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洞房
荣唤钟贪杯，只是近来，却是愈发的不胜酒力。
林靖有些气急败坏地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只是低声喝道，“唤钟，你这又是何必？”
荣唤钟是醉了，不可收拾，红着脸，脚步踉跄，指着林靖忽而笑道，“你的哥哥，今日娶亲了！娶了我深爱的女子！”
林靖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扶着荣唤钟上了马车，又吩咐了车夫将他带回荣国公府去，由始至终，他的脸却绷得紧紧的，也不露出半点的笑意。
不知为何，林靖只是觉得心里疼得慌。
林老太太看见林瑞穿着喜服，策马回来的时候，板着的一张脸终于缓和了下来，许久阴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轻微的笑意，看着新娘进了门。
后头跟着垂头丧气的林靖，不过此时，众人皆是瞧着那一对新人，倒是没有人将视线落在落魄的林靖身上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喜婆高亢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众人全都是喜气洋洋，纷纷笑着看着林瑞与新娘子入了洞房里去，只是却不会轻易放过这位意气分发的新郎官的。
到了晚间，林瑞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他还未坐定，便是有人接连不断地来劝酒了，叫林瑞忽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喝道最后，他早已醉得不成人样，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想要扯了身上的衣衫，不顾忌这般大庭广众。
最后来的是林靖，他是真心想要敬自己的二哥一般的，就当做他发自肺腑的祝福，尽管他此刻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中究竟是何滋味。
宾客渐渐地散去。
林瑞拍了拍林靖的肩膀，不说什么，只是杯子里的酒倒是一饮而尽。
然而，林靖的眼眸却暗了下来，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林瑞脖颈处一道殷红，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抿着嘴巴，却是默不作声，自己的这个二哥，竟然……竟然……
林瑞终于跌跌撞撞回了贴满了大红喜字的喜房里去，只不过脚步有些踉跄罢了，然而，他没有走几步，一道身影忽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正是林靖。
“二哥，”他的声音是不同以往的冰冷，“你今日是不是去厮混了？”
否则如何未在林府里出现？又如何脖颈有这般深深的吻痕？
后面的话，林靖自然是没有问出口的，只是他的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他的二哥，不能对不起贞娘！
冷风一吹，林靖的酒醒了大半，一把甩开了林靖紧紧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林瑞只是不耐烦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如何对你的二哥指指点点，阿靖，难不成你对你的二嫂有意思么？”
林靖哑然，皱着眉头说道，“二哥，阿靖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滚开！”林靖却是恶狠狠地说道，“你记住了，我不管你对贞娘有没有意思，只是从今往后，她便是你的嫂嫂，对她，你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阿靖忽然怔住，他明白林瑞话里的意思。
但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是不该再胡思乱想，林靖这样想着，却只能慌不择路地抛开了。
林瑞的酒彻底醒了，只是当他脚步发颤地走到了喜房之中的时候，一丝醉意却还是毫无预兆地漫上了他的心头，心里是熟悉的悸动，正如他面对着李嫣然一般，身子无端地热了起来，他的贞娘，林瑞这般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贞娘听见了林瑞的脚步声，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脸颊犹如火烧一般滚烫，不自觉攥紧了被角，指甲上鲜艳的蔻丹的颜色与床被融在了一起，然后喜帕被揭开，林瑞的呼吸近在咫尺，那般熟悉的味道，还有他粗鲁的呼吸声。
林瑞便是这般抱紧了贞娘，一声又一声，唤着贞娘的名字。
“相公。”贞娘却是羞涩地低着脑袋，声音怯怯。
林瑞只觉得口干舌燥得很，这才想了起来，交杯酒还没有喝，是自己太心急了。
这般想着，林瑞这才松开了手。
洞房的规矩，先前喜婆曾经与贞娘说过。
贞娘心中明了，起身剪短了烛芯，烛光忽然大亮，整间屋室灯火通明，林瑞这才看清了贞娘窈窕的身姿，映在窗户上，随着烛光摇曳。
他忽的站了起来，自贞娘的身后楼主了她纤细的腰肢。
贞娘的脸又是一红，却还是颤抖着手，倒了合欢酒。
她不沾酒的，一杯酒下肚，只觉得身子热得很，身子却又软得异常，一下子瘫倒在了林瑞的身上。
林瑞心领神会，拦腰抱起她，将贞娘放在床榻之上，动作轻柔。
贞娘闭上了眼眸，只觉得一双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然后解下了她的凤冠，长发随意地披在了肩上，更是衬托着几丝风情。
身子一凉，贞娘慌乱地睁开了眼睛，却是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却是不见了，她一惊，只觉得惊慌，只是身子的滚烫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眼前的男子。
林瑞大喜，捧着贞娘的脸，吻落上去的时候，就像是对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贞娘与李嫣然是不同的。
从未经历人事的她，动作是怯生生的，就连那吻，也不似李嫣然这般的熟练，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挑逗林瑞的心。
就是这般，却是让林瑞愈发的渴望。
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的时候，贞娘浑身战栗着，知觉的身子愈发的无力，她慌乱，想要挣脱，只是身子却使不上一丝力气，脸颊却愈发的通红起来，渐渐的，那眼里，便多了几丝的渴望。
贞娘明白，她深爱着面前的男子。
林瑞却早已按捺不住，看着贞娘眼里的情愫，原本轻柔的吻忽的用力了些，伴着身下一个挺身，与贞娘融合在了一起。
痛，撕心裂肺的疼痛包裹了贞娘。
她的眼角闪烁着泪花，是想要推开林瑞的，只是贞娘忽然想起，她如今是林瑞的妻子。
忍着泪光，她瘦小的身体还是迎合了上去。
只是林瑞却不动了，他怕她疼，更怕是自己弄疼了她，只是吻去了贞娘眼角的泪光，等到贞娘不那么疼的时候，这才用力了些。
贞娘只觉得身子变得又轻又软，想要飞起来，又想要坠下去……
唯有林瑞的手，林瑞的唇，林瑞的身子，火一般烧着。
（昨天章节传错了，若是看过的亲们看过这一章与昨天重复的话，实在抱歉，因而章节设置的时候调换了）
第六十章 惑瑞
近来，洛城发生了两件大事情。
一是李国公府李国公最钟爱的女儿贞娘下嫁林府瑞二爷。
还有一件，是当今圣上的亲信小赵公公遭斩，热闹的街市里，匆匆搭起的台子，还有交头接耳的人群，一个个指指点点，只是皆是大快人心的模样。
这位小赵公公，平日里嚣张跋扈，没少欺压平民百姓，百姓们早已是怨声载道了。
也有人问道，“可是知晓其中缘由？”
众人是一阵沉默。
有知晓的人终于在此时幽幽开口，“听说是如玉医坊的神医姑娘特意同皇上进谏的，说是预见了那位小赵公公日后会叛国，因而劝了皇上斩草除根呢！”
“那神医姑娘竟然会知天命？”听了这话的人无不惊愕，怪哉，怪哉！
“可不是。”说话的人又道，“定远大将军之女贤妃谋害皇后，害了她数年不得子，也是被那位楚姑娘道出来的呢！也不知道是赐了什么药，如今听说皇后已然怀上了！”
“真的有这件事情，那楚姑娘还是送子观音！”
一时之间，洛城风起云涌，却也将楚慕染推到了风口浪尖。
只是本人却依旧是怡然自得的，对流言蜚语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而医坊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让彤彤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人，大半不是来看病，而是来算命的。
“姑娘，不知可否帮小生瞧一瞧仕途是否顺畅？”是来问仕途的。
“楚姑娘，我……心上人……”当然，也不乏问姻缘的。
慕倒也不拒绝，只是将这些事情一律推给了苏钰，别说，那些话从苏钰的口中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苏钰果真是个算命的。
热闹自黄昏歇息了下来，隐没在街头巷尾升起的袅袅炊烟里，苏钰是说得口干舌燥，接过慕染端过来的冰糖雪梨茶一饮而尽，这才说道，“我这般帮你，可是有什么好处？”
慕染的笑容湮没在了烛光的影子里。
只是苏钰却也奇怪，“你如何要把小赵公公的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
“那药，是红莲唆使了小赵公公换的。”慕染不明说，只是一句话，便足以让苏钰明白。
小赵公公如今既是与红莲一伙，他这般害了自己，自己也不是心慈手软之流，自然是要叫他付出代价的，如今天下人既然都知晓是自己令小赵公公落得了如此地步，红莲自然也心知肚明。
她这般，不过是给红莲一个教训罢了。
总是不能让红莲觉得是自己懦弱了。
然而，李嫣然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大的愤怒，小赵公公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过是他太过愚笨罢了，她如今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身上。
慵懒地依在林瑞的怀中，李嫣然忽然开口，“阿瑞，你何时会娶我？”
林瑞一惊，身子忽然僵硬，他还以为，李嫣然不稀罕一个名分。
她自然是不稀罕的，只是看在林瑞的眼里，她嘴角的笑容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了林瑞的胸口，林瑞哑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今他才娶了贞娘，若是再娶的话……
更何况，同样都是李国公的女儿，他又如何会答应？
“我爹才不会理我，他的心里，不过有一个贞娘罢了。”李嫣然自然是看出了林瑞的心思，起身，随意地将薄砂披在自己的身上，李嫣然嘴角勾起，自林瑞的身后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颈，“他自然不会答应我嫁进林家的。”
林瑞松了一口气，刚想着甜言蜜语几句，却又听见了李嫣然嗔怒的声音，“只是阿瑞，你不想娶我么？”
林瑞的脸皮似乎有些抽搐着，他只是讪讪地笑着，“怎么会？”
“那就好。”她唇间吐出的气息呵在了林瑞的脸上，轻柔地落了一个吻在林瑞的面颊之上，李嫣然忽而笑道，“若是他死了，就不会阻止我嫁给你了，阿瑞。”
林瑞的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惊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嫣然，张了张嘴，只是却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嫣然这般，着实是有些狠了。
而他林瑞，向来是胆小鬼一个，林瑞并不否认这一点，他看着李嫣然，眼神却是闪烁着，“嫣然，我……立国公毕竟是贞娘，也是你的父亲。”
对了，林瑞如何忘记了，那李仁川还是嫣然的生父，如何眼前的人竟然动了这般心思，他是愈发的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方才听错了话。
谁知李嫣然的脸却暗沉了下来，也不理会林瑞，只是坐在他的身旁，小小的屋室内忽然只剩下了诡异的沉默，林瑞一时之间如坐针毡。
只是李嫣然忽而低声哭泣，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林瑞不免一阵心疼，他赶紧搂着李嫣然的身子，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我当他是我的爹爹，只是他却不认我这个女儿。”哭泣了许久，李嫣然终于幽幽开口，正说着，只是缓缓地撩起了衣袖的一角，林瑞这才惊异地发现那白皙的手臂上竟然是一道道浅浅的青紫色，透着暗红的晕，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难以发现。
“这是……”林瑞大骇，小心翼翼地握着李嫣然的手，眼里满是心疼，“可是立国公干的？”
这不说不要紧，林瑞话一说出口，嫣然只是哭得愈发难以自持，抽噎着说道，“我本来就是外来的，在家里不讨爹爹的喜爱，大太太又常常拿嫣然出气，有时候，就连爹爹也要动手，阿瑞，那个李家，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林瑞第一次怒目而视，这个李仁川，他只当他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却不想，竟然是道貌岸然！
