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相声大师TXT下载相声大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相声大师全文阅读

作者:唐四方     相声大师txt下载     相声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帅卖怪坏

    相声四种表演风格,帅卖怪坏。许多相声演员都是要在舞台上磨练多年才会慢慢形成自己的表演风格的,何向东今年九岁,但是看样子已经在“坏”的道路一去不复回了。

    相声演员表演风格的形成有自己天分的因素,也有市场选择的结果。有些演员天生就很潇洒,演出风格就是落落大方,也一直坚持下来,做的也很出色,观众也很喜爱,侯宝林大师便是如此,是“帅”的典型代表。后来转变风格的也有,艺人卖艺当然要看衣食父母喜欢什么了。

    “卖”的典型代表是李伯祥老先生,指的是风格淳朴,很卖力气,李先生上台演出经常也会说“今天我老李卖卖力气”。相声演出,有些人说一整天都不累,一些人说半小时就累得不行了,这就是要看卖不卖力气的。

    普通的以说为主,消耗的力气不大,但是要是说一整段一整段的大贯口,那就要累吐血了,就像《八扇屏》里面有三十多段贯口活,一般场上表演都是只说三四段,没有全说完的,不然逗哏演员得累死在台上。

    偶尔也有完整说完《八扇屏》的节目,但说的肯定不是逗哏演员一个人,往往是后台一大帮人轮着上,一人说一段,没人能一次性说下来的。

    学唱戏曲也特别累,尤其是调门特别高的,就像《四郎探母》里面的《叫小番》,京剧和梆子都有这一折,而且都有一个嘎调,调门高的飞起。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得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调门是一级一级往上爬的,尤其是到最后的“叫小番”,这里是个嘎调,声音还得往上翻个八度,艺人唱完脑门上都得冒汗珠子,特别卖力气。

    “怪”典型代表应该是马三立老相声,马派相声的表演风格确实非常有特色非常独树一帜。不温不火,不咸不淡,不荤不素,就像是跟你聊天一样随意自然,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往往像是在和老友闲聊的时候便把相声说完了,境界相当了得,就算是在天津这个相声窝子里面也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有“无派不宗马”之说。

    马家在相声界的地位也是相当超然的,马三立老先生就不用说了,听相声的没人不知道马三立的,其本身也是相声的第四代传人,寿字辈的老先生。

    马三爷的父亲就是相声八德之一的马德禄老先生,外祖父是相声的第二代传人恩绪,就是给慈禧太后献艺,并且获得御赐玉子的那位。可以这么说,马家一门祖传的大师,包括马三爷的公子马志明先生,人称少马爷,马派相声的嫡系传人,也是大师级的人物,相当了得。

    相声门里面的传人辈分也有争议,马三立先生在《天津文史资料选集》和《中国相声史》上面都把张三禄先生作为相声的第一代,传闻穷不怕先生是叫张三禄做师父的。但是这一说法争议比较大,苏文茂和田立禾两位先生都反对这一说法。

    因为张三禄从来没有留下来过一段相声,不能把一个表演八角鼓的艺人当成相声鼻祖,他们认为穷不怕先生才是相声的第一代传人,作者赞同后一种观点,所以写作的时候论第几代传人,都是按穷不怕是第一代这样算下来的。

    祖师爷和开山鼻祖是不一样的,相声门的祖师爷不是穷不怕,而是东方朔。在旧社会艺人的地位都很低,就会供上一个非常出名的有关联的人物奉为祖师爷,以便提高自己的地位。

    就像梨园行会供奉唐明皇为祖师爷,据传闻唐明皇是个狂热的戏曲发烧友,经常让戏曲俳优在一个种满了梨树的园子里面演出,这就是梨园行名称的由来。而且这位皇帝不仅听戏,还写戏,甚至上台唱戏,最喜爱唱丑角。在清代黄幡绰的《梨园原》里面曾说:“逢梨园演戏,明皇亦扮演登场,掩其本来面目。唯串演之下,不便称臣,而关于体统,故尊为老郎之称。今遗有唐帽,谓之老郎盔,即此义也。”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也无法细细考证,但是唐明皇喜爱戏曲是真事,他也曾谱过戏曲《霓裳羽衣曲》。因为传闻唐明皇爱扮丑角,所以在旧年间丑角艺人在戏班里面的地位特别高。

    戏班里面有装演出衣服的箱子,其中有一个箱子装着的是代表皇家身份的黄蟒、凤冠、九龙冠等砌末,这个箱子除了丑角艺人其他人都不可以坐,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下。而且在祭拜祖师爷的时候,也只有丑角艺人不用跪下。

    东方朔是因为用语言幽默滑稽的法子来给汉武帝劝谏,所以才被相声艺人奉为祖师爷,在早年间有给相声艺人送帐子(送锦旗)表彰都会写“曼倩遗风”或“曼倩在世”,张学良就曾经手书曼倩遗风四个大字送给张寿臣老先生。

    “坏”的典型代表是侯耀文先生,侯宝林先生的第三子,人称候三爷,聪明机巧,也擅长讽刺。当然更加典型的代表是我郭男神,这个不解释,自个听相声去吧,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声表演风格,帅卖怪坏。方文岐自然也不会在意何向东在台上损他,说相声约定俗称的规矩就是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上了台就是表演,大家都是演员,只有剧情人物之分,没有身份地位的区别。下了台了,师父还是师父,师叔还是师叔,长幼有序,规矩还是重的。

    既然师父不介意,何向东就继续说了:“其实我师父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帮助人。”

    “呵。”方文岐斜斜看着他,反正知道这孩子没憋什么好话。

    何向东倒是没管那么多,继续说:“人家有什么难处都找我师父,一说话就没有不答应的,饭店缺厨子我师父去了,红案白案,忙活一整天就是不收钱。”

    “朋友嘛。”方文岐应承了一声。

    何向东道:“人家造房子忙不过来请我师父帮忙,我师父也没二话,立刻就去了,帮着挑,帮着砌,没二话。”

    “那是,人都有难处,困难的时候帮衬一把。”

    何向东继续道:“是啊,还有医院验尿的机器坏了,请我师父去帮忙了,我师父没二话。”

    “啊?”方文岐惊道。

    台下几个人也憋着坏笑,都快绷不住了。

    “机器坏了,找我去干嘛啊?”方文岐还纳闷呢。

    何向东提醒他道:“您不是饭馆的厨子嘛,那味觉肯定好啊。”

    “喝啊?”方文岐瞪大了眼。

    何向东右手往前做出一个端杯子的动作,放到嘴前,轻轻一吹,呼~

    方文岐赶紧打断他,一脸嫌弃道:“行了,就别吹了。”

    何向东却道:“我看喝茶不都是这样么,我吹吹上面的浮沫子。”

    “哎呀,你就别糟践茶了。”方文岐捂住了眼。

    底下那几人都乐的不行了。

求推荐票啊

朋友们,求推荐票啊,有木有有木有,今天你们给我一张票,改天我还你们一夜.情!!!!

第三十一章 歪唱太平歌词

    何向东虚端起杯子放在唇边,一仰头,嘴里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方文岐看的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台下反响倒是不错,都笑得停不下来。

    “咕咚咕咚。”何向东砸吧砸吧嘴,说道:“糖尿病,提醒病人控制饮食。”

    方文岐看何向东还在那里吧唧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赶紧伸手拉他,道:“行了,就别吧唧嘴了,你还舍不得那点甜味了是吧。”

    何向东赶紧点头,台下都笑疯了。

    何向东见反响很好,又虚端起一杯喝了起来,像是嘴里有一个异物,捣弄着嘴,然“噗”的一声吐了出去。

    方文岐问道:“这是干嘛呢?”

    “结石。”

    “啊?”方文岐目瞪口呆。

    何向东又端起一杯来,咯噔咯噔喝下去,眉头都拧成一朵,抿着嘴来了一句:“真骚气。”

    方文岐问道:“这杯怎么这么骚气啊?”

    “狗尿。”

    “嚯。”方文岐吓一跳。

    说这段以来,底下人的笑就没听过,都快笑疯了。上次撂地的时候说拉屎也是,效果特好,何向东小小年纪说拉屎喝尿很有一套,方文岐都戏称他是“屎尿大王”。

    何向东再坏笑了一会儿,道:“其实吧,我师父最厉害的还是人家的唱功,我们行内叫柳活儿。”

    垫话儿路子带的不错,也接上线了,这就要入活儿了。

    方文岐已经对这个徒弟没指望了,半死不活道:“这是好话吗?”

    何向东理直气壮道:“那可不。”

    方文岐却并不相信,道:“且瞧着吧。”

    何向东道:“要说您这柳活虽好,但是比起我来还是差了一点。”

    方文岐赶紧一把拉住他,道:“你等会吧,你会的都是我教你的。”

    何向东道:“你教我就三段韩信算卦,韩信还算卦,韩信再算卦。”

    方文岐道:“这韩信也不嫌累慌啊。”

    何向东笑道:“是啊,您就会这么一点儿,我会的都比您多。”

    方文岐继续道:“那我就会这三段儿,那你是怎么会其他的。”

    “这不有我张大妈嘛。”何向东一指张玉树。

    张玉树无语,这师徒俩今天算是跟他卯上了。

    方文岐问道:“那你都会哪些太平歌词啊?”

    何向东道:“太公卖面你听过吗?”

    方文岐故作惊讶地长大了嘴,道:“还真没有,我都是去太婆那里买面的。”

    何向东嫌弃摇头道:“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方文岐道:“那您教教我呗。”

    何向东拿出玉子板来,黑色的水煮玉子,问方文岐:“师父,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方文岐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这叫玉子,瞧好了啊。”何向东右手轻摇,用玉子打了一段极为漂亮的花点。

    台下掌声骤起。

    方文岐却道:“这种水平的一分钱听七段,还管饭。”

    何向东翻翻白眼,没理他,张嘴便唱:“石崇豪富范丹穷,甘罗运早晚太公。彭祖寿高颜回命短,六个人俱在五行中……”

    “嘿,嘿……”方文岐在拉何向东。

    何向东却没管,自顾自继续唱道:“西岐山住着一个姜吕望,买卖行内做过经营,他贩得牛来羊增价,他贩得羊来牛又把价增……”

    见状,方文岐也应着何向东唱了起来,调门更高,韵味更足,几乎是压着何向东在唱:“太公牛羊一齐贩,殷纣王传旨就断了杀生。姜太公削本赔了一个净,只落得肩担着八根绳……”

    唱不下去了,何向东停声,一脸幽怨地盯着方文岐。

    方文岐还故作纳闷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何向东发起脾气道:“我都说你不会了,你还唱,还压着我调门唱,一把年纪怎么还这样啊?”

    方文岐还在解释:“我是不会啊,这不后来你张大妈教了嘛。”

    张玉树苦笑,他现在反正已经是免疫了。

    见何向东还别扭着呢,方文岐又道:“要不你再唱唱别的?”

    “好,我再唱点别的,您也注意点儿啊。”交代完了,何向东打板再唱:“那烧麦出征丧了残生,有肉饼回营他勾来了救兵。那锅盔儿挂了这元帅的令,那发面的火烧为那前部的先锋。”

    方文岐也唱,调门再次压过何向东:“那吊炉的烧饼他将够了十万,那荞面饼催粮押着后营。那红盔炮响惊动了天地,他不多时来置在了馒头城。”

    “不唱了。”何向东一甩袖,当下就要罢唱离场。

    方文岐一把拉住他,道:“孩子怎么啦,怎么你就不唱了啊?”

