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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四方     相声大师txt下载     相声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韩信算卦

    “啊?”何向东吓一跳,连手上的白沙子都画散了。

    “我来唱啊?”何向东很是惊讶,他开蒙阶段主攻柳活儿和贯口,每天练功也都有唱小曲小段、戏曲、太平歌词之类的,但是师父从没让他上场演出过。

    方文岐反问道:“怎么,害怕了?”

    何向东赶紧道:“没有,没有,我也是经历过上场考验的人,怎么会害怕呢?“

    “行了,别吹了,赶紧把衣服换上。”方文岐把青色大褂塞到何向东怀里。

    “好嘞。”何向东喜滋滋地套上了衣服,这衣服是去年师父亲手给他做的,很合身,看起来倒是也颇有几分儒雅传统的味道。

    方文岐做大褂也是一绝,传统的中式大褂是不能有肩缝的,要在一块整布上进行裁剪,同时要求领子、袖口等处要合身,口袋不仅要有暗口,还得斜切,所以制作难度比较大。

    尤其是在盘“疙瘩袢”上面,这绝对是个细致活。基本的粗坯完成后,还要用镊子一点一点地微调,既要盘实,又要圆润,还要每个袢鼻都对称,这没个十几年功夫是下不来的。

    黄华在一旁看的也眼馋,艳羡道:“方老哥,你说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套大褂呗,你看我求你这么久了。”

    方文岐却道:“你就算了吧,连叠大褂都不会还好意思问我要大褂?”

    黄华道:“不是,方老哥,我是野路子出身,又没有个正经师父教过,叠大褂这种基本功没学过啊,要不您教教我,我不就会了嘛。”

    方文岐笑道:“想学啊,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收徒了,要不你跪地上,给小东子磕一个,拜他为师让他教你?”

    黄华不干了,道:“那我还有辈没辈了?”

    他不干,何向东更加不干了,急着嚷嚷道:“师父,你可不能这样糟践我啊。”

    黄华喝骂了一声:“一边去。”

    换好了大褂的何向东,喜滋滋问方文岐:“师父,我等会唱什么啊?”

    方文岐道:“随你吧,你爱唱什么就唱什么?”

    黄华也搭茬:“对,你要是实在不会唱,玩个杂耍,摆个倒立都行,只要能圆好沾子就都行。”

    何向东道:“唱曲我还行,倒立不行,小师妹倒立那是一绝,黄叔你让你家菲菲穿上裙子,来个倒立,我保证沾子圆的比谁都好。”

    “小混蛋,你给我站住。”黄华脱下鞋子,满场追杀何向东。

    方文岐也是在那里笑,这叔侄两个人从来都是没大没小的瞎闹。

    挨完收拾的何向东准备开场了,方文岐和黄华站到旁边去垂着手看着,何向东自己走到锅里面。

    环顾了四周的人一眼,何向东从口袋里面拿出玉子板来,用右手拿好,先是打了一串花点。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板眼回归正常,何向东张嘴开场,嗓音清亮,鼻音悠然,韵味十足:

    “汉高祖有道坐江山,有君正臣良万民安。

    有一位三齐贤王名叫韩信,他灭罢了楚国把社稷来安。

    这一日闲暇无事跨雕鞍在街前散逛,见一座卦棚摆在路南。

    卦棚里坐定了一位道长,他仙容道骨骨道非凡……”

    唱的是太平歌词《韩信算卦》。

    周围赶集买货的人也被这唱曲的小孩吸引了,一来二来倒是聚了不少人过来。

    “嘿,这小孩唱的是什么啊?真好听啊。”

    “好像是太平歌词,我听我爷爷哼过几段,这小孩唱的还真有味啊。”

    ……

    84年这会儿人民娱乐生活都很贫乏,虽说是电视开始走进千家万户,但走进的也仅仅是大城市里面那些有钱人家里面,像农村这边一个村子有一家有电视那可就了不得了,晚上全村的人都会围过去看,有电视的人家出门腰板都挺的比别人硬。

    在这个娱乐基本靠吹牛,听戏基本靠哼哼的农村来说,曲艺艺人来表演卖艺,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何向东自然唱的也好,台风很正,半点不露怯,不一会儿,这附近就聚起来不少人,沾子圆的非常好。

    “九梁道巾头上戴,八卦仙衣身上穿。水火丝绦腰中系,水袜云鞋二足穿。”唱到这里,何向东来了一句夹白:“这老道没穿裤子,他甩镫离鞍下了马。”

    观众们也笑。

    何向东继续唱:

    “进卦棚抽出来一根签,他未曾开言面带着笑。

    口尊声:‘道长,要你听言,你算一算那万马营中谁能为首?

    帅字旗能立在谁的门前?

    谁能饮高皇三杯酒?黄金印能挂在谁的胸前?’

    老道闻听睁开慧眼,忙把那铜盒拿在手间……”

    《韩信算卦》讲的是韩信找一个老道算卦,老道算到他封侯挂帅,还能受到汉高祖的敬酒。但是其阳寿却只有三十三载,听得韩信大怒,质问老道为何如此。

    老道将韩信做的有损阳寿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摆了出来,道尽了善恶到头终有报的理念,也有劝道人向善的意思。

    “道长含笑忙站起,尊一声将军要你听言。

    你朝的张良会算不会破,听我把原由说个周全。

    一不该九里山前活埋你的母,老天爷损寿一个八年。

    二不该问路你把樵夫斩,老天爷损寿二个八年。

    三不该定下九龙埋伏计,老天爷损寿三个八年。

    四不该乌江岸上逼霸王拔剑自刎,老天爷损寿四个八年。

    五不该受了高皇二十单四拜,臣欺君损寿五个八年。

    五八损去四十年的寿,将军想你还能寿活多少年。

    算得一个三齐贤王长叹气,看起来争名夺利也是枉然。

    韩信抬头再一看,不见卦棚在哪边。

    一片青云飘飘去,那老道飘飘摇摇上了九天。”

    唱道末尾,何向东收起了玉子,向四周观众抱拳拱手,继续唱:“我一言唱不尽韩信算卦,愿诸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观众鼓掌叫好,场面颇为热烈。

    何向东向着四方鞠躬作揖,谢过观众,说道:“学徒何向东谢过诸位衣食父母捧场,谢谢!一段韩信算卦,诉不尽善恶离愁,道不完世事沧桑。我年纪小,能力一般水平有限,唱的也不好,您诸位多捧了。”

    “唱的好。”

    “好。”

    “再来一个。”

    观众们倒是非常热情。

    何向东摆手道:“我艺术水平比较次,那边有好的,下面让我的师父方文岐和我的师叔黄华给诸位说段相声,如何?”

    “好……”

    观众掌声再起,非常捧场。

第十七章 开杵门子

    何向东下场,方文岐和黄华上场,在画好的锅内站好,抱拳拱手

    “相声艺人方文岐。”

    “相声艺人黄华。”

    “向我们的衣食父母致敬……”

    艺人鞠躬,观众鼓掌。

    方文岐逗哏,黄华捧哏,传统相声里面捧哏艺人是站在桌子里头,捧哏捧哏,你要是捧着逗哏的说的,所以站在桌子里头也是为了把更多的舞台和注意力交给逗哏艺人。

    爱看相声的都知道,捧哏演员永远都是侧着身子站的,没有谁是直面观众站的。这是因为捧哏是要起到一个承接逗哏演员和观众的作用,他要时时刻刻关注到逗哏演员和观众的情况和状态,以便做出调整。

    相声行内有话是三分逗七分捧,这绝对不是抬举捧哏演员,以前都是捧哏的都是师父、师爷、师大爷,最不济也是个师哥。

    人家是要对这段相声比你逗哏的还要熟还要懂还要会的,才给你捧哏的,这样就算逗哏在舞台上表演岔了,他也能给你兜回来,一个好的捧哏演员是非常重要的。

    在开始,一场演出下来分钱的时候,捧哏演员拿的是大份儿,逗哏拿的是小份。后来随着很多逗哏演员成名立腕,他们便觉得这些观众都是冲着他的名声来的,又不关捧哏的什么事,慢慢的捧哏演员拿的反倒是小份的钱了。

    为了地位和金钱,许多合作很好的逗哏和捧哏演员都闹翻了,相声界也损失了不少人才,名利害人啊。传统相声里面还有专门的一个段子《论捧逗》便是来说这些事情的。

    的确逗哏演员成名立腕的很多,但是这里面捧哏演员绝对功不可没。在相声表演中,捧哏是捧着逗哏的说的,让逗哏有更多的表演机会。

    唱个太平歌词,人家就算唱的比你好,也不能唱,要把舞台留给逗哏演员。说段贯口,逗哏的说的热闹,捧哏看的是动都不敢动,他不能分散掉观众的一点注意力。

    长此以往,逗哏的红的可能性当然比捧哏的大了,成了腕儿的逗哏演员却有很多不认前账,反而瞧不起捧哏演员了,实乃不该。

    捧逗之间的关系,有“子母哏”和“一头沉”之说,子母哏是捧逗演员之间互为捧逗,以逗乐为主。一头沉以逗哏演员说为主,捧哏演员配合为辅。

    其实按照相声的艺术水平来说,方文岐是远远超过黄华的,但是黄华却是给方文岐捧哏,原因也很简单,黄华不会逗哏,他说不了,只会捧,方文岐倒是捧逗俱佳,他可是相声十二门功课学全了的人物。

    方文岐道:“你爸爸说了,来快叫一声‘爸爸’,叫谁谁死,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把我舅舅给吓得啊。”

    黄华道:“您少胡说八道了,这根本不挨着。”

    方文岐又说道:“你爸爸又说了,‘来快叫爸爸,我看谁死了,来,必须喊。’你喊了一声爸爸,结果你爸爸没死。”

    黄华也乐了,说道:“你少来这套,死的是你舅舅吧。”

    方文岐摇头道:“不是,我舅舅也没死,死的是妙峰山寺庙里面一和尚。”

    黄华一推方文岐道:“我去你的吧。”

    两人表演的是传统相声《拴娃娃》,涉及伦理哏,被主流界攻击和禁演,不过这两人在街头卖艺倒是没人管这个,而且现场观众反响很好,已经表演完了,掌声还是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方文岐和黄华连连鞠躬,致谢观众。

    此时,何向东也拿起了一个小笸箩,他是负责打钱的。像他们这种撂地演出,或者是在小茶馆小书馆里面说相声的,都是演完一段,打一回钱,大剧场里面是凭票入场,先给钱才能进,这是有所不同的。

    撂地演出还有一个谐称,叫“雨来散”,刮风减半、下雨全完。露天环境没遮没当,刮风下雨了,听相声的人都走了,你找谁打钱去啊,民间艺人作艺非常不易。

    打钱行话叫“开杵门子”,打第二回钱,叫“开二道杵门子”,基本上开完几道杵门子,相声也就结束了,艺人也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何向东拿着小笸箩走到观众跟前,边走边说:“爷们几个说段相声不容易,水平可能一般,但是精气神是足的,咱们也是卖了力气的。没有别的,场里场外,两老一少,各位老大,学徒我脚踏实地,城墙高万丈全靠朋友帮,你诸位都是南走一千北走八百,扎一刀冒紫血,咯噔咯噔的好朋友。我们本事不高,但是也是指着这个吃饭的,您诸位方面的给个三瓜两枣,回到家里去,端起粥来,也不忘您的好处。”