李嫣然见林瑞如此，眼里的笑容一闪而过，却是在这时低声说道，“阿瑞，你难道忘记了么？如今你已经是礼部侍郎，皇上也许诺过，若是我爹死了，便会给你升官加爵，到了那时，不仅我能够顺理成章地嫁入了林家，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欺负嫣然，更没有人敢在你我身后说三道四，阿瑞，这不好么？”
也不知道李嫣然说的话实在是太蛊惑人心，还是林瑞本身就是如此贪心，他的眼里忽然闪现了一道贪婪的光，紧紧地搂着嫣然，林瑞却依然有几分由于，“只是，贞娘……”
若是让贞娘知道自己对李家如某不贵，更是想要害了她的爹爹，那可如何了得！
第六十一章 阴谋
什么叫做有贼心没贼胆，大概说得便是林瑞这般的人了。
一方面他确实是想着李仁川死的，毕竟若是他死了，自己的好处实在是太多，而李国公府给自己带来的那些气愤与那些羞辱，也足以得到发泄，只是林瑞只要一想起贞娘那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是一阵心疼。
更何况，他还没有害过人，更没有杀过人。
总归是，林瑞没这个胆子。
他还在心里与自个儿暗自较劲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李嫣然嘴角冰冷的笑容，这个林瑞，果然是懦夫！
不过，好在自己是早有准备，李嫣然这般想着，只是伸出玉葱般的纤纤玉指，手指上的蔻丹在明灭的烛光之中显得愈发的妖娆，她款款起身，离开了林瑞紧紧捆着自己的手，丰饶的臀随着她扭捏着莲步轻移的步伐勾勒出了好看的弧度，直看得林瑞咽了咽口水。
李嫣然不时回头，冲着林瑞抛了一个媚眼，林瑞只觉得心里是有一团火在烧着，渴得慌。
只见嫣然轻轻地开了一个紫色的匣子，很快复又轻轻地依靠在林瑞的怀中，林瑞迫不及待地掰过嫣然的身子，将自己的嘴凑了上去，只是嫣然却伸出了手指来，堵住了他的吻。
“别急！”她只媚然说道，林瑞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
视线探了过去，落在了一个刻着妖娆的花纹的白玉瓶子上，林瑞心头一颤，“这是？”
“阿瑞，嫣然是要嫁给你的。”李嫣然不直接回答，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爹不死，我们只能永远躲在这暗无天的地方，更何况，阿瑞，你也不想偷偷摸摸，不是么？与其贞娘日后将你我逮了个正着，不如我们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瑞的一颗心骤然软了下来，十指相扣，他紧紧地握着贞娘纤细的手指。
“阿瑞，纵然不过是妾室而已，嫣然也不愿与你分离！”
她说着靠在林瑞的怀中，半露的酥胸紧紧贴着林瑞如火一般的胸膛。
林瑞的心都要碎了，为了眼前的人儿，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李嫣然嘴角的笑容这才幽深了几分，将白玉瓶子塞进了林瑞的手里，合上了他的手，李嫣然的话里带着不言而喻的魅惑，“明日，便是贞娘回门的日子，阿瑞，你只要将这瓶子里的药掺进我爹的茶水之中，不出十天半个月，他便会不知不觉之间暴毙而亡，没有人会怀疑你的。”
如此冰冷决绝的话，林瑞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似乎不相信这是从嫣然这样美艳的人儿口中说出来的，只是他却无端地安心下来，甚至心理忽的萌生出了阴狠之意，他忽然想着，若是李仁川真的死了，那也是不错的，到时候就不必看着岳丈大人的脸色过日子，而那个时候，贞娘才会真正属于自己。
一想到这里，林瑞的一颗心终于变得冰冷无比。
只是身子却变得滚烫，嫣然的红唇之上，嘴角的笑容如一朵妖娆的罂粟，让林瑞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不错。”林瑞勾起了一抹笑容，俯身凑上嫣然的唇。
李嫣然笑出声来，“不好么？”
“好，好。”林瑞的身子压了上去，沙哑的声音里，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嫣然，我的娘子。”
而这之后，很快便到了回门的日子，贞娘忽的有些焦虑，原本披肩的头发早已盘起，梳着妇人常见的发髻，更多了几分温婉，只是贞娘却微蹙着眉头，不断地询问着霜儿，“可是都打理好了？”
霜儿见自己家的姑娘确实是着急了些，不由得笑道，“姑娘……夫人何必着急，这天色还未大亮呢！”
贞娘娇俏的脸蛋羞得绯红，只为了那一身夫人，如今的她，就连自己也难以置信，竟然已为人妻！似乎昨日，她还同慕染在国公府，她抚琴，自己在花间起舞，而如今，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林瑞是在这时走了过来的，轻柔地搂住了贞娘纤细的腰肢，话里尽是温柔。
贞娘低头，含羞一笑，却还是迎上了林瑞怀里的温暖。
“相公。”羞中带怯，却是让林瑞满心的欢喜。
只是却不想竟然碰上了荣国公府家的十三爷，荣唤钟一进来的时候，贞娘与林瑞恩爱的模样便映入了自己的眼帘，他只微微一愣，一瞬间也不知究竟应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瞧着贞娘，忘记了说话。
贞娘的目光忽然与荣唤钟的纠缠在了一起，那一刻，她忽然握紧了林瑞的手，模样有些慌乱。
那是荣国府家的，荣唤钟！
贞娘没有想到会在林府遇见他的，又想起了那时荣唤钟的一举一动，忽然有些害怕。
林瑞察觉到了贞娘的异样，顺着贞娘的视线看了过去，只一眼，林瑞忽的无端紧张了起来，荣唤钟那般眼神，含情脉脉，他自然看穿，只是却也叫他不得不警惕起来，这个荣唤钟，难不成也对贞娘有意不成？
只是这般瞧着自己的妻子，他难道还不死心么？
林瑞这样想着，目光忽而暗淡了下来。
荣唤钟忍不住，他只是想同贞娘说说话罢了，只是他的眼里只看见了眉眼带笑的贞娘，却没有看见贞娘身旁黑着脸的林瑞。
林瑞见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如此光明正大地来勾引自己妻子的家伙，只一把挡在了贞娘的身前，冷冷地看着荣唤钟，林瑞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阿靖不在府上，不知十三爷所为何事？”
荣唤钟表情一僵，看出了林瑞的疏离，只是有些尴尬地说道，“打扰了。”
说罢也不敢看贞娘，只是转身就走，脚步却是有些踉跄。
林瑞见荣唤钟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贞娘的眼神不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知是看向何处，林瑞还以为方才贞娘是看着荣唤钟的，不由得有些怒火中烧，便赶紧扶了贞娘上了马车。
贞娘依在林瑞的怀中，忽然变得安心起来。
只是她却不知，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了炼狱之中。
而就是从这一天起，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六十二章 归宁
贞娘在林家的这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因着李国公府的嫡女，林家上下待贞娘倒是一团和气，也不敢看低她，又有林瑞宠着，贞娘只觉得自己是掉进了蜜罐子里。
不过却是许久未曾见了李仁川李国公，贞娘心里甚是想念自己的爹爹的。
才三日，她恼着，如今为了妻，还离不开自己的爹爹么，贞娘想着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回门的礼都准备好了，鸡鸭鱼肉，还有鸡蛋什么的，一样都没有落下，既然回的是李国公，林老太太自然也重视，一样一样清点过去了，看着确实是成双成对的，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去，娿依旧绷着脸，送了这一对新人上了马车、
贞娘的心情很是愉悦，嘴角是愈发的上扬。
林瑞见贞娘开心，自己自然也开心，情不自禁地搂着贞娘纤细的腰肢，林瑞的声音依旧是细声软语，“何事如此开心？”
“贞娘是要见到家父了。”贞娘语调欢快，虽然有些羞涩却还是轻轻地勾着林瑞的脖颈，仰头偷偷地亲吻了一下林瑞的嘴角，“相公，贞娘总是觉得，这样的幸福，来之不易，似乎是有些不真实！”
林瑞身子一僵，笑容自嘴角凝固，那一刻，他一时语塞，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只手划过了贞娘瘦弱的肩膀，落在了腰间那一片坚硬的冰冷上。
很快便到了李国公府之中，虽说只是离去了三日，贞娘的莲步跨进了门槛中的时候，却还是隐隐有物是人非之感，鼻子忽而一酸，嘴唇颤抖着，竟这般流下了一行清泪来。
林瑞知晓贞娘这是触景生情，也不说什么，只是一手揽过他有些瘦削的肩，眼里满是心疼。
慕染便是这时自厅室内走出来的，贞娘身子一颤，急步上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颤声问道，“可是爹爹出了什么事情？”
“李大人一切安好，贞娘，你放心。”楚慕染只是轻笑着，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贞娘无端慌乱的心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慕染是神医，天下之间，还没有她治不好的病，只是……
只是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再也回不来这李国公府里了。
慕染感受着贞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中她掌心的湿润，视线却穿过了面前一副温婉模样的女子，落在了不远处只僵硬地伫立着的林瑞的身上。面面相觑，林瑞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他紧紧皱着眉头，他自然是知晓这个楚姑娘医术高明，若是他继续待在李国公府，自己可如何是好；他不敢。
然而，一想到若是没了这一次的机会，还不知要嫣然等到几时。
一想起嫣然妖媚间梨花带雨的脸蛋，林瑞的一颗心不禁又阴狠了几分，不是他狠，他这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就像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法回驳的理由，林瑞这才安定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好在慕染这时却说道，“慕染先行告辞了。”
林瑞偷偷松了一口气。
只是贞娘却拦着慕染，说什么都要将她留下的，林瑞的一颗心忽高忽低，就像是胸口堵着什么，让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仁川在这时缓缓走出，近日他只觉得心里时而突突跳个不停，半夜里更是噩梦连连，难以安生，今儿个是贞娘归宁的日子，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连床榻也下不去了，他不想让贞娘回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自己这一副鬼模样，迫不得已只能唤了小厮请了楚慕染过来。
果然，只是施了几针，李仁川竟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
还未等到他多说些感激的话，慕染却早已收拾了医匣，起身而去，他挽留不及，正懊悔之际没有想到贞娘便是在这时携了自己的夫婿回来了，好在及时地拦住了慕染。
李仁川跑得急，一时之间没有喘上气来，喘吁吁脸色惨白，两眼昏花，忽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容易扶住了身旁的桌案，李仁川及时站定，终于缓缓回过了神来，“楚姑娘，请留步！”
慕染无奈，只能留了下来，然而，却叫林瑞愈发的慌张，这可如何是好！
贞娘许久没有见到李仁川，这一回只觉得自己的爹爹又沧桑了许多，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再没有比自己的女儿出嫁更让人兴奋的事情了，李仁川轻轻地搂着自己最不舍的女儿，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地说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一家子在门口寒暄了许久，这才进了正厅之中，其乐融融，只是一旁受冷落许久的沈氏看着，却是气得咬牙切齿。
李嫣然便是在这时在沈氏身后出现，只是笑道，“大太太何必气愤。”
沈氏回过头，一见了李嫣然妩媚的眼神里藏得深深的阴谋，还有她嘴角的冷笑像是一把锋利的利刃，扎在自己的胸口，那般深深的嘲讽之意叫沈氏是愈发的怒火中烧，只厉声说道，“你不过是个外边养的私生女罢了，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同我说这些，难不成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成！”
“嫣然不敢。”谁知李嫣然依旧是面不改色地笑着，虽然嘴上这样说，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是愈发的意味深长。
归宁的夫妇自然是要给李仁川奉茶的，林瑞这时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
这倒是个好机会。
贞娘起身，欲要亲自端了茶来，却不想竟被林瑞拦住。
“娘子辛苦，还是让为夫来吧，这也是对岳丈大人的一份心意。”林瑞只温柔如玉般笑着。
贞娘心头一暖，低声应允。
