三小姐之间,有什么,始终是不一样了。

    李仁川起初还颇有微词,轻轻皱着眉头瞧着那个踏入府中的男子,可渐渐的,他却发现与林瑞走得近的,不过是李苒儿,他终于放下心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李贞娘的病,从那时起,也便是愈发的重了。

    不是不知道李苒儿多次陷害着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敌意,只是为了林瑞,贞娘纵使心里有再多的苦,却也渐渐化作了难言之隐,只是憋在心中,就像是厚重而阴沉的阴云,压在她的心头,她的呼吸,便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那时李苒儿故意剪坏了她绣的鸳鸯,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些恶毒的话语,贞娘含着泪,夺过了她手中的剪子,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心血。

    李苒儿却拿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之中,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姐姐,我不过是想瞧瞧你绣的鸳鸯,为何你要如此……”

    贞娘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微微侧身,林瑞僵在门口望着她二人。

    下一瞬,他揽过哭得梨花带雨的李苒儿,柔声安慰着她。

    说了些什么,贞娘是记不清了,她只是低头看着那一滴滴鲜红的血滴在了她的鸳鸯上,渐渐化作了暗红色,是妖娆的色彩。

    她只觉得,脏。

    而自那时候起,林瑞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挥之不去的厌恶。就像是看着一副肮脏的刺绣。

    也是从那时候起,贞娘只觉得怕了。再不敢看李苒儿一眼。

    李苒儿也就愈发的得意,从此以捉弄贞娘为乐。得寸进尺,似乎恨不得她就这样死掉一般,她只当林瑞是爱自己的,只当自己身为庶女却拥有嫡女的地位,也就愈加的肆无忌惮。

    她不知,有些事情,或许她永远无法知晓。

    洛城最大的客栈里,此刻是灯红酒绿,人群在极度的奢侈与繁华之中穿梭。觥筹交错之间,逗留的不过是片刻的诡笑与见不得人的交易。

    而在天字一号房,无人打搅的角落里,喧哗掩盖了寂静,也淹没了那娇媚的呻吟与低沉的喘息声。

    床上是不着寸缕的二人,林瑞只将头埋在女子的发间,忘情的吻落在她光滑细腻的脖颈上,眼神幽深,一只手扶着她一头披散下来的秀发。另一只手心里却是滚烫的灼热,在她娇嫩的身躯上游走着。她只觉得浑身颤栗着,只是娇喘连连,眼神妩媚。

    “嫣然。嫣然……”林瑞的声音是异样的沙哑,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话里是灼人的热意。

    李嫣然不过是娇嗔着,指尖划过他苍白的锁骨。无声地回应着。

    林瑞噙着笑,那般滚烫的吻。缓缓地下移,小心翼翼地便将绝色的美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鸳鸯夜月铺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 鸾凤双栖桃花岸,莺燕对舞艳阳天。

    李嫣然微眯着双眸,伴着嘴角娇媚的吟哦,嘴角却勾勒出一抹异样的笑容。

    良久,云消雨散,一屋子的春色却久久地消散不去。

    李嫣然躺在林瑞的怀中,玉手贴着他饱满的胸膛,似是无意般画着圆圈。林瑞的眸子低垂着,似乎是睡着了。

    夜色愈发的浓重,夜空像是撒上的黑墨,阴沉沉着终于落下了雨来。

    李嫣然不过是觉着一丝凉意,却只是笑了笑,只打着一把折纸伞,走进了夜色之中。

    迎面却走来了一位白衣女子,着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发间不过简单装饰着珊瑚珠排串步摇,施施然而来,正含笑望着自己。

    李嫣然漆黑色的瞳仁里是点点的星光,却不作停留,只与女子擦肩而过。

    她却还是听到了,女子淡然的话语,声音飘渺,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她不过是唤了她一声。

    “红莲。”

    洛城的街巷迎来一阵震天的敲锣打鼓声时,天色不过才蒙蒙大亮,那声音震耳欲聋,搅人清梦。彼时楚慕染正帮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把着脉,又淡淡含笑说了些什么。

    老者却提了音量,沟壑纵横的黝黑的脸皱巴巴地拧在一起,“你可是说什么?”

    她又一连说了几遍,老者便问了几声。

    慕染也不恼,只铺了纸写下要说的话,又拿过了几贴药材送到了老者的手里,老者连声道谢,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铜子,“我说大夫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究竟是赚不了什么钱了,如今也就剩了这些钱,您……”

    那点点鼓声隆冬,愈发的近了,楚慕染只觉得耳膜一阵钝痛,不觉微蹙着柳眉,只一瞬,遂无奈地笑着将几个铜子又塞回了老者的手中,他干枯瘦削的手指硌地楚慕染的手生疼。

    老者却依然坚持着。

    沈氏便是这时进来的,头上带着涵烟芙蓉髻朝阳五凤髻,绾着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

    ;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手腕处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 ;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外罩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她身后是金灿灿得几乎烧灼了人的瞳仁的几箱金箔,刺得那老者都禁不住闭上自己的眼睛,只伸出手挡着,手中的铜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多谢神医救了我家女儿,这些不过是小小意思……”沈氏笑得嫣然,小小的屋室里映着满室的流光溢彩,她噙笑的眼睛里,楚慕染不过也是凡夫俗子,又怎的不会为了这些银两动心?

    只是她却是想错了。

    慕染依旧神色淡然。并没有理会沈氏, 只是俯身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铜子。轻轻地落在了老者的掌心,她只是轻轻地搀扶着老者。送了他出门,又嘱咐了几声,看着老者伛偻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这才倒步回了门内,“夫人可是来瞧病的?”

    方才只将沈氏冷落着,她的脸色本就不是很好看,好容易盼着楚慕染回了室内,只是她依旧神色自若,看也不看几箱金箔一眼。一开口反而是这般叫人吃惊的话,沈氏一时又气又急,只讪讪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为了小女的事情而来,是来谢姑娘的。”

    “不过是治病救人罢了。”楚慕染只是一笑置之。

    沈氏见楚慕染如此淡然,不免愈发有几分焦急,“姑娘,这些金箔银两……”

    “夫人还是带回去罢。”楚慕染只是淡淡含笑,“不过是悬壶济世。如玉医坊毕竟是个小地方,容不下这么多的富贵之气。”

    “这……”沈氏还没有见过这般将金银看作身外物的人才,一时犯了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还是遂了楚慕染的意,将东西撤下。自己却不离开,不过是叫下人哄散了门口聚集的百姓。亲昵地拉过楚慕染的手,在一旁坐了下来。

    楚慕染挑眉。只看着沈氏,顺着她过去,并未多说些什么。

    沈氏这才松了眼神,叫下人拿了一柄茶叶过来,“这是上好的茶叶,产自浔阳,是皇上御赐的,只是李府上没有懂茶的人,也是白白糟蹋了;今儿个瞧见姑娘,只觉着一见如故,特地叫我加丫鬟回府上取了茶过来,不知姑娘觉着如何?”

    楚慕染听罢,只略略低头,果然是茶香四溢,百年难得一见。

    “确是不错。”她笑道,“慕染谢过夫人。”

    沈氏见她收了礼,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是不变的笑容,“慕染姑娘,你不知道我家的贞娘从小体弱多病,我这做娘的便是操碎了心,尤其是她这回终日陷入昏睡之中,迷迷糊糊总见不得好,我同老爷子便更是心急如焚,请了多少个大夫总不见效,还是姑娘医术高明,如今她那病症是好了大半,我们自然是宽了心,却还是寻了姑娘来,只为了讨些许良方,不知姑娘……”

    “不过是本分,夫人倒是言重了。”楚慕染说着起身坐到了书案旁,只写了什么递与了沈氏,“病血气不时,交错而不得泄,暴发于外,则为中害。这方子上有些许药材尚能疏通经脉,修炼精气,改变神情气色,适配镵石挢引,案扤毒熨,方是良方。”

    沈氏连声道谢,接过了房子,不过眼神闪烁,神色有些复杂。

    楚慕染有写了几笔,“这里有小姐忌服之物,夫人需谨慎着些,若只是服食少许也罢,积少成多,小姐可是有暴毙之险!”

    这下,沈氏眼前一亮,接过纸张的手有些颤抖,那道谢之声明显地加重了。

    又寒暄了几句,沈氏方才起身。

    李家人走的时候又是浩浩荡荡,引人围观,沈氏坐在微微颠簸的轿中,嗤之以鼻地瞧着手中的方子,毫不留情地将它撕毁,却将另外一张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了袖中,嘴角是恶毒的笑意。

    等到沈氏走后,楚慕染将一室的灰尘打扫了一番,目光终是落到了桌上的茶饼之上,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茶,她自语着,一抬手,却只是将它掷在了簸箕里。

    “倒真是糟蹋了。”苏钰不知何时进了来,一眼便瞧见了楚慕染之举,他不似楚慕染那般懂茶却不惜茶,苏钰本身便是爱茶如命之人,见这样白白糟蹋了,眼里不免浮现出一丝怜惜之意,咋舌几声,收不住自己的视线。

    “一壶好茶,抵你一条命,如何?”楚慕染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那表情不言而喻。

    苏钰眼角微微一动,终是不说话了,只不过逼近了楚慕染,俯身在她的发间微微一嗅。

    楚慕染抽开了身,似是有些抵触。

    “你见过红莲了。”肯定的语气,苏钰的神情有些奇怪,眼里却有着淡淡的失落。只不过一晃而过,他便是神色如常地望着楚慕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我是见过她了。只是那时她不叫红莲罢了。”楚慕染只是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薄册子,眼神淡淡的,声音也只是平淡无奇,似乎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钰恍然,手中的折扇收起,“李嫣然?!”

    楚慕染终于抬头睨了他一眼,却是很快便将手中的折扇收起,不置可否。

    苏钰便不再言语,只是自己寻了一套紫砂壶茶具。将杯盏烫了一烫,一时间,二人竟都是无言,狭小的屋室里只是缓缓地在夜色之中酝酿着寂静的沉默。

    眼里的白纸黑字已经渐渐地模糊开来,像是化在水中的糖,渐渐地消失不见了,楚慕染微抿着薄唇,她不说话,这不代表。她的心中没有心事。

    楚慕染分明记得曾经在李嫣然的身上打点过,重生一世,贞娘最大的劲敌不过是自己的庶妹李苒儿罢了,李嫣然本就不该在洛城出现。更不该在贞娘的生命里留下足迹。

    她没有想过,红莲会扮成李嫣然的模样。

    只是她却早已料到了,红莲定不会让她如愿。这是红莲的游戏,也是她们只见的较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而已。

    楚慕染想着想着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平淡的笑容。有几分嘲讽,却也有几分不屑。

    恍恍惚惚的烛光之间,苏钰手中的象牙折扇轻轻地打着桌案,一下,一下,沉钝的声响在幽静的小屋里忽的回荡开来,他淡色的瞳孔里,是楚慕染娴静的模样。

    又过了几日,如玉医坊忽然关了门,虽然只不过处在巷弄里再僻静不过的一角,只是突然合了门,又收了帘子,忽的往来的人竟少了许多,偶尔有人皱着眉头造访,见着那紧闭的大门,门上勾勒着的繁芜复杂的花纹一片诡异,那眉头也就更深,却纷纷满面愁容地转身离开了。

    沈氏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丰润的玉手划过一匹光滑的锦缎,自从李仁川成了堂堂的李国公,送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李仁川自然是不收的,只是横眉竖眼地喝了那些人回去。

    而踏进门槛内的各家的妇孺却渐渐多了起来。

    荣国府的荣夫人瞧着李国公府上渐渐有了势头,眼神却是有些闪烁,只是淡淡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去一遭罢,李国公如今声名显赫,咱们虽然都是不好走动的,不过总宅在这儿,倒是要叫人嚼了舌根去!”