    开杵门子也是相声十二门功课之一,这门手艺可简单不了,是要靠师父亲身传授的,想让观众把兜里的钱拿出来可不是简单的活。

    所以就专门有打钱的生意口,用话来拴住观众,行话叫“纲口”,何向东说的那段就是。相声门内有这么一句话,杵门子是金子,纲口是银子,活头儿是铜子儿。以此来说明打钱的重要性,因为你没钱活不下去啊。开杵门子也有厉害的,东北的相声前辈于春明一回能开六道杵门子,让同行很是佩服。

    当然有夸的就有损的,在打钱的时候,就有人想跑,他一跑就会带着别人一起跑了,剩下的人也会受影响都不给钱了,那艺人就要饿肚子了。

    所以损人的话就出来了,比如:“哥几个伺候您一场不容易,许您白瞧白看,您要是扭头走不要紧,万一给人群撞出一个窟窿来,那就是家里死人,您行大,回去着急奔丧,抢孝帽子戴。”这种损话的纲口叫“刮纲”,说自己困难说好话的叫“腥纲”。

    还有聪明的艺人会先使一“栓马桩”,拴马桩,顾名思义就是拴马的桩子,让你走都走不了的,一般艺人会用手比出抓王八的姿势,说:“列位,咱这儿有位这个,他太太和别人好了,但是人家在咱不能说出来是谁,不然人家要急眼。他这就要走,等他走了,我就告诉您诸位这人是谁。”这话出来,人家就是站到死都不走,不然帽子就得绿了。

    “受累了,辛苦您了。”

    “受累,受累。”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没有您不圣明的,受累,受累了。”

    何向东对着观众一一打钱过去,碰到硬是不给的,他也没有强求。按理说他们卖了力气说了相声,观众在底下也听得热闹,享受了服务,就应当要支付费用,可就有那种占便宜不肯给的,非要听免费的,你也没辙。

    最可气的就是有享受服务不给钱的还去讽刺那些肯给钱的观众,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没有这些肯给钱的衣食父母,艺人们都饿死了,他们都上哪听相声去啊。

    打了一回钱,何向东看了看笸箩里面多是一毛两毛的毛票,偶尔有个五毛的,罕见见到有一个块钱的了,拢共有大概四五块钱了,今天收入已经不错了,何向东看看师父,说了声:“大概载、中。”行话,载是四,中是五,就是收了大概四五块钱的样子,是不能直接说多少钱了,不然观众一看你挣钱了,那接下来我们不给了,那就没辙了。

    方文岐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不用开二道杵门子了。

第十八章 八大棍儿

    “初三十三二十三,两口子吃饭把门关。苍蝇叼走一个饭米粒,老头子一怒追到四川。老婆家里头算了一卦,伤财惹气……啪……赔盘缠。”

    定场诗也是相声十二门功课之一,一般是在说单口相声时候用的,这个诗跟正儿八经的七言五言绝句不一样,它是比较生活化和趣味化的,往往会有包袱在里面。

    而且会在诗的末尾摔一下醒木,意思是压压言,我这儿要开始说书了。关里关外的摔法不一样,关里是会在定场诗留出几个字来,摔完了醒木,再把那几个字说上。

    山海关往外,东北那一带,说定场诗是先把整首诗都说完了,然后再摔一个醒木,这是有区别的。

    方文岐端坐在桌子前,说起了单口相声:“今天我说这段单口相声,这段叫官场斗,这个事情不是现在的事情,是在清代,说谁呢,清代的那个刘墉,就是过去唱戏乾隆下江南,说的那个刘罗锅……”

    说的是传统单口相声《官场斗》也叫《满汉斗》《君臣斗》,讲的是汉中堂刘墉和满中堂和珅,还有乾隆皇帝,三人相爱相杀的复杂故事。

    1996年,有一部电视剧叫《宰相刘罗锅》,李保田、张国立和王刚主演的,讲的就是这个,这个电视剧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从单口相声《官场斗》里面出来的。

    《官场斗》是相声单口八大棍儿中的一段儿,八大棍儿顾名思义就是八个长篇单口相声,指的是《君臣斗》、《马寿出世》、《宋金刚押宝》、《解学士》、《康熙私访月明楼》、《硕二爷跑车》、《张广泰回家》、《大小九头案》八段。后来就作为单口相声的总称了。

    说起这八大棍儿还是真有来历的,其实这八段长篇单口相声都是评书类型的,是评书艺人传给相声艺人的。

    那么为什么评书艺人会传评书给相声艺人呢?据传闻,传闻在当初相声艺人想说长篇单口相声,但是不会说啊,然后就去了书场里面听评书艺人说书,偷偷学艺,偷人家的活儿。

    学会之后,再改编成长篇的单口相声,自己卖艺挣钱,相声艺人最大的优势就是能逗乐啊,人家在说书里面加入了不少逗乐的元素,一来二去,去听单口相声的比去书场听书的人还多了。

    这评书艺人不干了,你们这是偷别人的活啊,呛行了啊。旧年间,行有行规,门有门规,经过双方大辈儿的谈判,评书艺人决定传八段评书给相声艺人,但是相声艺人说单口相声,就必须只能限定在这八段里面,不能再说别的了。

    而且人家传的八段都不是完整的评书,都是掐头去尾的,就跟光溜溜的棍儿一样,便是叫做八大棍儿。

    当然在后来随着行业交流的进步,相声艺人和评书艺人也有互拜师徒的行为,学习对方的本事,就像相声名家张寿臣,寿字辈的老前辈,相声门第四代的门长,他就拜了评书前辈张诚阔为师,师父赐张豫华,是评书门第九代传人。

    卢伯三老先生原本是评书门第八代传人,伯字辈的,后来也改行说相声,被相声八德之一的焦德海先生代拉为师弟,艺名卢德俊,是相声第三代传人。

    其实相声艺人拜评书艺人为师的居多,评书艺人拜相声艺人的很少,除非是要改行说相声的。这是因为在旧社会,相声艺人的社会地位很低,卖艺的性质也是半乞半艺,说相声都不叫说相声,叫“伺候爷您一段相声”。而评书艺人则不同,他们的社会地位比较高,是被叫做说书先生的,是个先生啊。

    “您不是说我罗锅儿吗?哎,我这点儿能耐呀,全在这罗锅儿上哪!

    文韬伴君定国策,

    武略戍边保家邦。

    臣虽不才知恩遇,

    诚蒙万岁赐封赏。

    别看罗锅字不多,

    每年得银两万两!

    乾隆一听:‘哎,他把我气坏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今天这官场斗就讲到这儿了,您诸位多捧了,多费心。”

    说完《官场斗》的第一段儿,何向东再起来打钱了,依然是用生意口栓人,这里的观众都还算热情,这开的第二道杵门子挣了两块多,都还行。

    方文岐下场休息了,他已经六十多了,体力不济,说相声是非常费心费力的,尤其是在街头,观众离你就是一步之遥,你又要照顾观众的观感,又要拿着自己的活儿,一个弄不好人家观众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可就砸招牌了。

    接下来,黄华上台,唱了一段快板书,一段《哪吒闹海》,颇有味道,唱完之后,依然是何向东这小孩去开第三道杵门子,打了一块多钱。

    演出基本上也快要结束了,按照他们自己的安排是方文岐和黄华再说一个对口相声,打最后一回钱,然后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但是意外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一个挎着皮包,穿着黑色西装,梳一个锃光瓦亮的二分头的看起来像是位老板的人说话了:“我说你们这些说相声的,怎么不让这小孩上去说一段相声啊?”

    何向东正在清点笸箩里面的钱,听到这话也愣住了。正准备上台的方文岐和黄华也是一愣,居然有人点何向东这小孩儿了。

    方文岐上来解释,拱手道:“这位先生请了,这孩子是我一徒弟,还在学艺,水平不行可不能上台表演来,不然岂不是坏了您诸位的心情。”

    那老板说道:“水平不行,我看不见得吧,前面我听他唱的那歌,那叫什么曲来着。”

    方文岐提醒他道:“太平歌词,韩信算卦。”

    老板道:“对对的,就是那个,我觉得就挺好听的,这孩子挺好的,我们就想听这孩子说相声,大家伙说对不对啊。”

    “对。”围观群众也跟着起哄,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方文岐笑了笑,道:“既然诸位这么捧我徒弟,就让我徒弟给大家伙再唱一个,来,东子来。”

    “等会。”那老板又打断了方文岐的话,又说了:“我们不听唱的,就让这小孩给我们说段相声,我就爱看这小孩的灵醒劲儿,这样,我也不白点,我给十块钱,你们给说一个成不?”

    说着,这老板从皮包里面拿出来十块钱来,直接走到何向东身边,放到笸箩里面,何向东不知是拒绝好还是接受好,一时愣在当场。

第十九章 八扇屏

    方文岐也有些头疼了,刚才这老板的做法在行内也是有说法的,叫做“点活儿”,就是观众给钱要求某个艺人说相声,或者是说某一段相声。

    这种情况以前在茶社小剧场里面比较普遍,现在在大剧场表演反而没有了,因为你都是买票进场的,节目也都是艺人在后台排好的,观众基本是管不了的。

    像何向东他们这样露天演出的,客人点了买卖的,按照行规,艺人在场是必须要出来表演的,戏比天大,这是艺德也是规矩。

    就算有急事,也得演完了戏才能去处理,就是你爸爸死了,那也得演完了戏才能回家奔丧去。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行规如此,戏比天大,你今天有演出,就算是天塌下来,你得演完了。

    在旧社会一旦有艺人坏了规矩,会受到所有同行排斥的,任何剧场茶馆都不会要你这样的艺人,不通人情吗?或许是的,但行规如此。

    新中国成立之后,各行各业都经历过改造,江湖气都消失了,曲艺类还算是稍稍保留了一点下来,像方文岐这样的从旧社会撂地出身的民间老派艺人,身上江湖气是很重的。

    黄华在一旁轻声问道:“小东子才九岁,他行吗?不会演砸了吧。”

    方文岐却道:“戏比天大,他既然唱了门柳儿(开场小唱),那就是演出的演员,观众点他,咱也没话说。给小东子一个机会,让他试试看吧。”

    黄华皱着眉头,虽然点头表示同意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怀疑何向东的能力的,毕竟这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太小了啊,人家观众都是真金白银给钱的,他真的能表演好吗?

    方文岐倒是对何向东信心颇足,抱拳拱手道:“既然众位这么捧我徒弟,那下面就让我和我徒弟来给大家伙说一段相声,小徒年纪小,您诸位多担待。”

    “好。”

    “来一段。”

    观众很捧场,叫好声连连。

    何向东反而懵了,怎么着就他要上台表演了,他到现在都还没学相声的正经活呢,就昨天师父教他了八扇屏的垫话儿,隔一天就上台也太草率了吧。

    方文岐在前面一招手,说道:“东子,快过来。”

    何向东赶紧小跑到方文岐身边。

    方文岐轻声对何向东说:“东子,下面咱们说《八扇屏》,里面的贯口活你练了好几年了,熟得很,垫话儿我昨天也教你了,你照着使就是了。师父给你捧哏,别害怕,尽管说,不管你说什么师父都兜得住你。”

    “诶。”何向东应承了一声,他是个天生的场上演员,一个活儿都不会就敢去人家寿宴上演出,现在又怎么会怕这种场景。

    刚开始有点懵,现在何向东已经调整好了,赶紧走到逗哏站的位置上,捧逗演员的位置是不同的,逗哏在右边,捧哏在左边。在观众的视角上起来,逗哏在左边,捧哏在右边。

    方文岐也在桌子后头站好了,斜着身子看着何向东。

    何向东左手压右手,抱拳行礼:“学徒何向东。”

    方文岐也看观众,抱拳行礼:“相声艺人方文岐。”

    “向我们的衣食父母致敬,谢谢诸位捧场。”

    鞠躬,掌声起。

    介绍相声演员的时候,都是先介绍逗哏,再介绍捧哏,这是老祖传下的规矩,所以方文岐辈分比何向东高,但还是先介绍何向东。

    何向东看着观众,半点不露怯,台风很潇洒,道:“感谢诸位的捧场,这么捧我这个一个小孩子,诚惶诚恐啊,有说的不好的地方,您诸位多担待。”

    掌声再起,观众很给力。

    何向东继续说道:“刚才是我的师叔黄华给诸位唱了一段快板书,《哪吒闹海》。”

    方文岐道:“诶,对。”

    何向东道:“要说我这师叔的本事好啊,这快板书说的多好啊,这人家为什么艺术水平这么高呢?”