    “您还好意思说,我唱一首您会一首,还压着我唱,什么意思啊,我这张大妈都看着呢,您让我怎么办。”何向东倒是急了。

    方文岐也赶紧认错:“怪我,怪我,孩子,怪我。这样你再唱一首,我保证不掺和,行不。”

    “不唱了。”何向东倒是发起了倔脾气。

    方文岐劝道:“就一首,你就算不给师父面子,也得给你张大妈面子啊,人家都看着呢。”

    何向东想了想,道:“行吧,呐,说好了为了张大妈啊,您这次可不能再唱了啊。”

    “不唱不唱,坚决不唱。”方文岐做了保证。

    张玉树无语看天,有自己什么事啊?

    何向东打板再唱:“那庄公出游出趟……”

    方文岐不唱,改成在一旁搭茬:“城西,出趟城西。”

    何向东翻了个白眼,没理会,继续唱道:“出趟下水道。”

    “嚯。”方文岐吓一跳。

    何向东继续唱道:“瞧见了他人骑马我就骑着……”

    方文岐又搭茬:“驴,骑驴。”

    何向东却唱道:“骑着狗。”

    “你也不怕咬着啊?”方文岐问道。

    何向东再唱:“扭项回头瞅见一个……”

    “推小车的汉。”方文岐道。

    何向东微微一笑,唱道:“瞅见了我的张大妈。”

    台下全笑了,张玉树都快崩溃了。

    “啊?”方文岐发出一声惊呼,也不搭茬了,就看着何向东继续唱。

    何向东继续唱道:“我这张大妈前面走着我的柏大叔。”

    “还有你柏叔呢。”方文岐搭茬道。

    柏强在台下也是一愣。

    何向东打板继续唱:“其实他们两个不是两口子。”

    “废话。”方文岐道。

    张玉树和柏强两个人黑着脸,哭笑不得,只有田佳妮都乐的不行了。

    何向东道:“那我也得解释解释啊,不然你误会了怎么办啊?”

    “恩,真讲理。”方文岐也应道。

    ps: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作者菌在傍晚的时候受到了签约的站短了,撒花庆祝,我相信是大家的投票打动了编辑,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张玉树的惊人实力

    何向东打板再唱:“我的张大妈就问呀‘我的大姐呀’……”

    “你等会。”方文岐拦住了何向东了,道:“你管你柏叔叫大姐啊?”

    何向东却振振有词道:“不是我啊,是我张大妈啊?”

    张玉树和柏强两人无语看天,相声包袱有一个窍门叫“理儿不歪笑儿不来”。

    方文岐点头表示明白,道:“那难怪了。”

    何向东再唱:“我的大姐啊,厕所怎么走?那柏叔可就说”一顿,来了一个夹白:“滚蛋。”

    方文岐道:“嗬,够横的啊。”

    “那是。”何向东打板再唱:“那张大妈也没有了辙了,回过身来呀又问我‘大哥’……”

    “你等会。”方文岐再一次拦住了何向东,惊讶问道:“你张大妈叫你大哥啊?”

    何向东反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方文岐一摆手,道:“没有,您继续。”

    “好嘞。”何向东再唱:“大哥,厕所怎么走呀。我就说‘拉裤子里’。”

    “嚯,你唱的这太平歌词真讲理。”方文岐夸赞了一声。

    何向东得意一笑,继续唱道:“我张大妈可就说‘好的’。”

    一停板,何向东就蹲了下来,做出拉屎状。

    “你等会。”见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方文岐赶紧上前拉他。

    何向东还纳闷了,问道:“您拉我干嘛?”

    方文岐喷了一句:“废话,有你这么拉的吗?”

    “哦,对。”何向东一拍脑袋,道:“忘脱裤子了。”

    “去,有这么没溜的吗?”

    何向东道:“这不我张大妈嘛。”

    “那就说得通了。”

    两个不是什么好货的家伙缺德地笑了起来了。

    张玉树都快奔溃了,还叫不得苦,他和说相声的算是半个同行渊源极深。说相声就是这样,损的都是同行,而且你还不能介意,这是行规,你要是介意就别干这一行了。

    何向东改的太平歌词,叫歪唱太平歌词。相声里面所有唱的部分都叫柳活儿,有正唱和歪唱之分,正唱就是正儿八经唱,主要是展现唱功为主,歪唱就是加入不少包袱,以逗乐为主。

    方文岐感叹道:“要说太平歌词还是你唱的好呀。”

    何向东却很谦虚道:“是我张大妈教得好。”

    方文岐道:“那你再给我们唱一遍呗。

    “瞧好吧,您呐。”何向东拿起玉子打了一串花点,而后恢复正常板眼,唱道:“那庄公出游出趟城西……”

    “你等会吧。”方文岐打断了何向东的演唱:“你刚刚不是唱出趟下水道吗?”

    何向东道:“哦,您说我刚唱的那个啊?”

    “对啊。”

    何向东摇头道:“这可来不了。”

    “为什么呢?”方文岐也问。

    何向东笑道:“我这玩意呀,它就是一次性的。”

    方文岐一推何向东,道:“玩去吧。”

    鞠躬,相声表演结束,台下几人鼓掌,尤其是田佳妮把小手都拍红了。柏强和张玉树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浓浓的欣赏之意。虽说何向东刚才在拿他们两个打趣,但是人家相声说的是真好,这个岁数能把相声说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方文岐走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仰头就喝了个精干,他岁数大了,上台时间稍长就有点累的吃不消。

    “张儿,接下来该你露一手了。”柏强笑着说道。

    何向东也在那里搭茬:“是啊,张大妈给咱露一手尿裤子的绝活。”

    张玉树拿起桌子上的枣糕就朝何向东扔了过去,何向东笑嘻嘻在怀里接住,然后放到嘴里喜滋滋吃了起来。

    张玉树对这个机灵的倒霉孩子也是无语了,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他话也不多说,站起身,对在坐众人拱了拱手,便走到一旁,搬出一扇巨大的屏风来。

    何向东看的也纳闷,就低声问方文岐:“师父,他这是在干嘛,要表演皮影戏吗?”

    方文岐没好气道:“去,什么皮影戏,人家可有绝活,你接下来这半个月跟你张叔好好学,这是你的造化。”

    “哦。”何向东应承了一声,但是还是没弄懂,他到底要跟这位神秘的张叔学什么啊?

    张玉树起身拿了一条凳子放到屏风后面,他自己坐在凳子上,屏风很厚,看不清人。

    何向东一脸纳闷地盯着屏风,根本不懂,又看了看同样一脸不解的田佳妮,两个小孩犯楞了。

    “轰隆隆……”闷雷声似车轮滚滚而来,绵绵不绝,像是马上便要有一场骤雨。

    何向东坐在窗户边,就赶紧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天,他们今天出来可没带伞,要是下雨可跑不回去了。

    “这么大太阳,哪来的雷声啊?”何向东不解。

    忽听得一雄厚男声响起:“即刻捉拿偷糖犯何向东,抓住后立刻枪毙。”

    “是。”

    “是。”

    “是。”

    应声连连。

    “咔咔咔……”冲锋枪上膛,特质军靴踏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声音,是在爬楼梯,越来越近,瞬间便响起了砸门声。

    “开门,开门。”

    “枪毙何向东。”

    “枪毙偷糖贼。”

    ……

    这一连串声音来的极快,节奏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何向东当时就急了,大声叫道:“我没偷糖啊,我没有偷糖啊,别枪毙我啊。”

    “师父,你救我啊。”何向东都快急哭了。

    方文岐对自己这徒弟也是无语了,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啊,今天怎么犯浑了,他一拉何向东,一手朝屏风那里指了一下。

    何向东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番大动静都是屏风后面的张大妈搞出来的,他看着师父惊愕问道:“是张……张……张叔?”

    他也不敢再叫张大妈了,这也太吓人了。

    方文岐看的也好笑,这野猴子也知道害怕了?

    其实这张玉树就是口技表演者,他不是说相声的,但是口技和相声的渊源极深。相声十二门功课里面,就有口技一门,方文岐也会一些,但是跟张玉树这种专业的比不了,所以他带何向东来也是想让张玉树给这孩子开开活,稍微传他一点。

    相声顾名思义就是相貌之相,声音之声。最初相声叫象声,指的就是口技,就在屏风后面说,看不到人的,也叫隔壁戏。一直到后来,一部分隔壁戏艺人走出屏风,站在观众面前表演,便成了最初的相声雏形,可以说二者源自同门,渊源极深。

第三十三章 一鸣一和

    闷雷声再起。

    这下子何向东淡定多了,坐在凳子上专心欣赏起了这神乎其技的表演。

    雷声骤起,刹那间电闪雷鸣,声势极大。在场几人看的频频点头,这份功力都震到他们了,尤其是何向东和田佳妮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都被吓住了,根本无法想象这番动静竟然是从人嘴里发出来来。

    雷声过后,倾盆大雨骤降,雨声雷声闪电声,雨点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这几种声音混成一片,赫然是一副暴风骤雨图。

    少顷,雷声停住,雨点暂歇,几只小鸟从茂密的树林中小心翼翼飞了出来,羽毛刮擦着树叶发出沙沙声,震落雨滴打在地上水潭叮咚作响。

    “唧唧……”画眉在迷惑叫嚷,像是还在担心等会还会不会有大雨。

    “啾啾……”百灵兴奋叫了起来,声音很俏皮,像是在呼唤朋友一起出来玩。

    树林树叶发生不绝于耳的沙沙声,鸟儿们都出来,站在枝头,各种兴奋愉悦的叫声响成一片,杂而不乱,非常具有观赏性。

    方文岐和柏强相视一眼,皆露出笑意,两人都懂对方的意思,这么些年没见,张玉树的功力越发的深厚了。

    何向东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雨后百鸟迎着濛濛水汽在兴奋交谈,好一副和谐的自然画卷。

    睁开了眼,何向东又看了一眼同样听得如痴如醉的田佳妮,俩小孩相视一笑,都对那位神秘的叔叔佩服不已。

    这时候,异变陡然发生了。

    招待所的房间有一个小阳台的,张玉树就是背对阳台而坐,屏风在前,屋内几人都可以看到阳台的风景。

    一只小画眉居然停在了阳台上的围栏上面,好奇地往屋内张望,也不敢飞进来,然后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百鸟的叫声微微一顿,像是被新来的小伙伴吓到了。同样是一只画眉发出了叫声,像是在询问什么。

    阳台上的小画眉也叫了两声。

    屋内画眉叫声再起。

    一鸣一和,一鸟一人在交谈。

    见此场景,屋内众人都惊呆了,何向东和田佳妮这两个懂得少的孩子倒是还好,但是方文岐和柏强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人.兽合鸣啊,这是人.兽合鸣的境界啊,玉树竟然到了此等境地了吗?”方文岐惊得都要从凳子上站起来了。

    两只画眉的叫声还在一问一答,不一会儿,屋内的画眉像是接受了这只新来的伙伴了,朝四周叫了几声,瞬间百鸟欢迎的叫声骤然响起,非常热闹。

    屋外阳台上的画眉也很开心,扇动翅膀便飞了进来,在天花板上转了一圈,没看一只同类,又看到了一脸兴奋的何向东站了起来。

    这只画眉惊叫一声,从原路飞到阳台,也不敢停留,瞬间飞向远处。

    屋内的百鸟似乎还因为画眉的离去而有些低沉,声音很是疲累,兴致不高,各自鸣叫几声,抱怨一下不打招呼就离去的小伙伴。

    “砰”的一声枪响骤然响起,百鸟惊散,皆发出慌张不已的鸣叫。何向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虽说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耐不住现场听得实在太投入。

    振翅声,枪声,惊慌的啼叫声,构成一曲杂乱的乐章,百鸟疾飞,振翅发出呼呼的破空声,飞的极快。

    枪声朝天上无意义地放着,但却并没有打到一只。还有猎人用枪托子砸地面的声音,发出一声声遗憾的叹息。

    风声再来,带走一切不和谐,俏夜静谧,万籁俱寂。

    “啪。”

    抚尺一响,群响毕绝。

    张玉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朝在坐众人鞠躬致意。

    “好。”何向东第一个跳起来,手掌拍的震天响。

    田佳妮也赶紧起身,小脸激动地发红,掌声不断。

    方文岐和柏强也站起身来为张玉树鼓掌,实在是太精彩了。

    张玉树笑道:“方老哥,柏强兄,你们太捧了。”

    方文岐道:“我们这可真的不是捧你,你这水平实在是太高了,你是已经达到了人.兽合鸣的境界了吗?”