    底下的妻妾嫂媳纷纷附和着。

    那些人来的倒是趾高气扬,荣夫人不过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言语,那一身的雍容华贵却让沈氏只觉着自行惭秽,看着荣夫人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妒意。

    跟着的人只是几个丫鬟尔尔,却面露清高,就连喝的茶水都是从府上带来的。

    沈氏面露不悦之色,却不好多言,只是含笑,表面寒暄。

    荣夫人只坐了片刻便告了辞,暗想着李国公府也不过如此,心里愈发的飘飘欲仙,只留下了一匹自西域而来的锦缎,光滑细腻得犹如二八年华少女的肌肤,沈氏虽然对这位荣夫人颇有微词,只不过在瞧见锦缎之时还是忍不住双眼放光,也不推辞了这一份贺礼,“荣夫人实在是客气了。”

    “听闻李大人公正廉洁,也只送了匹锦缎,聊表心意。”荣夫人只是举止得宜地笑着,不等沈氏说话,只是转身上了轿,放下了帘子。她不说这匹锦缎的贵重,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声“只”,自己的高贵表露无疑。

    沈氏瞥见了她嘴上的几丝不屑。

    这样想着,手下的锦缎不觉粗糙了几分,刺得沈氏缩回了自己的手。

    李苒儿见沈氏如此,却是宝贝一般地搂着,嗔笑道,“若是娘不愿,就将它给了苒儿吧,我倒是欢喜的很!”这般精致的花纹,赏心悦目的花色,穿在自己的身上,衬着她白皙通透的肌肤,在林瑞的面前,定是好看,李苒儿不过是这样想着,不禁窃笑出声,眼角是抹不去的喜悦。

    沈氏不语,还在回味着荣夫人的神情。

    李苒儿忽的想起了什么,只是不经意间提及,“先前路过了那家医坊。我倒是想要瞧一瞧那神医的模样,却见确实是关门了。娘亲……”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氏止住嘴里的话语。

    沈氏眼角微微一动。退了屋子里的丫鬟,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了上,“你是说,那如玉医坊,确实是关了门?”

    “听说关了有几日了。”李苒儿微蹙着柳眉,似有几分不解,“我记得娘亲曾经说过,那医坊不日自会关门大吉,却不知娘亲竟然如此神机妙算。还是娘,你究竟是耍了什么手段?”她说着只是嘴角含着笑,那模样是再好奇不过。

    沈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倒那是什么神医,不过是江湖骗子罢了。先前我在她那儿骗了些方子来,却也暗中在那茶叶中做了手脚,虽说那毒无色无味,毒性也发作的极慢,生怕被她识破了。如今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楚慕染听着不觉脸色大变,心头一颤,“娘亲莫不是……”

    “这做人啊。就得狠!”沈氏说着眼里更是透出了阴狠的神色,“我既是找过了那女子,李贞娘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定是要怀疑到我的头上,如今我快她一步。将所有的事情栽赃在她的头上,那李贞娘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与你与我又有何干!”

    “娘亲实在是高明!”李苒儿虽然心里隐隐觉得后怕,却还还笑着,直称赞着沈氏的高明。

    谁知这时候忽的有人急急地叩门,沈氏使了个眼色,李苒儿心领神会,匆忙收了锦缎,耳畔是沈氏不耐的说话声,“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奶奶,可了不得了!”那丫鬟说的急,声音里更是焦灼之色,“如今老爷不在府上,二小姐连着上吐下泻了几日,现今更是吐出了黑漆漆一大滩的血来,只怕是……”

    “怕什么?!”房门忽的大开,露出了沈氏森然的一张脸。

    那丫鬟心里一虚,慌忙跪倒在地,哭诉道,“只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沈氏与李苒儿只面面相觑,却是心下了然。

    “二小姐好苏绣月华锦衫配撒花纯面百褶裙,你们要记得为她梳了反绾髻朝月髻,配了这支宝蓝点翠珠钗,可是都记下了?”沈氏只是抹着泪,却还是坚持着将事情交代了下来,一抬头,却看见一众下人只是愕然地望着自己,她心头一惊,蹙眉冷声说道,“都看着我作甚,如今这些事情不记下,到了日后忙活起来担待了我的贞娘么?”说着又用帕子抹着泪,嘤嘤地哭泣着。

    又交代了一番事情,下人们这才各自散去。

    等离得远了,这才有人撇了撇嘴,小声地说着,“如今二小姐虽然说躺在床上,这人还没咽气呢,大奶奶却急着交代了后事,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说到底,总归不是亲生的!”立即有人接过了话茬,轻声地埋怨着。

    沈氏的声音却冷冷地从远处传了来,“还有那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也是二小姐喜欢的,别忘了一并带上!”那声音尖锐的很,吓得几个丫鬟差点儿一下子打翻了手上的食盒,只惊慌失措地逃远了。

    到了日落时分,李仁川终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上,不过此时的贞娘却已然是奄奄一息,说不上半句话来,沈氏在一旁擦着了,低声不断唤着贞娘的名字,贞娘却只是微微地合上了眸子,只纹丝不动地躺着,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面色苍白。

    “我不过是离府几日而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仁川看着面前的贞娘,实在是难以置信,“夫人……”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沈氏只泪眼婆娑着,“妾身不该自作主张去找了那如玉医坊的神医,贞娘是吃了她开的方子,这才……这才……”说到痛处,她已是哽咽着说不出了半句话来,李苒儿赶紧起身揽过沈氏,低声安慰着她,“娘,女儿知道,您也是不想的……”说着说着一行清泪划过,似乎也是一脸的悲戚之色,看着使人为之动容。

    李仁川叹了口气,坐在了床沿之上,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着贞娘憔悴的面容,“她不是神医么,为何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依我看,神医不过是个噱头,那女子定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李苒儿见缝插针,“姐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定是那骗子害得!爹爹,您可要为姐姐做主!”(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曾想,林瑞却是找了李仁川提了亲事,不是为了自己,却是为了那个怯弱不堪,丝毫不如自己的李贞娘。

    只因了她是李府的嫡女,至高无上的地位。

    以及可以帮林家东山再起的能力。

    谁知李仁川只是一笑了之,黝黑的脸上,那般的神情再明显不过,如今你林家早已今非昔比,贞娘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怎能让他的心头肉受半点委屈!

    “那时只不过我与令尊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李仁川的笑容别有深意,一面打点了林瑞些许银两。

    那一瞬林瑞的眼神是些许的闪烁,他不过是奉了母亲之命而来,一脚还未跨入李府,早已羞得面色通红,李仁川的拒绝,毕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却松了口气,与其他日被自己的岳丈大人压着喘不过气来,不如及早了了此事,更何况……

    林瑞不再多想,双眼瞄了一眼分量不轻的金银,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却还是恭敬地告辞,并未接了银子来。只是出了门时那脚步轻微有些踉跄,遇着台阶时也来不及手脚,险些磕倒。林瑞挠了挠头,白净秀气的一张脸是愈发的通红了。

    耳畔传来隐约却是张扬的笑声,他循声望去,只一眼便见了众人簇拥着的姑娘,亭亭玉立,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面若白玉,正嬉笑着望着自己。那张脸便是愈发的绯红,林瑞只觉得嗓子眼渴得难受,胸腔里升腾的热气漫上了脸颊。滚烫得仿佛如在七月一般。

    李苒儿只笑得更欢,不过嬉笑道。“这台阶可是伤到了公子?”

    “不过是……不过是林瑞不小心罢了。”林瑞支吾着说道,眼神飘渺。不敢再看那笑靥如花的女子。

    李苒儿却在心里暗暗道,原来他便是林瑞,他便是与她的姐姐贞娘指腹为婚的公子,那一刻,她神色自若地望着他,只是娇媚地笑着。

    而在李苒儿的心中,便是那时,漫天的妒意在心底缓缓地滋生着,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心灵深处。缓缓地将她吞噬了。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那一日起,那个名唤林瑞的少年踏入府中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

    似乎谁都注意到了,李府的二小姐与三小姐之间,有什么,始终是不一样了。

    李仁川起初还颇有微词,轻轻皱着眉头瞧着那个踏入府中的男子,可渐渐的,他却发现与林瑞走得近的。不过是李苒儿,他终于放下心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李贞娘的病,从那时起。也便是愈发的重了。

    不是不知道李苒儿多次陷害着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敌意,只是为了林瑞。贞娘纵使心里有再多的苦,却也渐渐化作了难言之隐。只是憋在心中,就像是厚重而阴沉的阴云。压在她的心头,她的呼吸,便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那时李苒儿故意剪坏了她绣的鸳鸯,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些恶毒的话语,贞娘含着泪,夺过了她手中的剪子,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心血。

    李苒儿却拿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之中,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姐姐,我不过是想瞧瞧你绣的鸳鸯,为何你要如此……”

    贞娘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微微侧身,林瑞僵在门口望着她二人。

    下一瞬,他揽过哭得梨花带雨的李苒儿,柔声安慰着她。

    说了些什么,贞娘是记不清了,她只是低头看着那一滴滴鲜红的血滴在了她的鸳鸯上,渐渐化作了暗红色,是妖娆的色彩。

    她只觉得,脏。

    而自那时候起,林瑞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挥之不去的厌恶,就像是看着一副肮脏的刺绣。

    也是从那时候起,贞娘只觉得怕了,再不敢看李苒儿一眼。

    李苒儿也就愈发的得意,从此以捉弄贞娘为乐,得寸进尺,似乎恨不得她就这样死掉一般,她只当林瑞是爱自己的,只当自己身为庶女却拥有嫡女的地位,也就愈加的肆无忌惮。

    她不知,有些事情,或许她永远无法知晓。

    洛城最大的客栈里,此刻是灯红酒绿,人群在极度的奢侈与繁华之中穿梭,觥筹交错之间,逗留的不过是片刻的诡笑与见不得人的交易。

    而在天字一号房,无人打搅的角落里,喧哗掩盖了寂静,也淹没了那娇媚的呻吟与低沉的喘息声。

    床上是不着寸缕的二人,林瑞只将头埋在女子的发间,忘情的吻落在她光滑细腻的脖颈上,眼神幽深,一只手扶着她一头披散下来的秀发,另一只手心里却是滚烫的灼热,在她娇嫩的身躯上游走着。她只觉得浑身颤栗着,只是娇喘连连,眼神妩媚。

    “嫣然,嫣然……”林瑞的声音是异样的沙哑,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话里是灼人的热意。

    李嫣然不过是娇嗔着,指尖划过他苍白的锁骨,无声地回应着。

    林瑞噙着笑,那般滚烫的吻,缓缓地下移,小心翼翼地便将绝色的美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鸳鸯夜月铺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 鸾凤双栖桃花岸,莺燕对舞艳阳天。

    李嫣然微眯着双眸,伴着嘴角娇媚的吟哦,嘴角却勾勒出一抹异样的笑容。

    良久,云消雨散,一屋子的春色却久久地消散不去。

    李嫣然躺在林瑞的怀中,玉手贴着他饱满的胸膛,似是无意般画着圆圈。林瑞的眸子低垂着,似乎是睡着了。

    夜色愈发的浓重,夜空像是撒上的黑墨,阴沉沉着终于落下了雨来。

    李嫣然不过是觉着一丝凉意,却只是笑了笑。只打着一把折纸伞,走进了夜色之中。

    迎面却走来了一位白衣女子。着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发间不过简单装饰着珊瑚珠排串步摇。施施然而来,正含笑望着自己。

    李嫣然漆黑色的瞳仁里是点点的星光,却不作停留,只与女子擦肩而过。

    她却还是听到了,女子淡然的话语,声音飘渺,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她不过是唤了她一声。

    “红莲。”

    洛城的街巷迎来一阵震天的敲锣打鼓声时,天色不过才蒙蒙大亮,那声音震耳欲聋。搅人清梦。彼时楚慕染正帮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把着脉,又淡淡含笑说了些什么。

    老者却提了音量,沟壑纵横的黝黑的脸皱巴巴地拧在一起,“你可是说什么?”