李仁川点点头，脸上是满意的神色。
林瑞却忽的神色匆匆，只是斜眼睨了楚慕染一眼，却见她只是低头拂了拂杯盖，并不多说什么话，他这才偷偷呼出了一口长气来，只快步朝着内室之中走去。
遣了丫鬟小厮们出去，林瑞望着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的茶盏，一双手有些哆嗦，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白玉瓶子来。
这便是嫣然交予自己的，若是自己这一回做到了，他便会一路青云直上，再没有人敢看低自己，别人也不敢说三道四，更别说自己还要看人眼色！
好容易终于打开了瓶盖子，林瑞却是站都站不住了，额头上直冒着冷汗，刚想着将瓶子里的药倒进了杯中，谁知却听得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是质问，而非疑惑。
第六十三章 设计
慕染忽然想了起来，她医匣里的药还落在了内室之中。
贞娘本是欲唤了丫鬟帮她拿来，慕染却摇头，“就不麻烦了，慕染自己去即可。”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会看见这般鬼鬼祟祟的林瑞。
林瑞的手是猛地一颤，手足无措的惊慌之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一抖，那些白色的粉末悉数撒了出去，落在了棕色的桌案上，也落在了楚慕染的眼里，她的脸色遂阴沉沉暗了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瑞。
林瑞是想要拦着楚慕染的视线的，这个时候，如何叫她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心里陡然一惊，却束手无策地看着慕染只是款款走近了自己，一时语塞。
谁知慕染却越过了林瑞，尔后，就连林瑞也惊异的是，她竟然径直地站在桌案前，面色自若，而令林瑞不可置信的是，一只手拂过，另一只手已然掀开了杯盖，那些粉末被风拂起，落在了杯子里，转眼便化了开来。
林瑞瞬间石化，她这般，究竟是什么意思！
谁知轻纱拂面的慕染嘴角是浅浅的笑容，无色无味，融在水中，将茶杯递到了林瑞的手里，他的指尖忽的触碰到了慕染冰冷的手，又是猛地一颤，却在对上她清澈的眸子的那一刻，听见了慕染清清凉凉的声音，“可不能同嫣然说这件事情。”
尔后，她便抽开了自己的手，莲步轻移，离开了内室。
只剩下林瑞一人，呆呆地站立着，慕染地点了点脑袋。
楚慕染会了正厅，只是神色如常地坐了下来，并未多说些什么，林瑞也很快出了来，眼里依旧是掩饰不去的一丝惊惶，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恭恭敬敬地在李仁川面前跪了下来，奉茶。
李仁川笑着，“好啊！好啊！”
他抬起脑袋，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仁川将茶水饮了下去，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退回去的时候，林瑞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扫了慕染一眼，却只见她依旧神色自若，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幻觉，林瑞不禁有些疑惑。
很快便到了晚间，贞娘与林瑞是要回去了的。而慕染早已先行离开。
马车早已准备好，林瑞有些局促地站在马前，望着不远处皆是泪眼婆娑的父女二人。
“爹。”只言片语，尽是不舍。
李仁川摸了摸贞娘的脑袋，有些动容，却还是忍住了眼角的泪光，说道，“好孩子，如今既是嫁了人，就不能再这般缠着爹爹了！等再过了三日，爹爹就去看你！”
“嗯。”贞娘的眼眸之间已然红肿，却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李国公府。
到了晚间，没想到慕染回到如玉医坊的时候，却又见到了阿洛，而此时，正坐在一旁看书，慕彤煎药，小小的屋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却不是刺鼻的味道。
她只是睨了阿洛一眼，却径直在苏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低头凝视着几案杯盏上的一丝裂痕，若不是仔细看，还真不能轻易发现，她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阿洛见慕染这般模样，脸上却是露出了委屈的神色，许久，他只是嘟着嘴巴说道，“慕染，你怎么都不看看我！”
苏钰终于抬起了眼来，只是望着阿洛的眼睛却是冰冷异常。
这个家伙……
“你不在李国公府这些时日，李大人和你娘就不担心你么？”慕染端起了茶杯，纤纤手指缓缓划过那一道硌手的裂缝，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是李国公府的少爷！”
阿洛听着慕染这般说话，只咧着嘴吧，笑得愈发开心了。
慕染不懂他嘴角的别有深意，只是苏钰却在这时轻轻地握住了慕染的手，“慕染，你太累了。”他皱着眉头，眉眼之间全然是担忧的神色。
她是知道的，这屋子里的人，全都是知道什么事情的，独独自己被蒙在鼓里，究竟是什么事情！究竟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又不能知道的！
阿洛眼里的清澈就像是一道道锋利的冰棱，深深扎进了慕染的胸口，她霍然起身，逼视着阿洛，“你究竟……你究竟是什么……”
怪物……
阿洛是笑得愈发开心了，一时之间，二人便是这样对峙着，小小的屋室里，把药香与寂静压了下去的，是腾腾的杀气。
慕彤手一抖，汤药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滚烫之间，是触目惊心的通红。她忍住了嘴里的惊呼，只是颤抖着手，默不作声地将它倒进了碗里。
又过了三日，这一日，是李国公府来人的日子，贞娘起了个大早，对镜贴花黄，高高挽起的垂云髻，是少妇温婉贤淑的模样，这样爹爹看见也会欣慰的吧。
贞娘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林家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除了林瑞的面上，心神不宁。
然而，到了夕阳西下，却也未见到李仁川的身影，李国公府家的，没有音信，林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是看不起她们林家么？
而贞娘心中，忽的有些焦虑，且不说这是回门的习俗，她的爹爹，分明答应过的……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胸口沉闷的难受。
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黑夜一寸寸漫上帷幕，林老太太冷着脸，吩咐小厮丫鬟们门口廊间看着碍眼的红，拄着拐杖走进了黑夜的身处，贞娘守在门口，却还是焦急地朝着门外张望着。
李国公，她的爹爹，从来就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除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贞娘只觉得自己是要落下泪来。
林瑞一手轻轻揽住了贞娘纤细的腰肢，黑夜遮住了他的心神不宁。
始终没有等到李国公大人，却是等到了李国公府的管家，苍老的身子伛偻着，只颤颤巍巍地说道，“老爷他，不行了！”
贞娘神色一惊，只觉得眼前一黑，忽的倒了下去，只是却还是强撑着说道，“去请……去请……慕……”
年迈的老管家一惊，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找了那神医的！
说罢迈出了脚，却听得林瑞急急地朝着他吼道，“还不请了楚姑娘来气瞧一瞧贞娘，若是贞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如何是好！管家您又如何交代！”
眼神闪烁，只是话语笃定。
第六十四章 暴毙
等到贞娘终于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却是慕染闲淡的面容，她忽的紧紧抓住了慕染的手肘，扣着她的手的时候，几乎是掐出了一道青紫的印子，“慕染，你一定要救救我爹！”
却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慕染的眼里像是化着一潭浓重的墨色，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见了她异常冷淡的声音，她说，“贞娘，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记忆便是在这时纷至沓来，贞娘忽然记起，就是那时，在她嫁入林府的第六日，自己的爹爹忽然暴毙而亡，从此永远离开了自己，就是这一日，贞娘的脸上尽是绝望之意，她瘫坐在床榻上，任由着悔恨与悲伤侵蚀着自己，若是自己早一点想起来，就好了，是不是自己的爹爹就不会死！
楚慕染在这时抚上了贞娘的背，温柔的触感让她稍稍平静了些，只是贞娘的心里依旧阴沉沉得可怕，却只听得了她的声音，“命里有时终须有，贞娘，就算是你早些的时候想了起来，这是李大人的命数，谁都不能改。”
是啊，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
只是……
贞娘只觉得无限悲凉，她是要见自己的爹爹最后一面，只是下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差点儿栽倒下来，好在慕染及时扶住了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贞娘抬起了脸来，却是看见了铜镜中苍白的自己，眼眶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披头散发，甚是狼狈，慕染却是叹息了一声，只是在这时淡淡说道，“贞娘，你睡了许久。”
不进一粒米，只是靠着几滴水挨了过去，自然便是这般模样。
难怪自己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只是贞娘忽然想了起来，急急地问道，“我爹呢？他在哪里？！”
“你放心，李国公已经风光大葬。”慕染叹了一口气，安慰着她，“凡事有瑞二爷料理着，贞娘，你不必担心。”
如何能够不担心，贞娘只觉得心里是一片苍凉，最终的最终，她没有见到爹爹的最后一面，却是再也见不到了，一想到这里，她就这般趴在了慕染的怀里，嚎啕大哭。
慕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贞娘昏睡着的时候，林瑞是来瞧过他的，没有想到李仁川的独子在这时不知所踪，而李仁川去世的消息这般陡然，沈氏与薛姨娘一听说，生怕累及了自己，赶紧席卷了国公府所有的宝贝，能拿走的早就捎进了口袋里，就是不能够拿的，也想法设法地带了去，而许多丫鬟小厮们也借着李国公府慌乱的时候纷纷逃散，一时之间，李国公府忽的人去楼空，颇有些冷冷清清，而所有的重担忽的落在了林瑞的肩头。
他一时之间变得忙碌不堪，心里直恼着这个李仁川，还真是多事，死了也让人不得安生！
只是另一面，他毕竟知道是自己害的他如此，看着阴沉沉的灵堂，只觉得不寒而栗，尽快就将他安葬了，也未等到贞娘醒来。说到贞娘，林瑞看了一眼衰落下来的国公府，一手却是紧紧揽着身旁的佳人，如今这个时候，他再也不必怕谁了！
尽管如此，林瑞却还是觉得有些心虚，“嫣然，你说，你爹会不会……”
“如今木已成舟，你就是后悔也无用了。”李嫣然媚然地笑着，眼里是凌冽的寒光，“只是阿瑞，如今你是真正的拥有嫣然了，你不高兴么？”
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依旧也有些害怕就是了。
林瑞虽然是笑着的，只是嘴角的笑容却还是有些僵硬。
李嫣然轻轻地推了他一把，是一脸的嗔怒，“你是在恼我将你推到了这一步境地？还是嫌弃我，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林瑞一听李嫣然这话，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他心里一惊，赶紧紧紧地搂着她，“我会娶你，我很快便会娶你！”
李嫣然这才痴痴地媚笑着，是勾人心魄的美艳。
只是林瑞却有些心神不宁，他只是想起了贞娘躺在床榻时那般面容枯槁的丑陋模样，他那时在李国公府忙得团团转，许久未见了贞娘，却没有想过再见到贞娘时，干瘦虚弱的她不复往日的美丽，粗糙的面孔，干涩的嘴唇，他只觉一道晴空霹雳砸了下来，退后了几步，对上了床前的楚慕染清冷的眼神，他愈发的害怕，只慌不择路地逃开了。
这不是他的贞娘，床上的丑妇，只是分明是自己的妻子无措。
林瑞只觉得嗓子里有一团火燃烧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是见过这般模样的女子的，狼狈不堪，丑陋无比，他两眼一黑，被什么绊到，然后，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却对上了嫣然媚然的一双眸子，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她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的指尖一寸寸抚上自己的脸，林瑞这才回了神。
只是此刻，他身子一抖，又想起了贞娘那时可怕的模样。
李嫣然是察觉到了林瑞颤抖的身子的，只是她只是安然地缩在他的怀中，听着他胸腔里杂乱无章的心跳声，然后嘴角是一抹了然的笑意，带着几分得意与阴险。
林瑞有点害怕再一次见到贞娘，他害怕，经此，贞娘再不复当初的模样，这样的妻子，实在是令他……作呕。