    方文岐又问出了这关键性的问题。

    张玉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这么说吧,但是也要看发挥水平,状态的好的时候可能能引来几只鸟合鸣,时灵时不灵的,见笑了。”

    方文岐依然惊叹不已,道:“你这个境界谁敢笑啊,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成长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张玉树俊脸露出笑意,道:“还是要感谢我孙师叔对我教导,这些年人家也没少费心。”

    方文岐这才了然,道:“原来是孙老,那可难怪了。”

    柏强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何向东听得是一头雾水,问师父:“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啊,谁是孙老啊?”

    方文岐拍拍何向东的后脑袋,把这孩子拉倒张玉树身边,对何向东说道:“东子,给你介绍一下你张叔,你张叔可是百鸟张的后人。”

    何向东眼睛一亮,张玉树他不认识,百鸟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这可是当年和他们相声门的老祖穷不怕并列天桥八大怪的人物,因善于学百鸟鸣叫,神乎其技,江湖送名号百鸟张。

    方文岐继续道:“孙老就是他们这一门的大师孙泰,这位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人家孙老当年在罗马尼亚表演《云雀》的时候引来大批云雀在其头顶盘旋,一鸣一和,久久不肯离去,人家是真正达到了人.兽合鸣的境界了,那些外国佬都看傻了,轰动了整个欧洲。”

    何向东也听傻了,竟然如此神奇。

    孙泰大师引来云雀合鸣是真事,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查查资料,当初整个欧洲包括美洲都轰动了,都是用中国魔法几个字眼来报道这件事情的。

    孙大师在口技界绝对是一代宗师,技艺超绝,曾经在1956年的波兰华沙国际杂技节上,凭借口技绝活,技压各国高手,一举夺魁,傲视群雄。前苏联的国家马戏团还打算用他们国家两个最好的节目来换我们的口技绝活,被周总理以保护国宝为由拒绝了。

    在抗美援朝的时期,孙大师也去朝鲜战场慰问演出了,创造了不少军旅作品,其中有一个是《胜利的空战》,孙大师用扩音器表演飞机飞来的嗡嗡声,在场战士还有紧紧捂住汽油灯的,还真以为是敌机来侦查了,久久不敢松开,完全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

    在祝贺孙泰大师舞台生活60年的大会上,杂技家协会还送来一条由书法家陆石写的条幅,上书:“万类之声,出于一口,维妙维俏,技艺神奇。”做过错字练习的都知道,“维妙维俏”并不是成语,是个错词,“惟妙惟肖”才是正确的。当然书法家陆石先生也并非笔误,他认为孙大师的造诣又岂是一个“肖”字所能及的。大师造诣,几可通神,令后辈晚生叹服不已。

    外国也有口技叫b-box,在中国流传甚广从者甚多,世人只知bbox而不知我中华口技,实在可悲可叹。会模仿十几种乐器就让某些人尖叫不已惊为天人,你们是真没见过好东西啊,唉……

第三十四章 战书

    方文岐道:“接下来半个月你张叔会教你学口技,这是你的造化,你一定要好好学,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向东缩了缩头,又看着笑眯眯的张玉树,突然对张玉树认真鞠了一躬,说道:“张叔,接下来这半个月就麻烦您了,我要是学的不好就请你替我师父责罚我吧。”

    张玉树一愣,旋即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机灵。”

    方文岐也笑了,没好气道:“一天到晚就爱抖那点小机灵。”

    “嘿嘿。”何向东笑。

    几人用过午饭之后,到了下午就都告辞了,何向东留下来和张玉树同吃同住,学习口技艺术。

    临走前,柏强再一次托付张玉树以后要捧他的宝贝徒弟,张玉树也爽快地答应了,方文岐则是再一次警告何向东别惹事,否则往死里头抽他。

    柏强来找张玉树主要是为了自己徒弟铺路的,方文岐则是为了让自己徒弟多学点本事。从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两位老先生在待人接物方面的区别,这也直接导致了田佳妮日后的成长之路比何向东好走许多。

    当然张玉树肯教何向东本事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艺人行内有一句话叫做“宁舍一锭金,不传一句春”,不是嫡传的弟子,人家是不可能传门子(独门本事)给你的。

    待得几人走后,张玉树也坐下休息,端起茶杯慢慢啜饮着,对站在那里的何向东说:“东子啊,你自己随意点,我跟你师父交情很深,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何向东像是没听见似得,站在当场一动不动。

    张玉树看的也纳闷,放下茶杯问道:“你怎么了?”

    何向东转身目光灼灼盯着张玉树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您前面说我师父被徒弟害了是什么意思?”

    何向东的眸子亮的惊人,小脸很是严肃,张玉树也微微有些惊讶,问道:“你师父从来没跟你说过他以前的事情吗?”

    何向东道:“说过一些,但都是无关痛痒的东西。”

    张玉树忽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皱着眉头缓缓说道:“孩子,既然你师父决定不告诉你,那我也不能说,等到合适的时候我相信你师父会把他的故事都告诉你的。我能说的是……你师父是一个好人,一个……有本事的人,一个有脾气的人,一个有本事有脾气的好人,所以注定了他一生都很坎坷。”

    “孩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但是你要记住你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师父,你是他唯一的指望。你一定跟他好好学相声,你是他唯一的传人,你要知道相声就是你师父的命,要是连你也……那你师父也活不下去了。”

    何向东豁然抬头,看着张玉树,脸上多了许多不解和震惊,许久过后,他才点了一下头,什么话都没多说。

    张玉树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何向东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回到家的方文岐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正在为另外一件事情烦恼,因为他收到了一封战书。

    柏强也在方文岐家里没走,这老小子憋着坏笑,问道:“是你那师弟寄来的?”

    方文岐黑着脸点了点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溜。”

    柏强也道:“嗨,他那人就那样,你又不是知道。”

    闻言,方文岐盯着柏强,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小县城里面的,还把信寄到我家里来?”

    “嘿嘿……”柏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你这辈子又没朋友,我算一个,张儿算一个,你师弟算一个,好了,没了,我不是想你们叙叙旧嘛,谁知道他这么没溜儿啊。”

    “哼……”方文岐鼻子里面发出一声轻哼,也不理会这个满嘴胡说蔫坏的老头了,直接问道:“我收东子为徒的事情也是你告诉他的吧。”

    “嘿嘿……”柏强笑得更不好意思了,连声道:“顺带,顺带,顺带嘛。”

    方文岐扬着手上的信纸,没好气道:“人家都把战书寄到我家里来了。”

    柏强摆摆手道:“嗨,他哪里是你的对手啊?”

    方文岐斜斜看了他一眼,道:“人家说的可以让他的徒弟跟我徒弟比,看看谁赢,输的学狗叫。”

    柏强故作惊讶道:“啊?有这事啊,这文泉也太没溜儿了吧。”

    “哼,你敢说不是你撺掇的。”方文岐问道。

    柏强也清楚自己老友的性子,要是再不承认人家立马就要翻脸,他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简单提了咱们东子的出色表现嘛,哪知道文泉这么没溜儿啊,还非要比赛,还学狗叫,这是一个老头能想出来的招么?”

    方文岐对眼前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货也是无语了,思忖了一会儿,他问道:“文泉那个徒弟,你了解多少。”

    柏强瞬间来劲了,坐了下来,道:“那我确实知道不少,我和文泉都在北京曲艺团里面,那孩子打小就在学员班里面学艺,后来被文泉看重暗中收为弟子,传他手艺。”

    “要说这孩子天分就是高啊,基本上你们相声的活路他一遍就会,而且都使的有模有样的,现在会的段子也有不少,我上次还听说这小子自己写了新相声,文泉还捧他呢,两师徒公开表演了这个相声,我们团里面的领导也很喜欢这孩子。”

    “还有啊,文泉对他的这个徒弟可宝贝了,去哪儿演出都带着,一有机会就让孩子上台表演,这孩子也争气一点不露怯,我想过不了几年这又是一个好角儿。”

    方文岐听得很仔细,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后问道:“那这孩子跟东子比怎么样?”

    柏强道:“要是论起天分来,那绝对是东子强了,我从没见过东子这么灵醒的孩子。可惜东子今年才九岁,太小了,你也才正经教了他两年,学的还都是贯口和柳活儿,基本功是扎实了,可会的太少了。”

    “人家孩子会的可多了,能捧能逗能唱能跳,而且人家孩子都十三岁了,舞台表演经验也多,这些年可没少演出,大小也是个腕儿了,东子对上人家可不一定有胜算。”

    方文岐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见方文岐沉默了,柏强又凑上去刺了一句:“老方哥,你不是怕了师弟了吧,没事,咱都是朋友,我去帮你推了他,就说你离开了郊县了没有收到信,怎么样?”

    “放屁。”方文岐爆了一句粗口,当时就急了,道:“老子会怕他?他跟我斗了半辈子了就没赢过,这次我不让他学狗爬着回去,我跟他姓范。”

    柏强也缺德地笑了起来了。

第三十五章 学习口技

    “若论起口技的起源恐怕要追溯到上古蛮荒时期,那个时候人类为了引诱猎物或者吓退强大的野兽就会模仿一些动物的叫声,最原始的口技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到后来战国时期,也有擅鸡鸣狗盗的口技者助孟尝君脱险的传说。”

    “再到了唐宋时期,在唐朝就有了专门培养口技艺人的组织叫”学像声社“,再到了宋代,口技这门艺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东京梦华录》里面就记载了口技艺人文八娘模仿小贩叫卖堪称一绝。”

    “宋朝是一个精神物质极大丰富的朝代,各种民间艺术发展很快,宋朝的时候就有了隔壁戏,口技艺人以八尺屏障为依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艺人在屏障内说学逗唱模仿各种动物声音,宋徽宗时期有一个口技艺人叫刘百禽,能模仿多种动物叫声,技艺十分高超。”

    “一直到清代民国,我们口技艺术算是真正成熟了,是百戏之一,清人李振声的《百戏竹枝词》里面对口技的表述就是‘围设青绫好隐身,象声一一妙于真。谁知众口空嘈杂,绝迹曾无第二人’,说的就是这个。”

    “在20世纪30年代以前,我们的表演都是在屏障后面的,正所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30年代以后我们表演慢慢走出屏障,和观众面对面声情并茂地表演,还借助了现代科技音响扩音器,使得我们有了大范围表演的可能,我们这些演员这些年到处演出,包括在国外都是面对面演出的。不过我之前演的那一段是传统的口技表演,是有屏障的。”

    张玉树大致给何向东介绍了一下口技的历史和由来。

    何向东听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张玉树继续说道:“我们口技和你们相声也可以说是出自同门,口技最初也是叫像声,也讲究在屏障后面说学逗唱,那个时候有一个人表演的也有两个人表演的,跟你们相声的单口对口差不多,后来也是一部分口技艺人走出了屏障,面对观众开始了表演,也有了相声的雏形,那个时候也有明相声和暗相声之分。你们相声的十二门功课里面也有口技一门,你肯定也听你师父表演过吧。”

    何向东点头道:“是的,我师父比较擅长伐木还有学鸟叫,不过他学鸟叫都会往嘴里面塞一个小器具来助力,不然学不出来,其实还是您高明点。”

    张玉树也笑,说道:“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要是连这个都被你师父比下去了,我还怎么活啊?”