    她又一连说了几遍,老者便问了几声。

    慕染也不恼,只铺了纸写下要说的话,又拿过了几贴药材送到了老者的手里,老者连声道谢,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铜子。“我说大夫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究竟是赚不了什么钱了,如今也就剩了这些钱。您……”

    那点点鼓声隆冬,愈发的近了,楚慕染只觉得耳膜一阵钝痛。不觉微蹙着柳眉,只一瞬。遂无奈地笑着将几个铜子又塞回了老者的手中,他干枯瘦削的手指硌地楚慕染的手生疼。

    老者却依然坚持着。

    沈氏便是这时进来的。头上带着涵烟芙蓉髻朝阳五凤髻,绾着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

    ;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手腕处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 ;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外罩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她身后是金灿灿得几乎烧灼了人的瞳仁的几箱金箔,刺得那老者都禁不住闭上自己的眼睛,只伸出手挡着,手中的铜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多谢神医救了我家女儿,这些不过是小小意思……”沈氏笑得嫣然,小小的屋室里映着满室的流光溢彩,她噙笑的眼睛里,楚慕染不过也是凡夫俗子,又怎的不会为了这些银两动心?

    只是她却是想错了。

    慕染依旧神色淡然,并没有理会沈氏, 只是俯身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铜子,轻轻地落在了老者的掌心,她只是轻轻地搀扶着老者,送了他出门,又嘱咐了几声,看着老者伛偻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这才倒步回了门内,“夫人可是来瞧病的?”

    方才只将沈氏冷落着,她的脸色本就不是很好看,好容易盼着楚慕染回了室内,只是她依旧神色自若,看也不看几箱金箔一眼,一开口反而是这般叫人吃惊的话,沈氏一时又气又急,只讪讪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为了小女的事情而来,是来谢姑娘的。”

    “不过是治病救人罢了。”楚慕染只是一笑置之。

    沈氏见楚慕染如此淡然,不免愈发有几分焦急,“姑娘,这些金箔银两……”

    “夫人还是带回去罢。”楚慕染只是淡淡含笑,“不过是悬壶济世,如玉医坊毕竟是个小地方,容不下这么多的富贵之气。”

    “这……”沈氏还没有见过这般将金银看作身外物的人才,一时犯了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还是遂了楚慕染的意,将东西撤下,自己却不离开,不过是叫下人哄散了门口聚集的百姓,亲昵地拉过楚慕染的手,在一旁坐了下来。

    楚慕染挑眉,只看着沈氏,顺着她过去,并未多说些什么。

    沈氏这才松了眼神,叫下人拿了一柄茶叶过来,“这是上好的茶叶,产自浔阳,是皇上御赐的,只是李府上没有懂茶的人,也是白白糟蹋了;今儿个瞧见姑娘,只觉着一见如故,特地叫我加丫鬟回府上取了茶过来,不知姑娘觉着如何?”

    楚慕染听罢,只略略低头,果然是茶香四溢,百年难得一见。

    “确是不错。”她笑道,“慕染谢过夫人。”

    沈氏见她收了礼,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是不变的笑容。“慕染姑娘,你不知道我家的贞娘从小体弱多病。我这做娘的便是操碎了心,尤其是她这回终日陷入昏睡之中。迷迷糊糊总见不得好,我同老爷子便更是心急如焚,请了多少个大夫总不见效,还是姑娘医术高明,如今她那病症是好了大半,我们自然是宽了心,却还是寻了姑娘来,只为了讨些许良方,不知姑娘……”

    “不过是本分。夫人倒是言重了。”楚慕染说着起身坐到了书案旁,只写了什么递与了沈氏,“病血气不时,交错而不得泄,暴发于外,则为中害。这方子上有些许药材尚能疏通经脉,修炼精气,改变神情气色,适配镵石挢引。案扤毒熨,方是良方。”

    沈氏连声道谢,接过了房子,不过眼神闪烁。神色有些复杂。

    楚慕染有写了几笔,“这里有小姐忌服之物,夫人需谨慎着些。若只是服食少许也罢,积少成多。小姐可是有暴毙之险!”

    这下,沈氏眼前一亮。接过纸张的手有些颤抖,那道谢之声明显地加重了。

    又寒暄了几句,沈氏方才起身。

    李家人走的时候又是浩浩荡荡,引人围观,沈氏坐在微微颠簸的轿中,嗤之以鼻地瞧着手中的方子,毫不留情地将它撕毁,却将另外一张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了袖中,嘴角是恶毒的笑意。

    等到沈氏走后,楚慕染将一室的灰尘打扫了一番,目光终是落到了桌上的茶饼之上,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茶,她自语着,一抬手,却只是将它掷在了簸箕里。

    “倒真是糟蹋了。”苏钰不知何时进了来,一眼便瞧见了楚慕染之举,他不似楚慕染那般懂茶却不惜茶,苏钰本身便是爱茶如命之人,见这样白白糟蹋了,眼里不免浮现出一丝怜惜之意,咋舌几声,收不住自己的视线。

    “一壶好茶,抵你一条命,如何?”楚慕染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那表情不言而喻。

    苏钰眼角微微一动,终是不说话了,只不过逼近了楚慕染,俯身在她的发间微微一嗅。

    楚慕染抽开了身,似是有些抵触。

    “你见过红莲了。”肯定的语气,苏钰的神情有些奇怪,眼里却有着淡淡的失落,只不过一晃而过,他便是神色如常地望着楚慕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我是见过她了,只是那时她不叫红莲罢了。”楚慕染只是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薄册子,眼神淡淡的,声音也只是平淡无奇,似乎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钰恍然,手中的折扇收起,“李嫣然?!”

    楚慕染终于抬头睨了他一眼,却是很快便将手中的折扇收起,不置可否。

    苏钰便不再言语,只是自己寻了一套紫砂壶茶具,将杯盏烫了一烫,一时间,二人竟都是无言,狭小的屋室里只是缓缓地在夜色之中酝酿着寂静的沉默。

    眼里的白纸黑字已经渐渐地模糊开来,像是化在水中的糖,渐渐地消失不见了,楚慕染微抿着薄唇,她不说话,这不代表,她的心中没有心事。

    楚慕染分明记得曾经在李嫣然的身上打点过,重生一世,贞娘最大的劲敌不过是自己的庶妹李苒儿罢了,李嫣然本就不该在洛城出现,更不该在贞娘的生命里留下足迹。

    她没有想过,红莲会扮成李嫣然的模样。

    只是她却早已料到了,红莲定不会让她如愿,这是红莲的游戏,也是她们只见的较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而已。

    楚慕染想着想着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平淡的笑容,有几分嘲讽,却也有几分不屑。

    恍恍惚惚的烛光之间,苏钰手中的象牙折扇轻轻地打着桌案,一下,一下,沉钝的声响在幽静的小屋里忽的回荡开来,他淡色的瞳孔里,是楚慕染娴静的模样。

    又过了几日,如玉医坊忽然关了门,虽然只不过处在巷弄里再僻静不过的一角,只是突然合了门,又收了帘子,忽的往来的人竟少了许多,偶尔有人皱着眉头造访,见着那紧闭的大门,门上勾勒着的繁芜复杂的花纹一片诡异,那眉头也就更深,却纷纷满面愁容地转身离开了。

    沈氏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丰润的玉手划过一匹光滑的锦缎。自从李仁川成了堂堂的李国公,送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李仁川自然是不收的,只是横眉竖眼地喝了那些人回去。

    而踏进门槛内的各家的妇孺却渐渐多了起来。

    荣国府的荣夫人瞧着李国公府上渐渐有了势头。眼神却是有些闪烁,只是淡淡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去一遭罢,李国公如今声名显赫,咱们虽然都是不好走动的,不过总宅在这儿,倒是要叫人嚼了舌根去!”

    底下的妻妾嫂媳纷纷附和着。

    那些人来的倒是趾高气扬,荣夫人不过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言语,那一身的雍容华贵却让沈氏只觉着自行惭秽,看着荣夫人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妒意。

    跟着的人只是几个丫鬟尔尔,却面露清高,就连喝的茶水都是从府上带来的。

    沈氏面露不悦之色,却不好多言,只是含笑,表面寒暄。

    荣夫人只坐了片刻便告了辞,暗想着李国公府也不过如此。心里愈发的飘飘欲仙,只留下了一匹自西域而来的锦缎,光滑细腻得犹如二八年华少女的肌肤,沈氏虽然对这位荣夫人颇有微词。只不过在瞧见锦缎之时还是忍不住双眼放光,也不推辞了这一份贺礼,“荣夫人实在是客气了。”

    “听闻李大人公正廉洁。也只送了匹锦缎,聊表心意。”荣夫人只是举止得宜地笑着。不等沈氏说话,只是转身上了轿。放下了帘子。她不说这匹锦缎的贵重,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声“只”,自己的高贵表露无疑。

    沈氏瞥见了她嘴上的几丝不屑。

    这样想着,手下的锦缎不觉粗糙了几分,刺得沈氏缩回了自己的手。

    李苒儿见沈氏如此,却是宝贝一般地搂着,嗔笑道,“若是娘不愿,就将它给了苒儿吧,我倒是欢喜的很!”这般精致的花纹,赏心悦目的花色,穿在自己的身上,衬着她白皙通透的肌肤,在林瑞的面前,定是好看,李苒儿不过是这样想着,不禁窃笑出声,眼角是抹不去的喜悦。

    沈氏不语,还在回味着荣夫人的神情。

    李苒儿忽的想起了什么,只是不经意间提及,“先前路过了那家医坊,我倒是想要瞧一瞧那神医的模样,却见确实是关门了,娘亲……”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氏止住嘴里的话语。

    沈氏眼角微微一动,退了屋子里的丫鬟,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了上,“你是说,那如玉医坊,确实是关了门?”

    “听说关了有几日了。”李苒儿微蹙着柳眉,似有几分不解,“我记得娘亲曾经说过,那医坊不日自会关门大吉,却不知娘亲竟然如此神机妙算,还是娘,你究竟是耍了什么手段?”她说着只是嘴角含着笑,那模样是再好奇不过。

    沈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倒那是什么神医,不过是江湖骗子罢了。先前我在她那儿骗了些方子来,却也暗中在那茶叶中做了手脚,虽说那毒无色无味,毒性也发作的极慢,生怕被她识破了,如今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楚慕染听着不觉脸色大变,心头一颤,“娘亲莫不是……”

    “这做人啊,就得狠!”沈氏说着眼里更是透出了阴狠的神色,“我既是找过了那女子,李贞娘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定是要怀疑到我的头上,如今我快她一步,将所有的事情栽赃在她的头上,那李贞娘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与你与我又有何干!”