    方文岐也问:“是啊,为什么呢?”

    何向东解释道:“这是因为人家长了一张大.屁.股脸,诸位您看看我这师叔的脸,这竖着拉一刀就是一个大.屁.股啊。”

    方文岐赶紧拦他:“去,胡说什么呢,你以为横着拉就不是屁.股了啊。”

    何向东自己都乐了。

    台下观众也笑,黄华在场下还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心里顿时也放松不少,没露怯就是个好现象。

    何向东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方文岐,说道:“站在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师父,方文岐。”

    方文岐也笑,昨天没白教,自己徒弟会接话儿了,他也应道:“对,是我。”

    何向东继续介绍:“我师父是位老艺人,艺术水平非常之高。”

    方文岐笑道:“哎哟,可不敢当,你捧我了。”

    何向东:“没有捧,这不大家都是您是青年曲艺老艺术家嘛。”

    方文岐惊奇道:“这个名号听起来好清新脱俗哟。”

    何向东道:“那是,您给大伙儿说说您是在曲艺里面干哪一行的?”

    方文岐面相观众,道:“我呀,是说相声的。”

    何向东理了理领子,又道:“那您猜猜我是干嘛的?”

    方文岐摇头道:“这我还真猜不出来。”

    何向东道:“我是个文人啊,宝贝,您怎么了。”

    方文岐一推他,斥道:“叫谁宝贝呢,没大没小。”

    观众在下面也看的热闹。

    方文岐又道:“你说你是个文人,那你具体都干嘛啊?”

    何向东道:“我呀,我平时就是读读书,看看报,练练字,弹弹琴,尿尿炕……”

    方文岐赶紧打断他:“你刚才说什么?”

    “额……”何向东辩解道:“对对子,对春联,说秃噜嘴了。”

    方文岐笑道:“好嘛,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何向东笑了一下,看了眼观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个笑得都没有,这包袱瘟了。

    相声表演尤其是街头卖艺的,是非常讲究看菜下饭,你要清楚你的观众想听的是什么,爱听的是什么,你再给人家说什么。

    就像人家爱吃辣的,你却非要给人家上一盘甜的,人家能乐意听吗。八扇屏这个传统老段子也是取材于评书,文学气息比较高,属于文哏类型的,在乡下表演并不合适,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何向东昨天才学的垫话儿,今天就表演,太快了,根本掌握不好。

    方文岐自然也看出来这个问题,但既然上台表演,就绝对不能被观众轰下去,方文岐看着何向东的眼睛,冲他微微点头。

    何向东心中稍稍安定,继续往下说:“刚才说到对对子,我们这些文人墨客都爱对个对子,我出个对子您给对对成不成?”

    方文岐也道:“行啊,你给出个上联吧。”

    何向东道:“我的上联是,风吹水面层层浪。”

    方文岐迟疑道:“这……这我还真对不出来,您给说说下联呗。”

    何向东嫌弃道:“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方文岐道:“对,我是不懂,你教教我呗。”

    何向东道:“风吹水面啊,这风是在上面的……”

    方文岐打断他,道:“不,我想知道这下联儿。”

    何向东却继续道:“水面啊,水面有浪,一层层。”

    方文岐再次打断他:“我想知道的是这下联。”

    “哦,下联啊。”何向东像是这才听到,然后一摊手道,很光棍道:“那我哪儿知道啊。”

    方文岐道:“好嘛。”

    何向东再看一眼观众,这包袱又瘟了,还有几个观众都转身走了,窃窃私语的也有不少,给钱的那个老板也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场下,黄华也把眉头皱起来了。

    何向东心里顿时一紧,也暗暗焦急起来,接连两个包袱没响,就说明垫话儿的路子带的不好,这相声八成要瘟。

    “不行,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何向东暗暗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第二十章 砸挂

    “现场再砸一回挂。”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何向东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何向东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下联是什么吗,我这下联叫‘雨打沙滩点点坑’。”

    “对得好,好联。”方文岐目光微微一凝,自己这徒弟怎么突然把正确的下联说出来了,他到底要干嘛。

    黄华也霍然看来,眼睛睁得很大,这孩子要干嘛?

    何向东微微一笑:“要说这学问啊,还得是您高,作协里面有您。”

    “倒是还真有。”方文岐虽然不知道何向东想干嘛,但还是依然捧着。

    何向东又道:“上个月,您收到作协的来信,让您去开会,有这事吧。”

    方文岐道:“有啊,我们作协经常开会。”

    何向东拿起桌子上的手绢,一打开,当做是一封信,念道:“请方文岐老先生下周日到我司开会,请务必穿着领带。”

    方文岐道:“这正式场合都得打领带啊。”

    “对啊,然后您就打着领带去了,扎的漂漂亮亮的。到那儿一看,哎呀,他们还穿着衬衫和裤子,哎呀。”说着,何向东用手捂着脸,趴在桌子上一脸悔恨。

    方文岐倒是吓一跳:“嚯,我光着去的啊。”

    观众也笑。

    何向东心里顿时一松,包袱响了,继续道:“这不可嘛,那街上的人都看疯了,嚯,这老鸟……”

    方文岐赶紧拦他,怒骂道:“去去去,胡说什么呢,什么鸟。”

    “吁……”观众开始起哄,气氛热了起来。

    “嘿嘿。”何向东一笑,说道:“去作协开会了呀,住宿是主办方安排的,住在大酒店里面,一人一间,独门独栋。”

    “诶,对,我们的待遇好。”方文岐继续捧着。

    何向东看观众,道:“诸位,你们可能不知道啊,我师父虽然是个文学家,但是人家也是农村人,都没住过酒店。”

    方文岐道:“这是第一次住。”

    何向东道:“服务员把我师父带到房间里面,就关门出去了。正所谓人有三急啊,不一会儿我师父肚子就痛了,要上茅房。”

    “肚子疼了嘛,那也没辙。”

    何向东看那个老板,说道:“像那位老板见多识广,住过大酒店肯定知道,人家酒店房间里面就有茅房。”

    那老板也笑笑点头。

    何向东继续道:“但是我师父不知道啊,他还打算出去找茅房呢,可是这酒店的门他也不会开啊,关里头了,那怎么办呢,哎呀,肚子又疼。”

    方文岐也纳闷,问道:“是啊,那怎么着啊。”

    何向东一拍手,道:“我师父想出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

    “拉裤子里。”何向东一脸猥琐。

    观众爆笑。

    方文岐却赶紧拦他:“我都没听说过,拉裤子里还是好主意啊?”

    何向东理所当然道:“您可以把裤腿扎上,这样就掉不出来了。”

    “嚯……”方文岐吓一跳。

    观众都笑得不行了,掌声连连。

    何向东看现场反应这么热烈,他便放的更开了,道:“我师父也犹豫啊,又看到墙角有一份报纸。”

    “有办法了。”方文岐笃定道。

    何向东却道:“等会可以用它擦屁股。”

    “去去去,我是想瞎了心了吧,想出这好主意。”方文岐骂道。

    观众都笑得不行了,那油光发亮的老板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何向东也笑笑,道:“不开玩笑啊,最终我师父想了一个好招儿,拉报纸里面,哗,拉住五六斤来,各种形状都有,糖葫芦啊,大包子,还有那煎饼果子,那一尺来长的大果子……”

    方文岐见何向东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拦他:“行了行了,你歇会吧,恶心不恶心啊,你等会让别人怎么吃饭啊。”

    旁边那几个卖吃食的小贩也黑了脸,这倒霉浪催的。

    何向东摸着肚子,一脸轻松地说道:“啊呀,好舒坦,好舒服。正当我师父舒坦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服务员来了。”

    “来提供服务来了。”

    何向东急的团团转:“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这堆东西还在这儿呢,要是被人看见,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是啊,这可不能被人瞧见啊。”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诶,有主意了。”何向东认真看着地上,就像那里真的有一坨似得,然后突然爆喝一声:“吓。”

    方文岐倒是被何向东吓一跳,急忙道:“你吓唬它干嘛,它还能被你吓唬跑了啊?”

    观众都笑得不行了,掌声雷动。

    何向东又急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哎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何向东捂住了眼。

    方文岐道:“你捂住自己眼有什么用啊?”

    何向东又松开了,道:“怎么办,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这眼瞧着人马上就得进来了。”

    “是啊,怎么办呢。”

    何向东往地上一蹲,双手捧起一个东西来,脸上露出极端复杂的表情,悲愤、嫌弃、无奈、视死如归……

    观众也有搭茬的,都在喊:“吃了,吃了,吃了它……”

    何向东都愣了,看着观众一脸惊讶,又转头对方文岐说:“师父,你看他们,好恶心啊……”

    “哈哈……”观众都笑了。

    方文岐也笑,道:“那你得赶紧想个招儿啊。”

    何向东又看着手上的那一堆,闭上了眼,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突然用手往旁边一扔,大叫一声:“走你。”

    “糊墙上了啊。”方文岐惊叫道。

    何向东笑眯眯点头,道:“然后再把那报纸扔到垃圾桶里面……”

    方文岐打断他,道:“你等会吧,有垃圾桶啊?”

    何向东都愣了,一脸恍惚,最后来了一句:“昂。”

    方文岐道:“那我干嘛还糊墙上啊,我也是够缺心眼的。”

    何向东道:“当时不是着急了嘛。话说这敲半天门的服务员拿钥匙开门进来,进来一说‘哎哟,哎哟,先生,我还以为您不在了,这才开了门,我们这……恩?”

    何向东目光凝视旁边,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方文岐道:“你少来这套,看什么呢。”

    何向东道:“看见了,服务员都看见了。要说我师父也聪明啊,立马从兜里面拿出十元钱来给服务员,让人家别把这事说出去。”

    “对,得给人家封口费。”

    何向东道:“可人家服务员不要,人家还拿出20块钱来给我师父,说‘我给你20块,您再给我演示一遍您是怎么拉上去的呗,这简直是世间的奇迹啊。’”

    方文岐推何向东,一脸嫌弃道:“去去去,什么奇迹啊,你别胡说八道了。”

    何向东也看方文岐,隐秘地努了努嘴,意思是可以入活儿了,因为这些垫话儿全都是何向东砸挂的,跟之前学的不一样,所以怎么入活两人也没商量。

第二十一章 了不得了

    方文岐看到了何向东的努嘴,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方文岐说了几十年相声了,捧着何向东入活儿一点不成问题。

    当下他道:“这我得给人家服务员解释啊,我是乡下来的,我是个粗鲁人,您就别跟我计较了。”

    何向东却摇头道:“粗鲁人?这您可比不了啊。”

    “这我怎么比不了了?”方文岐也纳闷。

    何向东道:“这可是一位古人呐。”

    “哦?”