真是可笑，分明不过几日的时间，那时，她还是他心头不容许有人触碰的宝贝！
贞娘望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毫无血色，枯瘦得不成样子，还有满面的愁容，她实在没有心思，打扮自己，只是任由着大颗大颗的泪水落了下来，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慕染却在她耳旁说道，“贞娘，你这班，只会让李嫣然愈发得意，然后，趁虚而入。”
她手心里一颤，心中是愈发的悲凉。
眸子忽的黯淡，她咬住嘴唇，死死地，知道血一丝一丝渗出来，那么的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总是要让贞娘独自待一会儿的，慕染冷静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悄然无声地走出了屋外。
而林靖，却在此时出现在了夜色之中，他的眼里，贞娘背对着自己，一头散发披在肩头，着一身雪色的素缟，瘦弱的肩头却在这时无助地颤抖着。
他听说了李国公府出事，在扬州的他立刻快马加鞭而来，就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为何自己会如此担心，而那般容貌的女子的身影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也是他想不到的。
只是更想不到的是，所有的犹豫与慌张却在这一刻静止，他站在门口犹豫着，忽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六十五章 叔嫂
“贞……”林靖终于缓缓开口，只是嗓子忽的干涩得很，话到嘴边，他却还是叹了一口气，只是说道，“二嫂。”
贞娘回过头来，瞧着面如冠玉的林靖，忽的抬起了有些枯瘦的手指，遮住了自己不施脂粉一片苍白虚弱的脸，“不要过来！我丑！”
林靖的脚步便在这时僵硬住，虽然犹豫，林靖还是迈过了门槛，进了屋子里去，贞娘依旧捂住了自己的脸，她是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看见自己此刻模样，这样的自己，太过狼狈，也太多丑陋。
然而，林靖皱着眉头，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心里只剩下了满满的担忧，靠近贞娘的路分明那么短，只是林靖却觉得是那样的漫长，似乎贞娘离自己好远，又似乎，他怎么也触碰不到她，终于，林靖在贞娘的身前停下了脚步，他有些迟疑，却还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贞娘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林靖只是说道，“二嫂，您别难过，至少，您还有我们，还有二哥，还有一个家。”
贞娘终于抬起了脑袋，也终于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露出了虚弱的一张脸，看着，确实失去了先前的绝代风华，林靖神色一怔，离得近了，这般的面容，确实有些可怕。
“我……很丑吧……”贞娘的心里一片悲凉，早已无暇打扮自己，此刻的她，垂下了眸子来，也不看着林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然而，林靖忽的笃定地摇了摇脑袋，尔后，他轻轻地蹲下了身子，一双坚定的眸子看着贞娘，声音清澈，话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二嫂，在阿靖的心里，您永远是最美的。”
“阿靖……”贞娘有些动容，望着眼前自己不过只是见过几面尔尔的少年，朱唇微微颤抖，吃力地说道，“谢谢你。”
林靖忽而在这时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二嫂，若是你真的想要谢我的话，对阿靖来说，您的笑容便是最大的谢礼了。”
贞娘似乎是被这话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阴郁许久的脸上这才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她只是想着，自己是该开心着活下去的，若是爹爹瞧着自己这般哀声叹气，愁眉苦脸地活着，他在黄泉底下，一定不会开心的吧！
这样想着，贞娘的笑容愈发幽深了些，自己是该重新拾起笑容来的，就算是再艰难，就算日后的路有多艰苦，自己都不该如此了，就像是眼前的林靖，他的眼睛美得好似夜空璀璨的星辰，贞娘催了小厮去唤了林瑞来，就说是自己醒了。
林靖识趣，想要退了下去，只是看着面前的贞娘，还是忍不住说道，“二嫂，阿靖帮你描眉可好？”
贞娘一顿，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是看着林靖眼里的希望，一时不忍心，没有拒绝。
粉白黛黑，芳泽施之，画眉深浅入时无，林靖动作的很轻，只是那专注的眼神却让贞娘有些恍然，那眉眼之间，却是像极了他的哥哥林瑞的。
“好了！”许久，林靖才收了眉笔，看着铜镜里贞娘细细的柳叶眉，笑得像是一个开心的孩子，贞娘这才轻轻地拿起了一盒胭脂来，粉黛略施，贞娘又恢复了之前惊心动魄的美，脂粉掩盖了她脸上的苍白，也遮住了她的沧桑与悲凉，直让林靖看得由些痴了。
只是这一夜，贞娘始终没有等到林瑞。
林瑞是怕见到那般模样的贞娘的，即便是听说了贞娘已经醒来，他心中却还是怕得不行，因而只是借着国公府事务繁忙推脱了，自己却是躲到了洛城的一处偏僻的府邸，躲到了李嫣然的石榴裙下，抱着怀中的佳人，林瑞的声音有些忧愁，“若是贞娘依旧这般丑，那可如何是好？”
“那阿瑞觉得嫣然美么？”她躺在他的怀中，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媚眼迷离地瞧着他，似笑非笑。
林瑞挑起了李嫣然的下巴，望着怀里的绝代佳人，情不自禁地俯身堵住她的唇，她的吻，他的声音沙哑，如同一把火烧着，“自然是美的，小妖精。”
他总是爱这样叫他，小妖精，像是要吸干了自己一般，李嫣然笑得愈发妩媚，轻盈地附和着林瑞，声音如她的身子一般诱惑着他，“若是她丑了，阿瑞，你有嫣然一人，不就足够了么？”
“是足够了。”林瑞这样说着，吻却没有停下来，一处一处，划过嫣然的脖颈，再往下，顺着她高挺的胸，落了下去，他的声音是低低的沙哑，“嫣然，我会娶你，明日，我便去同老太太说去！”
“这一回，可不能食言。”李嫣然说着，声音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淡淡呻吟声。
“决不食言。”
只是就算是没有了李仁川，林瑞却不知，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林老太太听了林瑞的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岂有此理，好你个孽子，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惦记着李大人的女儿了，你是要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还是要丢尽了我们林家的脸才甘心！”
林瑞身子一颤，只是哆哆嗦嗦听着她的话，虽然表面上是恭恭敬敬，不过却在心里想着，这个老太太，想来后面的一句才是她心中的重点吧！只是这般的心里话，林瑞是不敢说出口，只能怯怯地不断点了点脑袋。
他没有办成事情，又不敢去找李嫣然，只能一个人徘徊在了回廊之上，心里想着这究竟应该如何是好，只是却偏偏在这时听见了贞娘的声音，“相公。”
身影是从身后传来的，林瑞脚步一顿，脸色大变，心里想着如何偏偏这个时候遇见了贞娘，只是他无奈，却也只能僵硬地转过了身子，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盘旋着那时贞娘丑陋无比的模样。
谁知站在面前的贞娘身着一身纯色的纺纱罗仙裙，将玲珑的身段衬托地愈发不食人间烟火，犹如仙女下凡，林瑞一下子看痴了，先前心里的不安与恐惧烟消云散，看着面前的贞娘，只是扬起了笑容，张开了臂膀迎了上去，贞娘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的红晕。
只是在不远处，李嫣然伸处被绿荫遮住的一片阴暗里，凝视着这二人，只是面色复杂。
第六十六章 求医
“我总不能又去害了老太太。”林瑞的模样有些恼，因为李仁川的事情，他始终心有余悸，因而更是愈发的寝食难安，如今又因了林老太太的决绝，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就连看着李嫣然的眼神都不复了当初的身材，若不是为了她，自己如今又如何会落到这般地步，林瑞心里是愈发的烦躁起来。
“我当你是烦什么。”谁知嫣然却只是轻轻地拿帕子捂住了嘴，窃笑，“不过就是为了这般的小事，竟叫我们阿瑞如此烦躁，嫣然又不是非逼着你来娶了我！”说罢媚眼迷离，只是林瑞却提不起兴致来，他望着这般的李嫣然，一颗心却无端地累了，只能坐在床榻之上，叹了一口气。
“你明白就好，嫣然，我也有我的苦衷。”
“我哪里逼过你的？”嫣然却是嘟着嘴巴，似乎是有些不满，只是嗔怒地看着林瑞，“若是真进了林府，你们家有这般的老太太，我倒是不得安生的，如今，我倒还欢喜得很，巴不得不进了你们家里去！”
林瑞看着这般模样的嫣然，却只是低头不语，紧锁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只是这般，”李嫣然见林瑞如此，眼里有些闪烁，然后便只是说道，“只不过，阿瑞，你总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林瑞这才抬起了眼睛来，眼里是她一如既往的娇媚的面容，嫣然的声音呢形同鬼魅，她款款走近了林瑞，然后将身子贴在了林瑞的身上，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瑞起初有几分愕然，尔后那神情却又是无奈的，似乎是思索了许久，他这才轻轻地点了点脑袋，李嫣然遂是愈发的笑靥如花。
林瑞这几日总是回来的有些晚了，即便是走进了林家的门，却也是垂头丧气的模样，萎靡不振，却让贞娘很是忧心，不是没有去寻了慕染，慕染点头应允，贞娘这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这一夜，林府上下皆是睡下，林瑞却还是不见踪影，天气虽说闷热，只是入了夜，却还是有了一阵阵的凉意，贞娘只是裹了件披风在身上，然后掌了灯，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等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许久，黑夜里终于传来了一抹光亮，贞娘满心欢喜，望着那迎面而来的修长的身影，两腮飞着粉色的红晕，只是她的笑容沉默下来的时候，眼里却是清楚地映着林靖的身影，贞娘身子一僵，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晚了，二嫂还不睡呢？”林靖的嘴角是淡淡含笑，又见了贞娘身上单薄，赶紧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罩在了贞娘的身上，“想来是林家的生意忙了些，二哥才晚归，二嫂，莫担心。”
贞娘有些促狭地看着他，沉默了良久这才盈盈俯身，并未说些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二人都有些尴尬。
“有劳二弟了。”不知是否是黑夜寂静的缘故，林瑞的声音比起以往，确实是有些响亮了，像是宣示主权一般将贞娘揽在了怀中，林瑞望着林靖的眼睛里布满了敌意，毫不犹豫地将贞娘身上的外衣还给了林靖，林瑞的手又紧了些，之后便是头也不回地领着贞娘离开了。
独独林靖一人伫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若有所思，其实他不过是想说，“二哥，你还没有将你身上的衣服披在二嫂的身上，她也会冷啊！”
而这几天的如玉医坊没有了林府之中的明争暗斗，也终于清闲了下来，这一天，阿洛又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医坊之中，手里像是捧着宝贝一般，手心里却只是一柄陈年的茶饼。
慕染百无聊赖，一抬眼，对上了阿洛含笑的眉眼，尔后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嘴角这才泛起了一丝浅笑，“确实是好茶，只不过我却是没时间品了。”
“怎么没有时间，不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么？”如今阿洛与慕染已经熟络，虽说苏钰与慕彤依旧同他生分，不过这并不妨碍阿洛死乞白赖地整日在医坊之中逗留，顺便蹭吃蹭喝蹭住，处了他偶尔我带几样新奇有趣的宝贝来，是懒得从来部位帮着慕染做任何事情的。
美其名曰，这些伙计这么脏，怎么能够亏待了我的？！
几个人甚是无奈，不过看在阿洛每一回带的都是些难得的宝贝的份上，也就视而不见了，有时候慕彤也会看着阿洛**，似乎有些疑惑，更多的，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畏惧。
虽然慕染不解，只是慕彤未开口，她便一直没有多问，尽管她清楚地知道，一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的。
慕染这样想来，只抬眼望着面前的阿洛，面上的表情依旧淡然。
果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有了几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跪倒在了医坊门口，一边磕头，一边抹着面上的鼻涕眼泪，“姑娘救命！菩萨救命啊！”