    “娘亲实在是高明!”李苒儿虽然心里隐隐觉得后怕,却还还笑着,直称赞着沈氏的高明。

    谁知这时候忽的有人急急地叩门,沈氏使了个眼色,李苒儿心领神会,匆忙收了锦缎,耳畔是沈氏不耐的说话声,“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奶奶,可了不得了!”那丫鬟说的急,声音里更是焦灼之色,“如今老爷不在府上,二小姐连着上吐下泻了几日,现今更是吐出了黑漆漆一大滩的血来,只怕是……”

    “怕什么?!”房门忽的大开,露出了沈氏森然的一张脸。

    那丫鬟心里一虚,慌忙跪倒在地。哭诉道,“只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沈氏与李苒儿只面面相觑。却是心下了然。

    “二小姐好苏绣月华锦衫配撒花纯面百褶裙,你们要记得为她梳了反绾髻朝月髻。配了这支宝蓝点翠珠钗,可是都记下了?”沈氏只是抹着泪,却还是坚持着将事情交代了下来,一抬头,却看见一众下人只是愕然地望着自己,她心头一惊,蹙眉冷声说道,“都看着我作甚,如今这些事情不记下。到了日后忙活起来担待了我的贞娘么?”说着又用帕子抹着泪,嘤嘤地哭泣着。

    又交代了一番事情,下人们这才各自散去。

    等离得远了,这才有人撇了撇嘴,小声地说着,“如今二小姐虽然说躺在床上,这人还没咽气呢,大奶奶却急着交代了后事,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说到底。总归不是亲生的!”立即有人接过了话茬,轻声地埋怨着。

    沈氏的声音却冷冷地从远处传了来,“还有那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也是二小姐喜欢的。别忘了一并带上!”那声音尖锐的很,吓得几个丫鬟差点儿一下子打翻了手上的食盒,只惊慌失措地逃远了。

    到了日落时分。李仁川终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上,不过此时的贞娘却已然是奄奄一息。说不上半句话来,沈氏在一旁擦着了。低声不断唤着贞娘的名字,贞娘却只是微微地合上了眸子,只纹丝不动地躺着,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面色苍白。

    “我不过是离府几日而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仁川看着面前的贞娘,实在是难以置信,“夫人……”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沈氏只泪眼婆娑着,“妾身不该自作主张去找了那如玉医坊的神医,贞娘是吃了她开的方子,这才……这才……”说到痛处,她已是哽咽着说不出了半句话来,李苒儿赶紧起身揽过沈氏,低声安慰着她,“娘,女儿知道,您也是不想的……”说着说着一行清泪划过,似乎也是一脸的悲戚之色,看着使人为之动容。

    李仁川叹了口气,坐在了床沿之上,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着贞娘憔悴的面容,“她不是神医么,为何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依我看,神医不过是个噱头,那女子定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李苒儿见缝插针,“姐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定是那骗子害得!爹爹,您可要为姐姐做主!”

    李苒儿义愤填着,还想再说些什么,谁知沈氏却不着痕迹地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胳膊,疼得李苒儿差点儿惊呼出声,只是惊惶地瞧着沈氏。

    沈氏只推了李苒儿出去,“好了,咱们也不便留在这儿打扰你姐姐了,先出去吧,你姐姐也需要清静!你这班絮絮叨叨地说话,她可如何养病?”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贞娘与李仁川二人。

    “是爹爹的错么?”斑白的两鬓映得李仁川的脸愈发的沧桑,他不住地叹着气,自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贞娘的睫毛不自觉微微一颤,李仁川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之中,并未察觉了贞娘的异样。

    到了晚间,贞娘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朦胧之间只见李仁川苍老的脸庞,一声“爹爹”却堵在喉间,声音呜咽,压抑在喉咙里,听不真切。

    李仁川一惊,含泪紧紧握住了贞娘的手,“贞娘,我的好孩子……”

    泪水自眼角滑落,贞娘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用牙齿死死地摇着嘴唇,咬得发青,苍白的手指攥紧了被单,只是无声地挣扎着,似是有太多的不忍,太多的不甘。

    那般陌生的神情,如此痛苦的挣扎,是李仁川从未见过的,他心中大惊,只是轻轻抚着贞娘瘦弱的脊背,“贞娘,爹爹在这儿,贞娘不怕,不怕……”

    “爹爹……”贞娘瞪圆了眼睛,冷然瞧着李仁川,终于艰难地唤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却也在那一瞬凝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动弹不得。

    李仁川大惊,一只手颤栗着,去探贞娘的鼻息,只一瞬,又缩了回来,趴在床边只痛苦地哀嚎着。“贞娘,我的贞娘!”

    李府上的二小姐暴毙而亡!

    李府突然炸开了锅。到处是跌跌撞撞小跑着的人们,只是神色不一。大门口的八角宫灯扯了下来,换上白晃晃的烛光,斑驳的树影映在了门上,影影绰绰,像极了人的影子。

    李苒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人前也不过是要装模作样一番,随着沈氏哭倒在地,悲痛欲绝。

    铺陈着惨白的灵堂里,贞娘躺在棺木之中。白皙的脸上是异常妖艳的妆容,一身苍白的装束,头发只散乱地披散着,并未如沈氏所说的打扮。

    灵堂里的哭泣声渐渐淡了下去。

    李苒儿只觉得嗓子渴地难受,眼皮子倒是重的很,身子也觉着乏,随意地撩拨着而后的头发,正想着起身逃了这儿去,林瑞却在此时进了来。只看着弥漫着伤痛气息的灵堂,他似有微微的动容,却在见着李苒儿之时将她揽入了怀中,李苒儿作势哭道在林瑞坚实的臂膀里。闻着他胸膛里似有若无的气息,干涩的眼里又落下泪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是我来晚了。”林瑞说着叹了声气。却也不再言语。

    谁知这时却听见了轻吟一声,而那声音。似乎是从棺木来传出来的!

    林瑞靠的近,瞪直了眼睛。说不上一句话来,只觉得四肢僵硬下来,两腿更是打着颤儿。

    李苒儿觉察到了他的不同寻常,只觉得昔日温暖的怀抱也冷却了几分,娇嗔着抬起了头,却惊见了林瑞惊慌的目光,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倒抽了一口凉气,分明断了气的贞娘此时正坐在棺木里,神色泠然地望着众人。

    “啊!”

    处处是妻妾婢子的尖叫声。

    贞娘这一次的病恢复的快,只喝了一碗白粥,气色便红润了许多,就连那皮肤也比往日白皙了不少,如羊脂白玉一般,吹弹可破,生生比之前美上十分。

    李苒儿不知她是哪里中了邪,只站在一角冷冷地瞧着她,无意间却看见身侧的林瑞眼神里的异样,她偷偷地伸出了手,只与林瑞十指紧扣着。

    林瑞一颤,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是却收不住心中的悸动。

    贞娘擦了擦嘴吧,只是含笑,眼里带着几分愧疚,“贞娘的病如此反复,倒是让爹爹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仁川却是惊喜万分。

    “今日贞娘能平安无事,全靠了慕染姑娘!”她说着请望向了内室,轻纱拂面的楚慕染终于缓缓步出,盈盈一拜,只是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沈氏脚步一颤,转瞬竟是大惊失色。

    “可是医坊的……”李仁川也是大骇。不知她是何时步入府中的,脸色有些愕然,脚步也微微有些发颤。

    “却是惊扰各位了。”楚慕染只是淡淡地笑着,只是没有人瞧见她的笑容,自身体沁出的香气清清凉凉,却带着几分冷冽,使人无端地缩了缩身子。

    冷意油然而生。

    “可是姑娘救了小女?”李仁川惊慌过后,却还是试探着问道,声音弱弱的,有些迟疑。

    “老爷!”谁知沈氏却打断了话,这个时候楚慕染出现,不止她所做的且功归一篑,她更怕楚慕染道出了实情,她将再不能在李府好好生活下去。

    沈氏的脸色有些惊惶。

    “老爷。”她的声音颤颤,胸腔起伏不定,只是睨了眼慕染,眼底终是布满了一道道阴狠的血丝,“老爷,分明是这妖女害得贞娘如此,您可要提防着她,她的话,万不能信!”

    楚慕染只是笑,微风扬起面纱,露出她脸上凄冷的笑意,伴着淡淡的漠视,她只幽幽说道,“小姐既是醒来,慕染也就先行告辞了。”

    “站住!”沈氏却不作罢,厉声喝道,“国公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你害的贞娘的病如此反复,也不知你究竟下了什么药,我们又岂能善罢甘休?”

    楚慕染定住了脚步,也不解释,神色淡然。

    “娘说得对!”李苒儿顿了顿,却还是附和着沈氏的话,只添油加醋地说道,“总是有些人想在咱们国公府捞些好处,如此大费周章,倒也真是叫她操心了!”

    “楚姑娘并非这样的人。”贞娘面色有些焦急,两腮却是愈发的红润了,“爹爹,你可要……”说到了这里,双眼只是怯怯地望向了沈氏与李苒儿的神色,忽的收住了心里的话,再不敢出声。

    李仁川望着楚慕染的眼神有些复杂。

    “先前慕染可是给了夫人方子?”楚慕染见贞娘依旧唯唯诺诺,微微垂下了眸子,神色似乎微微一变,这才轻声问道,只不过依旧平静,丝毫不见慌张。

    “那又如何?分明就是你不怀好意,开出的方子害了贞娘!”沈氏提高了声音。(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章

    顾晨终于在好一阵子的迷迷糊糊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一句话的意思。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一片漆黑之间,他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忽的生出凉飕飕的感觉来,尤其是他的屁股,更是冰凉冰凉的一片。

    虽然他分明记得这时候应该是大夏天的才对,难不成空调温度打太低了?!

    这样想着,顾晨只无意之间低头一看,却是瞬间风中凌乱。

    卧槽!一丝不挂什么的,也实在是太令他羞涩了吧!

    而也是与此同时,他也是忽然之间意识到,这黑不拉几的地方,也不是他的狗窝好嘛!

    最重要的,他身旁空无一物,就是个遮挡的东西也没有啊!我勒个去!

    顾晨当下便是不由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差点儿直接晕死过去。

    【叮!亲爱的小晨晨,欢迎来到极品攻略世界,我是你最最亲近的系统小白白!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有翻江倒海的激动呢?】

    便是这般突如其来的声音可是吓了顾晨一个狠狠地一哆嗦,一屁股跌了一跤,坐在了地上,激动没有,全成了惊吓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谁在说话?!顾晨下意思地就拿手遮住了自己的要/害,不管是谁,这种尴尬的时候进行对话真的好嘛!而且这欠/cao的声音和语气真的很让他很火大行不!

    要是让他知道这是谁的恶作剧的话,顾晨发誓,他一定二话不说就拿自己的屁股狠狠地抽那家伙一巴掌去!

    【小晨晨真厉害。屁股也能抽人巴掌,啧啧啧……这技术一般人可是做不到!】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却是与此同时使得顾晨一下子狠狠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这这这……他怎么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叮!忘了提醒晨晨。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因为小白白,也就是本系统对小晨晨热烈的爱~(≧▽≦)/~,特意赠送死前记忆,请宿主大大选择,1接收;2读档。请小晨晨选择,么么哒】

    这什么情况?!

    顾晨刚想选择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来。

    你特么地告诉我这两个选择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此时此刻显然是由不得顾晨瞎想了,因为就在他内心极度抓狂的时候。本该被他遗忘的记忆已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而这个时候脑子里叮叮的声响倒不是来自那忽然出现的系统,而是顾晨脑海深处本来的声音,他可算是想了起来了!