    “嘿嘿……”何向东也笑。

    张玉树道:“我在上海杂技团也是有职务的,我最多只能抽出半个月时间来教你,所以这段时间你的学习压力会非常大,你要做好准备。”

    何向东也收敛了笑意,非常认真点头道:“张叔你放心,不管多么大的压力我都承受的了,您尽管来。”

    张玉树欣慰地摸摸何向东的脑袋,道:“这段时间我主要教你的是口技的运气发声,还有口齿唇舌喉的运用,这些都是基本功,你一定要练扎实了,万丈高楼平地起,靠的就是地基稳实。口技和你们相声一样,都需要几十年的水磨功夫才有可能成才,千万不要妄图一步登天,这是不可能的。”

    何向东点头表示明白。

    张玉树继续教道:“口技的呼吸法以前一直是单呼吸法,在有一次央视的一期节目《鸟类的发声方法》里面,鸟类专家向我们介绍了鸟类的特殊发生结构,鸟类的鸣叫其实是可以持续好几分钟的,它们没有声带,但是有鸣管,鸣管吸气出气都有发声的功能,鸟类的这种发生方法就是‘循环运气法’和‘循环发声法’。”

    “这种方式对我们的启发很大,尤其是玉亮兄利用声带的反正发声的特殊条件,加上他多年的探索实践,终于研究出来循环运气法和循环发声法,这种方法可以反复用气,反复发声数分钟,达到正常人的十几倍,而且音律也更和谐,效果非常好,我要教你的就是这个。”

    何向东点头说好,张玉树便开始教授如何运气。

    “气”是发声的动力,气不足则声就不足,科学运气是口技表演根本的根本,基础的基础。循环运气的练习法子也就是要根据人的生理呼吸规律和发声原理,先加强肺部的呼吸量,然后练习呼气量,,一口气呼出的时间由短逐渐加长,由最开始的十几秒逐渐延长至一分钟甚至更长,气沉丹田,肺部放松,减轻肺部压力,用鼻子配合口吸气,巧妙偷气存气,让气有用之不尽的感觉。

    张玉树一遍遍指导何向东练习运气的法门,尤其是着重教授偷气存气的窍门。其实口技运气首先要练的是肺部的呼吸量,可是张玉树时间不多了,只能先教法子,基本功只能等何向东回去自己慢慢练习了。

    何向东倒是也极为聪慧,学的非常快,基本上张玉树教过一遍就不用再说第二次了。张玉树也非常开心,连连称赞何向东是个好苗子。

    这一整天,爷俩都在练习循环运气法。

    当晚何向东也住在这里,就和张玉树两个人凑合一张床。第二天天刚刚放亮,何向东就起来跑到没人的地方练早课了,他毕竟是相声艺人,功不可一日而废也。艺人行也有一句说练功的话:“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

    练完的早课的何向东回到招待所,用过早饭之后,张玉树开始教授口技的发声法。

    口技因为模仿自然界的风雷雨电,还有动物,乐器,战争等场面,它需要用到多种复杂的发声方法,以人声为主音,配合人体的口、齿、唇、舌、喉、小舌、口腔肌肉、软腭等。口技也有其独特的声域和音阶,运用单音双音圆音哑音,还有音阶中的剁音、拖音、组合音等来完成表演。因为口技讲究以假乱真,所以其还有一个倒嗓的发声方法,再配合上正嗓发音,也就是所谓的循环发声法。

    传统口技表演讲究说学逗唱吹,其实应当是属于曲艺类范畴的,但是后来新中国成立后口技大师孙泰和周志成从香港进入内地就直接进入了上海的杂技团,所以口技被归属到杂技一类。

    但是在后来发展过程中,杂技表演里面渐渐没有了口技的身影,口技从杂技舞台上消失了,但是曲艺界也不愿意承认口技是曲艺界的一份子,口技便成了无人认领的孤儿,现状处境尴尬,实在是可悲。

第三十六章 分别总在不经意间

    开始五日,何向东昼夜勤练循环运气法和循环发声法,这是基本功,一定要熟练,等回去之后,还要继续苦练才有可能成功。

    到第六日,张玉树开始教授何向东一些模仿的技巧性问题了。

    口技发声主要是以口齿唇喉小舌,口腔肌肉,软腭等人体器官,利用特殊的练习发声来模仿各种声音。像模仿马蹄奔跑的声音,就需要用到唇齿相互摩擦,由远及近,依次递进;模仿乌鸦青蛙或者飞机坦克的声音,就需要用到小舌的颤音;伐木则是需要用到口腔肌肉的运动;用鼻腔共鸣模仿猫叫,用哑音模仿母鸭叫,用喉音配合上腭模仿公鸡声和鸭叫声。

    这些技巧都是需要师父手把手教的,这些天何向东一直在跟着张玉树学,越学便越觉得口技这门艺术博大精深,越发觉得他张叔真是了不起,逐渐多了许多孺慕之情。

    这些天,方文岐也来了好几回,看何向东和自己的老伙计练功练得废寝忘食,也

    不打扰他们,连他师弟的挑战都没跟何向东说,看何向东没惹出事来,就背着手又回去了。

    再过两天,张玉树提了一只鸟笼子进来,里面有一只百灵鸟,他对何向东说这就是他以后的老师了。

    学鸟叫是口技里面一个难度非常大的挑战,因为鸟的叫声非常俏皮和多变,正常的人声想要模仿出来是极为困难的,这对口技艺人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能不能学好鸟叫也是一个口技艺人能不能出师的关键。

    举个例子,在模仿百灵鸟鸣叫的时候,就需要用到唇齿口腔等部位来控制速度的快慢和声色的变化,以此来完成百灵鸟灵活多变的叫声,难度非常大。

    在口技艺术里面还有百灵十三套之说,指的就是用百灵鸟的本声融合模仿音组成十三种不同的声音,包括燕子、猫叫、大姐姐、母鸡下蛋、小鸡、鹰抓小鸡、喜鹊登枝、推小车、小车轧狗、蝉鸣、苇炸子、水鸟、家鹊闹林等。

    因为百灵鸟的叫声非常灵活多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有的叫声便不够十三套,这就是不合格的鸣叫,但是也有超过十三套的,这便是极品,有的还有乌鸦的叫声,这叫脏口。而张玉树送给何向东的就是一只极品的百灵鸟,非常珍贵。

    艺人在表演的时候,有的人表演百灵十三套,也有的人表演百鸟争鸣。像张玉树的祖先百鸟张擅长表演的就是百鸟争鸣,还创造性地把黄莺的鸣叫声融合其中,非常有影响力。

    百灵十三套和百鸟争鸣都是传统口技里面的绝技。

    “我们的口技发声要求非常清晰,不能有杂音的。尤其是在模仿鸟鸣的时候,要求将上下牙齿适度咬合,让气息从牙缝里面排出,声音随着气息自然流出去,用上下嘴唇来控制音色的变化。”

    “尤其是我们在用话筒表演的时候,气流冲击上去是很有可能产生杂音的,所以我们必须利用气息的控制来调解音量变化、大小强弱,这样才能阻挡气流冲击话筒,让音色变得悦耳起来。”

    “要达到这个境界,就一定要练蜡头功,这是我们模仿鸟鸣的一种练习方法,把蜡烛点燃放到离你嘴巴一寸远的地方,模仿鸟叫而蜡烛不灭,这非一日之功,你一定要勤加练习,等你练成之后,你的口技也就有了几分火候了。”

    张玉树摸着何向东的小脑袋,温和地笑了。

    何向东低垂着脑袋,闷闷道:“张叔,您是要走了吗?”

    张玉树淡淡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小家伙,我们有缘还会见到的。”

    知道张玉树要走,柏强和方文岐也来送他,柏强说道:“张儿,你这次回上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北京来,咱哥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

    张玉树笑道:“也不用多久,今年过年我们团在北京有演出,就几个月的事儿,到时候咱哥俩也可以好好聚聚。”

    柏强也露出了笑脸:“那感情好啊。”

    “恩。”张玉树又看着方文岐,有些感伤说道:“只是方老哥,咱们下一次见面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方文岐故作洒脱,打趣道:“免了吧,我才不想见你们两个呢,酒不喝烟不抽的有什么意思啊,吃喝嫖赌一样不沾身的,我都看不起你们。”

    这番话说的张玉树和柏强都笑了。

    张玉树叹了一声,看着自己老大哥苍老的脸庞,说道:“方老哥,您年纪也大了,是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别再四处漂泊了,太苦了,真的。”

    方文岐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洒脱道:“我就是一介民间闲散艺人,四处卖艺是我的工作,客死他乡也是我的宿命,没什么苦不苦的,辗转江湖也大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了。”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起来,柏强和张玉树看着方文岐久久不语,仿佛像是要把这张倔强的老脸印刻在自己脑海里面。

    半晌后,张玉树才走上前去,摸着何向东的脑袋,轻声嘱咐道:“小家伙,张叔教你的东西可千万不能懈怠了,每天都要练习的。还有我送你的百灵鸟可千万不能养死了,好好观察百灵的神态,咱们口技模仿都是要传有韵学有神。等咱爷俩下次见面我可要考考你的,你要是没学好,我可真的会抽你的哦。”

    “恩。”何向东认真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张玉树继续嘱咐道:“还有啊,你师父年纪大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更重要是要学会你师父的全部本事,你可是你师父唯一的指望了,千万别让他失望。”

    何向东抬头看着张玉树,他又想起了那日向张玉树问起师父的事情,他就是这样含糊其辞的,现在又是如此。顿了一会儿,何向东还是认真地说道:“张叔,您放心,我会的。”

    张玉树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走到墙边提好一个行李包,对在场几人抱拳说道:“人生难得是相聚,唯有离别多,此去应是经年,相逢终会有期。玉树恭祝诸君万事顺心,咱们来日再相聚,告辞。”

    这番话说完,张玉树极为洒脱地一转身,便离去。

    在场几人,方文岐、柏强、何向东、田佳妮皆抱拳行礼,目送远行,受不得离别苦,在招待所分手也是极好。

    待得张玉树走出招待所大门之后,何向东突然冲到窗户边上,对着张玉树的背影,大声喊:“张大妈,我会想你的。”

    张玉树身形微微一顿,依旧是背着身,举起右手挥舞了几下,便大步离去了。

    再看何向东,已是满脸泪痕。

第三十七章 师叔和那个臭屁师哥来了

    虽然跟着张玉树学习口技只有半个月,但是这段时间张玉树填鸭式的教育也的确塞了不少东西给何向东。

    在其后的日子里,何向东勤加苦练,终有成就,这对他未来的发展极有裨益,高超的口技本领也成为了何向东未来相声表演的一大特色。

    何向东跟着师父又回到县城东的那间农家小屋,依旧是每日练功,不过现在多了一门口技功夫要练。

    方文岐这段时间也传了一些新活儿给他,也带出去撂地卖艺了,有几次是方文岐逗哏何向东捧哏,相声艺人学艺都是先学逗哏再学捧哏,最后看看适合干哪个再干哪个,所以一个优秀的相声艺人是要求捧逗俱佳的。

    同时,方文岐也把他师弟下战书的事情跟何向东说了一下,还叮嘱何向东绝对不能输了,否则要他好看。

    这番狠话出来,连带着何向东都紧张了起来,每日练功特别苦,被师父逼的够呛,他在心里也一直在思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师父这么紧张,何向东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和师哥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其实是方文岐有件事没好意思和何向东说,他和师弟约定是谁输了谁要学狗叫,他都一把年纪那里丢的起这个人,当然玩命操练何向东了,输不起啊。

    半个月后的一天,方文岐起了个大早,罕见地洗了个头,把身上那副邋遢的脏兮兮的衣服换了下来,换上一副崭新的大褂,脚上蹬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头上稀疏的毛发也打理的根根整齐。

    何向东在一旁打趣:“师父,瞧您这架势不像是去见师叔去,倒是像是去约会老情人。”

    “一边去。”方文岐没好气道:“你赶紧也把衣服换上啊,我可告诉你啊,在家里你再怎么折腾都可以,在你师叔面前可不能失了礼数。”

    何向东张大了嘴道:“啊?这师叔什么来路啊,这么严肃啊?”

