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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看泉听风     九重韶华txt下载     九重韶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姜皇后(上)

    赵恒神色铁青的让内侍策马狂奔回东宫后,就一头跳进了浴池,一遍遍的刷洗着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胸口部位。其实他的衣服在姜家已经换过了,但太子殿下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五郎,五郎!你小心点,不要弄伤了自己!”赵恒的近侍郑让见赵恒大有把皮都刷破的架势,急的连声劝慰。

    赵恒咬牙切齿道:“下回我一定把那臭丫头扔臭水沟里去!”

    内侍们只当没听到。

    赵恒被姜微尿了一身的消息不是秘密,很快的就传到了几个有心人的耳里,关雎殿中,皇四子听到赵恒被尿了一身,乐得在地上打滚,“哈哈哈——我让你爱干净!让你爱干净!”他跟赵恒前后差了不过半岁,亲娘又是贵妃,时常看赵恒不顺眼,两人是老对头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皇四子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只手拉住了,他一抬眼看到抓住自己的人,不由耷拉下脑袋,“阿姊!”

    “你又要去找太子了?”衡山公主瞪着弟弟说道,圣上一共有五名皇女,衡山是唯一出生就有封号的皇女。

    “我是去找太子玩。”皇四子理直气壮的说。

    “你去跟他打架吧!”衡山今年八岁,比皇四子大了五岁,一向以照顾自己弟弟为己任,怎么都不让他去找赵恒,“走,我们去找阿娘!”

    皇四子被姐姐紧紧抓着,挣脱不了,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衡山去找阿姨*。差半个时辰就申时了,正是阿姨进晚膳的时间,他一点都不想跟阿姨一起进膳,皇四子心中泪奔。他去东宫一是想嘲笑赵恒,二来也是想去蹭饭来着。衡山却不知道皇四子心中的想法,拉着弟弟去找阿娘。一直处于隐形人状态的皇四女连忙跟在两人身后,她是安昭仪的女儿,安昭仪是安贵妃的庶妹。

    内殿里侍女们已经开始进膳,端坐上方的安贵妃看到进来的儿女时,脸上浮起了微笑,招手示意儿女们过来。身为宫中最受宠的宠妃,安贵妃的服饰并不华丽,头上仅簪了几只黄铜钗,身上的衣物也是缯帛制成,而非华贵的丝缎织锦,看上去仿佛寻常官宦人家的娘子,而非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她生了一张端庄鹅蛋脸,细长的柳眉描绘精巧,脸上涂了脂粉,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柔嫩无瑕。安贵妃出生世家,从小在宫中养大,一举一动都可以当成宫仪的典范。

    “阿娘——”衡山丢开弟弟,扑到了安贵妃怀中。

    “阿姨。”皇四子和皇四女上前给安贵妃行礼。

    衡山回头瞪着阿弟,她说过多少遍了,要叫阿娘而不是阿姨,他怎么就记不住!

    皇四子被阿姊瞪得心里委屈,他叫阿姨有什么不对,他长这么大都是叫阿姨的,不是只有称呼皇后才能叫阿娘吗?

    安贵妃看着女儿的贴心的举动,心中安慰,她拍了拍女儿的背道:“对皇后才能叫阿娘,以后可别叫错了。”

    “不嘛!”衡山头往安贵妃怀里蹭,“我以后就要叫阿娘!”

    安贵妃微微一笑,“私底下叫叫可以,外面可不能叫错了。”

    “我知道。”衡山乖巧的应了。

    “用膳吧。”安贵妃浅浅一笑。

    下人们将食案分别放置在众人面前,安贵妃饮食清简,每食不过栗饭、胡饼,饭菜也已蔬菜为主,偶尔的荤腥不过是鱼食,宫中人都盛赞贵妃贤德,但这样的饭菜又怎么能吸引得了金尊玉贵养大的皇子胃口,皇四子闻到那饭菜的味道就开始倒胃口了,待宫女把主食奉上后,皇四子脸色都变了,“这是什么?”

    “四郎这是麦饭。”宫女说道。

    “麦饭?”皇四子嫌弃的撇开脸,“阿姨,我要吃米饭。”

    安贵妃问皇四子,“四郎,你可知这麦饭在外面很多人都吃不上。”

    皇四子低着头不说话,心中暗忖,以前吃栗饭的时候就说很多人吃不上栗饭,现在又说麦饭,干脆说外面人什么都不吃好了,“这麦饭干,我吃不下,我要吃米饭。”皇四子委屈道,早知道刚才就去东宫找五郎了,五郎那儿饭菜比阿姨这里好吃多了,还是阿娘好。

    安贵妃柳眉微蹙,“你——”

    “四郎爱米饭,就让他用米饭就是。”温和含笑的声音传来,皇四子抬头就见一玄衣男子款步进来,他眼前一亮,“耶耶!”

    大秦第三任皇帝赵旻疼爱的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看到食案上过分简陋的饭菜,他忍不住道:“阿清何苦如此亏待自己?”