    何向东道:“我说说,您听听,在想当初,唐朝有一位粗鲁人。此人复姓尉迟,单字名恭,号敬德(dei第二声),保定山后刘伍州。日抢三关,夜夺八寨。自秦王,夜探白壁关,敬德月下赶秦王,打三鞭,还两锏,马跳红泥涧。”

    这些东西何向东练了无数遍了,早已炉火纯青了,入了活之后更是自信,举手投足风范十足:“自降唐以来,征南大战王世充,扫北收服皮克能。跨海征东,月下访白袍。唐王得胜,班师回朝。那尉迟恭,因救白袍,在午门外拳打皇叔李道宗,打掉门牙二齿。唐王大怒,贬至田庄。到后来,白袍访敬德,那尉迟恭独坐船头垂钓,忽听得,身背后人又喊,马又叫。我乃征东薛平辽,特地前来访故交,你我金殿去交旨,保你为官永在朝。敬德言道,将军不要错认,我乃山野村夫,耕种锄刨,一……粗鲁人也。这您比得了嘛。”

    一大段贯口下来,无磕无碰,气度俨然,观众连连叫好。

    方文岐道:“这我可比不了,这是门神爷啊,我哪敢比啊。其实我做出这种事情来啊,只是一时莽撞,您把我当一莽撞人就好了。”

    何向东再摇头,道:“莽撞人,这您可比不了?”

    “这我怎么又比不了啊?”方文岐问道。

    何向东道:“这又是一位古人呐。”

    “哦?”

    整个八扇屏里面最难的一部分要来了,只见何向东抓着手背上的袖子往上翻了个半翻,相声表演的时候一般袖子是不能乱动的,偶尔在表现人物的时候才会用的,就像何向东马上要卖力气了,把袖子翻了个半翻,这叫龙抬头,力气卖完就会放下来的。

    “我说说,您听听,在想当初,后汉三国,有一位莽撞人。自从桃园三结义以来,大爷姓刘名备字玄德,家住大树楼桑。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家住山西蒲州解梁县。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家住涿州范阳郡。后续四弟,姓赵名云字子龙,家住真定府常山县,百战百胜,后称为常胜将军。”

    何向东转过身来,双腿一跨就是一匹骏马,双手一撑便是一杆长枪:“只皆因长坂坡前,一场鏖战。那赵云,单枪匹马,闯入曹营。砍倒大蠹两杆,夺槊三条。马落陷坑,堪堪废命。曹孟德,在山头之上,见一穿白小将,白盔白甲白旗靠,坐骑白龙马,手使亮银枪,实乃一员勇将。心想,我若收服此将,何愁大事不成,心中就有爱将之意。暗中有徐庶保护赵云,徐庶进得曹营,一语未发。今日一见赵将军马落陷坑,堪堪废命,口尊丞相,莫非有爱将之意?”

    何向东再转身,瞪眼凝眉,抿嘴绷脸,使出曹操的相儿来:“曹操言道:‘正是。’徐庶言道:‘何不收留于他?’曹操急忙传令:‘令出山摇动,三军听分明,我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若有一兵一将伤损赵将军之性命,八十三万人马,五十一员战将,与他一人抵命。’众将闻听,不敢前进,往后而退。一仗赵云怀揣真龙,二仗常胜将军实在骁勇,杀了个七进七出,这才闯出重围。曹操言道:‘这员勇将,焉能放走,后头紧紧追赶!’追在当阳,张飞赶到,高叫:‘四弟不必惊慌,某家在此,料也无妨!’”

    这几年日夜苦练基本功的成果终于展现出来,何向东在场上闪转腾挪,进退有据,风范十足,俨然有了几分大师的气度:“让过赵云的人马,曹操赶到,不见赵云,见一黑脸大汉,立于桥上。曹操忙问夏侯憞:‘这黑脸大汉,他是何人?’夏侯憞言道:‘此乃是张飞,一……莽撞人。’曹操闻听,大吃一惊。想当初关公在白马坡斩颜良之时曾对某家言道,他有一结拜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在百万军中,能取上将之首级如探囊取物,反掌观纹一般。今日一见,果然英勇,撤去某家青罗伞盖,观一观莽撞人的武艺如何?”

    “青罗伞盖撤下。”接下来便是到了这个贯口最快的地方,而且是越来越快,只见何向东嘴唇一张,舌灿莲花:“只见张飞豹头环眼,面如润铁,黑中透亮,亮中透黑。颏下扎里扎沙一部黑钢髯,犹如钢针,恰似铁线。头戴镔铁盔,二龙斗宝,朱缨飘洒,上嵌八宝云罗伞盖,花冠云长。身披锁子大叶连环甲,内衬皂罗袍。足蹬虎头战靴,跨下马,万里烟云兽,手使丈八蛇矛。站在桥头之上,咬牙切齿,捶胸愤恨。大骂:‘曹操听真,呔!今有你家张三爷在此,尔或攻,或战或进或退或争或斗。

    不攻不战不进不退不争不斗,尔乃匹夫之辈。’大喊一声,曹兵吓退。大喊二声,顺水横流。大喊三声,把当阳桥吓断。”

    何向东有些气喘,头上也冒了汗珠子,说大段的贯口太累了,他也非常卖力气,接着便是一个漂亮的收尾:“后人有诗赞之曰,长坂桥前救赵云,吓退曹操百万军,姓张名飞字翼德,万古留芳莽撞人。”

    “好……”

    “好,说得好……”

    “再来一个。”

    观众们掌声雷动,那个给钱的老板掌拍的尤为激烈,连声叫好,大声说这钱没白花,可了不得了。贯口活儿的观赏性还是很强的,听相声演员在台上直工直令来一大段儿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当然也非常考验相声演员的基本功。

    说罢,谢观众,何向东和方文岐连连鞠躬,感谢观众捧场,何向东也没闲着,又拿起笸箩一个个打钱过去,嘴里说着:“您费心,您受累,您捧了。”

    这一场大家给的也很痛快,兴许是看何向东这小孩子卖艺也不容易吧,这一场打下来有小六块钱,加上那个老板给的十块,足足十六块了,很难得生意这么好的。

    黄华幽幽走过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小眼神真是太……太……太复杂了。

第二十二章 江湖

    “没人性啊?”黄华发出一声悲呼,仰天长叹。

    何向东一脸愕然地看着他这位快要发疯的叔。

    方文岐走到黄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阿华,你上场表演不一定比东子差的。”

    听到这话,黄华都快哭出来了:“我今年都四十多了,他才九岁啊。他演这一场打的钱都有我七八场那么多了,观众反响那么好……”

    何向东也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羞赧道:“其实这是看天分的。”

    神补刀,黄华瞳孔放大,喷血不止。

    等黄华走后,何向东才走到师父身边去,低着头说:“对不起师父,今天是我自作主张了,您责罚我吧。”

    方文岐看着面前这个九岁的小孩,也很是感慨,他这个徒弟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有徒如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八扇屏有他原本的垫话儿,你今天是自作主张改了。你师父我从来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相声需要创新,需要进步,我看不惯的只是那些抛弃前辈们的努力,抛弃百来年前辈们总结出来逗乐法子,自己在那里瞎胡来的人。今天……你做的很好。”

    何向东抬头看着师父,脸上慢慢洋溢起了笑容,这是他第一次改传统相声,但这只是一个起步。

    相声演出都是演一场收一场的钱,黄华演了两场也收了两场的钱,第一场和方文岐的对口相声两人对分的钱,第三场他是个人的快板,拿了独份。

    传统的规矩如此,黄华也很豁达没抱怨方文岐的收入比他多,帮着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方文岐和何向东把借来的凳子还回去,说了不少感谢的话,然后一老一少逛起了集市。

    快到中午,集市上依旧人满,小摊小贩也还在吆喝他们卖的玩意儿。

    何向东很是兴奋,再怎么说他刚刚也算是挣了一大笔钱啊:“师父,按照规矩,您是不是得给我个破份儿?”

    拿份钱是在茶社剧场这些地方演出的时候才开始算的,因为在这里你就有了各种支出了,而且演员也多,不再是街头各干各的了。

    观众也可能是来捧某一个角儿才来的,同时也听了别的艺人的手艺,才给了钱的,这时候如果还是按照原本分账方式就不好了。

    尤其是在大剧场,大家都是买票进场,就花一次钱,这钱你怎么算,大角儿和一个刚出师的小艺人拿一样的钱?这显然不合理。

    所以后来也有了开份儿之说,根据艺人的水平和号召力来确定分钱,基本演员是拿一个份儿,行话叫整份儿。水平一般的演员或者刚出师的拿的是破份儿,70%或者90%,叫七厘份儿、九厘份儿。学徒一般是不拿份儿的,偶尔分一点零钱,能顶场的学徒可以拿三厘份儿或者五厘份儿,也还有“板凳份儿”和“服装份儿”之说。

    有号召力的大角儿还可以拿加份儿,因为其他演员都是指着你吃饭的。所以艺界还有“角儿”和“腕儿”之分,出了名的就叫腕儿,就像后世的炒作,上几个节目,弄出点绯闻来,红了,这叫腕儿。

    别人指着你吃饭的才叫角儿,一整个剧场的演员都指着你的号召力吃饭,你要是病了不来了,大家伙都得饿肚子,这叫角儿。

    听到何向东想拿破份儿,方文岐黝黑的老脸露出了一点笑意,道:“个子不高,想法倒是不小啊。”

    何向东道:“师父,那十块钱还是人家看我面子给的呢,您不分我点儿您好意思吗?”

    方文岐却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好意思啊,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啊?”

    何向东被师父的无耻惊得目瞪口呆。

    “行了,给你买个煎饼果子当算奖励了。”方文岐去买煎饼果子给何向东糊弄事儿了,卖煎饼果子的那小贩也是黑着脸给做的,估摸着前面也听见了何向东的相声了。

    方文岐给何向东买了一个,自己没买。

    何向东抱着在啃,一老一少继续逛集市,在一个摆挂算命的摊子上停了下来,看穿着马褂的算命人盘腿坐在地上在给人算命。

    看了很久,等那人给客人算完卦,客人也走了,方文岐这才抱拳拱手上前道:“这位兄弟戗金活儿使得不错,兄弟我是团春的,都是老合,多来往啊?”

    算命的那人大概五十来岁,这人还奇怪地看着方文岐,问道:“合什么?这位老板你要算上一卦吗?”

    方文岐一愣,随即笑着拱拱手道:“不了,打搅了。”

    说完转身便走了,留下那算命的一脸莫名其妙。

    何向东在师父后头跟着,只听得方文岐嘴里在念叨:“原来是个空子。”

    何向东不懂,发问道:“师父,是那个算命的算不准吗?”