    方文岐叮嘱道:“我实话跟你说我和师叔在跟你师爷学艺的时候就开始较劲,我们俩斗了大半辈子了,反正他是没赢过我,现在都开始比下一辈儿了,你要是丢人丢的可不是你的人,是我的这张老脸啊。”

    听到这话,何向东瞬间了然,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师父您放心吧,无论场内场外,我都把面子给您攒的足足的,保证让咱师叔羞愧地拿裤衩遮住脸跑回北京去。”

    方文岐欣慰地摸了摸何向东的小脑袋,夸赞道:“好孩子,记得好好表现啊,等把你师叔赶走了,师父给你买煎饼果子吃。”

    方文岐这辈子哄孩子也就这一招了。

    何向东流着口水笑了,这孩子也是没治了。

    话不多说,何向东也赶紧换上师父给他专门做的那件青色大褂,换上一双崭新布鞋,这一老一少看起来很有几分传统儒雅的味道。

    方文岐把何向东拎到二八加重版自行车后座上,他在前头蹬了起来,往县城里面奔去,接他的师弟和师侄。

    这爷俩县城里面的车站等了好几个小时,这年头的汽车也没个准点,一直到了下午那辆中巴车才姗姗来迟。

    方文岐和何向东就推着自行车等在车子的下门口,两人伸长脖子在张望着,方文岐一双大手紧紧攥着车把手,脸上满是期盼的表情,不管嘴巴上说的有多么不屑一顾,内心还是特别相见这位多年不见的师弟的。

    终于,人来了,车子上面同样下来一老一少,两人都是穿着棕色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特别……特别风.骚,恩,这是何向东的评价,方文岐也是这么说的。

    何向东的师叔叫范文泉,在北京曲艺团工作,是方文岐的亲师弟,两人跟着一个师父学艺的。这位师叔今年也五十来岁了,但是人看着特别精神,红光满面的,还有些发福,完全不像方文岐这副又干又瘦的老头儿模样。

    范文泉的徒弟叫郭庆,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儿,一个小分头梳的油光发亮的,他比何向东更高更壮,头抬得也更高,看起来特别欠揍,恩,何向东的原话。

    范文泉下了车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方文岐,赶紧往前小跑了两步,脸上满是激动的表情,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就放慢了脚步,慢慢踱步过去,还微微扬起头,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见状,方文岐也立刻收敛了脸上激动期盼的表情,老脸往旁边一摆,做出一副更为不屑的表情。

    这俩老头变脸一流。

    范文泉走到方文岐身边,说了一句:“哟,师哥,您这几年可显老啊。”

    方文岐也说道:“那可比不得你们,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们这些民间艺人有个上顿没个下顿的,能不显老么。”

    范文泉笑笑,没有反驳。

    方文岐看了何向东一眼,何向东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给范文泉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大声喊道:“师叔好。”

    范文泉眼前微微一亮,低头看了一眼跟前这孩子,又抬头问方文岐:“师哥,这孩子是你徒弟东子吧。”

    方文岐微笑点头。

    范文泉笑得也很开心,赶紧扶起这孩子,微微发胖的脸庞笑得跟弥勒佛似的,道:“东子,来,让师叔好好看,呀,这孩子长得真灵醒,来,师叔有见面礼给你。”

    说着,范文泉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来,递给何向东。

    方文岐脸有点黑,他可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何向东也没立刻接过来,扭头看师父,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师叔的见面礼。

    方文岐咬咬牙,一点头,送上门的钱凭啥不要啊。

    得到师父的暗示,何向东立刻喜滋滋地接过来,放进自己的袋子里面。然后这孩子又走到那个竖着中分头的师哥身边,又是一个深鞠躬,大声喊了一句:“师哥好。”

    郭庆头往上一扬,嘴里发出一声“哼”,傲娇地想让你打他。

    “郭庆,你师弟叫你呢。”范文泉沉着脸说了一声。

    郭庆这倒霉孩子这才说了一句:“师弟好。”然后走到方文岐身边,微微一躬身,喊了一声:“师大爷好。”

    方文岐看了看眼前这个傲气的小男孩,应了一声:“小家伙,你好。”然后似笑非笑地瞥了范文泉一眼。

    范文泉脸当时就挂不住了,沉声说道:“还有没有一点礼数了,你看看你师弟多懂礼数。”

    郭庆脸微微抽了一下,然后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深鞠一躬,重新喊了一声:“师大爷好。”

    “好孩子,快起来。”方文岐笑眯眯说了一句。

    范文泉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谁知何向东此时却闹事了,这孩子往范文泉身前一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大声喊了一句:“师叔好。”

    在场众人惊呆了,尤其是郭庆看着这小师弟都傻眼了。

    何向东迎着郭庆惊呆的眼神,小脑袋往旁边一扬,嘴里发出一声高八度的不屑声音:“嗬……”

    叫你前面不理我。

    范文泉立刻黑着脸看向郭庆。

第三十八章 比比呀

    两老头斗气,两小孩遭殃,何向东这蔫坏的小子到还好,反正早就没羞没臊的了,郭庆这傲到天上的小屁孩可是受了苦,愣是被师父逼着给方文岐扎扎实实磕了一个。

    见过面之后,方文岐就领着师弟和师侄回到了他们郊区的家,也早就把何向东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这几天何向东跟自己住,范文泉和郭庆住何向东的房间。

    中午饭也是在家里做的,方文岐还罕见地去剁了两斤大五花肉,买了一只鸡,一条鱼来招待客人。

    猪肉做的是红烧,方文岐亲自下厨,把猪肉剁成麻将块大小,放到大铁锅里面翻炒,变色出油了,再加酱油上色,然后加水慢慢炖。

    锅子是那种老式的灶台,烧柴火的,何向东负责烧火,要说烧菜还就是这种老式的柴火灶烧出来的好吃,特别香。

    鸡也杀了,在热水中褪了毛,剁成块,放在砂锅里面炖着,底下是烧红的木炭炉子,也没有加什么调料,完全是农家土鸡的醇香。

    猪肉熟了出锅,拿一个大海碗装好满满一碗,端到桌子上,尽管是馋的流口水,何向东愣是忍住没偷吃,也是难为这孩子了,要知道这孩子馋起嘴来什么正活都不会就敢跑到人家寿宴上卖艺去,这位爷可是个要吃不要命的主儿。

    灶台空出来了,方文岐再把鲤鱼收拾了,依然是红烧,味浓酱重,特别有味儿。再炒了几个蔬菜,中午饭就准备好了。

    午饭点,柏强带着田佳妮也来了,大家都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相谈甚欢,方文岐的脸色有点黑,他知道柏强这蔫坏的老头肯定是来看他和师弟斗法的热闹的。

    吃饭倒是没有什么讲究,放开吃就是,这一点几个老头都有共识,饭桌上不讲规矩,好不容易吃顿好的,你还能不让孩子好好吃一顿啊。

    所以何向东和田佳妮吃的特别欢腾,何向东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师父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做出来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平时尽是他做饭了,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郭庆刚开始还是很矜持,吃的很小心,生怕油渍弄脏自己的西装,后来看何向东和田佳妮吃的实在热闹,而且这些菜也真心好吃,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衣服一脱,甩开膀子就开吃了,饭桌上尽是这三个小鬼抢食的场景。

    三个老头看的也好笑,也不去拦他们,大人有大人的过法,方文岐和范文泉是喝酒的,这师兄弟就着一壶酒慢慢抿着,柏强是滴酒不沾的,但是也倒了杯水糊弄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餐桌上一片狼藉,都是这几个小孩搞得,方文岐和范文泉喝的也有些微醺。

    范文泉大着舌头说道:“师哥,这么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我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方文岐也有了些醉意,笑道:“我呀,还能去哪儿,就是到处卖艺啊,东两天西三天的,就这样慢慢过来的。”

    范文泉仰头又灌下一杯酒,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大声道:“那你这么些年为什么也不来找我们,要不是柏强跟我说你在这里,我都不知道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方文岐也笑:“师哥知道你过的好就行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说我现在过的也不错,每天都能说相声,都能说自己喜欢的相声,也没人管着我,多自由啊。”

    范文泉还是有些气,粗声粗气道:“当年要不是那几个小畜生害你,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的地步,那几个小畜生现在可是了不得了,有个甚至当了文化部门的领导,就是那个钱……”

    “好了。”方文岐打断范文泉,皱着眉头道:“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和他们有半点联系,也不想听到他们任何消息。”

    范文泉微微一愣,发愣的还有何向东。

    见气氛有些尴尬,柏强打圆场道:“老范,你是不是喝多了,醉没醉?”

    “醉个屁。”范文泉也丝毫不客气,道:“就你这鸟样的,我一个人能干仨。”

    柏强鼻子都气歪了。

    范文泉咧嘴一笑,又对方文岐道:“师哥咱们打小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你就比不过我,现在拿下一辈说吧,我的徒弟依然比你徒弟强。”

    “放屁,从小到大你哪次赢过我?你第一次演出就演砸了,师父拿着棍子抽你的时候,还不是我帮你挡着的,也不知道羞。”方文岐开始揭起了范文泉的短。

    范文泉老脸一红,立刻道:“你当年勾搭王老五的闺女被人家老子拿着刀追到剧场后院,是谁帮你逃走的?这段你怎么不说啊?”

    方文岐也急眼了,反驳道:“那你半夜翻马寡妇墙头的事呢,这你怎么不说。”

    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柏强赶紧打断这两人的互相揭短,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孩子们都还在呢,还要不要脸了。”

    方文岐回头就是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八大胡同你是第一个。”

    范文泉也来了一句:“而且每次睡完都让人记我账上,******。”

    柏强也怒了,加入战圈,三人是越吵越凶,短是越揭越多。

    何向东、田佳妮和郭庆这三个孩子都看呆了,他们也没想到平时挺正经的师父年轻时候居然这么热情奔放。

    三个人吵的是粗脖子红脸的,范文泉拍了桌子了,道:“行了,都别说了,都不知道扯到哪去了。师哥,咱俩的事怎么办?”

    方文岐道:“什么怎么办,你既然把你徒弟吹得那么神,那咱就比比,明天就到大街上撂地去,就看谁打的钱多,谁多谁赢,怎么样?”