    当时他正做着梦,梦见自己微博的粉丝量终于突破了百万大关,他在梦里早已经乐不可支,更是在喋喋、喋喋地笑个不停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吸不上气来,从而一下子衍变成了鼻孔的呼吸只出不进的节奏。

    而就在他傻比一样地欢笑之中。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榻之上的时候。

    挂了!

    以前一直都说睡觉睡死,顾晨还真的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件事情竟然还会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想到这里,顾晨原本还有些呆滞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倒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挂了之前他微博名字叫啥的。

    我是极品!

    所以他死了到了这伸手不见五指。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地方,对了。这地方叫做啥来着?!

    【极品攻略世界。】还是来自系统很是欢脱的提示。

    好的,极品攻略世界。攻略什么?!攻略他自己么?!

    顾晨不由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_╰)╭宿主大大不必惊慌,作为系统a201314。系统界的颤抖鸡,也就是在下顾小白,定然会给俺们家小晨晨一个欢快的攻略体验,好的,三分钟之后进入新世界,小晨晨还有什么疑惑的嘛?(系统捂嘴偷笑中)】

    三分钟,就是给他三百分钟那问题也是问不完的好么?!

    顾晨一想到这里,又是不由得扶额,不过当务之急。

    “你能先给我一件衣服穿么?”

    【抱歉,积分不够,您的请求并不通过,想要知道如何获得积分?请学一声猪叫】(系统继续乐呵呵)

    这又是什么设定?!

    顾晨只觉得自己的白眼此时此刻是要翻不回来了,只是一忍再忍之下,他还是很不争气地哼了一声,那声音悠扬,惟妙惟肖,听得人也是醉了。

    【完成任务,获得积分。小晨晨即将前往世界一,末世。

    任务名称:我的主人是极品。

    任务目标:风霆。

    任务要求:完成好感度100%。】

    眼前忽然出现了几个银光闪闪的大字来,差点儿闪瞎了顾晨的狗眼,他吓了一跳,一下子愕然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果然还真是图文并茂,而他还在细细揣摩着的时候,只见眼前又是忽然跳出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来。

    【小晨晨请戳感叹号,有惊喜哦】

    顾晨缓缓抬起的手又是哆嗦了一下,却还是乖乖照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是案板上的鱼肉。这滋味,还挺酸爽!

    【恭喜小晨晨开启新世界大门。欢迎来到末世!】

    在眼前忽然之间金光大亮,顾晨一下子被吸了进去的时候,脑海之中只剩下了一句话,卧槽!他的衣服还没有穿啊!这个神经病极品系统,他真的是够了!

    只是他还没有骂完,却又是眼前一黑,已然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而等到顾晨再一次幽幽转醒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自己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了一处有些破旧的仓库之中,好在他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下躺着的东西,叫做沙发!

    不然他现在身上特别僵硬。几乎就连动也动不了的,顾晨差点儿是认为自己高位瘫痪了!又是费力地转动了自己的脑子。好在他此时也就只有脑袋瓜子还能转一转了,周围是很是空旷的仓库。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是冰冷而萧索的气息,虽然看上去似乎密不透风,那空气到也还算是新鲜。

    虽然顾晨如今最关心的……

    他还是没有穿衣服啊!顾晨忽然想起自己一直养成了裸睡的良好习惯,难道自己现在一丝不挂与这个好习惯有关系!?顾晨举得自己此时也是醉了。

    【叮!小晨晨成功来到世界一。欢迎欢迎】

    顾晨发誓,他是清清楚楚听见了鞭炮庆祝的声音。

    “废话少说,我的衣服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小晨晨的衣服还在缓存中哦,对了,因为小晨晨初来乍到,精神力和这具身/体的融合时间有点儿久哦哦。还请小晨晨耐心等待!友情提醒,小晨晨的任务目标风霆大大正在赶来的路上哦,预计十分钟后任务目标出现!在此之前,就让小白白先告诉小晨晨你究竟该怎么做吧!】

    我只要我的衣服!真是要命了,他这个时候就是手也抬不起来,想要遮住什么地方也是不能够的,一想到待会儿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不过我们可亲可耐的系统还是毫不犹豫地无视了顾晨的话。

    【小晨晨在攻略世界的主要任务是获得攻略目标的好感度,不要大意地扑倒你的目标吧!奖励丰厚的哟哟!与此同时。小晨晨还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地赚积分,也就是钱币,购买你所需要的道具哦!积分不足的话,就像小晨晨想买好看的衣服口袋里却没有毛爷爷一样。是很难受的哦!】

    “妈妈呀,我不要好看的衣服,我只要能穿的衣服。妈妈!”顾晨已然是欲哭无泪。

    【叮!任务目标风霆出现,祝小晨晨好运。】话音刚落。顾晨的身旁已然是没有了一丝声响。

    也是这时候,只听得吱呀一声响。先是一道微弱的光自铁门的缝隙透了进来,很快又随着铁门的合起而消失不见,顾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而此时此刻他的耳畔却只剩下了沉重的脚步声响,吓得他是赶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么尴尬的时候,他总不能瞪着眼睛和那人对视吧!

    总归,还是先装死的好!

    顾晨想着,他特么地真是太机智了!

    只是那人好像停在了自己的身边了!他好像盯着自己的身子打量了许久!他好像伸出了手来了!对,他就是伸出手来了!

    顾晨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脑补了之后会发生的画面,顾晨长长的睫毛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然而,却是忽然有什么轻轻地盖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啧啧啧……小晨晨是在期待着什么呢?!】

    我我我……你你你……

    顾晨霍的睁开了眼睛,也是与此同时,在一片昏暗只见,他一双晶晶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落在了风霆的身上,啪啪啪,便是与他眉眼之间凌厉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了。

    哇塞,这家伙,顾晨想着,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嘛!

    顾晨刚想着张开嘴巴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是能动了!他竟然!

    能!动!了!

    顾晨心里很是高兴,又是腾地一下子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继续看着风霆。

    而他却不知道,他这动作似乎幅度太大,可是叫风霆忽然之间吓了一跳,当即这家伙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就跟要爆炸了一般,对比起了顾晨的这小身子小胳膊,顾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我!”顾晨讪讪地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顾晨……你?”只是风霆却在顾晨出声的时候一下子露出了很是吃惊的神色来,也是在此时更是一下子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叮!提醒小晨晨,你已经死了呢,所以现在的你。是丧尸哦!】

    丧丧丧……丧尸?!

    顾晨如遭五雷轰顶,穿越成丧尸什么的。这设定真的……

    不要太好!

    【叮!小白白提醒小晨晨,现在任务完成度才0%。小晨晨还需要多多努力!】

    听着倒很是中肯的提醒的话,顾晨在心里却还是毫不留情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特么的告诉我到底任务是什么,他才能够完成吧!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吧,他也不是巧妇!

    顾晨还在心里碎碎念着,只觉得脑海之中仍旧是一片混乱。

    主要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太过尴尬,身上只是披着薄薄一件的衬衫,匆匆遮住了他的那玩意儿。只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件衬衫长得这么透!【摔!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顾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半吊子丧尸了,而他感觉到自己的嗅觉一日千里地疯涨着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丧尸的好处了。

    只是为什么他闻到的来自这件衬衫上的味道与风霆的体/香,哦,不,是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之前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帮你清洗了一下伤口,你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撕烂了。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衣服,只能脱下自己的了……”

    风霆的话显得很是迟疑,主要他的眼睛里还是深深的难以置信的神色,毕竟他还以为……他还以为顾晨已经死了。而他如今却是这般好端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疑惑的同时,风霆的眼眶忽然一红。

    【获得装备。风霆的感动,积分+3000。任务完成度3%,恭喜小晨晨获得奖励。丧尸开挂技能,查看详细技能请学一声狗叫。】

    -_-|||!!!

    顾晨毫不犹豫地关掉了就提示界面,好在现在天气算不上冷,也算不上热,虽然顾晨现在身为一个丧尸,也觉察不到周围的温度,只见他很是优哉游哉地盘腿而坐,又是扯了扯身上的白衬衫,将那地方遮得又是严实了一些,这才对上了风霆的眼睛,忽而咧着嘴吧一笑,露出了一口闪闪发亮的大白牙,“风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t病毒的缘故,损害了脑细胞,顾晨对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显得有些残缺不全,不过他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顾晨没有想到他这般说来,反倒是使得风霆叹了一口气,很是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坐在了顾晨的身旁,又是揉了揉顾晨额前散乱而松软的刘海,“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出事的。”话里的宠溺语气可是让顾晨狠狠地一个哆嗦,而也是在风霆的话中,顾晨大概知晓了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末世模式已经维持了足有半个月了,而顾晨,便是在三天前死在了丧尸堆的魔爪之下,据说那死相,简直就是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而风霆那个时候,就跟开了挂似的,红着眼睛冲破重重突围终于将顾晨的尸体拖了出来,而出乎预料的,他竟然没有被病毒入侵,身上的伤口更是以**可见见到的速度缓缓愈合。

    风霆觉察到了生还的希望,将已然失去了呼吸的顾晨安置在了这一处还算是安全的仓库之中,平日里也是靠着打打怪收集那些丧尸体内的晶石度日,直到今日,终于看见顾晨清醒了过来。

    虽然在听着风霆说起了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是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顾晨只当这家伙是太过激动,却不知道这只是因为了他平日里大多都是不苟言笑,如今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此爱好。

    就是这十分钟里所说的话恐怕是被之前的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上许多的。

    【叮!恭喜小晨晨完成任务,风霆的滔滔不绝,任务完成度5%,奖励丧尸小套装一套,攻击+3,防御+10,小晨晨不要客气地收下吧!】

    哎哟,我的小乖乖,总算是有衣服穿了!

    顾晨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会子倒是真心实意地扬起了一个欢快的笑容来。

    而却是与此同时,他却没有料到风霆忽然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简直是紧紧勒住了他的呼吸。顾晨的白眼差点儿就没有再翻回去,苍白的脸色显得愈发的惨淡。而风霆混乱的呼吸声萦绕在耳际的时候,发达的听力忽然在一瞬间使得顾晨显得有些意乱情迷。

    而顾晨还在艰难地思考着这个时候是该如何挣脱的时候。毕竟他现在四肢什么的还是有些僵硬,却是与此同时分明感受到了风霆的身子却是不可避免地忽然僵硬了起来。

    隔着单薄的背心,风霆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来自顾晨身体的冰冷与僵硬,一下子松了手,顾晨这才感受到了来自空气的清新,而他还在大口喘息的时候不经意之间对上了风霆的眼睛,却没有想到却是在这时对上了风霆难以置信的眼神,“怎么会……”

    看起来,他似乎是发现了啊!

    顾晨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的。两手一摊,语气也显得很是无奈,“是啊,风霆,我现在,可是丧尸哦!”

    说着顾晨更是在瞬间瞪大了眼睛的风霆的面前将系统赠送的那套丧尸小套装拿了出来,不过他只说这是丧尸的装备空间,并没有告诉风霆关于系统存在的事情。

    这信息量太大,他怕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而终于穿上了衣服了,说是套装,不过也是简简单单的白色体恤和浅灰色牛仔裤罢了,看上去平淡无奇。不过顾晨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着风霆的脸色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而风霆也只是愣了一下子罢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在顾晨的提议之下领着他出了这仓库。

    【叮!小晨晨还需要完成的任务有:

    支线任务1:跟随任务目标风霆成功到达幸存者部队。并成功获取部队小伙伴们的信任;

    支线任务2:辅佐任务目标风霆,将风霆异能升级到高阶;

    主线任务:成功获得任务目标风霆好感度100%。并与其结为情侣关系。

    友情提示:风霆大大系表面食草,内心食肉系,现为幸存者联盟绝对领导者,可攻可受,爆发力200%,请小心食用!】

    听上去似乎很厉害的样子!顾晨揣度着系统的话,想了一想,终于意识到了一个还算是比较重要的问题,现在好感度是多少?!