    方文岐也笑了,道:“金点行的哪有绝对算得准的啊,都是腥活为主,偶尔有两个会点尖活的可就了不得了,我刚才也是看这个戗金的挺有门路的,还以为是个老合,原来是个空子。”

    金点行指的就是算卦算命这一行的,戗金的指的是相面的。腥活就是假货,以忽悠为主,尖活就是读过一点玄学卦书的书的那种人,金点行有句老行话叫做“腥加尖,赛神仙”。

    老合就是老江湖人,空子是不懂江湖事的人。这里所指的江湖并不是武侠小说里面一言不合就漫天乱飞的那种,也不是混黑的那种,而是跑江湖。

    在旧社会,卖艺的,说相声的,算卦的,打把式的,唱曲的,卖估衣的,卖膏药的,卖眼药的之类的这些人,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跑江湖的,江湖也是由这些人组成的。

    江湖也有暗话,叫春点,说的学术一点叫做为了维护职业共同体的利益而产生的专业术语。就像前面在说相声的时候,何向东跟师父说打了载、中块钱就是春点里面的行话,你总不能直接大声嚷嚷我们挣了多少多少钱吧。

    见师父性质有些不高,何向东劝慰道:“师父,您也别想那些事儿,人家算卦的跟咱说相声的又不挨着,人家好坏对咱又没影响。”

    方文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啊?”何向东也是一愣。

第二十三章 听师父说过去的故事

    方文岐淡淡一笑,解释道:“相声是打哪儿来的,就是从街头起步的,相声产生的百多年里面,我们一直在学习,上至庙堂下至江湖、大到国家小到家庭都是我们学习的对象。”

    “就拿刚才的算命的来说,我们传统的相声里面就有《大相面》、《揣骨相》。还有看到那边卖衣服的没,《卖估衣》哪里来的,就是打人家这里学来的。还有那边叫卖蔬菜水果的,我们相声里面也有《学叫卖》的老段子,包括你手上在吃的煎饼果子,老相声《满汉全席》也可以说。文有文章会,武有大保镖。现在你还觉不觉得,其他行业的好坏跟咱们没关系?”

    “额……”何向东更是一愣。

    方文岐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小子,相声就是来源于我们的吃喝拉撒的,可不能学那些人说拉屎放屁脏了,有本事你别拉屎放屁啊。都说相声来源生活,生活是什么,可不是鸡零狗碎吃喝拉撒嘛,换个词能高雅多少啊,哼。”

    何向东愣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

    追上师父之后,方文岐还在自顾自地感叹道:“现在是越来越不行咯,像建国之后大家都要说新相声,虽说是抛弃了很多老前辈的努力吧,但那时候至少大家作艺的态度还是认真的,曲艺团有些人为了写相声都是花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到基层去和大家同吃同住,感悟生活。”

    “那些相声虽说都是批判性的或者是歌颂型的,但确实也出了不少好东西。只是我呀舍不得那些老掉牙的老玩意儿,不然后来……呵,唉。再到后来啊,又遇到十年大动.乱,我们这些艺人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队伍也乱了,也不知怎么着了,那个时候曲艺团写出来的新相声却一点相声味儿都没了。”

    “本以为大动.乱结束,大伙儿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大家也都能好好作艺了。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就很少见那种能深入基层体会几年的艺人了,都是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写相声。我们说相声都是平地抠饼对面拿贼,你没跪在地上捡过钱,坐在办公室懂什么才是相声啊。唉,这些年艺人谈钱的是越来越多,作艺的却越来越少。现在的相声是越来越不好笑咯,是越来越没相声味儿了,大家伙都在往电视台挤,出名了好到处跑穴挣钱去,谁有心思好好作艺啊。”

    “新相声都是拍着脑袋写出来,老的相声又被他们贬的一无是处。现在我们这些从街头起来的老艺人还在,侯爷、马三爷这些大师都还在,都已经变成这副操蛋的现状了。我是真怕啊,真怕要不了几年,我们这些人坚持了一辈子的相声就再没人听了……”

    方文岐发出一声长叹,苍老的脸庞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忧愁,这个为了相声坚持了一辈子的老人,斗争了一辈子的老人,终于发出一声担忧的叹息,他反对过整个相声界,却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

    何向东默默低着头,连煎饼果子吃起来都一点味道都没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有一种无言的压抑感让他步伐都沉重了不少。

    “师父,你们当年都是怎么学艺作艺的啊?”不知道为什么,何向东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方文岐看看四周,陷入了回忆,又看着他唯一的徒弟,默默叹道:“现在真的跟我们当初不一样了。那时候可比现在热闹,什么样的手艺都有,北京的天桥,天津的三不管,南京的夫子庙,老手艺人可多了,各行有各行的买卖,各家有各家的绝活。”

    “我也是跟着你师爷在街头卖艺出身的,就在北京天桥那里,唱戏的,说书的,练把式的,唱大鼓的,变戏法的都有。曲艺是后来的叫法,我们以前都是叫十样杂耍,吹打拉弹说学逗唱变练,各有各的买卖。生意也有文武之分,像算卦这种文活就不能跟打把式的武活在一起,不然人家一敲锣打鼓,你这儿人不都跑了啊,生意可就做不下去咯。”

    “那时候行有行规,我们这些跑江湖的也有一个长春会,也有会长带着大家,约束着大伙,包括各家买卖离多少距离,文活在左武活在右,这都是有规矩的,大家也都遵守着。现在是没有江湖气咯,不过也好,毕竟时代不同了嘛,现在艺人地位也高,出门在外也没人看不起,可不是我们那时候的下九流行当咯,这一点所有艺人都要感谢政府。”

    “我跟你师爷最开始也是撂地说的,风吹日晒的,挣得也少,日子过得恓惶。后来我也是去了常家人的启明茶社说相声,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那时候老常爷都还活着,老常爷是穴头可也是说相声出身的,对我们这些艺人很照顾,也教了我这个晚辈很多东西,我到现在都还记着人家的好。东子你看,老常爷当年送我的玉子,我还留着呢。”

    方文岐那怀里拿出一个用丝绸认真包好的玉子,递给了何向东。何向东很小心打开来,保存地很好,两块黑色水煮的玉子板,这些年出来演出师父一直带在身上,没用过,只是做一个信念存着。

    何向东稍微看了一会儿,方文岐就拿回来了,小心地用绸缎包好再放到厚厚的绸包里面,然后继续说:“那个时候小蘑菇常家大爷也还在呢,我们还一起说过相声呢,人家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不要看你今天观众反响很不错,小蘑菇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强多了。后来抗美援朝的时候小蘑菇去了朝鲜慰问,被炸死了,牺牲了,唉……可惜了,作艺先作德,真是让我们这些晚辈钦佩啊。”

    “再后来啊,新中国了,大家都进曲艺团了,也开始相声改革了……”

    那天何向东记得师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往事,也不知道是被那个算命的空子勾起来的,还是憋得太久了,反正是说了许多,从小镇到家里一直在说。

    这年何向东还太小,什么都不懂。等到很多年之后,经历无数风风雨雨,他再回忆起今天的事情,心里却全都是心疼。

我会好好写的

    相声大师连载到现在已经11天了,书评区里也看到了很多读者的鼓励,我这个是新号,经验值很低,所以没办法回复诸位了,但你们的每一条留言我都认真看过的,尤其是那些个说是要上架全订阅的家伙,我都是用笔写在本子上的,都别跑啊。其实说来说去都是感动,人最大的价值就是被认可,看到你们这么捧我,真的很感动,还有每天都在投票的,打赏的,我们有作家助手,我每天都看得到那些熟悉的名字,“sak安康”这是第一个给我留言的人,也是第一个说要全订阅的人,你别跑啊,不订阅我上你家去啊。还有“飞翔的折耳猫”,这货居然弄一个老郭的照片当头像,最开始一看我还以为老郭来看我的书了,差点没吓尿了,嚯。还有foxtop,这是第一个给我打赏的人,也一直在投推荐支持,很感动。还有“傲世天下的龙”这个很爱相声的南方人,还很熟悉太平歌词,sly狂人还说看到太平歌词都是唱出来的,你们俩什么时候来一段给大伙儿尝尝啊?还有今天新来的“失火的天堂”我看到就笑了,这货太眼熟了,寒门的版主群主吧主,去年书友群刚建立才十几个人的时候我就进去了,不过一直是潜水,但是人太眼熟,世界真是小。当然还有很多一直在默默关注默默投票的书友,我不一一说了,我们的作家助手能看到每一个的投票打赏评论,我都一一看过的。能说的只有感动。你们在关注我,其实我也在关注你们。感谢有你们,是你们让我学会坚持,现在相声大师已经五万多字了,但是依然没有来签约的站短,我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签约,但是我知道只要你们喜欢看,我就会一直写下去,知己难寻,你们是最好的读者,感谢有你们的支持!

    唐四方

第二十四章 小胖子的烦恼

    “树叶~”

    “树枝~”

    “河水~”

    “小鱼儿~”

    嗓音清越,穿透力极强,何向东在小溪边上练功,相声艺人练功有很多法子,像这种看见说什么的也是一种,主要是为了亮嗓子。

    说完一阵,何向东又拿起放在身边的两个酒瓶子当做金锤挥舞了起来,上下翻飞,煞是威武,耍出不少像模像样的好把式。

    练了半个多小时,出一脑门汗,把酒瓶子放好。何向东又唱起了小曲儿,依旧是太平歌词,他自己也特爱唱,是劝人方和韩信算卦。

    日上三竿头,流水潺潺而过,清风徐徐而来,很舒适,尤其是躺在大石头上的何向东更是舒适。

    “喂,这大白天的你就这样躺着啊?”田佳妮也来到小溪边找何向东完了。

    何向东眼睛都没睁,惬意道:“躺着多舒服啊?”

    田佳妮瞪起了眼珠子,不满道:“你是舒服了,人家大石头受得了吗?”

    大石头在何向东底下说道:“还行,东子也不重,压上来刚刚好。”

    田佳妮对这两个活宝也是无语了,赶紧小跑过去把两个人拉开了,何向东起身坐到一旁,小胖子也起来坐在他身边。

    大石头就是石磊那小胖子,因为名字里面有四个石头,所以何向东和田佳妮都坚决要求叫他大石头,反对票无效。

    何向东问道:“大石头,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啊?”

    小胖子憨憨地说道:“今天放假?”

    何向东惊讶道:“你们校长死了啊?”

    小胖子还纳闷呢,惊愕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啊?”

    何向东却反问他:“要不然这没节没假的,你放的哪门子假啊?”

    见谎话被戳穿,小胖子胖脸微红,也不好意思说话了。

    田佳妮在一旁也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这么不想去上学?”

    小胖子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上课都学不会,都听不懂。”

    何向东道:“什么课啊,这么厉害,连我们石家大少爷都听不懂。”

    小胖子低声羞恼道:“什么课都听不懂。”

    何向东摇头感叹道:“人才难得啊,你们校长肯定特想弄死你吧。”

    小胖子听得却连连摆手,连道:“没有,没有,我们校长人很好的,我们老师也很好,就是,就是经常家访和我爸说我学习的事儿,我爸经常揍我,学习同学也笑我笨,我不想上学,我想和你们一样学艺可以吗?”

    说着,小胖子用非常渴求的眼神看何向东。

    何向东和田佳妮互看一眼,两人都笑了,何向东无奈道:“你以为我们学艺就不用读书了?”

    小胖子反倒是很惊讶,问道:“要吗?”

    何向东道:“废话,我们每天都要学,我们看的书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我们师父都是一手棍子一手书把我们这样教出来的。”

    “也要念书啊?”小胖子瞬间兴致不高。

    何向东语重心长道:“书还是要读的,人不学不知义,孔子不是说过嘛,不读书你都吃不上嘎巴菜。”

    田佳妮被何向东逗笑了,道:“讲的真是在理啊。”

    小胖子倒是一脸认真,问道:“这孔子是谁啊,是你的好朋友吗?”