苏钰本不过是翻看着书本，慕染的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见真如她所说，这才抬起眼睛来，似笑非笑，慕彤更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姐姐，你是如何知晓的？”
慕染却只笑而不语，只是唤了彤彤到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彤彤是愈发的疑惑，只是还是掀开了帘子，迎面是和煦的暖风，她的声音清脆，“我姐姐说了，你们家十三爷的病并不急。”说着更是递给了它们几粒丸药，“我姐姐累了，她还说，今日先给他服了这些丸药，等到了明日，她再过去！”
此话一说，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过是荣国公府家的小厮，只是听说了如玉医坊的大夫是鼎鼎有名的神医，却不知道，竟然神到了这番地步，他们什么都没有开口，这神仙大夫竟然全都知晓，还赠予了丸药，这哪里还是什么丸药，简直是仙药啊！
为首的是年过半百的老管家，此时将几粒丸药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里，止不住磕着脑袋，“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第六十七章 问诊
荣家的十三爷荣唤钟近来总是喝得酩酊大醉，直叫荣家大奶奶柳氏心里一阵担忧。
这一日，荣唤钟又醉醺醺地回来，跌跌撞撞，脚步踉跄，醉眼迷离之间，嘴角忽然泛起了傻兮兮的笑容来，对着身边走过的丫鬟小厮们指指点点，眯着的眼睛里再不复当初温柔如玉的模样。
也有丫鬟大着胆子来扶了荣唤钟的，却只是被他狠狠一把推开，面上更是异样的通红，直叫丫鬟们一阵后怕，还是有聪明的小厮，见状赶紧去请了大奶奶过来。
然而，还没有等到大奶奶赶了过来，却还是出了事情。
也不知荣唤钟如何，竟这般走到了花坊湖上去了，他的笑容有些诡异，众人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不过看到了荣唤钟脱了鞋子，忽然站在了阑干之上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出所料，荣唤钟身子不稳，没走几步，一下子一头栽倒了下去。
荣国公府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好容易才将荣唤钟从水里捞了上来，十三爷披头散发地倒在了地上，浑身湿漉漉的，甚是狼狈，只是这般的透心凉，荣唤钟却还没有清醒过来，只是依旧笑着，不时地忽然出声，“贞娘……贞娘……”
柳氏粉黛微施的脸忽然阴沉得可怕，想要掏出帕子的手忽然一顿，却只是沉声吩咐了小厮将十三爷抬进了他的房间，却并未多说些甚么。
等到终于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柳氏只唤了一干人等下去，昏暗的房间内，她凝视着荣唤钟发烫的脸颊，像是要说什么一般张了张嘴，只是最终却只陷入了沉默之中，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柳氏只是不明白，这个贞娘，究竟是何许人物，竟让自己这个千杯不醉的孩子为了她，陷入了如此痴迷的地步，柳氏也不明白，又是如何的愁苦，才让唤钟这般无法自拔！
她这样想来，一双手缓缓地抚上了荣唤钟的面颊，只是只一瞬，又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神色一惊，慌忙剥开了荣唤钟的衣领，却见了他皮肤上的异样，目光又落在了他泛青的嘴唇上，这可如何了得！
柳氏大骇，只是想起了那位妙手神医，赶紧吩咐了小厮请了她来。
只是她心里依旧不放心，在狭窄的屋室之内徘徊着，紧紧蹙着的眉眼之间，她的表情是阴沉沉的可怕，谁知吩咐下去的小厮并未带回了神医姑娘，只是带了神医的几粒丸药，虽说传的神乎其技，只说那神医不必询问便知晓来求医的是荣国公府的十三爷，尔后便是捎了这些丸药来，只是淡然说了一句，“明日再来！”
好一个“明日再来”！柳氏的眉头是愈发深了，她只是不满，这位神医姑娘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否有那么大的能耐，虽说她之前治好了荣老爷子，听说是因了她的缘故，皇后才有了喜，如此多的噱头，让人不得不惊叹的，只是她还听说了，不过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这般的年纪，可信么？！
柳氏沉默许久，也只是吩咐了小厮将丸药给十三爷服下，她心里虽然怀疑，只是眼下，荣唤钟似乎是中毒，而解药，有总比没有好的……
眼下，也只能等了那位姑娘翌日来了……
柳氏这般想着，这才定了定神。
烧退了下去，身上脸上的红斑也消褪了下来，柳氏见荣唤钟如此，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她没有想到，翌日，天还未大亮，那位神医姑娘便过来了，轻纱拂面，神神秘秘的模样，手里提着医匣，只是这一回却也有所不同，来的却不止她一人。
彤彤立再慕染的身后，面容如自己的姐姐一般清清淡淡，只是嘴角却是微微上扬，惹人亲近，不似慕染这一般，看着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两人立在门口之时，天际还是灰蒙蒙的颜色，洛城的清晨泛着一丝丝的冷意，二人身上却只是身着翠色烟笼纱衣罢了，荣国公府的小厮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荣国公府的石门大开，忽的看见了门口立着两位如仙女下凡一般的女子，身子一颤，几乎跌出了门外去，这般滑稽的模样，叫彤彤的嘴角是愈发的上扬。
好容易才站稳了，小厮揉了揉眼镜，这才看清。
这不是前些日子刚来了荣国公府为老大人诊脉的神医姑娘么！
心头一惊，那小厮忙不迭赶紧将两位姑娘给请了进去。
柳氏心中慌乱，一夜未眠，好容易在凌晨时分朦朦胧胧睡去，一睁眼，见天色依旧发青，不由得蹙眉，只是这时却听见有丫鬟急急地来唤自己，“大奶奶，如玉医坊的楚姑娘来了！”
什么，这么早，竟然可就来了！
可不是胡闹！
柳氏心里虽然这般想着，不知这位楚姑娘究竟是何用意，只是却还是赶紧罩了一件外衣，急匆匆地朝着外边赶去，而她却想不到，却有了丫鬟守在了门口，拦住了自己。
“楚姑娘吩咐了。”小丫鬟低着脑袋，声音颤颤，“不得有人打扰。”
柳氏的眉头更深了，若有所思，终于忍不住低声喝道，“我是唤钟的生生母亲，如何，便是进去也不能够么？”
小丫鬟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阿姐，我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还将你行医的衣钵传给我不成？”彤彤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慕染将金针落在了荣唤钟的身上，却没有自己能够帮上门的地方，更何况，若是她平日里上门问诊，向来不会带上自己的。
楚慕染却是笑而不语，只是唤了彤彤点了檀香，“我身上味道重，找你来，不过是为了欲盖弥彰。“
这又是什么话！彤彤不解，却还是点了檀香，青烟袅袅升起，檀香的味道很快就子啊屋内散开，掩盖了所有的气味。
慕染收了针，见荣唤钟褪了一身的汗，衣衫均已湿透，却也恢复了血色。
“也怪我。”她缓缓低语，这才起身欲走。
只是这时，荣唤钟却一把抓住了慕染的手肘，他湿润炙热的皮肤与慕染相触的时候，她不自觉蹙眉，只觉得那般粘稠的液体让自己浑身不舒服。
却听见了荣唤钟模糊不清的声音，“贞娘……贞娘……”
还真是相思成疾！
楚慕染神色自若，想要抽开荣唤钟的手，却听见了他又道了一声，他忽的睁开了眼镜，直叫慕染措手不及，只是他说的却是。
“贞娘，我还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清清凉凉。
第六十八章 心病
柳氏一声怒喝，那些小丫鬟们自然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能让开了步子。
柳氏黑着脸，想要退开了门去，只是荣锦却在这时叫住了她，“大太太，只怕您此番进去，会打扰了楚姑娘问诊。”
柳氏想要推门的手一顿，一双眸子是愈发的阴暗，只不过回过身子的时候面上已然换上了温婉的笑容，“阿锦，我不过是想要瞧一瞧唤钟罢了，屋子里的姑娘，年纪可不大。”
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荣锦却只是缓缓走近了柳氏，笑道，“大太太多虑，当初老爷子躺在床榻之上许久，若不是楚姑娘出手相救，老爷子如今又怎会神采奕奕，一切还是多亏了楚姑娘，如今，唤钟的病，自然是能够治好的。”
荣锦这话说得有理，柳氏虽然点头，不过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舒服，只是淡淡笑道，“我如何不信那位姑娘，不过钟儿近日老是说着胡话，嗜酒症愈发的严重……”
正说着这话，房门忽而打开，却见了两位姑娘步出房门。
“这儿是方子，还请太太过目。”
这般清冷的声音，柳氏不由自主地看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楚慕染的模样，虽说面纱遮住了慕染的面容，只是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之时，柳氏只觉得心里颤抖得厉害，那一双幽深的眼眸，这般瞧着自己，也不知这姑娘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直叫柳氏觉得一阵局促，就像自己心底里的心思被全部看穿了一般，柳氏只觉得心里慎得慌。
柳氏的眼神一下子躲闪，不去看慕染的眼睛，只是有些慌乱地吩咐了丫鬟领着慕染去拿了方子，自己却是脚步慌张地进了屋内。
然而，荣唤钟此时却清醒了过来，正坐在床榻之上，不过眼神却不如平日里一般清明，混沌的眼神不只是看向何处，就连柳氏进来，似乎也未曾发觉。
大汗淋漓之后，荣唤钟的身形确实是消瘦了一大圈，直看得柳氏一阵心疼，一双手覆上了他冰冷的面颊，“好孩子，你可总算是醒了。可是吓坏了娘。”
“娘。”若是以往的荣唤钟，刺客定然是谦逊地俯身道歉的，只是此刻的他，却只是一把紧紧地抓住了柳氏的手，深色紧张地问道，“方才贞娘，是不是来过了这儿？唤钟方才，是瞧见了贞娘！”
前一句还是疑问，只是后一句，却是言之凿凿了。
只是柳氏却不明白荣唤钟究竟说的是什么胡话，只当他是病糊涂了，轻轻地抚着他寒湿的背，柳氏一惊，怎的出了这么多的汗！
柳氏赶紧唤了丫鬟小厮过来，只是吩咐下去，为十三爷换了身上的衣衫。
出了房门的时候，柳氏不放心，侧身瞧他，却见了荣唤钟依旧是涣散的眼神，她的眉眼之间又是弥漫着深深的担忧与不悦的神色。
唤了贴身丫鬟晴儿过来，柳氏只是低声吩咐道，“去查一查，十三爷口中的贞娘，究竟是何人！”
话音刚落，晴儿却忽然瞪着眼睛，是一脸惊奇的神色，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大太太如何不知？那位名唤贞娘的姑娘，正是前李国公府，前李国公最宠爱的二女儿李贞娘！”
“便是刚死去的那一位？！”柳氏想了起来，眉头也就皱得更深，“如何使她，她不是已然嫁了人么！”
没有想到钟儿心里，竟然是有夫之妇，这究竟成何体统！
如今柳氏的心里，不再是担忧，却成了满满的气愤。
只是没有想到楚慕染却在这时迎面走来，依然是这般清冷的眸子，叫她心头又是一惊，这还是第一回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只能温婉地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
却不见跟着她的那位姑娘。
“大太太。”不见慕染究竟是何面容，只听得了她清冷的声音，“太太可是敲过了十三公子？”
这是自然，柳氏只是沉默点头，却见慕染此时又换换开口，“慕染不过暂时止住了十三爷的病情罢了。”
这般说来，叫柳氏神色微怔，她这说的又是什么话！她的钟儿，若不是患了大病不成？
柳氏陷入了沉默之中。
“十三爷终究是心病，而心病，还需心药医。”
谁能像慕染又是一语中的，直叫柳氏几分愕然，这个楚姑娘，果然是不同与常人！
还是她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
这般想来，柳氏目光微闪，错过了与慕染的目光，只是侧过了脑袋，唤了晴儿退下。
楚慕染心中会意，只是嘴上并不多说些什么。
二人很快便到了一处暗处，柳氏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姑娘可是有法子？”
“十三爷的病不难治，”谁知慕染此时的话却是别有深意，“慕染的意思，是大奶奶心里头的病，难治。”
慕染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只是清冷地看着柳氏，只叫柳氏心头一颤。
这个楚慕染，果然非同寻常！
而在林府，新官上任，林瑞身披官府，意气风发。
这一日，许久晴好的日光散去，天气阴沉沉得可怕，乌云压了下来，让人的心里无端地烦闷起来，贞娘忽的觉得身子不适，乏得厉害，因而去向了林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只是歪在榻上，也懒得待动。
微风自窗台的棱角拂过，这才觉得丝丝清凉。
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去听的屋外嘈杂了起来，侧耳倾听，似乎是林瑞神清气爽的声音，第一日上任，听得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贞娘心中这才高兴起来，只急急地下了榻子，也不是是否是躺了许久的缘故，落地的那一刻贞娘只觉得全身难受得要命，一下子忍不住俯身蹲下，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她的面容是痛苦的神色，忽的扶着喉间，呕吐出声。