    范文泉反驳道:“还撂地,师哥啊,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做这种老掉牙的事情,丢人不丢。”

    “丢个屁,你当年在剧场挣的钱不够花,还不是去撂地挣钱再去八大胡同的啊?现在嫌丢人了啊。”方文岐又来了一句。

    “我去,你……”

    见两人又要吵,柏强赶紧道:“少废话,赶紧说怎么比。”

    范文泉压下心头的怒火,道:“就在天津城的一个小剧场里面,那剧场的经理是我一铁磁,就去他那里演,让两小孩上去,一人来一个单的,再来两个对儿的,互为捧逗,就看观众反响,怎么样?”

    “去天津城里?”方文岐有些迟疑了。

    “怕就直说,那行,咱就撂地说啊,找一乡下咱撂地,我是不怕啊。”范文泉又刺了一句。

    方文岐当时酒也上头了,一拍桌子道:“怕个屁,剧场就剧场,我们撂地都说过,还怕你个小剧场,就去天津。”

    范文泉和柏强相视隐秘一笑。

第三十九章 有种直接上

    20世纪**十年代是天津小剧场刚刚抬头的时候,那时候都叫什么俱乐部文化站,名字比较洋气。

    小剧场其实也没多大,差不多也就是坐几十个人,顶多一二百人,表演的舞台大概就是两张床那么大。

    在里面演出的演员叫小班演员,什么叫小班,就是从原来专业的专业院团里面退出来的那一帮人。

    在最开始专业的曲艺团很多,后来因为合并,下放了一批人,又解散了一批人。有很多演员就被分配到工厂饭店里面工作,还有的就没有工作了,成了闲散游民。

    但是这群人总不能喝西北风吧,结果他们有的人就自发主动成立了各个剧社,租下个小剧场开始演出了,唱个评剧啊,京剧啊,大鼓书啊,说个评书啊,都有。

    在八十年代其实小剧场里面是几乎没人说相声的,一直要到九八年,天津才出现相声剧场,是相声前辈于宝林先生发起的。八十年代说相声的基本都在专业曲艺团里面,别的曲艺下放了不少人,相声反倒是还涌进去很多人。

    像厨子啊,裁缝啊,工人啊,因为他们单位改革调整工作,结果一大帮人就直接进曲艺团说相声了,可是这帮人绝大多数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相声的,年纪又大了也不可能从头开始学,就是以糊弄事为主了,反正都是拿国家工资,在九十年代以后相声低迷也跟这些人有直接关系。

    说相声是这样的,任何人都可以说,往台上一站嘚吧嘚能说一整天。入相声这门非常简单,会说话就能进,但是门槛是在门里面的,能跨过这个门槛的万中无一。

    说相声的里面没有所谓的百分之一的天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之说,相声艺人首重天分,没有天分的人是干不了这一行的。

    说相声和做数学题不一样,数学的答案只有一个,你跟着老师好好学,把解题思路解题步骤学会了,你就可以解出答案了。

    相声要怎么说,行内叫这活要怎么使,这是要师父教的,你跟师父学了,也会了,但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使活的法子也是一样的,但不同的弟子表演出来的效果却完全不一样,有的往台上一站,大伙就笑得不行了,有的抖出来的包袱全是瘟的。

    原因在哪儿,就是天分问题,说相声讲究的就是一个妙到巅毫的掌控,你一个语气轻一点或者重一点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有天分的艺人钻研掌握起来很快,怎么说都是乐的,天分不够的就没辙了,所以艺人行内也有祖师爷赏不赏饭吃这句话。

    当然天分也不能当饭吃,这个段子要怎么说观众才会笑,这不是你相声艺人说了算的,要观众真的笑了才行的,所以除了要有天分,还需要的就是在不同观众面前不断实践探索才行。

    就像有很多观众都会吐槽某某相声演员又说老段子,都快听吐了,这用相声行话来说叫“一遍拆洗一遍新”,同一个段子对不同的观众说产生的效果是不同的,换一个字少一个词带来的效果也是不同,语气轻一分重一毫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一个好段子必须要经过不同观众的多次磨练才能试探出最佳的表演方式。

    因为要去剧场表演,这几天何向东和郭庆都在磨练节目,他们俩要一人表演一个单的,但是这两个人都不会说单口相声,只能想着弄点别的东西出来。

    何向东是打算上台唱一段太平歌词的,反正这两年开蒙他尽练这些功课了。郭庆本来也是打算唱太平歌词的,他师父范文泉对这些传统的老东西看的也很重,也传了他不少老手艺,但是他一听何向东唱的之后,便立刻决定改成唱快板了,果断力十足,是条汉子。

    两人还要准备两个对口相声,需要排练,但是在准备的时候却发生了争执。

    郭庆皱着眉头,嫌弃道:“你看你的包袱里面又是屎又是尿的,怎么全都是臭活儿啊,多脏。”

    闻言,何向东也有些不悦:“什么臭活脏活的,我跟师父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觉得脏啊,而且观众反响也好。”

    郭庆摇摇头不屑道:“难登大雅之堂。”

    那副傲娇的样子,让何向东看的很想扁他。

    当下何向东也没好气道:“这是我的相声,你就负责给我捧就是了,你管我怎么表演啊,还是你故意想毁了我的包袱,好让你赢是吧。”

    郭庆却只是淡笑摇头,道:“要赢你可不费吹灰之力,师弟啊,师哥也是为你好啊,你老是说这种臭活脏活,以后可怎么发展啊,你看看现在整个相声界还有谁说这种东西。”

    何向东争辩道:“可是现在相声我也没听出几个可乐的来,我反正就这么说了,你要愿意配合就配合,不愿意就拉倒。”

    郭庆无奈道:“行吧,那你就说吧,我尽量配合你,省的你到时候输了赖我。”

    这番话说的何向东牙根直痒痒,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傲气的,别人夸他的时候就没谦虚过,不管什么好话都接过来。

    现在看眼前这个傲到骨子里面的师哥,看的真的很想扁他,何向东第一次觉得骄傲是一种多么欠扁的心态。

    接下来就是谈包袱,也叫说活,两人对相声里面的包袱对了起来,虽然这是何向东写的相声,郭庆还是时不时刺了几句,那傲娇的表情也是绝了。

    “血泪史?有血,有泪,还有屎?呵,得亏你的小脑袋能想出这种话来。”郭庆习惯性地又刺了一句。

    这一句话彻底把何向东给惹毛了,他把手上的写满包袱的白纸揉成一团,往地上用力一砸,怒道:“不对了,对个屁活啊。”

    郭庆还在那里笑:“还生气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何向东看着眼前这个混蛋,怒气冲冲道:“小爷不陪你玩了。”

    郭庆却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肯对的啊,到时候输了你可别哭鼻子啊。”

    何向东压压心头的怒火,挑衅道:“爷们儿,有种咱们就这样直接上,我师父给我捧的时候从来都不跟我对活,甭管我说什么他都能捧得住。我给我师父捧的时候,一个包袱都没对过我也敢上。咱俩对口就用一头沉,别对活了,就赤条条上,我就问你敢不敢吧?”

    “这……”郭庆倒是迟疑了,他作为一个专业曲艺团的天才演员,自然看不上何向东这种泥腿子出身的人了,所以眼高于顶的他一直对何向东的包袱不屑一顾。

    可是何向东现在却突然提出来,一个包袱都不对就直接上台,这反倒是让他迟疑了,他们上台演出可是一句话一句话排练过去的,要非常熟练才能上台的,谁试过这么玩啊。

    “怕了就直说。”何向东也回刺了一句,他反正是不怕的,砸挂砸了好几场了,还怕这点玩意?

    郭庆最是受不得激了,当下梗着脖子就说:“来啊,谁怕谁啊。”

第四十章 你们俩也得上

    憋了一肚子火的何向东去找师父去了,当然不是告状,他是打算和师父去琢磨包袱的,可惜方文岐却不肯帮他,说是这一次所有的东西都让他自己弄,两个师父都不会去帮徒弟的。

    弄得何向东好生郁闷,只能默默走到一旁自己琢磨包袱去了。

    三日过后,一行人出发去天津。

    柏强带着田佳妮也跟上了,这老货死活非要看热闹,谁也拿他没辙。一行人去了县城赶汽车去的天津城,一直到下午时分才来到俱乐部门口。

    这家小剧场叫连城曲艺俱乐部,主要是演京剧和评剧,里面的经理叫林正军,一个非常精明干练的商人,也非常懂行,是范文泉的好朋友。

    下午的时候,他们到了林经理的办公室,林正军陪着三个老头在沙发上坐着,三个小孩在后面站着,没有坐下。

    林正军给几人一一斟上茶水,笑着说道:“老范,你可有阵子没来天津卫了啊,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范文泉轻轻呷了口茶,打趣道:“你这个当老板的怕是被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腐蚀了吧,当然忘了我这个无产阶级分子了啊。”

    林正军无奈摇头苦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来这套啊。”

    “嘿嘿。”范文泉咧嘴一笑。

    林正军看看坐着的柏强和方文岐,又对范文泉说道:“今儿来的这几位朋友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啊。”

    “嗨,你就把他们俩当我跟班算了。”范文泉说道。

    柏强当时就不干了,笑骂道:“谁你跟班啊?还要脸不要了。”

    林正军也道:“行了,老范你也别闹了,赶紧给兄弟我介绍介绍,省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

    “成。”范文泉放下茶杯,一指柏强,介绍道:“刚才胡咧咧的这位叫柏强,是唱骆派京韵大鼓的,在曲艺团工作。”

    柏强翻个白眼,没理他。

    林正军站起身来,笑着拱手道:“原来是柏先生,失敬失敬。”

    柏强也站起身来,同样拱手道:“林经理您客气了。”

    两人客套一番,各自落座。

    范文泉继续介绍道:“做我右边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说起的我师兄,方文岐。”

    林正军眼睛顿时一亮,惊喜道:“您就是方文岐,方先生?”

    方文岐也很客气,道:“是我,林经理幸会幸会。”

    林正军赶紧上前一步握着了方文岐的手,激动道:“方先生,我小时候也是听您的相声长大的,那时候广播台尽是放您的相声,您来天津演出的时候我还跟着我爸去看过呢。”

    方文岐似是想起了往事,思索道:“来天津演出,那应该是要在二十多年前了吧。”

    林正军点头感叹道:“是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方先生您现在可显老啊,您的事我也听老范提过不少……唉,这些年您没少受罪吧。”

    方文岐干瘦的脸庞挤出笑容,道:“也没什么受罪不受罪的,我天生显老。”

    林正军深深看了方文岐好几眼,默默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范文泉继续给他介绍三个小家伙,三个孩子也一一上去问好,何向东上前问好的时候,郭庆还紧张了一把,他是真怕何向东冷不丁东又跪一把,那玩意实在太吓人了。

    只不过何向东却没这个兴趣,给林正军鞠个躬,行个晚辈礼就好了,可他不是见人就跪的,范文泉是他本门的亲师叔,跪是应该的,别的人就算了吧。

    范文泉也跟林正军说了两个孩子比赛的事情。

    林正军很爽快地答应了,拍着胸脯道:“行,这事没问题,这样,我先安排你们住下,我们俱乐部是开两厢的,下午一场,晚上一场,明晚我办一个相声专场行不行?”

    范文泉眼前一亮,颇为欣赏地看着林正军,说道:“可以啊,老林你魄力十足啊,这么捧这俩孩子啊,行,我看相声专场就蛮好。”

    林正军却狡猾一笑,道:“可不能就这两孩子啊,人家观众一看,尽看两孩子的表演人家可不把我剧场给砸了啊?”

    范文泉立马就知道林正军打的是什么歪主意了,当下指着对方笑着说道:“好你个林正军啊,生意人的精明气尽在你身上了吧,我们两的主意你也想打啊?”