    何向东和田佳妮对他瞬间观为天人,何向东也很认真说道:“他们家是卖嘎巴菜的,孔记。”

    “那有机会真的要去吃吃看了。”小胖子一脸若有所思,外加馋嘴。

    “什么乱起八糟的。”田佳妮忍不住吐槽这两个家伙。

    何向东也笑笑,问道:“你什么课啊,明天我陪你去上课得了,我倒是要看看有多难。”

    “真的啊?”小胖子两眼瞬间发亮。

    “当然啊。”何向东从来没上过学,他的知识都是师父教的,作为他这个岁数的孩子再怎么成熟都不可能不对学校感兴趣的。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没上过学的天天想进去,在上学的却天天想逃跑,也是无奈。

    “你真的要去啊?”田佳妮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何向东回答道:“是啊,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胖子也看向田佳妮。

    田佳妮摇头道:“算了吧,我明天还要学艺,师父要给我配弦,我不去了。”

    何向东问道:“那行吧,就我和大石头去吧,哎,大石头,我能进你们学校上课吗?你们老师会不会把我赶出来啊?”

    小胖子道:“不会的,你可以去旁听几节课的,我们老师一般不管的,到时候跟教导主任说一声就好了,说你是我家亲戚就好了。”

    “哦,那就好。”何向东应承了一声,内心却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80年代的小学并不像后世那样封闭式教学,进出相对还是比较宽松的,而且那个时候教学环境都很淳朴,算是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

    你一个小孩去人家学校听几节课一点问题都没有,老师也很乐意教你,教的肯定也是非常认真的,不像后世连门都不让进。

    那个年代的老师的工作态度是相当认真的,基本上所有老师都会经常家访和家长探讨孩子学习,一趟又一趟,不厌其烦。

    甚至还有老师每天会在学生的作业上写上评语,让学生拿回去给家长签字并写上反馈意见,再拿回来,这都是额外付出,不求回报的,这年代的老师都是园丁,不像后世某些老师换个座位都要你塞红包。

    “明天都是什么课啊?”何向东又问了一句。

    小胖子响了一会儿,道:“明天是语文,数学,音乐,还有体育,四门课。”

    “好嘞,瞧好吧您呐。”何向东很是兴奋地应了一声。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上课的地点还有上课时间,到中午饭点,这几人也就各自回家了。

    午饭后,何向东又在学相声的正活儿,还是八扇屏,他还没有学熟,依然和师父在练习。方文岐也告诉何向东了,说是过几天他们老哥几个有个小聚,还有一个远来的贵客,会带何向东一起过去见见世面,也会在场上表演节目,让他好好准备。

    何向东也应承下来了,然后继续练功,这一练就到了晚上。拖着满身疲惫的身躯倒在了床上,眯上了眼,开始憧憬起了明天的第一次校园之旅。

第二十五章 相声艺人的自我修养

    第二天清晨,何向东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早饭就跑出去了,跟师父说是出去练功了,方文岐也没管那么多。

    学校离何向东家倒也是有些路的,何向东一路小跑,差不多跑了一个小时才到学校,那时已经是朝阳升起了。

    在门口,何向东看到等的急促不安的石磊。

    何向东赶紧跑过去道:“大石头,我来了。”

    小胖子背着书包也赶紧跑过来,喘着气问道:“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半天了。”

    何向东解释道:“太远了,我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呢,现在应该还没开场吧?”

    “开场?”小胖子纳闷问道。

    “哎呀,开学,上学,哎呀,就那个意思。”何向东还有点解释不清楚了。

    小胖子也明白过来了:“你说上课是吧,现在还没有,我带你进去吧,去找我们的教导主任,跟他说一声你来听一天的课,他很好说话的。”

    何向东笑着催促道:“好嘞,快走。”

    这两个小家伙在校门口跟看门的大爷打了个招呼就迈着小短腿急匆匆跑进去了,在二楼的办公室找到了教导主任。

    这位教导主任是个中年男人,何向东对他说他是石家的远方亲戚,想转到这边来上学,先来学校听听课,再办转学手续。

    这话听得小胖子是满脑袋汗珠子,他长这么大都还没骗过人呢,第一次陪人撒这么大的慌,心虚的慌。

    幸好,教导主任非常好说话,见何向东年轻小却非常机灵,又非常懂礼貌,就非常大方地答应了这个请求,还带着何向东去找小胖子的班主任,说了这事儿。

    班主任姓石,是个女老师,年龄不大。第一节课语文课就是她教的,她对何向东说:“何同学……”

    何向东赶紧道:“哎哟,您客气了,叫我东子就行。”

    石老师却是笑笑,道:“行了,在学校都是要叫同学老师的,都随意点吧,我叫你何向东好了。行了,走吧,快上课了。”

    “长幼有序,您是长辈您先请。”何向东笑着说道。

    石老师也很开心,也笑了,道:“你这小孩还一套套吧,行吧,跟着我来吧。”

    就这样,何向东跟在石老师的身后,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起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悦,第一次上学啊,多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何向东已经陷入无限幻想当中了,一定要好好表现。

    到了教室里面,都是老式的课桌,两个人用一张桌子,桌子下面是掏空的抽屉,像书柜的那种,不能像抽屉那样拿出来。

    所有的孩子都乖乖地做好,两只手手肘叠放好在桌子上,小胖子也早就在教室里面做好了,他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

    石老师领着何向东进来,介绍道:“来,各位同学,今天我们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啪啪啪……”掌声响起,尤其是小胖子拍的尤为激烈,一双胖手掌都拍红了。

    石老师对何向东道:“来,新同学,向大家介绍你自己吧。”

    “好嘞。”何向东迈着四方步出来,抱拳向教室里面的同学拱手,道:“学徒……学……学生何向东向各位同学致敬。”

    深鞠一躬,又转身向石老师抱拳鞠了一躬道:“向石老师致敬。”

    石老师眼前一亮,好大的礼数啊,旋即这老师又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数落起了班里的同学:“你看看你们,再看看人家新同学,看看人家多懂礼貌,你们这些猴崽子是怎么教都教不会,你们呀……”

    这番话说的班里同学和何向东都不好意思起来了,何向东这从街头混起来的早熟的孩子还有点担心起了老师的这番话会不会给他拉仇恨。

    何向东看着班里同学,又笑着打圆场道:“小子我初来贵宝地,大家都是扎一刀,咯噔咯噔冒紫血的好朋友,您诸位胸怀似海义气千秋,都是南走一千北走八百都寻不到的良善人。小子我初来乍到,有什么冒犯的,多多包涵,学徒我谢谢您诸位了。”

    班里霎时寂静了一番。

    “好……”小胖子突然大喊一声好,又鼓起了掌。

    随即班里也响起了掌声,虽然不明白上面那个人再说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石老师有点懵,这孩子也太……太怪了吧,这话打哪儿学来的啊,她当下也只能说道:“来,何向东,你就去坐在石磊那边。”

    “好嘞。”何向东走下讲台,迈步朝后面走去,班里的同学还是在用好奇的眼神看这位奇怪的同学。

    何向东也懂礼数,一路上不断拱手说着:“幸会,幸会,您辛苦,幸苦,费心了,费心。”

    等到做到石磊边上才消停下来,小胖子把脑袋凑过来低声说:“你在上课的时候不能多说话的,不然老师是会说你的。”

    “啊?有这事啊。”何向东显得很惊讶。

    这是,石老师也发现这两个小鬼的小动作了,说道:“石磊,你们两个不要交头接耳了,现在要上课了。”

    小胖子立刻端端正正坐好。

    何向东看了看小胖子,又看了看周围的同学的坐姿,就学着他们把两只手叠放在一起,端端正正坐好。

    石老师也松了一口气,原本还觉得新来这孩子很奇怪呢,现在看起来分明是不知道从电视上还是广播上学来这一套说口,想要表现一番罢了。

    “来,把课本翻到21页,我们今天学李白的《静夜思》,我先领着大家认识一下生字……”

    石老师开始讲课了,何向东听的也很认真,也记着小胖子前面的话,没在上课的时候乱说话。

    生字认完,石老师又领着大家伙读上了三遍,这时石老师说:“哪位同学来给大家读一遍静夜思,这样吧,新来的同学给读一遍好不好。”

    何向东喜滋滋站起来,比出两根剑指,起范儿了,使出了身段儿,闪转腾挪,风范十足,嘴里说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啪……思故乡。”

    “念的不错,可是你拍桌子干嘛?”石老师不解问道。

    何向东解释道:“这叫压言,意思然后大家静静可以听我说了。”

    “说,你要说什么啊?”石老师还是没懂。

    何向东却是来劲了,一翻袖子,张嘴便道:“在想当初,后汉三国有一位莽撞人。自从桃园结义以来,大爷姓刘名备字玄德,家住大树楼桑。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家住山西蒲州解梁县。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家住涿州范阳郡。后续四弟,姓赵名云字子龙,家住镇定府常山县……”

    没办法,来的匆忙,今个儿没练功呢。

    石老师彻底傻眼。

第二十六章 相声艺人的自我修养2

    班主任石老师在头疼困惑之下离开了教室,他一堂课上下来愣是没弄懂新来的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路子,怎么越看越奇怪呢。

    下了课,教室倒是疯狂了,一大群孩子围过来看这个新来的同学。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说:“你上课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啊?”

    何向东跟他说:“这说起来那就厉害了,这故事来自于很多年以前,有一只白蛇还有一只青蛇,修炼成精,化作人形,然后去了杭州西湖玩,西湖你们知道吧。”

    一群小屁孩连连点头,听故事听得很是认真。

    何向东继续说道:“话说那一日白蛇在二楼梳妆,不小心往窗户下面掉了一根簪子下去,砸到一人。那人名叫许仙,是当地的一个大官人。这许仙大官人朝上一看,哇塞,大美女,然后就去隔壁找王妈妈去了……”

    “咳……”人群后头传来一声咳嗽,这群正听得如痴如醉的孩子们立刻散了,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一个个装起了好宝宝。

    来的人是数学老师,白老师,是个中年老头。他沉着脸走到何向东身边,说:“刚才这个故事是谁给你说的?”

    何向东也笑了:“自学成才,自学成才,您多捧了。”

    “哼,胡闹,是要跟你们班主任好好反映反映了。”数学老师黑着脸就上了讲台了。

    何向东倒是半点都不怕,他就是今天来凑一热闹的,明个儿就不来了,算是票友性质,谁怕谁啊。

    数学老师是一个特别严谨和传统的老师,上课的时候非常严肃,讲起课来也是非常的沉闷。

    “23减7等于多少,有没有人知道?恩?”