    看着风霆对自己那么照顾有加的模样,那好感度应该不低吧!

    顾晨美滋滋地想着。

    【回复宿主大大,任务目标风霆好感度:99%,宿主大大棒棒哒!】

    果然……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好感度都99%了,帮主夫人什么的,难道还会远嘛!

    只是顾晨还在傻乐着想着的时候,风霆却是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等一会儿你只管紧紧抱着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乍一听,顾晨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过在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之中,蜂拥而至的密密麻麻的丧尸大军的时候,顾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目测估计挤在这仓库不远处的网栏外边的足足有千八百个。

    他不知道风霆之前是怎么进来的。

    而如今他们要是出去的话,只怕是难上加难!

    “风霆的异能是什么?”心里直哆嗦着的时候,顾晨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问着系统。

    【瞬移】不知道为什么,系统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有着一种眼冒桃星的感觉,听上去很是花痴模样。

    而顾晨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也是这个时候,灰蒙蒙的天际却是一下子阴沉沉暗了下来,一阵飞沙走石漫过,吹得他本来就不是很好的眼睛顿时难受了起来,不由得侧过了脑袋,抵挡着这般强烈的风沙,却是在无意之间瞧见了此事风霆面上凝重的神色。

    “你快点会仓库去?!”风霆的眼睛简直是要喷出了火来,虽然顾晨仍旧不知道是要发生了什么事情。

    【终极小boss终极者预计在1分钟之后闪亮登场,请小晨晨做好准备。】

    顾晨一听这话,瞬间凌乱,哪里一登场就遇上终极小boss的。请告诉他,这是bug。大大的bug!

    却是与此同时,又是听见了来系统奸诈的声音。

    【特殊任务。请宿主大大好好享受,系统自动休眠5分钟,哔!】

    系统,你真的够了!

    顾晨更是石化,而与此同时,只见天边飞快地掠过了一大片如同腐尸一般的“乌云”,而等到顾晨看清楚的时候,这才终于看见,那面目狰狞的怪物便是在此时此刻以超越光速的恐怖速度席卷而来。手中挥动着的巨大的断刃一下子晃过了顾晨的眼睛,狠狠地冲着风霆砸了过来。

    唉呀妈呀,顾晨目测,风霆如今不过瞬移中阶,哪里是能够跟这个家伙比的!

    要是自己的任务目标挂了,那他还攻略个毛线啊!

    一想到这里,顾晨毫不犹豫地一个翻身,紧紧地趴在了风霆的身上,虽然失去的痛觉。而那般强大的冲击力却还是让他差点儿一把飞了出去。

    顷刻之间,顾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晃荡得厉害,天地变色之间,最后看见的是风霆慌乱而震惊的眼神。

    【噔哩个噔哩个噔哩咯噔!系统正在自动重启中。重启过程大约需要5分钟,请宿主大大耐心等待!】

    仍旧是来自系统的急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顾晨虽然也没有一丁点儿疼痛的感觉。就是觉得背上有点儿重,而自己又是被风霆紧紧地箍着。一瞬间有点儿窒息的感觉罢了。

    他此时此刻动弹不得,自然不知晓背后那个青面獠牙的小boss终结者的面目是有多么的狰狞。之前因为电闪石光之间,那家伙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迅速而凶猛,而顾晨所以为的他手里劈下来的断刃也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样。

    事实上,那哪里还是断刃,简直就是一把硕大的板斧!

    而更重要的,此时那板斧正直直地劈在了顾晨的身上,从他的右肩膀长驱直入,一路越挫越勇,一下子就劈到了他的小蛮腰上了。

    好在顾晨身为丧尸,是没有痛觉的,否者这个时候,他不是失血太多一下子因为血崩而挂了,就是直接痛死了过去。然而,这也不得不说是顾晨的悲剧。

    因为他身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分钟被砍了的肉长回来的时候,那怪物手中的板斧还来不及收回来,结果就发生了狠戏剧性的一幕。

    他的板斧,竟然就……

    ba!不!出来!了!

    便是因为了这般清静,足以见得那位号称终结者的怪物原本就扭曲的五官此刻是有多么的狰狞,他的身形很是巨大,足有三米多高,只是他一个人的影子已然是覆盖住了风霆身后不大不小的仓库,瞬时间遮天蔽日,世界处于了一片昏暗之中。

    而它此刻显然是生气,一个用力,只听得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怒吼,已然又是要连人带斧的挥动起了自个儿板斧的节奏!

    不过那家伙显然是太天真了!

    风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此时早已掀起了风起云涌,顾晨几乎是感受到了自己身处的怀抱的剧烈的颤抖,他不知道风霆这是发怒了,而他似乎也忘记了,系统之前提醒了他,风霆的爆发力。200%!

    而等到顾晨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怪物终结者的脸色也很是一变,而就是那个瞬间,他手中的板斧手柄应声折断,那家伙也一下子被来自周遭巨大的压力震出去了好远,随着震天的一声巨响,周遭扬起了翻飞的尘土覆盖了眼前的一切,一下子狠狠地砸在了那丧尸堆里,不知道将多少可怜的小家伙们压了个稀巴烂。

    顾晨的身子一个狠狠地一哆嗦,又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风霆,因为他此时仍旧被风霆紧紧抱在怀里,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而风霆小心翼翼地将顾晨扶到了墙角的时候,那眼睛里的狂风暴雨仍旧没有平复下来,只是在对着顾晨说话的时候那般语气才温柔了一些,虽然面上仍旧是一副凝重的神情,“你等着我!等我解决了这个,我一定来帮你!”

    顾晨神色怔怔地点了点脑袋,只是眼里的疑惑分明是在显示着,他很不明白风霆的后半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风霆松了手的时候。只是一个瞬间,他已然催动了瞬移。飞快地朝着那怪物终结者掠去。

    而就是在风霆松手的刹那之间,顾晨一个趔趄。只因着来自背后如同巨山一般的重量,他一个重心不稳,已然狠狠地趴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虽然没有疼痛,那咯噔一声响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也是知道自己的下巴肯定是磕碎了。

    【系统重启完毕!】

    终于听见了亲切而久违的声音,顾晨差点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恭喜小晨晨完成支线任务,风霆的瞬移进化完毕。提升至高阶!小晨晨获得奖励:积分+3000,丧尸小套装2,防御+5,攻击+13,装备请去仓库!】

    特么个现在是装备不装备的问题么?!

    顾晨满头大汗,只是艰难地扭头看去,简直是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了叻!卧槽!为什么他的背后还砍着那么一把大板斧,怪不得他连站都站不住了,顾晨瞬间欲哭无泪。

    “你能不能先帮我弄掉这家伙?”怪不得他觉得这么重。要知道,那板斧简直比他的人还要大,因为他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此时已经和板斧黏在了一起。要想拿出来,总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叮!宿主大大提出请求1。拔/出板斧,系统正在处理中!】

    【叮!接受请求。消耗积分:6000,宿主大大积分余额:6000。请问宿主大大是否确认请求?接受请求请学一声公鸡叫。】

    刚刚得来的积分就这么没了,顾晨显然很是心疼,只不过这会子显然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节奏,无奈之下,顾晨只能够强忍着心中的屈辱感,挣扎着哦哦地叫了一声。

    【o(n_n)o系统处理中,请稍后!】

    ……

    【系统处理完毕,扣除积分:6000,宿主积分余额:0】

    随着辣么亲切近人的系统问候声,顾晨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松,那酸爽,顾晨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了几百来斤,俨然是飘飘欲仙。

    又是大口喘息几下,而等到转过身子的时候,看见了风霆与那怪物终结者无比劲爆的场面的时候,又是瞬间石化,目瞪口呆,实在是太过壮观,堪比好来屋大片节奏的电影特效使得顾晨看得津津有味。

    风霆自己也是感觉到了,来自体内翻腾不息的血液依然是在告诉着自己,他的异能已然提升到了高阶状态,所以面对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的优势,至少在他四周穿梭的时候,能够一次次有惊无险地避免了被这家伙打到,更何况如今他失去了板斧,如今的武器只剩下了自己那狰狞的拳头罢了。

    尽管如此,风霆其实也并不见得有多少的轻松。

    而他的瞬移的速度也只是与眼前的这个怪物有周旋的余地罢了,并不占得了多大的便宜,如今唯一的又是,或许只剩下了手中的火箭筒了。

    只是他如今在飞速的移动过程中,虽然之前手中的magnum手枪给了那终结者很大的感激,那家伙却也是被激发出了更深的怒气来,此时二人不断地在空中来回穿梭着,耳畔是震耳欲聋的扫射的声音还有怪物的怒吼声,震得他们下面的丧尸们是愈发的暴躁起来,之前的网栏已然在此时轰然倒塌,越来越多的丧尸在此处围聚了过来。

    顾晨本来还是有一丢丢的害怕的,还瞅着四周看看有没有地方自己好躲一躲。

    【小晨晨是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丧尸么?】还是来自系统很是嫌弃的一番话一下子提醒了顾晨。对了,他本来就是丧尸嘛!那还有个毛线好怕的!顾晨挠了挠脑袋,继续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来自空中硝烟弥漫的激烈的打斗,虽然他此时的视力并不见得很好,看见的也不过是一片混乱罢了。

    而等到风霆很是艰难地将火箭筒抗在了自个儿的肩上的时候,他已然是显得气喘吁吁,那模样也很是吃力,只不过照着他这般预计,眼前的大块头实在太过于巨大,就算是他手里的火箭筒瞄准了,也难以打得这家伙片甲不留,更何况一击即中对他而言已经是难上加难!

    也是因为此时扛着火箭筒的缘故,风霆也失去了攻击的能力,他只能够不断来回穿梭着,寻找着攻击点,而终结者似乎是察觉到了风霆的异样,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始猛攻起来!

    风霆的情况依然迫在眉睫!

    【叮!宿主大大顾晨与任务目标风霆对接任务启动成功,养成计划正式启动!请宿主大大进行测试!】系统突如其来的声音可是将风霆吓了一大跳。

    虽然他显得很不明白系统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等到听到了解释之后,才明白这是当风霆的好感度达到了100%之后直接启动的程序,总而言之,如今不止是要他完成任务,风霆也要启动养成计划,将自己这个丧尸培养成了终极丧尸,他们的任务才算是真正的成功!(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章

    风霆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顾晨,确切的说,是再见到他。

    那时他刚刚在某纳电影节上收获了最佳导演,不仅如此,他所执导的电影更是获得了十项提名,包揽了六项大奖,成就了整个国家的之最,更难能可贵的,还是……

    作为新锐导演的风霆,不过二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更是生得仪表堂堂,剑眉星目,鼻梁挺拔,被岁月雕刻出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想来定然是上帝在做这样一件艺术品的时候废寝忘食地精雕细琢了一番。

    这让无数被上帝捏了个泥巴就匆匆了事的糙汉子们无不掩面而泣。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却偏偏生得如此才华四溢。

    而这个年头,长得好看的帅锅那是帅锅。

    至于长得好看的又有才华的帅锅,基佬,妥妥的。

    总而言之,四个字,贵圈真乱。

    就在无数腐女们幻想着这位风霆大帅锅站在断背山的顶峰指点江山,激扬演艺界,叱咤基佬风云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忽然砸了下来,他要结婚了!