    林正军对范文泉的指责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笑道:“你们这行不是都有前辈提携后辈的传统么,这又是你们的亲徒弟,捧一场也是应该的嘛,再说了这方老板好不容易来了,我可不能放过这机会啊,多少年没听他相声了。”

    方文岐却道:“你可别叫我老板,我就一介民间艺人,可当不起这称呼。”

    林正军道:“您太谦虚了,您绝对当得起。”

    老板不是对后世做生意的那些人的称呼,而是在旧社会对艺人的一种尊称,就像梅兰芳先生叫梅老板,马连良先生称呼为马老板,这种称呼在戏曲艺人身上比较多,其他曲艺艺人要这么称呼也可以。

    范文泉问道:“师哥啊,您说咱俩是上还是不上啊?”

    方文岐也笑:“我是无所谓啊,我反正没组织没纪律的,到哪儿都不是说啊,街头可以,别人家里也行,剧场也没问题。”

    那个年代的演员都是国家工作人员,是拿国家工资的,有组织有纪律,是不允许私自演出的,更不允许跑穴揽钱的。

    那时候所有的戏曲演员、曲艺演员、杂技演员、电视演员、音乐演员表演节目或者拍摄电影都要是要团里面统一安排的,工资津贴也是统一规定的。

    但是八十年代以后随着经济发展,广告业逐渐兴盛,民间的娱乐活动也日益昌盛,便有了某些演员私自跑穴接活演出,挣钱花,后世叫商演,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不过在那个时候,跑穴都是跟做贼似的,没人敢公开来的,一旦被人发现立马就是一个处分,严重的要丢掉铁饭碗。

    范文泉私自演出倒是也不怕,他又不拿钱,而且又是才上百人的小演出,就算被发现了顶多是一顿通报批评,到他这个快退休的岁数早就无所谓了。

    他说道:“你没问题,我当然也没问题了,师哥啊,咱俩多少年没一起说过相声了啊?”

    方文岐眯着眼睛稍稍思索了一下,不确定道:“怕是有小三十年了吧。”

    范文泉也很是感慨:“是啊,都这么久了,都怪这个世道啊。师哥,这回咱俩谁使活儿,谁量活啊?”

    方文岐道:“我来使活,你来量活吧,你当年在茶社可是公共量活的,师哥信你。”

    范文泉点头笑道:“好,那我再给师哥你捧一回。”

    方文岐脸上露出追忆的笑容,不知又回忆起了什么。

    林正军和柏强都露出了沉重而又期盼的笑意,终于又可以听到这二位说相声了。

第四十一章 来一场真正的传统相声

    在相声行话里面,使活的就是逗哏的意思,量活的就是捧哏的意思,包括师父叫你这个活儿要怎么使,也就是要怎么逗,一个意思,师父教徒弟叫说活,给徒弟说说活儿。

    在旧社会的相声剧场老茶社里面,还有一种人叫公共量活的,这种人也是所谓的捧哏高手,在剧场后台特别受尊敬受欢迎。

    因为有的逗哏艺人他的固定搭档病了有事没来,那他也得演出也得找饭辙啊,别的艺人又不一定能捧得好他,这时候公共量活的就体现出价值来了,这类人捧哏本事非常厉害,你随便来一人随便来一包袱我都能接得住你,水平相当高。

    当天晚上是林正军做东,请几个人好好吃了一顿,晚上就把他们安排在了俱乐部旁边的宾馆里面。

    待到第二日一早俱乐部门口就挂出了晚上相声专场的告示,也没说范文泉专业曲艺团的身份来招揽观众,尽管这样可能更能卖票,84年这会儿专业的演员在民间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同时,林正军还派人去发小传单,尽量地把声势弄得大一点,尽可能多吸引一些人,他们这些的自负盈亏的小剧场生存其实挺艰难的,后台人比观众多这都是常事,他这个经理也特别不好干。

    上午,何向东跟着师父师叔还有师哥一起去熟悉场地,剧场真的不大,舞台是搭的一个木制舞台,左右两边是进场门和出场门,有布门帘挡着的,上面写着字,一个出将一个入相,这个剧场主要还是唱戏的。

    底下前两排是沙发坐,后面是硬木椅子,整个剧场坐满了大概有一百人吧,在当时的小剧场里面算是比较大的了。

    后台也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放着好几个大箱子都是唱戏用的砌末,另外还有演员化妆的用的桌子镜子这些物事,很简单,但也算是齐全了。

    下午是京剧表演,唱的是四郎探母,来的人也不多,大概三十来个人吧。到了晚上,一行人早早吃了晚饭就到后台来了,表演晚上六点半正式开始。

    天津真不愧是相声窝子,来听相声的人还真不少,以前演出的都是专业曲艺团,基本上都是单位免费送票的,所以叫慰问演出。

    没想到这俱乐部花钱听相声的居然也来了不少人,一百人的小剧场来了八十多人,基本山都坐满了,很难得这么能卖票的。

    票价也不算贵,前排沙发坐四块钱一张,后面硬木椅子两块钱一张,靠门最后一排是一块钱一张,满满当当都是人。

    后台,林正军也很激动,对几个人说道:“都准备好没,今天可来了不少人啊,好好演啊,一定要好好演啊。”

    范文泉宽慰道:“老林你就放心吧,节目我们都排好了,都是卖力气的好节目,我们保证让观众看的过瘾,谁要是觉得不值票钱,你让他来找我。”

    林正军也笑:“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我再去看看前面弄好没,咱们六点半准时开场啊。”

    林正军嘱咐了一声,又匆匆跑开了,看来他很重视今晚的演出啊。

    郭庆嘟囔了一声:“才来了七八十人就弄的起飞狗跳,真没见过世面。”

    范文泉看了郭庆一眼,眉头一皱,不过却没说什么。

    方文岐也皱起了眉头,不过看师弟都没说什么,自己也没开口。

    今天,这四个人全部换上传统的大褂,打算说一场真正的传统相声。

    范文泉摸着自己身上黑色大褂,自嘲笑了笑,道:“师哥啊,我是有年头没穿大褂了,这些年尽穿西装说相声了,这大褂还是你当年给我做的呢。”

    方文岐笑着道:“行了,别伤古怀秋的了,今晚咱们就说一场最传统的相声,好好满足你这么多年的狗屁毛病。”

    “哈哈……”范文泉大笑。

    林正军又匆匆跑来了,对几人说:“别聊了,几位爷,赶紧候场了。”

    几人也不多话,立马跟着林正军走出后台,在进场门那里候着,林正军则是亲自上台当起了主持人,这货也算是多才多艺了。

    林正军一身红色西装就上台了,很骚.气,他到也不露怯,对着观众拱手说道:“感谢啊,感谢这么多好朋友来我们连城曲艺俱乐部捧我老林的场,我老林谢谢您诸位了。”

    深鞠一躬,台下也还算捧场,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还有人在下面搭茬的,说:“老林啊,我们花钱又不是看你的,我们是来听相声的,快把说相声的叫出来呗。”

    林正军也笑,道:“成了,知道您诸位不爱看我,咱话不多说,接下来就请您诸位欣赏我们连城的相声专场。”

    又是一鞠躬,林正军下场。

    剧场里面灯光微微一黯,还没等观众反应过来,锣鼓声骤起,是京剧艺人出场的曲调,板、鼓、锣、钯这些乐器都是唱下午唱京剧那里调过来的,弦师是柏强,这位拉弦可是一绝。

    何向东和郭庆首先出来,何向东在左,郭庆在右,两人走到台前,向观众鞠躬致敬,然后分别走到两侧站好。

    而后出来的是方文岐和范文泉,依然是鞠躬行礼,待到范文泉站在桌子里头捧哏的位置时,何向东和郭庆这才站到两位师父的身后。

    方文岐却没歇着,抱着拳,左手压右手,迈着四方步,走向四周向观众行礼,连连鞠躬,而后才退到逗哏的位置。

    弦鼓声停歇下来,在场观众都看的很新鲜,头一次见到说相声竟然是这样开场的,真有味啊,尤其是配上弦鼓之后。

    方文岐笑着道:“今个儿来不少人,这小屋都坐满了。”

    范文泉也应道:“对,没错。”

    方文岐继续道:“今晚上,也是由我们四个人给您诸位直工直令地说几个大段儿,让您诸位好好乐呵乐呵。”

    台底下还有搭茬的,大声问道:“说什么?”

    方文岐回了一句:“说出来我都怕吓死你。”

    底下都笑。

    相声在小剧场里面好说,几十个上百个观众,所有人都能看到相声演员的每一个表情,是最佳的体验方式。相声虽说是一门语言的艺术,但是也不全靠一张嘴巴说的,身段表情在相声表演里面也是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的。

    对相声演员来说,在小剧场能很快磨练他的本事,因为与观众的距离非常近,他能最快速度接受到观众对他的包袱段子的反馈,以便以后进行调整改变,这是一个能出好活的地方。

    当然小剧场里面最大的毛病就是观众爱搭茬,因为你和观众太近了,你在台上说,观众在底下搭茬,这就要考验相声演员的应变本事了,你要是压不住场子,这相声就说不了了。压场子对方文岐这种在街头起来的艺人根本不算事,街头卖艺发生的状况比这儿可多多了。

第四十二章 开场小唱

    方文岐说道:“在以前说相声的在开场前都会有一个开场小唱,我们行话叫门柳儿,唱的一般是小曲小调,十不闲莲花落居多,今天我们就给大伙唱上一回,您诸位多捧了。”

    十不闲是民间的一种说唱艺术,起源于凤阳花鼓,在清朝中期就已经在北京十分流行了,嘉庆十四年的书籍《草珠一串》里面记载:“顽笑人能破酒颜,无分籍贯与京蛮。而今杂耍风斯下,到处具添十不闲。”

    十不闲其实也是一种乐器的名字,就是在一个架子上安置上锣、鼓、镲等打击乐器,用于演唱十不闲曲目。

    那么为什么要用十不闲来命名这种说唱艺术呢,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十不闲莲花路艺人“抓髻赵”认为,在最初唱十不闲的时候,一人打十不闲,一人打堂鼓,一个人打铙,四人扮旦角,三人扮丑角,十个人都不闲着,叫十不闲。

    但是学者张次溪却有不同看法,他认为,十不闲这种乐器是在木架子上放置锣鼓镲,一个人连拉带打,左手还夹两鼓锤,敲打单皮和大鼓。右手拉绳,敲小锣和小镲,还要把大镲的绳子系在地上,用脚来控制,嘴里还得唱曲,说是非常手忙脚乱,所以叫十不闲儿。

    莲花落因为说唱的艺术形式跟十不闲很像,后来在双方慢慢接触之后,就逐渐走向合流了,称为十不闲莲花落,也是评剧的前身。十不闲莲花落在演出的时候,也有开场小唱,一般是先唱十不闲的曲目《四喜》、《八掌》、《架子曲》之类的,然后再唱莲花落的曲目。

    这种艺术形式也被相声艺人所借鉴,相声艺人其实是非常善于学习的一群人,他们在开场小唱里面也经常演唱十不闲的曲目,当然了传统相声有,新相声没有。

    方文岐转过身来,先是来了一个定场诗:“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啪……是沧桑。”

    摔完醒木,观众叫好,尤其是那些年轻观众看的那叫一个新奇。

    方文岐环顾一眼,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十不闲的曲目《发四喜》,福禄寿喜。”

    话音刚落,锣鼓镲声顿时响起,这些京剧的乐师也能配十不闲的曲调。

    方文岐率先开场,别看年纪大了,但是嗓子依然清亮,调门很高,韵味十足:“福字添来喜冲冲,福缘善庆降瑞平。福如东海长流水,恨福来迟身穿大红。”“恨”要唱成“汉”,曲子里面禁忌唱恨。