    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把头低下来,生怕老师发现自己,算对了是应该的,错了还得落一顿数落。

    “没人知道吗?”数学老师又说话了。

    又是一片沉默。

    何向东看的也是暗暗着急,他是为数学老师着急,这冷场了多么尴尬啊,这要是在相声表演当中遇到这种情况,相声演员不得疯了啊。

    虽然人家刚刚说自己了,师徒如父子,怎么会怪老师呢,所以何向东决定帮衬数学老师一把。

    这孩子也是想瞎了心了。

    当下便直接搭下茬了,道:“诶,对了,有人知道吗,过了这店儿,您就在也见不着这武大郎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数学老师黑着脸,转过身看着何向东。

    何向东还冲他扬头一笑,意思不用感谢他的救场。

    “你知道这答案是什么吗?”数学老师沉声问道。

    何向东笑着说道:“您问我呀,那我可真就不知道。”

    数学老师有些微怒,斥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何向东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不知道怎么了,我自豪了吗,我骄傲了吗,老师您知道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

    “我有看不起你吗?”何向东又来了一句。

    “你……”数学老师一噎。

    班里同学都被何向东给逗乐了,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课堂气氛陡然活跃起来。何向东也非常得意,瞧咱这本事,两句话就跟大家伙逗乐了,优秀的相声艺人就是这样不仅能逗哏,还要能捧哏。

    何向东冲数学老师拱拱手,意思是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这冷场算是我帮您给炒热起来了,不用谢我。

    然后……

    然后……

    然后何向东就被赶出去了。

    站在门口何向东简直快悲愤地哭出来了,一直在诅咒数学老师没艺德,不摆席请他吃饭表示感谢就算了,还把他赶出来。

    “这在行内是要被封杀的。”何向东又咒骂了一句。

    这孩子没治了。

    数学课结束,数学老师直接找班主任石老师反映情况去了,理都没理这位帮他捧场的热心同学。

    午饭时间到,这小学是自己蒸饭的,学生自己带着米、菜还有饭盒到学校来,早上把米洗好搁在铝制的饭盒里面,放在蒸屉里面,学校的食堂的工作人员会帮着蒸好。

    中午就能就着自己带的菜吃一顿午饭了,在那个年代,学生除了缴学费之外,还要交一笔柴火费,就是蒸饭用的,通常不是交钱,而是让家里人挑几担子柴火来。

    小胖子今天来上学还特意带了两个饭盒,都蒸下去了,他家里比较富裕,带的菜也比较好,是豆干炒肉,还有一个煎土豆片。

    他们这种老学校也没有地方提供给他们吃饭,大家伙都是拿着饭盒弄点菜站着吃,蹲着吃,或者坐在台阶上吃。

    那时候吃饭是真热闹,整个学校到处都是端着饭盒的学生。小胖子找到饭盒就和何向东两人去了操场上吃饭,就坐在旗杆下面的台阶上。

    小胖子从背包里面拿出两个搪瓷罐子,里面装的是菜,他对何向东说道:“昨晚我跟我奶奶说了你今天会和我一块来上学的,我奶奶还特定多准备了点菜,来你尝尝。”

    何向东端起饭盒,吃了一口菜,道:“味道真好,帮我谢谢老太太。”

    小胖子也吃的正欢腾,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说道:“我奶奶一直夸你来着,说你年纪小本事却很厉害,还让我向你学习呢。”

    “嗨,老人家净爱说实话。”何向东倒是半点不谦虚。

    小胖子却是很认真点头,说道:“反正我觉得你挺厉害的,会说相声,会唱太平歌词,还会做盖世无双叫花鸡。”

    “噗……”何向东一口饭喷出来,这孩子还想着那茬呢,没治了。

    小胖子继续说道:“我大伯也说你厉害,说你以后肯定能成为大角儿,就像在电视上的那样。不过我爸爸倒是没说你好,他还让我好好读书,不然就只能跟你一样到处卖艺了。”

    何向东倒是一点没介意,人家小胖子的父亲说的没错,民间艺人的生活是非常苦,学艺作艺比他们这些在学校上学的孩子可难太多了。

    何向东也劝道:“大石头啊,你爸说的没错,我们卖艺这行实在是太苦了,真的不适合你,你还是好好读书,你爸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听他的没错。”

    小胖子低着头说道:“我也想好好念书,可是我笨我老是学不会,很多字都认不全。”

    何向东道:“认字也是有法子的,中国很多字拆开了合起来就是不同的字,不同的组合就是新的字,千变万化,含义很深的。来,你过来,我教你。”

第二十七章 艺人聚会

    何向东拉着小胖子到操场上面,操场不是后世的那种橡胶报道,还有草皮什么的,这年头的操场基本上都是黄泥操场,其实也就是一块没人动过的空地罢了,草也有,杂草,生命力很顽强。

    何向东捡起一小块石子,在黄泥上划了几下,能写字,就黄泥上从一依次写到了十,还边写便唱。

    “一字儿写出来一架房梁,

    二字儿写出来上短下长。

    三字儿写出来“川”字模样,

    四字儿写出来四角四方。

    五宇儿写出来半边儿俏,

    六字儿写出来三点一横长。

    七字儿写出来凤凰单展翅,

    八字儿写出来一撇一捺分阴阳。

    九字儿写出来是金钩独钓,

    十字儿写出来一横一竖站在中央。”

    小胖子的眼珠子是越瞪越大,他从没想过学字还可以这样学,竟然还可以唱着学。

    这个本事原本是叫白沙撒字,是相声艺人撂地演出圆沾的时候用的,何向东现在也没有白石沙子,就用手写代替了。

    这曲子也有名号,叫《拆十字》,前面这段儿是从一唱道十,后面一段儿就是从十开始添上笔画改成别的字,再一句一句唱上去,其中还夹着各种故事。

    “十字儿添笔念个“千”字儿,赵匡胤千里送京娘。

    九字儿添笔念个“丸”字儿,丸散膏丹药王先尝。

    八字儿添笔念个“公”字儿,姜太公钓鱼保过文王。

    七字儿添白念个“皂”字,田三姐分家打过皂(灶)王。

    六字儿添笔念个“大”字,大刀关胜武艺高强。

    五字儿添笔还念“伍”字,伍子胥打马过长江。

    四字儿添笔还念“泗”字,泗州城捉妖是纪小塘。

    三字儿添笔念个“王”字,王祥卧鱼孝顺他的娘。。

    二字儿添笔念个“土”字,土地爷扑蚂蚌——他着了慌。

    一字儿添笔念个“丁”字,丁郎寻父美名扬……”

    拆十字唱完,何向东又在小胖子崇拜的眼神中向他一一解释这些故事,何向东发现其实小胖子学的很快,他说的这些故事小胖子很快就能记住,偶尔遇到一两个生字也掌握得很快。

    何向东就让小胖子以后遇到不会的字就编一个小故事,带到故事里面就好记了。他今天一个无心的举动,还真的帮了这小胖子一把,让这个家伙成绩越来越好,人越来越灵醒。

    以至于到很多年以后,这个当年的小胖子竟然去创办了教育机构,专门开发小孩子智力的那种,就是用各种法子来提高孩子的记忆力和学习兴趣,还真的成就了一番事业。

    当然这是后事,暂且不提,日后再叙。

    下午是音乐课和体育课,在小胖子的怂恿下,何向东上台唱了一首太平歌词,还有一段评剧,这让音乐老师顿时惊为天人,以为何向东是上天赐予她的音乐奇才。

    她还非让何向东跟着她学音乐,然后代表学校去县里市里省里乃至全国参加比赛,为这事她还去教导主任校长那里跑了很多趟,可惜,那时候何向东已经离开学校了,他也就是来玩,并没有真的想上学。为此,善良的音乐老师还怅然若失了许久。

    还有最后一节体育课,大家伙玩了一下,就都回家了,何向东的上学生涯也就彻底结束了。

    回到家里也是晚上了,何向东野惯了,师父说了他两句就让他回去睡觉了。

    接下去的几天何向东都是在师父学习正活,师父还教了他另外一个老段子说是让他在老艺人的聚会上面表演,看的出来,方文岐对这个聚会还是非常看重的。

    日日苦练,四天后,便是到了老艺人聚会的时候。

    聚会的地点也在县城里面,就在县城中心的招待所里面。一大早柏强就和田佳妮来找何向东他们了,这两人今天也是带着家伙来的,大鼓,还有三弦,匀板,看来是今天也是要唱上一场。

    今天倒是没有骑车,身上的乐器太累赘了。方文岐和何向东倒是简单,一个包袱就解决了,两套衣服,加上几样简单的家伙事儿。

    几人出门等车,早上会有公车出来,坐上车到了县城里面。又出来走了一段时间,来到了县城里面的招待所。

    在房间里面,何向东终于见到了师父的老伙计。

    那大叔姓张,穿着老式马褂,头发梳的很是整齐,眉清目秀的,还有一口简直可以拍牙膏广告的牙齿洁白闪亮,非常整齐,他见到几人拱手道:“柏强兄,好久不见了。”

    柏强也很是感慨,上前握着那人的手,道:“张儿啊,咱俩也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张玉树也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上海,你在北京,上次见面还是我们团去北京表演,咱们才见的一面啊。”

    柏强感慨道:“是啊,几年不见,你都还好吧。”

    张玉树笑道:“都好,都好。”

    柏强又拉过站在一旁的方文岐道:“来,张儿,你看看这是谁。”

    张玉树看着方文岐,眼珠微动,慢慢地染上了一层晶莹,他大步过来,一把抓住了方文岐的手,声音颤抖道:“是你吗?方老哥,是你吗?”

    方文岐也很激动,连道:“是我,是我,玉树是我。”

    张玉树目光凝视着方文岐,有些感伤道:“柏强跟我说他和您在一起,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今天终于见到了。咱们可是有小二十年没见了吧,方大哥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方文岐摸着脸,故作轻松地笑道:“岁月就像像一把杀猪刀,一刀两刀可不就把我这头猪宰成这个模样了呗。”

    张玉树也咧了咧嘴:“方老哥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方文岐道:“穷开心,穷开心,人生在世不过是开心嘛。”

    张玉树看着方文岐这副苍老的样子,非常感慨,问道:“这些年四处奔波卖艺吃了不少罪吧?”

    方文岐倒是十分洒脱,说道:“没什么吃不吃苦,受不受罪的。我就是一个民间艺人,也不会别的手艺,就走遍四方说说相声了,挺好。”

    张玉树道:“要我说当年曲艺团就不能这样对您,您当初要是没离开……”

    方文岐赶紧打断他,道:“好了,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多提了,都过去了,现在我过的也很舒心,说着自己喜欢说的相声,我挺满足的。”

    张玉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愤愤道:“当年受过你恩惠的那些说相声的在你出事的时候一个帮腔的都没有,还有落井下石的,连您的徒弟都那样……”

    方文岐也只是洒脱地笑笑,把何向东拉倒身边来,道:“来,张儿,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徒弟,何向东。来,东子叫叔。”

    何向东也很是灵醒,赶紧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喊了一声:“张叔好。”

第二十八章 表演

    张玉树倒是吃了一惊,看着在他跟前的这小孩,又惊讶地看着方文岐,道:“方老哥,您当年被您那几个徒弟害了,不是说再不收徒了吗?”

    何向东身体顿时一僵,被徒弟害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听自己的师父说过,事实上师父也很少对他说他过去的事情。

    方文岐摆摆手道:“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这孩子叫何向东,是个难得好苗子,也爱说相声,我决定把我会的都交给他,让他继承我的衣钵。”

    张玉树又把目光投向眼前这个小孩,衣钵传人啊,自己老哥当年被徒弟伤的很重,说是此生再不收徒,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衣钵传人,这是有多看重这个孩子啊。

    “你跟着师父学艺几年了啊?”张玉树和颜悦色地问何向东。

    何向东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听到问他的话,一愣,才抬起头看张玉树,回道:“正式学艺的话倒是只有两年,不过从小跟着师父吃住有六年了。”

    听到这话,张玉树倒是有些纳闷了。

    方文岐解释道:“这孩子是我从老渣手里救下来了的,从小就跟着我吃住,我看这孩子很有天分,祖师爷也赏他吃这碗饭,我才决定传他手艺的。”

    张玉树这才点了点头。

    方文岐继续道:“你看看这孩子怎么样,你看看能不能传他点什么?”