    当然,结婚的对象,是个妹子,还是个女神妹子!

    试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作何感想。

    妹子道,“就像你整天幻想着自己能瘦成一道闪电,却不知道,原来还有球形闪电。”

    这个世界上,现实总会使人措手不及。

    而说着这话的妹子名叫许初夏,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商场的一角。画着微微的烟熏妆,嘴上叼着一根细细的吸管。身上只穿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配牛仔短裤,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上的人字拖。只是视线却似有若无地落在了眼前的另一个妹子的身上。

    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齐刘海安静地落在了额上,此时正宁静地笑着,咧着的嘴巴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眉眼弯弯,犹如再干净美好不过的邻家女孩,只是不一会儿又是缓缓地低下了脑袋来,微微抿着嘴巴,两腮泛红。模样似乎有些局促。

    “初夏,我……”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想许初夏一双白皙的手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然伸了过来,毫不怜惜地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上,顾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抖了三抖,看着自己的胸口预料之中凹陷下去的时候,一张脸在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顾晨慌乱地将自己的两手覆在了自己的胸上,想着将之前费尽心思挤出来的沟再挤回去,天杀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个假胸,用了多久!

    “早知道就塞四个馒头了!”顾晨的声音一向干净得像是清澈的水一般,不过这样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女孩子的。

    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是女孩子。

    以至于这会子打扮成这幅模样的顾晨还有不怀好意地笑着的初夏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唉唉,说起来还真是说来话长……

    而顾晨和初夏都没有想到意识到。一直温婉可人模样的李纯,竟然还有这般暴躁的时候。果然是应了那一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加菲猫啊!

    “你竟然是女生!”当打酱油的萌妹子李纯在两个人的面前嚎啕大哭的时候,相信广大的读者们就已经能够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她对顾晨一见钟情,虽然说顾晨长得挺美,看上去也是文文静静的性子,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留着一头干净清爽的短发,笑起来一双勾人桃花眼睛的美少年,真的是妹子!

    而她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觉得自己的玻璃心碎成了渣渣。

    “纯纯,我喜欢你,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女扮男装,你千万不要离开我!”顾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了剧本的事情,他的声音很低,又是装腔作势的女声,除了他们三个人其他人根本就听不见,外人瞧着他这般红肿的眼睛,只当是顾晨是受欺负的那一个,又是这样一个梨花带雨的美少女,不知道激起了多少在一旁偷偷目睹着这一切的糙汉子们的愤慨之情!

    而这几十双眼睛之中,也包括着一身休闲西装,一双手随意插在自己的裤兜之中的风霆,墨镜架在后脑勺上,虽然看着随意,却是站的笔挺,而此时正凝神注视着被围观的三人之一,那个梳着整整齐齐的长直发,正低着脑袋不知所措的,顾晨。

    虽然与此同时,风霆的眼睛里却几乎要喷出了火来,深邃的眼睛是紧紧地落在了他这扣住人家的手腕上,这小子,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真恶心!”是在意料之中,李纯狠狠地甩开了顾晨的手,面上更是嫌弃的神色,再不是之前看着顾晨时候的情意绵绵,她只觉得自己是要吐了!

    而瞧着李纯如此厌恶的模样,顾晨的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好了好了,自己已经距离脱离苦海不远了。

    “怎么了?看什么呢?”戴着墨镜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很是轻车熟路地挽过了风霆的手,被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再好看不过的笑容来,此时正小鸟依人地靠着风霆,满脸皆是幸福的模样。

    远远看去,女人的气质出挑,而风霆面容冷峻,嘴角缓缓勾起的一丝笑容与之前那模样一对比,忽而就像是春风化雨一般,此时拍照的记者都是觉得醉了。

    “你怎么不看看我?”那女人又是微微踮起了脚来,亲昵地蹭了蹭风霆的脖子,声音微弱,露出了几番娇嗔的意味来,“咱们在摆拍呢,真是一点儿也不专业啊。”

    没错,他风霆刚从国外回来,坊间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关于结婚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而事实上,这个消息本就是他身后的团队所放出去的。此番也不过是为了更加证实,为了赚足了噱头罢了。

    出人意料的。风霆此时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神色僵硬,并未配合了身旁的女人,只是仍旧将视线凝固在了顾晨的身上罢了,而谢箫顺着风霆的视线看过去,忽然皱起了眉头,不过只是一瞬,转眼又是含着清淡的笑容,勾着身旁风霆的手。也是紧了一些。

    风霆第一次见到了顾晨的时候,他正蹲在家属大院的一角拉粑粑,那时候他很是嫌弃地看了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子一眼,嘴巴里还叼着喝剩下的半罐可乐,扭头赶紧离开了这般是非之地的时候,余光一下子没收住,忽然瞧见了一个与顾晨一般大小的女孩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掌就给顾晨拍了下去,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咋呼着谁家的孩子怎么坐在粑粑上了。

    可怜顾晨小小年纪心思单纯,还没有从屁股上带来的温暖之中回过神来,她那个二百多斤的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神恶煞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给顾晨来了一顿胖揍。

    顾晨这小子倒霉催的。好端端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被揍得时候甚至粑粑都没有拉完,据他说。自从那件事情之中,他好长一段时间都对拉粑粑这件事情产生了阴影。更是直到如今都不敢再光天化日之下蹲着了。

    “挺好的,至少不会污染环境了。”记得他当初听了顾晨羞答答地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却是不冷不热地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可是将顾晨这小子又哽了个半死,半天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是看着眼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报纸的风霆,顾晨心里思忖着或许自己这个时候是不该说着这些有的没的打扰了他的,便也是自个儿灰溜溜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不过他转身的时候,却没有瞧见了风霆其实是一直拿着报纸挡住了面上再也遮挡不住的笑意的,只怕若是顾晨趁这个时候一转身,就能够看见了风霆那般几乎鬼畜的笑容,这与他平日里的不苟言笑的腹黑模样简直是大相庭径。

    好在顾晨没有瞧见,否则他只怕会是嘴角抽搐地想着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毛病了,不然,也是马上就要出毛病了。

    而便是这样总是一本正劲永远在背地里忍不住爆发了真容的风霆此时正紧紧扣住了面前的大汉一个巴掌甩下来的手,拦在了顾晨的面前,面面相觑之时,自风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迸射的光几乎是亮瞎了那个大汉的狗眼。

    若是气场能够定胜负的话,风霆这样的那还不是瞬间秒杀么?!

    看着李纯和那大汉灰溜溜逃跑的背影,顾晨眯成了一道缝的眼睛这才瞪大,再瞪大,看着此时占据了自己一双眼睛的高大的背影,还有那般随意架在后脑勺上的墨镜,顾晨却是抽了抽嘴巴,不过还是张嘴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敢问壮士高姓大名?他日小生定当后报!”显然他不知道此事站在自己身前的,竟然是风霆!

    而风霆的身子一个狠狠的一哆嗦,咽了咽口水,心里却是想着这又是哪门子来的话,难不成他还穿越了。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听见了顾晨这般说来的时候,自己是很想回他一句,“山野村夫不提也罢,你就叫我雷锋吧!”想了想,这话还是咽了回去,他可不想被人当做了神经病!

    “喂,现在不是排话剧,你傻啊!”一旁的初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看着身前的风霆,舌头打结,就是声音也颤抖着,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前任不想见,初夏实在没有想到,什么时候,这两货在这般巧合的情况下相逢了!

    只是顾晨这个逗比,竟然还没有认出他前面的壮士是谁,实在是……初夏不由得为他在心里擦了擦冷汗,祝他好运……

    “不必。”风霆憋了憋,终于也只是冷着脸挤出了两个字来。

    顾晨终于一僵,瞬间石化,初夏扶额,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壮士的声音好生熟悉……”他愣愣地说道。

    都说了。现在不是排话剧!初夏和风霆同时风中凌乱。

    自然而然,那一日的头条。并不是新锐名导演和最佳女演员得主新晋天后谢萧约会遭曝光的消息,取而代之的。是硬汉子风霆英雄救美相会神秘女子的劲爆新闻,这可比摆拍什么的来得厉害多了!

    而在第二天一大早,顾晨啃着手中的玉米,看着报纸上赫然是自己一张下巴尖尖犹如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人脸的时候,咋舌几声,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初夏半张神情复杂面容扭曲的脸上,又抬头看着因为正敷着海藻面膜而面目全非的许初夏,再低头。抬头,低头。

    唉,啧啧啧……

    “呵呵,没有想到风霆如今竟然这般高大威武,凶猛健硕。”许初夏是听见了顾晨的几声咋舌,也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嘲笑,不能动弹的面部表情此时也尽可能地微微抽动着,虽然看上去很像是在抽搐,与此同时。她的一双手更是比划着,“听说人家最近要结婚了,当真是直男!”说着又顺手化了一道竖下来,抿嘴一笑。“看来此人骨络精奇,想弯都弯不了!”

    顾晨一时语塞,又是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回了初夏的话。

    一时突如其来的沉默很是令许初夏反应不过来。正抬腿气定神闲地做着瑜伽的她无意之中瞥见了顾晨如此模样,很是大惊小怪地大呼小叫道。“哎呀呀,顾晨,你该不会是哭了吧!”然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咯噔一声响,好了,腿放不下来了。

    当顾晨以万分诡异的姿势扶着初夏在医院的小角落里坐了下来的时候,自然是不住地翻着白眼,“咱们现在怎么办?”

    刚刚医生的话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小姑娘干事情不要那么猛啊,不能因为年纪轻胆子大了就不顾各种动作啊,电影上人家小维唯那是专业的啊,你们这些小青年不懂就不要乱尝试啊!”说着白大褂园眼睛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珠子更是别有深意地在两个人的身上转个不停,那眼神简直就像是要将他们给解剖了一般,敢情这白大褂做手术都不要手了,直接一个眼睛扫视过去,转到肿瘤科,那癌细胞更是一切一个准,妥妥的。

    好容易在那白大褂的言语攻击下逃过一劫, 那医生却很是委婉地说了一句,“你这个案例比较特殊,我还要和院里的几个大夫商量商量,你们先去办住院手续吧!”

    靠,治不来就不要说这么多,当他们时间杠杠的是吧!

    奈何顾晨和许初夏一个不是汉字一个不是女汉子,心里头有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的时候,表面上也只能够灰溜溜地出了去。

    然后两个人坐在医院外边花园里的长凳上,继续风中凌乱。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风霆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着简直像是天籁之音。

    他其实没有想过会再看见顾晨,这一回也不是来打量打量这医院适不适合做取景的地方而已。

    不过当他看见了许初夏那丫头此时正好死不死地将他一双白花花的大腿架在了顾晨的腿上的时候,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其实他本来是不想搭理他们两个人的,奈何一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他们,是拦都拦不住。

    其实他也不想和他说话的,喉咙痒,不说什么,不舒服。

    顾晨一愣,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看见了风霆,只觉得如遭五雷轰顶,却没有看见身旁的初夏已然热泪盈眶。

    最后事情以风霆给许初夏安排了国外他所认识的最好的正骨师而告终,还是立马送上飞机,就跟嫌弃她打搅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似的,许初夏坐在轮椅上,一双脚抬得老高,看起来甚是滑稽,临行前,更是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家顾晨傻白甜,风导一定要好好照顾。对,照顾。”最后的两个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情意绵绵,意味深长。

    风霆和顾晨的身子不约而同地一个哆嗦。

    从机场出来,顾晨心里一阵疙瘩,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风霆了。如今可好,还是两天见到两次。真是猿粪天注定,他踩着了。甩也甩不掉。

    “那个……”顾晨挠了挠脑袋,笑容讪讪,一口大白牙几乎晃瞎了风霆的眼睛,“我先走了啊……”

    风霆:……

    沉默真是一把杀猪刀。

    无奈之下,顾晨只能够继续硬着头皮问道,“你走哪一边?”