    一听开嗓,观众连声叫好,这韵味绝了。

    方文岐没有接下去唱,左手往旁边一摆示意范文泉接下去唱,范文泉微微一笑,张嘴也就来,他也是打小学艺,这些东西都学过,调门虽然没有方文岐高,但也非常有味:“禄星笑道连仲三元,鹿衔灵芝口内含。路过小桥松林下,六国封相做高官。”

    锣鼓声空出几个板眼,范文泉招呼后面两个小孩,上来唱寿和喜,郭庆赶紧小跑上来,张嘴唱道:“寿星秉寿万寿无疆,寿桃寿面摆在中央。寿比南山高万丈,彭祖爷寿高永安康。”

    观众很捧场,掌声非常热烈,没想到一小孩也唱的这么好。

    最后轮到何向东了,这孩子走到两大人中间,半点不露怯,他从来都是现场型演员,场面越大唱的越好,把两边袖子翻了个龙抬头,待到板眼合适时,立马开唱:“喜花儿掐来插满头,喜酒斟上瓯上几瓯。喜鹊鸟儿落在房沿儿上,喜报登科独占鳌头。”

    他这一开嗓,现场顿时燃了,掌声叫好声差点掀翻了屋顶,谁也没想到这只比桌子高一个脑袋的孩子竟然唱的这么好,无论是调门还是韵味完全不输两个大人。

    郭庆脸色有些难看,他早在何向东唱太平歌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师弟唱功了得,没想到唱十不闲也如此厉害。

    范文泉看的也暗自赞叹,他早就听柏强提过这孩子了,今日一见本事果然了得,虽然会的还不算多,但基本功太扎实了,也不知道自己师兄是怎么培养的。

    方文岐倒是一点不意外,自己徒弟自己最清楚,祖师爷赏了他一副好嗓子好脑袋瓜子,而且这几年日日苦练从没荒废过一天,能唱成这样很正常。

    何向东倒是很淡定,冲观众拱拱手,就到后面去了。

    方文岐继续说道:“紧接下来,就是给诸位唱两段架子曲。”

    观众却还在那里起哄。

    “让刚才那孩子再唱一个。”

    “再唱一个。”

    “我们要听那孩子唱。”

    ……

    方文岐伸出双手微微一压,待到观众声音降下去了,他才说道:“既然诸位都这么捧,这样,架子曲都是单人唱的,我唱一段《一门五福》,再让我徒弟唱一段《一上台来细留神》,怎么样?”

    “好……”观众很给面儿,掌声叫好声连连。

    锣鼓声再响,观众也静下来了。

    方文岐拿起桌子上的折扇做道具,唱道:“一门五福,三多九如。七子八婿,满床笏,胜似那文王百子图。寿星佬跨鹤在云端舞,龙头拐相衬着紫金葫芦。那金葫芦里面飘仙气,来吧你呐……”

    后面三人大喊:“怎么样。”

    方文岐唱道:“飞出来十万八千燕蝙蝠。”

    方文岐一招手,何向东立刻小跑上前,站在桌子里头。

    观众大声叫好。

    何向东唱道:“一上台来细留神儿,一边是财神,一边是喜神儿。财神怀抱着摇钱树,喜神怀抱着聚宝盆儿。聚宝盆上有金马驹子在,金马驹子上坐着金人儿,金人儿手托着八个大字,来吧您呐……”

    剩下三人大喊:“怎么样?”

    何向东一拱手,唱道:“愿您诸位,招财进宝,日进斗金哇。”

    这是好话,观众大声叫好。还有一些年轻的观众连连惊叹:“没想到相声还有这样的啊,真有意思啊,平时电视里面的都不这样的啊,都是穿西装的,这几个人还穿大褂,真有意思啊。”

    旁边还有上了年纪的老观众解惑:“这是老的传统相声,在我还小的时候去听相声就有这样的,以前老茶社表演都会有开场小唱,后来都说新相声就没人再唱咯,没想到今天又让我听到了,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不然我还来。”

    那年轻观众也说:“您还别说,这真好听啊。”

第四十三章 张公道劝善

    何向东退到后面,方文岐站好,说道:“再接下来是张公道劝善,也叫百日图,也叫公道老爷劝善歌,这个需要配上竹板唱,来,郭庆,孩子快过来。”

    范文泉也赶紧招手,师兄就这点好,能提携后辈的机会就绝对会让出来。

    郭庆也赶紧拿出板来,小跑上前,这竹板还是为他等会唱快板准备的呢,他在方文岐身边站了下来。

    方文岐向观众介绍郭庆,道:“这孩子是我们这里竹板打的最好的,这小孩年轻的时候在丐帮干过宣传工作。”

    观众都笑了,郭庆也被逗乐了。

    “来,孩子别乐,快打板。”方文岐吩咐道。

    郭庆也不含糊,竹板是一手五块板,一手两块板,拢共七块板,他拿起来就打了一串花点,还别说,打的很不错。

    观众掌声也响。

    方文岐点头道:“还别说,人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啊。”

    “吁……”观众起哄。

    “好了孩子,别打花点了,我们这要开始唱了。”方文岐又说了一句。

    郭庆这才把板眼恢复正常。

    咵哩玲玲咵玲玲咵,咵哩玲玲咵玲玲咵……

    方文岐右手一指,张嘴就唱:“混沌初分实在难晓,谁知道地多厚天有多么样儿的高,日月穿梭催人老,又争名把利捞,难免死生路一条,八个字造就命也该着。”

    何向东和范文泉和了一句:“八个字造就命也该着。”

    方文岐再唱:“树大根深要扎稳牢,人受这个教调武艺高,井掏三遍吃甜水,劝明公你们忍为高,千万别把这个小人学,小人他过河就拆桥。”

    何向东和范文泉再和一句:“小人他过河就拆桥。”

    方文岐继续唱:“走过了三川六水大海大江,看惯了灯红酒绿世态炎凉。争什么多来,论的什么少。充好汉,逞刚强,金银财宝梦黄粱。倒不如来听段相声开心笑一场。”

    方文岐拱手唱道:“愿诸位你们招财进宝,喜气洋洋啊。”

    “好……”掌声暴动,还有人起立鼓掌的,这在小剧场很少见的。

    台上几人连连鞠躬谢观众。

    方文岐说道:“开场小唱就到这儿了,后面还有精彩的节目,您诸位今晚好好乐呵乐呵,谢谢诸位,谢谢。”

    又是一鞠躬,演员都退场。

    《张公道劝善》唱的是劝导各个行业的人忍让向善的,有当官的、读书的、做买卖的、行医的、穷人、富人、做鬼的、做畜生的、做神仙的,等等,篇幅很长,方文岐也是截了一小段唱了一下。

    传统相声里面是有劝人向善的曲子段子,但是都是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唱出朴实的普世的价值观,而不像后世那样批评这个社会现象,骂这一类人那一群人的,倒不是说这样不行,批评社会乱象是应该的,但不能为了批评而批评,经常是强行把相声提高到一个道德高度,好好一个节目也弄拧了,让人看了尴尬癌都犯了。

    相声从一开始就是一门逗乐的艺术,让大家哈哈一笑就行了。相声没有那么大的作用,给不了你车,给不了你房,让你听段相声哈哈一乐,忘记忧愁事,第二天开开心心去上班,这就是相声对社会最大的贡献。

    学校老师会教育人,家里家长会教育人,社会上领导会教育人。文学会教育人,影视会教育人,音乐会教育人,那么多东西都会教育人,干嘛非让每段相声也都要有教育意义,有社会价值呢。放过相声吧,它能让人开心一笑缓解情绪,遇到不顺心的事也不至于立马粗脖子红脸,这就是减少了许多社会矛盾了,已经很牛.逼了。

    演员退场,林正军上台,他很激动啊,这个小剧场办了也有几年了,从来没有哪一天有今晚人气这么高,果然不愧是他的偶像方文岐出马啊,简直绝了。

    这位话也不多说,只是报个幕而已:“下面请您诸位欣赏快板《同仁堂》,表演者郭庆。”

    观众鼓掌,郭庆出来,观众一看是那小孩,叫好声就响起来了,大伙儿都对小孩子的表演有非常大的兴趣和热情。

    郭庆也不多话,打板就说,节奏非常明快,这孩子吐字也清。

    “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

    先生就好比神手自在王。

    药王爷就在当中坐,

    十大名医列两旁。

    先拜那药王后拜你呀,

    你是药王爷的大徒弟。

    药王爷他本姓孙,

    骑龙跨虎手捻着针。

    内科的先生孙思邈,

    外科的先生华佗高。

    孙思邈,医术高,

    三十二岁保唐朝。

    正宫的娘娘得了病,

    走线号脉治好了……”

    《同仁堂》是高派快板的代表作,高派指的就是高凤山先生创立的快板流派,高派快板的特点就是吐字清晰,语言俏皮,节奏鲜明,气势流畅,唱段紧凑,一气呵成,板槽极稳而又富于变化,在说逗方面也很有特点。

    范文泉的快板主要是跟着高凤山先生学的,也是拜过师的,是高派的快板传人,相声行内管拜了两个老师的叫“一马双跨”。

    “打的这个‘陈皮’流鲜血啊,

    鲜血甩在‘木瓜’上。

    大苏丸,小苏丸,

    ‘胖大海’滴溜圆,

    ‘狗皮膏药’贴风寒。

    还有这一全丸、二顺丸、

    三清丸、槟榔四消丸、

    五虎丸、六神丸、

    七真丸、八宝丸、

    九龙丸、十全大补丸。

    我有心接着药名往下唱,

    唱到明年唱不完。”

    郭庆天分也高,快板打的很不错,看来平时也没少下功夫,而且说的也好,节奏明快,一气呵成,观赏性很强。

    观众也连连叫好。

    郭庆一鞠躬,下台了。

    林正军再出来报幕道:“接下来请您欣赏太平歌词《饽饽阵》,表演者何向东。”

    主持人退场,何向东便走出来,他是穿惯了大褂的人,而且出场的时候永远是用一只手提着大褂的下袍离地一寸,这不是相声规定的出场方式,而是戏曲界撩袍端带出场,传统的大褂是有点长的,堪堪触碰到地面,提起一点一方面是好看,另一方面也是干净。

    何向东年纪虽小,风范却是十足,气场也是强大,有相声前辈说过看一个相声演员值多少钱都不用看他表演,只要看他往台上一站那范儿,就可以知道了,很显然何向东是值银子的。

    观众一看是前面那个唱功很好的孩子,掌声立马就响起来了,还有人看何向东是个孩子,心下欢喜,就想要逗弄一下,有在喊的:“小孩,你多大了啊,你爸妈呢?”

    何向东哪会怕这点场景,他直接来了一句:“别起哄啊,起哄你小伙子都找不着对象。”

    喊得那人又搭了一句:“我已经有对象。”

    何向东也喊道:“那你小心你老公跟人跑了。”

    那人急了:“我男的。”

    观众都笑,真有意思。

    ps:建个读者群,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一下,我也在里面,551574545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173/ 第一时间欣赏相声大师最新章节! 作者:唐四方所写的《相声大师》为转载作品,相声大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相声大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相声大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相声大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相声大师介绍:
男问:“这书好笑吗?” 女摇头道:“不好笑,都冷死了。” 男人解开自己的衣服,柔声道:“来穿上我的衣服,小心着凉。” 女人也很感动,笑着说道:“谢谢,裤子就不必了。” …… 作者按:这是一本不一样的娱乐文,您诸位多捧了!相声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相声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相声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