    张玉树也很郑重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自己这位老大哥带这孩子来见他是为了什么。

    当下就直接答应了:“我会在这里住半个月,你让这孩子到我这里吃住,我给他开开活,能学会多少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方文岐也很明白人家是体制内的人可不像他一介民间闲散艺人,能空出半个月时间来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好,多谢你了,东子,还不快谢谢你张叔。”

    何向东一副迷惑的样子,这些大人谈的话他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但出于对师父的信任,他乖乖道谢:“谢谢您了,张叔。”

    张玉树摸着何向东的小脑袋,微微一笑。

    柏强也没闲着,把站在他后头有些怯生生的田佳妮拉了出来,介绍道:“张儿,这是我徒弟,叫田佳妮,跟着我学京韵大鼓的,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带她去曲艺团学员班,这是个好苗子,你掌掌眼?”

    田佳妮也怯生生叫了一声张叔。

    张玉树也笑着看着田佳妮,连声说好。

    表演时刻到,田佳妮和柏强先唱京韵大鼓,在房间内支好了竹制的鼓架,把大鼓放置上去,田佳妮拿着木质的匀板和竹制的鼓签在大鼓前站好,柏强也拿着三弦在一旁坐好。

    田佳妮有些紧张,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何向东,最后还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张玉树,便迅速低下了头。

    柏强也看出了田佳妮的紧张,赶紧劝慰道:“妮儿,别紧张,这里都是自己人,都是你大爷大叔的,好好唱,别怕啊。”

    张玉树也含笑点头。

    田佳妮点点头,但是还是有些紧张,她太害羞了,也没有何向东这种从小在街头卖艺混出来的经历,太容易露怯了。

    柏强看的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今天带田佳妮出来是特地给自己这位老友认认脸,看看演出水平,以后好让自己的老友捧上一把,可是这孩子这么紧张,等会演砸了那他再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何向东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小伙伴在舞台上出岔子,他太清楚田佳妮的性子了,今天要是演砸了,这姑娘回去指不定要哭多久呢。

    想至此,何向东从椅子上跳下来,对田佳妮说道:“妮儿,这里都是你的长辈,没什么好怕的。来,叫大爷。”何向东指着自己师父。

    田佳妮也很听话,就脆生生喊了一声大爷。

    何向东又走到张玉树身边,一指,道:“来,叫大妈。”

    张玉树一脸懵逼。

    田佳妮一愣,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柏强和方文岐对视一眼,皆是哭笑不得。

    何向东反倒不以为然,继续道:“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天下何处不是你妈。叫大妈没错。”

    田佳妮在台上又被何向东逗乐了。

    张玉树摸着鼻子,无奈道:“你这孩子哪学来这些怪话,倒是灵醒,行了,赶紧回位子上去吧。”

    “好嘞。”何向东见田佳妮已经不紧张了,就赶紧归位了。

    被何向东这一番打岔,田佳妮倒是真好了不少,一点也不紧张了。她冲师父点了点头,意思是准备好了。

    三弦飘出悠扬的旋律,田佳妮打板,击鼓。

    前奏奏完,田佳妮张嘴唱道:“马嵬坡下草青青,今日犹存妃子陵,题壁有诗皆抱恨,入祠无客不伤情。万里西巡君请去,何劳雨夜叹闻铃。杨贵妃梨花树下香魂散,陈元礼带领着军卒保驾行。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

    依然是田佳妮学了很久的《剑阁闻铃》,配上三弦之后,她的击板也没有乱了节奏,看来这段时间也是下了功夫的。

    唱功方面也纯熟了不少,低回婉转,如泣如诉,非常走味儿。方文岐和张玉树听得很有味儿,频频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岁数能唱道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恸临危直瞪瞪星眸咯吱吱皓齿,战兢兢玉体惨淡淡花容。

    眼睁睁既不能救你又不能替你,悲恸恸将何以酬卿又何以对卿。

    最伤心一年一度梨花放,从今后一见梨花一惨情。

    我的妃子啊……”

    唱到我的妃子呀,田佳妮积蓄的感情一下子迸发出来,让人动容,仿佛真看见了唐明皇叹悔杨贵妃,不顾人间帝皇的尊严,只是一个连累妻子的悲痛丈夫。

    张玉树眼前微微一亮,真是个好苗啊。

    “柔肠儿九转百结百结欲断,泪珠儿千行万点万点通红。

    这君王一夜无眠悲哀到晓,猛听得内宦启奏请驾登程。”

    唱罢,停弦,停板,田佳妮深鞠一躬。

    柏强也站起来,笑着对张玉树说:“张儿,怎么样,我这徒弟唱的如何?”

    张玉树也笑了,道:“有点儿骆大师当年的味道啊,是个好苗子啊。”

    柏强道:“那您可太捧了,既然你也觉得这孩子不错,以后可得多捧了。”

    张玉树也很洒脱,直接说道:“您放心,咱俩关系在这儿,以后需要用到的尽管言语一声。”

    柏强笑呵呵地对田佳妮说道:“还不快谢谢你张叔。”

    田佳妮也鞠了一躬,道:“谢谢张叔。”

第二十九章 说一说我师父的事儿

    京韵大鼓大鼓表演结束,轮到说相声的上场了。

    方文岐招呼何向东,道:“该咱爷俩了。”

    “好嘞。”何向东应了一声。

    两人这就开始换衣服,说相声的倒是也简单,换上大褂,找一块红布盖在桌子上,就可以说了。

    其实有没有大褂,有没有桌子都是这么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方文岐对这些却是非常看重,说相声必穿大褂。

    爷俩往前一站,就算是上台了,鞠躬致敬。

    掌声响起,尤其是田佳妮拍的最热烈,拍的手掌都红了。

    何向东道:“刚才是我师叔和我的童养媳给大伙儿唱了一段京韵大鼓。”

    张玉树也笑,看了眼满脸羞红的田佳妮,柏强脸有点黑,这一老一少都没个正形,净瞎说。

    方文岐老脸上也露出笑容,道:“你可别埋汰人家妮儿了。”

    何向东却不干了:“师父,您四岁认我做师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方文岐惊道:“我呀?我四岁,你爷爷都不定生出来。”

    何向东也笑笑,没在这个问题多做纠缠,继续道:“今天在坐都没外人,一个是我柏叔,一个我童养媳,还有一个是我张大妈。”

    张玉树苦笑。

    田佳妮却是笑个不停,她前面在场上就差点真的叫大妈了。

    方文岐这老货却笑了,道:“知道你张大妈为什么笑得这么甜吗,因为我有糖尿病……”

    “噗……”张玉树和柏强顿时笑喷出来。

    何向东迷惑地看了师父一眼,又看了眼同样迷惑的田佳妮,他没懂什么意思。

    方文岐自然也看出来了,赶紧道:“孩子,别瞎琢磨了,你想瞎了心都想不出来的,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何向东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也只能继续说道:“我柏叔刚才的三弦弹得挺好的,说是人家当年在保加利亚弹过弦子。”

    方文岐道:“去表演。”

    何向东接了一句:“去要饭。”

    台下笑,衣冠楚楚,十分讲究的柏强竟然还要过饭,这孩子……

    方文岐惊问道:“嚯,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

    何向东却道:“这不是在抗美援朝的时候,人家柏叔在保加利亚怕被炸死,又逃到埃塞俄比亚去要饭,后来这还是我一个在南极挖煤的朋友告诉我的事儿嘛。”

    方文岐又问道:“嚯,你这地理课是你们大队书记教的吧,这都挨着吗。再说南极还能挖煤啊?”

    何向东却理所当然道:“这可不嘛,要不然北极的北极熊不得冻死啊?”

    方文岐竖起大拇指:“好学问。”

    台下几人也笑,包袱都响了,没问题。

    何向东得意地笑道:“那可不,名师出高徒,都是师父您教得好。”

    方文岐急忙摆手,赶紧解释:“可别胡说,我是你师父,你可不能这样糟践我啊。”

    何向东笑笑,道:“其实我和我师父这些年出去卖去,也挣了不少钱。”

    方文岐急了,赶紧打断他:“你等会。”

    何向东也赶紧解释:“我是说卖……”

    方文岐又道:“什么叫这些年啊。”

    何向东都愣了。

    台下都乐了,田佳妮脸红红的,很好看。

    何向东也是真服了他师父了,这老油条功力真是强大,他也继续说道:“要说我师父那人品艺德真是没话说,卖艺挣钱了,有钱了,他不像那些大老板去包个小蜜二奶,从来没有。”

    方文岐道:“那是,咱不是那样的人。”

    何向东一脸嫌弃道:“人家看不上他。”

    方文岐叫道:“啊?”

    何向东道:“师父,你再知道我这些年我看你我都,我都……呃……”

    方文岐瞪起眼珠子道:“你都怎么着?”

    “嘿嘿。”何向东讨饶地笑笑,解释道:“我师父虽然长得次点儿,但是人家品行好啊,像别人有钱了都是跟朋友胡吃海喝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我师父就从不这样。”

    方文岐脸色缓和了很多,道:“那是的啊,不能够。”

    何向东摆手道:“我师父根本就没朋友。”

    方文岐抓起桌子上的扇子作势要打何向东,何向东向旁边一闪,笑个不停。

    台下听相声那几位也笑的停不下来,还有几个连连起哄。柏强也在底下起哄,搭茬道:“东子你这话没错,你师父这辈子就没朋友。”

    何向东却一指张玉树,争辩道:“这不有我张大妈嘛。”

    张玉树英俊的老脸又是一黑,他算是倒霉在这上面了。

    田佳妮小脸红红地看着在台上挥洒自如的何向东,她在想她什么时候才能像东子这样自信这样诺诺大方啊,唉……

    方文岐也说道:“我跟你张大妈感情是没话说的,瞧人家笑得多甜。”

    柏强再一次笑喷,张玉树脸都快黑成锅底了,现场只有两个小孩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专业的艺人,何向东自然不会在舞台上露怯,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他说道:“嗨,其实上面说的都是实话。”

    “还实话啊?”方文岐道。

    “嗯嗯嗯嗯。”何向东连连点头。

    “嘿,你这小子。”方文岐微怒道。

    何向东笑笑道:“其实我也有一阵没说我师父的事了,今天我也给大伙儿在说上一回。”

    底下柏强在喊:“快说一个。”

    何向东拱拱手表示感谢。

    方文岐道:“你这是在作死啊。”

    “嘿嘿。”何向东一指柏强道:“观众都要求说了,人家是咱衣食父母,不能不说啊。”

    “哼。”方文岐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道:“倒是要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何向东道:“其实我师父是个特别有文化的人,人家特爱看书。”

    “呵呵。”方文岐似笑非笑地哼唧了两声。

    “好话,绝对是好话。”何向东赶紧宽慰师父那颗敏感的中老年之心。

    “说呗。”方文岐道。

    何向东道:“我师父爱看名著,四大名著,红楼、水浒、三国、西游,是不是好话?”

    方文岐老脸上露出傲娇的样子,斩钉截铁道:“什么好话?这就是事实。”

    何向东倒是吓一跳。

    何向东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道:“您还爱看兵法,有这事吧?”

    方文岐不疑有他道:“有啊,兵法最爱看了。”

    何向东道:“在家里我经常看见我师父拿着一本老式的线装兵法书在看,我走过去一瞧,都看不懂。”

    方文岐接茬道:“那是,兵法书都深奥。”

    何向东继续道:“是啊,我就打算问啊,我刚喊了一声师父,谁知道我师父就不让我喊了。”

    “为什么呢?”方文岐问道。

    何向东解释道:“我师父说了,他看了兵法,我就不能叫他师父了。”

    “那该叫什么啊?”方文岐也纳闷。

    何向东一拍胸脯道:“请叫我孙子。”

    “去。”方文岐喝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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