“夫人……”霜儿便是在这时进了屋子里来的，一见了贞娘如此，大惊失色，赶紧急急上前，扶住了她。
贞娘干呕几声，这才觉得好受了些，虚弱的纤纤玉手只是虚空摆了摆。
“无事。”
霜儿的神色却有几分异样，“太太这般，莫不是有喜了？”
第六十九章 惊闻
荣国公府宅大院深，自然是有不少的流言蜚语，荣锦常年在外奔波，心系朝堂之上，自然顾不得家里的事情，他虽为二子，比起荣家长子，却是有出息的多。
荣家只道荣二爷是荣国公府的顶梁柱，唯他马首是瞻，而荣家老大荣松倒是乐得自在，不过是整日斗着蛐蛐玩，既不为官，也不理会家中一应大小事情，倒是自由得很，却是让柳氏大为不满，论理，自己的丈夫才是荣家的老大，如何让那老二荣锦抢了她丈夫的位置，若不是自己这个相公不争气，如今荣家又岂有荣锦做主的理儿。
只不过这些话，柳氏不过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明面里，她只是温柔的妇孺，对待长辈恭恭敬敬，对下人们也轻近，当初老太爷还没有病倒，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皆是对她赞不绝口，也是因着柳氏的缘故，老大家的在荣国公府也占得了一席之地。
就连最难以亲近，勾心斗角的妯娌之间，柳氏都能够处理得当，那功夫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府里众人都庆幸有这般的大奶奶，若不是有柳氏，恐怕荣国公府哪里还有这般时候的平静，早就争吵不休了。
只是，恐怕谁也没有看清柳氏面上的笑里藏刀。
就连柳氏自己都觉得沾沾自喜，便是这般，在荣家笼络人心，不能指望着自己那不争气的相公，便只有靠自己了。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不过仅仅是一面之缘，却是叫了面前的这个丫头，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这个楚慕染，究竟是何许人物！
藏在心里的话久久未出口，只是柳氏难以掩饰的愕然的表情，却出卖了她心里所想，尽管隐藏得是这样深。
“姑娘……”欲言又止，而更多的，是她此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楚慕染见柳氏这般模样，眼里有微光闪过，却只是淡淡说道，“大奶奶在荣国公府劳心劳力，只是如今，荣老大人醒了过来，他是三朝元老，便也是朝中的重臣，若是他重回了朝堂之上，荣锦的心便是要收了回来，若是他不操心荣国公府大小事务也就罢，否则，大奶奶自然是担心自己在这儿的位置，岌岌可危。”
一语中的，正是这几日她心中郁结之处，为此，她更是茶饭不思。
只是她却不明白，这个楚慕染，同自己无端说了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谋财？还是害命！
“太太多虑。”谁知道她的脸色还没有沉了下来，却见了楚慕染又开口，“慕染不过是来提个醒罢了，如此，慕染告辞！”
柳氏心乱如麻，因而并没有挽留，也没有尽地主之宜，送了楚慕染出去，只是目送着她的背影缓缓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柳氏的表情却是一派复杂。
而在林府之中，贞娘却是不知自己究竟是否有喜了，一时之间，又惊又怕，思索了许久，想着还是不要先告诉林瑞这件事情。慕染，脑海里闪过慕染的身影，贞娘这才定了定神，既然慕染是神医，还是先确诊一番，再告诉林瑞的好，她不想林瑞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这样想来，贞娘赶紧唤了霜儿去请了慕染过来。
收回了诊脉的手，慕染眉眼带笑，“贞娘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贞娘起初还不明白慕染说这话的意思，不过神情微怔，这才明白了过来，心中自是一阵激动，紧紧地握住了慕染纤弱的一双手，“慕染，可是真的，你确定没有错的！”这话说的，倒是自己都要耻笑自己了，她既是神医，说出来的话，又哪里会错的！
只是慕染却笑着摇了摇脑袋，“如今尚在初期，并不明显，不过以脉象所见，是**不离十了，只是我并不能完全保证。”
虽然慕染这般一说，只是贞娘却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是会相信楚慕染的，然而，却是在这个时候，慕染忽然轻轻地握着贞娘的手，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霜儿。
“无妨。”轸念只是浅浅地笑着，她只道慕染是怕霜儿听了她的话去，不过她又如何会提防着霜儿呢。
只是慕染却在这个时候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声音很轻，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字，很快就散在了风里，却叫贞娘的脸色暗了下来，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慕染并未多留，很快就起身告辞了，贞娘却已然沉浸在眉眼之间的愁绪之中，只是唤了霜儿送了慕染出去。
“不必。”谁知慕染却拦住了霜儿，只是自己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她的眼睛瞧着许久才从云端弹出了脑袋来的骄阳，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而轻纱拂面下，不见嘴角一丝复杂的笑意。
这一日，贞娘忽的有些心事重重。
到了晚间，她才稍稍地安定下来，却依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吃了一碗清粥，便准备歪到床榻上去了，近来，也不知为何，只觉得疲惫不堪，许是真是有喜的缘故吧，只是慕染方才没有说其他的症状，想来，自己不过是太累了。
只是林瑞回来的早，还未等贞娘起身，林瑞便推门而入，满面春光。
“相公。”贞娘嘴角含笑，也顾不得身上的疲倦，为他脱下了身上的长衫，笑道，“如何今日回来的这样早？”
“前些日子堆积的公文交给了礼部处理，这才忙乱了些，如今皇上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了，倒是清闲了许多。”林瑞只道，转身搂住了一旁的娇妻纤细的腰肢，霜儿心里明白，退了下去，带上了半遮着的木门。
天色暗了下来，已然到了晚间，二人促膝长谈许久，在一个缠绵而漫长的吻之间，林瑞不安分的手探到了贞娘的衣襟间，在她的身上游走着，贞娘待在林府的日子不长不短，如今也从悲痛之中缓过神来，只是对这些事情，总是羞中含涩，只是林瑞这般一挑逗，自己的身子便是战栗连连，却是急急地惊呼出声，“不要！”
林瑞的手一顿，只当这是贞娘的欲拒还迎，嘴角的笑意是愈发的幽深。
贞娘却蹙着眉头，心里的话这才禁不住脱口而出，“阿瑞，我有了！”
有了？有什么！林瑞身子一僵，抽走了自己的手，一脸惊惧地看着贞娘，“有……有了？！”
只是惊惧，丝毫不见喜悦的神色。
贞娘本是想要微笑的，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她只是想起了慕染的那句话，如针扎一般，戳进了她的胸口，她只是觉得心里疼得慌了。
“只是贞娘，你当真觉得，林瑞会因此而开心么？”
第七十章 出事
贞娘忧心忡忡，只是因了她同林瑞说了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林瑞那般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不明白，林瑞的慌张从何而来。
她更是不明白，慕染先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就好像她料定了林瑞不会如自己预想的欣喜一般，她始终是觉得，慕染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是没有犹豫，贞娘却还是找了楚慕染来。
是在如玉医坊中，“慕染……”心里的话在吼间徘徊了许久，只是贞娘却开不了口，不过是一句短暂的话，她在心里反复编排了数十遍，只是不管如何将词句排列组合，话里的质问始终是那般的明显。
久而久之，便只剩下了沉默不语与一声幽然叹息。
“你是告诉了林瑞吧。”还是慕染，一眼便看出了贞娘额心思，一语道破，只是说话间却没有看贞娘一眼，只是不知道画着什么，一笔一划，勾勒出女子消瘦的下巴，还有细长的眉眼，贞娘的目光落在了画上，还未等到她出声，却听得了慕染继续说道，“你想知道，为何林瑞是那般的神情？你也想知道，为何我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轻轻勾起了嘴角，却是叫贞娘神色一惊，只是低着脑袋，如玉葱般的手指绞着衣角，是愈发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了，慕染嘴角的笑容却变得别有深意，“贞娘，有些事情，不应该我告诉你，你要自己去发觉。”
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贞娘只觉得自己一颗颤抖的心是愈发的慌乱起来，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只是……只是……她终究还是想不起终究是出了什么事情。
“贞娘啊，你想要知道真相么？”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笑容浅浅，清澈的眸子就这般淡淡地看着贞娘，只是贞娘第一次发觉，慕染这般清凉的目光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就像是自己心中所想，一览无余……
“我……”贞娘咬着嘴唇，她抽搐的心思与犹豫的神情便是这般刻在了她棕色的瞳仁上，她此刻，不知所措，只是撇开了脑袋，不去看慕染的眼睛，却是在那一刻，终于轻轻地点了点脑袋，于是慕染一双冰凉的手便覆在了贞娘的手背上。
目送了真娘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了，慕染又凝望了许久，只是细细看去，才能够看见此时的她，目光涣散，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模样，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慕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也包括了从内室之中步出的苏钰，他便站在慕染的身后，看着她缓缓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提起了手中的笔，寥寥数笔，却很快勾勒出了三人的模样，两女一男，看着似乎皆是清丽模样，只是凑近了看，却无端使人不寒而栗，那三个人，竟然都是没有五官的，古怪，实在是古怪……
苏钰皱起了眉头，手中的折扇带来了一丝丝的微风，吹散了慕染额角的发丝，他终是忍不住开口，“慕染，你太急了。这太危险。”
“可是我等不及了。”慕染终于回头看着面前笑得温柔如玉，只是嘴角却是锋利的冰冷的偏偏公子，一脸的怅然，笔落，她只是从墙上古朴的书架之中拿出了一个装饰精致的紫檀木卷筒，摆满了同样的画卷。
小心翼翼地将画轴放了进去，苏钰从慕染的手里接过了卷筒，掌心触到了她的指尖，苏钰一惊，“如何……”这样凉……
“无妨。”慕染只是风轻云淡地说着，苏钰虽然担心，见慕染如此，却只是转过了身子，将卷筒放了进去，只是楚慕染伫立着，望着苏钰微微俯身的背影，嘴角的笑容终于暗了下去，像是有什么狠狠地扎进了胸口，慕染只觉得疼得慌，惨白的右手抚在了胸口之上，她微微弯低了身子，另一手那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尔后吼间一阵腥甜。
苏钰转过身子的时候，慕染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朝着屋外走去，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没有走几步，手里一松，锦帕落在了地上，一缕刺眼的殷红，却是触目惊心。
她只顾着往前走着，没有回头。
因而，慕染没有看见，有人在自己的身后停下了脚步，俯身，轻轻地拾起了她方才慌忙丢弃的锦帕。
等到了翌日，贞娘又是一夜无眠，而这些日子，林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已有了好些日子不在府上，不见踪影，贞娘愈发觉得惊惶，她始终觉得，是要发生什么的，只是那般令人恐惧的预感铺天盖地袭来的时候，贞娘却是觉得怕了。
而到了晚间，她便是愈发的寝食难安，只是焦急地盼着夜幕阴沉沉降了下来，这才偷偷地溜出了林家，只是黑夜遮住了她焦虑的面孔，贞娘的脚步有些踉跄。
林瑞心头慌乱，只是待在自己特意为了李嫣然购置的一处府邸，就连她谄媚的讨好也熟视无睹，根本就不敢看着嫣然的眼睛，那班模样自然落在了李嫣然的眼里，她不做声，只是望着林瑞，似笑非笑，“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的。”
一句带过，只不过话里的嗔怒却是显而易见。
林瑞是愈发的慌张起来，赶紧揽住了嫣然削瘦的肩膀，柔声说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只是……”他咬咬牙，一闭眼，却还是说道，“贞娘怀上了！”
李嫣然却是一惊，果然恼了，“林瑞，你如何骗我！”一把推开了林瑞，李嫣然蹙着眉头，眉眼之间的怒意显而易见，伸出了手指，直指着他，李嫣然咬牙切齿地说道。