    风霆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很是酷酷地指了一个方向。

    “哈,我走那边。”顾晨松口气,就要朝着反方向走去。

    “上车。”身后却是风霆不容置疑的语气,害得他猫躯一阵。最后还是灰溜溜地遵了命。

    只是那个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这一举一动早已被在机场守株待兔的记者们抓了个正着。

    于是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已经完全被顾晨这小子给占了,全世界终于知道,那个被风霆英雄救美的美貌女子竟然是女扮男装,原来是个美男子!

    且不论这小子究竟是不是女装癖,单是看着那颜,众人已然醉了,女装癖什么的,活生生便成了一个赞美的词汇!。

    于是无数个被风霆结婚消息扑灭的腐军们再一次卷土而来。面带桃星地期盼着有一日,风霆继续站在断背山的巅峰指点江山,激将演艺界,叱咤基佬风云。

    不过这一回不同的。等到他威风赫赫凯旋而归的时候,看着他打下来的半壁江山,有一个美男子粉黛微施。聘婷着身姿,然后冲着他回眸一笑。

    这画面太美。实在令人心醉。

    顾晨一路上只觉得是如坐针毡,自己也没有发现其实他早已经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的。尤其是眼珠子转到一旁,用尽视线的极限看着身旁的风霆一如既往不苟言笑的一张面瘫脸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风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一路上车开得跟屁股后面着火了似的,面色也显得愈发的僵硬,又是憋了许久这才挤出了这么一个字眼来。

    “很好。”顾晨想都不想两个字就遛了出来。

    谁知迎来的反倒是风霆一双疑惑的眼睛。

    “难道你不是想问这些年我过得好不好么?”顾晨一手攥着自己的衣角,笑容讪讪。

    风霆:……

    他愣了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家在哪里?”

    好吧,顾晨的笑容挂不住了,是他自作多情了行了吧!

    还好他没有回答“爱过”,不然这脸……都丢到大西洋去了。

    不过不凑巧,反倒是因为这样一句话打破了之前那般尴尬的气氛,风霆一个没有忍住,嘴角破天荒地绽放了一丝笑意,而顾晨更是觉得刚才的对话是有够奇葩的,不由得噗的一声响,破了功,干脆豁出去了,捧着肚子将自己缩在副驾驶上笑得一副痉挛模样。

    “傻!”风霆的嘴角忽然愈发的上扬,打了个弯,余光却忽然注意到顾晨似乎有些不对劲,“笑点还是那么低,笑成这样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觉得没有什么好笑的,虽然这样想着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依旧收不住。

    “不是啊!”谁知顾晨的脸色有些泛白,指着自己的肚子,这会子倒是哭笑不得了,“胃……胃痉挛!”

    吱!一个紧急刹车,风霆的卡宴就这么停在了路中央。

    真是,什么样的胃痉挛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笑到胃痉挛的!

    风霆紧紧皱着眉头,三两下就从身旁拿出了一瓶胃药来,二话不说就塞到了顾晨的嘴巴里,又掏出了水来,这回位的动作倒是小心翼翼,呛死人家就不太厚道了!

    药效还没有上来,顾晨依旧蜷缩成了一团,抱着自己的肚子,朝着四周看了看,忽然大惊失色,“这还是高速上!”风霆不要命,他的性命精贵的很!

    “紧急停车道!”风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顾晨的智商还是一点儿也没有长进,低低地吼了这么一嗓子,在他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这才缓缓地伸出了手来,很是轻车熟路地他的手探入了顾晨的衣服里,轻轻地揉着,别说。多这么多年了,顾晨没有想到风霆的技术还是如此杠杠的!

    只是他贴的那么近又是啥子情况嘛!

    顾晨此刻只觉得四个字在自己的脑海里徘徊着。意乱情迷!

    只是风霆那家伙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微微的沙哑,就像是一把滚烫的沙子,几乎是贴在了顾晨的耳畔。“怎么样,舒服了么?”

    确实是比先前好了许多的,只是顾晨的一张脸忽然憋得通红,呼吸忽然之间错乱了开来,他也不想这样,想要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呼吸,却不想吸得太猛了一不留神发出了猪一般哼唧一声响。便是这般声音,是瞬间让风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双深邃的眼睛更是在此时很是古怪地看着眼前一张脸早已经熟透了的顾晨,神色复杂。

    却还是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小子屡屡让自己破功,真是够够的了!

    说好的前任之间要保持应有的严肃的呢!

    “嗯……嗯……”顾晨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够丢脸的,怎么好死不死发出了猪叫的声音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母猪发情了呢,他微微低着脑袋。也是一把推开了方才几乎是压在自己身上的风霆,又是往车门上挪了挪嗓子,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了门上了,那脸上的五官更是别扭的几乎扭曲了。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霆的眼眸一低,不小心瞄到了他身下高高顶起的小帐篷,是立刻心领神会。却没有揭穿了顾晨,只是神色继续复杂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一双手重新落在了方向盘上。

    真是丢死人了!顾晨捂住了自己的脸,几乎是想要切腹自尽。却没有看见身旁的风霆那性/感的喉结忽然动了动,那眼睛也变得愈发的幽深了起来。

    一时之间,这车上的气氛忽然变得很是古怪。

    原本不过二十分钟的路顾晨第一次觉得原来是如此的漫长的,好容易终于到了自家楼下的识货,车还没有停稳,顾晨已经是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了,右手更是不知不觉之间伸了出去,然而却在他推门而出的那一刻,风霆却是忽然拦住了自己。

    “啊?!”顾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预感到了不详的气息扑面而来。

    “拿好。”风霆二话不说却只是冷着一张脸将胃药塞到了顾晨的手里,“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这家伙,胃本来就不好的很,这些年自己没有督促着他,难道就没有好好吃药么?!

    顾晨本来想要接过胃药的手忽然在接触到了风霆冰冰凉凉的指尖的时候忽然狠狠地一个哆嗦,正所谓吃人家最短,那人家手软,更何况,他怎么知道这药瓶子里边是不是放着窃听器神马的?!顾晨陷入了犹豫之中。

    “拿着。”风霆的语气很是坚决。

    顾晨又是一个哆嗦,赶紧双手接过来。就差说一个字,嗻!

    都这样了,总能松一口气了吧,顾晨想到这里,终于咧着嘴吧笑着,关上了车门,却是在车门合上的那一刻,还是明明白白地听见了风霆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声音,“我要结婚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卡宴扬长而去,独留下顾晨一个人,愣愣地站在了原地,风中凌乱着。

    切,努力地抛开了心中似乎堵着一口气的感觉,风霆自言自语道,“关我什么事?!”说罢又是拍了拍自己不知觉已经变得冰凉一片的脸,努力地给自己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一定是初夏走了,太寂寞了!”对,就是这样。

    顾晨定了定神,嘴上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进了楼道里,却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身后的闪光灯却是咔嚓咔嚓响了个不停。

    他的生活,便是在那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这都是后话了。

    事实上,顾晨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回到了剧场的时候,众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个大跳,尤其是叶修,一把抓过了顾晨白嫩白嫩的手,捧在了掌心里,眼睛里还真是写满了心疼,“哎哟喂,我的小晨晨,你这是可是怎么了?!”听着这语气,简直就是要将顾晨给疼到了心肝脾肺脏里去了。“该不会太思念你哥哥我,相思成疾。睡不着了吧!”

    “姐姐,我还真没有太想你!”顾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依旧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讨厌!”想来叶修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翘着兰花指,娇羞地说着这话的时候,那画风,可真是够诡异的。

    而就在顾晨还在化妆间里打着瞌睡的时候,凌泉却忽然之间凑了过来,眼里继续是好奇的神色,“你早上过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瞧着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顾晨听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他眯着眼睛横冲直撞的时候差点儿和一辆骑着三轮车的老大爷撞上,那老大爷蒙头给了他一脑袋瓜子的奖赏先,然后他吃痛地摸着自己被打肿的后脑勺清醒了一路,又继续迷糊着走错了门,从剧场的后门进来的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难不成是他撞上的那老大爷讨钱来了?!

    顾晨一想到这里,霍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想也不对了,他一路走过来的。自己一个趔趄,那老大爷却是毫发无损的啊,而且挨打的也是自己,怎么说也不该问自己讨钱啊!若是果真如此。这社会也太黑暗了吧!他还不如走大街上随便扶哪个摔倒的老太太呢!

    “瞧瞧,你怎么能够如此地不关心国家大事?!”凌泉说着一个嫌弃的眼神,就是将手中的娱乐报刊甩给了顾晨。而顾晨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上面挂着的,不妥妥的自己的黑历史么!

    想当初他还算青涩的那几年。他这长相,确实也在许初夏的阴谋之下当了几年的coser,有不少的女装造型,古代现代都有,是在cos界小小的走红过,不过他不是金盆洗手不干很多年了吧,这个时候上了头条又是什么情况?!

    顾晨的脑子里忽然闪现了昨天他看见的报纸头条,难道就是因为那什么英雄救美害得自己的老底都被人挖出来了?!顾晨的睡意是瞬间醒了大半,哇靠,他怎么不知道风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火了!!!

    只是他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点偏了!

    也忽略了这报纸上的头条是写着,“名导风霆秘会神秘女子事件真相!”

    沈律齐黑着一张脸进来的时候,在化妆间忙碌着的各位却是直接无视了他的,直到还四仰八叉地躺在转椅上睡死过去顾晨,忽然猛地感受到了一来自世界满满的恶意直直地指向自己的时候,他的身子毫无预兆地在椅子上弹了一下,倏地一下子陡然睁大了眼睛,那眼里的惊恐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已然是笔直地对上了那位黑脸大侠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他简直又是要一个狠狠地哆嗦了。

    “这都要开场了,怎么还有人在睡大觉偷懒,真是一粒老鼠坏了一锅粥,团队里的搅shi棍!”沈律齐皱着眉头,虽然说话的时候看都没有看一眼身旁的顾晨,那话到底还是明明白白地说给了他听的。

    嘿,顾晨这就是不满了,却也是一个鲤鱼打挺地从椅子上蹦跶了起来,表面上并不作声,只是背过身子的时候还是低声地嘀咕了一句,“我是搅shi棍,真奇怪,那你老人家不就是……”说着更是吐了吐舌头,反倒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只是顾晨这话却是使得他旁边正专心致志地画眉的凌泉手一个哆嗦,原本准备画起来的眉峰在这个时候也因为这个动作一个急转直下,生生地变成了一道囧眉。

    这场面透过眼前的镜子可是被顾晨看了一个清清楚楚,他本来就是一个笑点低的,纵然是在这个时候,也实在是憋不住,噗地一声响。

    原本因为沈律齐一句话变得一片死寂的化妆间里,顾晨的这一声笑实在是诡异而突兀。

    于是,众人看向了顾晨的眼里也是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顾晨所在的话剧团,沈律齐可以算是神话一般的存在,他本来就是一线的演员,在他了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推掉了大好的捞金的活动而跻身话剧行列的时候,粉丝们无不尖叫着自己的偶像果然是视金钱为粪土,为了自己的梦想奋不顾身云云的同时,原本还因为沈律齐忽然飚红的黑粉们纷纷转路人再转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样的原因,自从这位大牌加入了他们话剧团,那名气更是一路上水涨船高,居高不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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