果然如此，林瑞早就料到了，便一定会是这般的场景，他一时哑口无言，又不知道如何使他安定下来，只是听得李嫣然继续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之前你分明答应了我，可以不娶了我进门，而李贞娘，自然不能有孕，这是你说过的话，如何，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我便知道，你是哄我的罢了！”
林瑞一时哑然，天知道，他是规规矩矩地按着她教给自己的法子做了，如今贞娘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只是就算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李嫣然定是不会信的，林瑞智能无奈又忙让地看着她背过了身子去。
幽暗的月光之下，贞娘立在月影与树影的斑驳之间，室内的烛光亮堂堂，那些话语落进了自己的耳里之时，贞娘只觉得痛彻心扉，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一切的美好，不过就是谎言罢了！她的相公，他怎么能够这般对自己！
而李嫣然的眼眸忽然微微眯着，他幽深的瞳孔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黑夜里一抹摇摇欲坠的身影，便是在这时，在林瑞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只不过笑容诡异罢了。（最近发现前面的章节有许多错别字，因为最近每天更的字数比较多，又在考虑出新书的事情，因而常常没有时间回去看，见谅！！）
第七十一章 请安
李嫣然进门的那一日，洛城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大清早，洛城宽阔的路面被清空，百姓们指指点点，更多的，却是摇头叹息，林瑞却是意气风发，大红的喜袍上身，喜气洋洋，满面春风，林府的宾客们更是络绎不绝，而众人的视线皆望着坐在正厅里岿然不动的林家老太太。
虽是不苟言笑，却不似愤怒的神色，偶尔，嘴角还是含笑的，不过也有几丝不悦自眼里掠过，众人皆震惊，林家的瑞二爷，娶妻不过数月，竟然又纳了一位妾室。
而令人费解的，是林家向来家教森严，只是这一会子，林老太太却没有多说些什么，真是怪哉！怪哉！
众人在心里暗自悱恻，这才发觉，迟迟未见了林家二太太的身影，还是不满的吧，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旁人就是再如何绞尽脑汁，却也理不清思绪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贞娘伫立在房内，望着房前波澜不惊的一汪清水，却不知心里早已荡起了阵阵涟漪，她的相公，终究还是娶了李嫣然，只是她的心却不再痛了，只是那样凉……
那时她知晓了林瑞与嫣然苟且，竟是许久的事情之后，只觉得心如刀绞，那时的她只想远远地离开面前的男人，逃到天涯海角去，她想不明白，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何会如此！只是贞娘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一路逃到了如玉医坊之中，那时已是夜深，她慌不择路地跑着，秋风瑟瑟，她只觉得一片荒凉，打更的声音忽远忽近，她心里是隐隐的熟悉之感，只是却没有多想，等到她看见了那一盏明晃晃的八角回灯之时，终于缓缓停下了脚步，掀开了门前的帘子，那忧伤的眉眼里却是焦急的企盼的深情，“慕染……慕染……”
迎她的是彤彤，见了贞娘如此，她一愣，转而却照着慕染的吩咐沏了一碗压惊茶，而这茶水，是早就备好了的。
慕染这才缓缓自内室走出，淡淡地望了贞娘一眼，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贞娘，是你说了，你想要知道真相的。”
她是想要知晓不错，只是慕染却没有告诉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残酷，就像是一把刀，将她的一颗心给剜了出来，贞娘捂住了胸口，忽的哭诉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我该怎么办？慕染，我究竟是应该怎么办……”说话之间，早已是语无伦次了。
“李嫣然是注定要嫁给林瑞的，这是命，改不了。”慕染却只是幽幽说道，不过她素面朝天的脸上，精致的五官之间，那一抹淡然的笑意是显而易见，“只是，并非没有解决的法子。”
贞娘一颗慌乱的心终于在听了慕染的一席话之后平静了下来，一双手却仍旧绞着衣角，贞娘犹豫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慕染……”
只是她还没有说完了心里的话，慕染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似笑非笑，“凡事都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只是在这之前，贞娘，你要看清自己的心。”
看清她的心，她究竟是否还如之前一般深爱着林瑞？
她是否还能够为了林瑞，舍弃一切？
然而，贞娘却陷入了迟疑之中，她不是不明白慕染的意思，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是听得慕染继续说道，“若是你觉得你还能够这般继续爱着这个男人的哈，我自然可以助你赶走嫣然，若是你觉得不值得，我想，你也明白，应该如何了吧。”
慕染的话说得没有错，虽然一语中的，不带丝毫的婉转，却是字字珠玑，说到了她的心坎之上，贞娘闭上了眼睛，却无法抉择。
她终究还是失魂落魄地回了林府里去，而林瑞，又是一夜未归。
贞娘一夜无眠，等到了第二日，也未同林老太太请安，只是面色憔悴，歪在了床榻上，昏昏欲睡，只是如何也睡不着罢了。
林老太太的龙头拐杖一顿，拄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进门才多少时日，竟然连请安都未来，究竟是不受林家的规矩！还是瞧不起我这个老太婆！”
刘氏也在厅室里，见林老太太如此，赶紧附和道，“就是，如今荣国公不在，又撤了荣国公的位子，她以为她还能是什么！”
这般的添油加醋，只叫林老太太愈发的气愤，还是叶氏明事理，轻轻抚了抚林老太太的背，只是劝道，“想来定是病了吧，还请老太太莫动怒，我唤了丫鬟去瞧一瞧。可好？”
“都是你这个做婆婆的惯得。”谁知叶氏的一番话不但未叫了林老太太息怒，反倒是叫她将怒意全牵了过来，只是冷声说道，“若不是你宠着她，她哪里会这般的骄纵！”
刘氏倒是窃笑一声，还想要出风头，如何，还不是被责骂了一顿，她心里一瞬间畅快淋漓！
而林瑞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虽说脸色不大好，有些苍白，却也还记得给林老太太请安，只是一进了屋子，却忽然意识到这屋子里的气氛却有些奇怪，也不怎么多想，只是俯身请安，“孩儿请老太太安！请母亲安！”
也是浅笑着点了点脑袋，只是因着搀扶着老太太，因而身形并未怎么动，倒是林老太太板着脸，开口问道，“你那媳妇，又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瑞不明白老太太为何忽然开口这样问，想来林家上下还不知道贞娘有了身孕的事情，他不敢开口，也嘱咐了贞娘先压着这件事情，等到了时机成熟，才开口不迟，因而，林老太太这般一问，他心中陡然一惊，难不成，老太太是知道了此事？
他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开口。
“阿瑞，定是你昨夜一夜为归，疏忽了贞娘。”还是叶氏眼尖，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拦在了林瑞面前开口说道。
林瑞这才隐约知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赶紧点头附和。
老太太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难看。
只是林瑞俯身之时，眼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想着，或许，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掏出了怀里的红木盒子，林瑞这才说道，“老祖宗您诵经礼佛，这是林瑞特意孝敬老祖宗的。”说着缓缓开了盒子，却见盒子里竟然是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一颗颗泛着神秘的光泽，林老太太是识货之人，一见便知是贵重之物，她眼里这才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却又听得林瑞说道，“是李国公府三姑娘的一片心意。”
第七十二章 计谋
林瑞不知道，李嫣然还会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他自然也是想要给了她一个名分的，却不是这个时候，且不说天下人会如何看自己，而林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败坏了林家的名声，这便是她一如既往的说辞。
林瑞无奈，“嫣然，你怎么不懂，我的苦。”
李嫣然却只是冷笑一声，“若是你真的想，有什么拦得住你，李贞娘，她不也还是怀上了么？若你不娶我，便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好？”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是异样的光芒，却是叫林瑞不寒而栗。
林瑞犯难。
“看吧。”李嫣然一把推开了林瑞，笑容带着毫不遮掩的冷意，“我便知晓，林瑞，你不过是唬我罢了。”
“我是有苦衷的，老太太这一关，如何过得去？”林瑞上前几步，想要从李嫣然身后环住她，只是脚步一顿，眉眼之间满是忧愁，“嫣然，我是想要娶你的。”
“好啊，若是老太太同意了，你会怎么做？”李嫣然终于转过了身子，烟波似水，却是叫林瑞哑然，他是没有想过的……此刻，倒是犹豫了。
只是许久，林瑞才开口说道，“若是老太太答应了，嫣然，我一定会娶你！”
“这是你说的，阿瑞，你不能再反悔了！”李嫣然靠在了林瑞的怀里，娇声暖语地说着。
直叫林瑞心头一颤，“绝不反悔。”说着便紧握住了李嫣然一双白皙光滑的手。
而此刻他手里的佛珠，便是李嫣然送给林老太太的宝贝，她是看准了林老太太的势利，也明白之所以林老太太厉声呵斥林瑞，不过是嫌弃自己的身家背景罢了，什么林家的名声，什么家规，在利欲熏心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
林老太太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那一串佛珠，她虽然老了，一双眼睛却是精明得很，的确是个宝贝，不过，竟然是那个半路来的三姑娘的？那个丫头，竟然还有这般的宝贝！
叶氏不知林瑞竟然如此大胆，只蹙着眉头，“阿瑞，如今你已然娶妻，便应安守本分，如何又出去同人厮混？！”
林瑞心中一紧，低下了脑袋，“母亲教训的是！”
“那三姑娘如何有这般珍贵之物？”谁知林老太太却在此时开口，布满了斑驳的皱纹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怒意，只是平静似水地问着这话。林瑞见事情看起来是有了转机了，一激动，赶紧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嫣然虽说来洛城是投亲而来，只是她来自扬州，母家并非是传言之中的烟花之地出身，竟也是扬州的大户商宦人家，锦衣玉食，因而有这些宝贝，也不足为奇！”
竟是如此！林老太太的瞳孔里分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竟然不知，这个李嫣然，竟是大有来头！只是……她心里却还是有些疑虑。
“即使如此，她便待在扬州便好，如何来了洛城投亲？”无缘无故的，莫不是原先的母家败落了不成？
林瑞却是看见了事情有转机，这才赶紧说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当初岳丈大人初至扬州，与嫣然娘亲私定终身，却也不知什么缘由，连夜离开扬州，嫣然之母这才发现早已怀胎已久，她是家中独女，家里人心疼她，嫣然的娘亲执意生下了嫣然，家中倒也无可奈何，只是拿她当本家的孙女照顾，因此，嫣然在扬州也是富贵养着的。”
原来如此，林老太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脑袋。
只是刘氏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在心里更是惊讶得不得了，如此听来，这个林瑞，不是又捡到宝了！看来，这个李嫣然，来头大着啊！
“如此，你也总不能耽搁了这位三姑娘。”林老太太的眸子垂了下来，视线又落在了那一串佛珠之上，沉默了许久，这才淡淡说道，却是叫林瑞禁不住一阵欢喜，林老太太，是终于开窍了啊！
“只是贞娘……”叶氏却止不住一阵担忧，这才娶妻不过数月……
贞娘……贞娘……林瑞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着自己是不该这么对待贞娘的，只是他也不能这么对嫣然。
一时之间，林瑞竟然落到了进退维谷的田地。
究竟自己该如何是好？
谁知这时又听得了林老太太厉声说道，“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理，只是丈夫一夜未归，她便嫉妒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再这般捆着瑞儿，可不是不把咱们林家的男人放在眼里么！”林老太太如今是对贞娘愈发的不满，只是冷冷地说着，不留一丝情面。
林瑞心里自然是一颤，不过他听着老太太的话，心里也不知为何，忽然松了一口气，到不似之前那般的焦虑了，只是点着脑袋，连声道是。
洛城很快便迎来了雨季，这般阴雨连绵的天气，贞娘愈发觉得困倦，有丫鬟进了屋内打扫，她也懒得待动，恍惚之间，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
却在这时听得了丫鬟一声惊呼，然后是什么摔在了地上的声音，清脆的破碎声，刺得贞娘的耳膜一阵激励的疼痛，贞娘蹙着眉头，这才施施然起身，只是望着眼前正慌乱地收拾着的小丫鬟，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可是哪里伤着了？”
奴婢异常的慌乱，跪在地上不敢抬起了脑袋，只是怯怯地说着，“是奴婢该死，太太饶命！”
贞娘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不过是问你伤着了没，并未怪你！”说着扶起了那位奴婢，却见了清秀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若。”声音依旧怯怯，也不敢看着贞娘，只是一直低着脑袋。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说话间，贞娘微微低着身子，视线便落在了地上的支离破碎上，这才发觉了空气里是古怪的药味，却是难闻了些，贞娘的身子一僵，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如此熟悉的味道，他便想了起来，那时他与林瑞**过后，林瑞总是要拿了什么来，抹在了大腿之间，她那时觉得古怪，只是林瑞说是为了自己的身子，便也没有多想，难道……
她又想起了李嫣然与林瑞之间的交谈，心下便又笃定了几分，眼神里便是几分冷意，只是吩咐了在一旁的小丫鬟将这些清理了，她却暗暗地那帕子擦了些，揣着出了门去，不想还未走了几步，林瑞迎面走来，“娘子……”
贞娘却不似平日里那般欣喜，眼里满是疏离，只是等到林瑞走近的时候，她忽然笑着，神色自若，“相公，你回来了。”
“可是要出去？”林瑞问道。
“如今坏了身孕，自然不可怠慢，贞娘是想着去让慕染瞧一瞧的。”贞娘只是浅浅笑道，却叫林瑞忽而皱着眉头。
“那位楚姑娘虽说是神医，只是我看着，倒不像是什么好人，娘子可要当心着些！若不是要事，便不必与她往来了。”林瑞不知为何，只是不想让贞娘与楚慕染多接触罢了，那位姑娘，看着，只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是说不出的难受。
“无妨的。”贞娘却没怎么理会林瑞，只是与他擦肩而过，林瑞愕然，僵着身子，心里是愈发地说不出滋味来。
果然如自己想的一般……
慕染将帕子还给了贞娘的时候，她口中虽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瞧着她眼里的神情，贞娘却还是明白了过来，自己果然是糟了李嫣然的算计，这药，便是来阻止自己怀孕的，而始作俑者，她万万想不到，竟然是林瑞！
贞娘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冷了下来，忽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血丝渗了出来，贞娘便是这般，来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恨意，她是真的恨了，他们二人，如何能够这般对自己！
楚慕染的手轻抚着贞娘的背，只是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动作轻柔，这才让贞娘稍稍安定了下来，侧身望着面前的慕染，贞娘欲言又止，她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究竟是应该如何是好了，只是却听得慕染在此时淡淡说道，“那时，若不是李嫣然欺人太甚，你也不会来求我！”
是啊，贞娘只觉得有一道惊雷自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终于想了起来，李嫣然对自己的种种欺凌，她似乎记得有一次，她毫不留情地一脚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可真疼！
贞娘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痛，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好容易重生一回，便是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何还能够重蹈覆辙！
这般想着，贞娘忽而开口说道，“慕染，决不能！决不能让李嫣然嫁入林家！”
“贞娘，你还不明白么？”慕染却摇了摇脑袋，只是说道，“李嫣然嫁入林家，这是她的命数，就像你爹爹，我们是不能改变的！”
那可如何是好！
“只是贞娘，有些时候，总是要学会变通的，有四个字，叫……投机取巧。”只是慕染却又在此刻幽幽开口，只叫贞娘神色微怔。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慕染话里的意思。
李嫣然，嫁入林府，改不了这般命运，那便改了她进了林府之后的生活。
林瑞会娶了她，自然也能够休了她！
第七十三章 进门
李嫣然嫁入林府，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连林瑞自己也奇怪，当他犹豫着告诉了贞娘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却只是淡然地笑着，缓缓地替他剥落了身上的衣衫，他背对着贞娘，没有看见她是何表情，只是听见了贞娘含笑的声音，“阿瑞，只要你对贞娘好，贞娘心满意足。”
他自然没有想到，贞娘说这话的时候，一抹阴狠的神色自眼里一闪而过、
而林瑞心中是说不出的舒畅，转身抱住了贞娘，又在她的额间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这是自然，贞娘，毕竟，你才是正室，是我林瑞的原配，我又如何，不会对你好。”话里情深一旁，发自肺腑，贞娘心中一动，差点儿就要相信了他的话了。
只是靠在了林瑞的怀中，想起了他与李嫣然的点滴，贞娘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无端冷却了下来，她竟然疑惑了，自己对林瑞的感情，究竟还是不是爱情？而贞娘的这些疑惑，林瑞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当自己终于娶到了这两个自己这一生最挚爱的女人，心满意足。
却不想，才出了房门未多久，忽的有什么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一阵激烈的疼痛之后，只觉得脸颊肿胀着，说不出的酸麻的感觉，林瑞被一拳揍得头晕眼花，等到他勉强扶住了身旁的栏杆站定，这才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正是来势汹汹的林靖，这一拳，打得可真狠！
林瑞气急，恼怒地看着林靖，沉声吼道，“你发什么神经！”
“不过数月而已，你被纳了妾室。”林靖却还不解恨，一把拎起了林瑞的衣领，一双眼睛瞪得通红，话里也带着嘶吼，“林瑞，你倒真是水性杨花，我没有你这样的二哥！”
“那便没有好了。”林瑞也彻底冷下了脸来，一把甩开了林靖的手，又揩去了自己嘴角的斑斑血迹，这才冷冷地笑道，“阿靖，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别忘了，贞娘是你的嫂子，你还是收了自己的歪脑筋吧！”
林靖听着林瑞这番话，是恨不得又冲上前去再揍他一拳的，指关节咔擦作响，林靖虽说压低了声音，只是声音里的颤抖却是显而易见，他此刻已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你骂我也就罢了，是，我是歪脑筋，我是想要二嫂好，她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你，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林靖这话说得十分的残忍，林瑞自然也当仁不让，只是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林靖，我已然三番四次忍让你，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你有什么话，要说便去同老太太讲去，在我的面前，逞能个什么劲！”
说完他皱眉，转身就走，也不管林靖是如何的表情。
说到底不过是林瑞举得心虚了，这个林靖，果然是胡闹！
只是这时却还是听见了林靖的声音，“我敬重你，还唤你一声二哥，若是你伤害了二嫂，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话所得，叫林瑞一阵心颤，他的脚步是愈发的加快了。
终于到了李嫣然进门的日子，这一日，贞娘并未多做打扮，却是早早地起了来，坐在梳妆台前，此时天色还未蒙蒙大亮，林府却率先热闹了开来，院子外边是一片嘈杂，满满的是喜庆的味道，倒是衬得贞娘所在的院子是愈发的冷清了。
不少的人议论纷纷，声音虽然小，却掩饰不住那话里的嘲讽之意、
“如今瑞二爷娶了二太太还没多久，如何那么快就纳了一房妾室？”
“听说新来的哪位是商宦之家，家中可是富得流油，二奶奶虽说富贵，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既然来了新奶奶，那位的日子可是要不好过喽！”
有些话也传到了贞娘的耳朵里，她听了这的时候虽然只是装作风淡云轻地笑着，并不在意，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饿疙瘩的。
因而即便是林瑞的大好日子，她也不过是素面朝天罢了，并不如何装扮，倒是霜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新太太进门，太太自然是要装扮一番才是，莫要让她比了下去，论相貌，太太并不输与她！”
然而，贞娘却不怎么在意，只是浅笑着摇了摇脑袋，“若是相公的心不在我身上，如何好看，自然是无用的。”说着只是为自己挑选了一件雪白色的雪纺裙衫配上碧罗仙罗群，一身的白色，看上去虽说是素净了些，不过在府里耀眼的红色的衬托下，却愈发显得身段玲珑剔透，此时的贞娘，好似下凡的仙女，一尘不染，让在门外驻足片刻的林靖看傻了眼去，贞娘是觉察到了林靖痴痴的目光的，忽的转过了身子，对上了他清澈的眼神。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会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贞娘望着面前的林靖，似乎是有些迟疑，只是最终却还是报以了娴静的微笑。
林靖这才回过神来，想着方才的自己确实是唐突了，缓缓地走近，却在门口停了下来，林靖是犹豫的，不过却还是开口，忧心忡忡，“二嫂，你可好？”
这个时候，又如何会好呢？贞娘的眼里虽说黯然伤神，只是却只是强撑着嘴角的笑容，“阿靖，我很好，你费心了。”
林靖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在看见了贞娘忧愁的眉眼之时，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是说道，“二嫂，若是二哥对你不好，便尽管来找阿靖，我会一直保护你！”这些话，是出自真心，却叫贞娘不由得动容，眼里似乎有些湿润了，贞娘也不敢说话，只是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便会扑簌簌落下来，她只能哽咽着点了点脑袋。
又听得林靖说了一句，“二嫂，天气冷了，记得多添几件衣服。”
他毕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该来了这里的，只是心里又忍不住，如今是应该离开了，因而一说完了这句话，只是转身就走。
“阿靖。”谁知贞娘却是在此刻叫住了他。
而李嫣然却不似那般开心，微蹙着眉头，她的神色始终是有些恼意。
她只是想起了前一夜，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楚慕染，她是想着，楚慕染三番四次地阻挠自己，不过是不想自己嫁入林府，重蹈李贞娘的覆辙，而如今，她的希望城了一场空，最终还是自己赢了，掀了门口的帘子进去的时候，李嫣然脸上的深情还是一脸的得意，不想，慕染却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要来一般，小小的屋室里弥漫着妖艳的香气，是她最爱的玫瑰的芳香。
“你的花茶。”慕染却在这时捧了一杯茶出来，只是含笑望着李嫣然。
她竟不知道，楚慕染还会记得。
李嫣然面色一惊，只是转身释然，只是媚笑着说道，“楚慕染，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我既然能够进了林府，你以为，李贞娘还能逃脱得了那么悲惨的命运么？”
“与我作对，你开心么？”她的花茶放在了自己的眼前，只是慕染的杯盏之中，却不是芬芳馥郁的花瓣，茶香味只是被花香所掩盖，就像是李嫣然永远比她楚慕染棋高一着一般，只是慕染却是神色自若，只是不冷不热地问道。
李嫣然一愣，她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为何叫她这般一问起，心里却陡然生出了空落落之感。
只是却又听得了慕染只道，“若是如此，恐怕师姐，你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