    “我衣食无忧,哪里算亏待?如今安阳地动,不知道多了多少灾民,我在宫中能省上一分,在外面就能救上十人,我能有什么苦的?”安贵妃含笑起身,“倒是三郎你这些天消瘦了许多,国事重要,但也要顾及自己身体。”

    衡山同父亲行礼后,领着阿妹和阿弟退下,留下父母说贴心话,

    赵旻握着安贵妃的手坐下,“阿清辛苦你了。”

    “只要能帮上三郎我就不辛苦。”安贵妃嘴角笑容加深,嘴角眉梢处显出浅浅的细纹。

    赵旻看着她细细的纹路,心中柔情更甚,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安贵妃轻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作甚。”她抬头道,“三郎,今日是姜家小九娘周岁宴,你还记得吗?”

    “记得,不是太子去庆贺了嘛?”赵旻说。

    “先前你封了我家大娘为亭主,姜家小九娘也应封个汤沐邑吧?”安贵妃口中的大娘是她大哥的嫡长女,已经许人,应着安贵妃的关系,安家大娘子一出生就有了亭主的身份。

    安贵妃不说,赵旻还真想不起这件事,毕竟都过了十几年了,但她这么一说,赵旻真有些迟疑了,他迟疑的不是册封姜九娘为亭主,而是——

    “皇后身份比我高,她的侄女册封也应该比大娘高一阶。”安贵妃知道赵旻的顾虑,主动说道。

    赵旻一笑,“阿凝就是太任性了,阿清你莫跟她计较。”

    安贵妃道:“我哪会跟皇后计较。”她又推着赵旻道:“你去跟皇后说这好消息吧,我听说后日姜九娘就要入宫了,趁早说了,也要让皇后有个准备。”

    赵旻说:“我一会再回来。”

    安贵妃点头。

    赵恒在东宫不停的洗刷着自己的身体,一路陪着赵恒的内侍等他跳入浴池后悄声退下,往椒房宫走去。

    此时正是皇后在书房练字的时间,高敬德梳洗换过衣服后,悄然无声的走入书房,姜皇后的贴身女官正在给皇后磨墨,高敬德站在姜皇后身后一声不吭。

    “今日的事顺利吗?”姜皇后手下未停,出声问道,她的声音娇柔无伦,如明珠粒粒落地。

    “很顺利。”高敬德是椒房宫的大总管,极受姜皇后信任,即便是赵恒也不敢轻易得罪,在高敬德和他之间,姜皇后明显给相信高敬德。

    “五郎没闯祸?”姜皇后抄完一页佛经,女官替她翻过一页,姜皇后继续抄写着佛经。

    “没有,五郎今天一直在跟小九娘一起玩。”

    “同阿识一起玩?”姜皇后手下顿了顿,放下了毛笔,饶有兴致的转身问,“你确定他是在同阿识玩,而不是欺负阿识?”姜皇后年长姜凌三岁,今年已三十一岁,因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同谢则的清冷优雅、沈沁的明朗绝丽不同,她细致柔美,双眸明光潋滟,似乎永远蕴含着一汪清水,看着极惹人怜爱,身居高位多年,更让她多了几分养尊处优的娇贵。

    “是同小九娘一起玩。”高敬德语气中含了几分笑意,将今天赵恒在姜微身上吃的瘪全部说了出来。

    姜皇后听得笑倒在女官身上,“难得见五郎这么吃亏。”

    高敬德道:“那也是小九娘聪慧,奴婢在一旁看了一天,就没听小九娘哭一声。”

    “这么乖?那阿识身体呢?我听说阿娘说是好了,人可有胖了些。”姜皇后关切的问。

    “好了,小九娘比之前胖了不少,奴婢看她吃的也多,人也活泼,一看就是健康的孩子。”高敬德将姜微的好胃口说了一遍。

    姜后连连点头,“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多吃多动,一个个娇惯太过就不好了。”她唯一的独子都采取放养的手段。

    “可不是,小九娘玉雪可爱,胖嘟嘟的像观音娘娘坐下的小玉女,一看就讨人喜欢。”高敬德伺候皇后多年,很清楚如何说道姜后的心坎里去,宫中几个皇女皆是病恹恹的,姜长晖从来不稀罕。

    姜后吩咐高敬德道:“既然阿识都会走路了,你让他们给阿识布置房间时小心些,莫让她随便撞了什么家什。”

    “奴婢会吩咐下去的。”高敬德说。

    “三娘,该洗漱了。”女官提醒皇后道,姜后每日作息都十分固定,现在正是她梳洗按摩的时辰。

    姜后在宫里开辟了一个浴池,每日都有汤泉司的人从汤山中运出温度的适应的汤泉供她泡浴,汤泉中还加了太医署的太医专门为她开的药浴方,按着她时常的需求和四季更替变换药方,这段时间也是姜皇后最享受的时候,天大的事都不能打扰到她。姜皇后在汤泉里泡浴完毕,身上披了一件柔软的细麻衣,趴在丝缎面料的软垫上,任女官给她按摩穴位,涂抹护肤的蜜脂,她的头发也洗过了,另有人专门给她梳理头发,按摩头部穴位,很快她就昏昏欲睡了。

    侍女们将呼吸声降至最低,这时赵旻缓步出现在门口,侍女们看到赵旻时吃了一惊,正想起身行礼,那赵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侍女们互视了一眼,无奈的退下。姜长晖已经处于快进入黑甜乡的状态,丝毫未察觉侍女的离去,只对侍女吩咐道:“给我按按脖子,这几天酸疼的很。”

    赵旻静静的看着晕晕欲睡的皇后,她肌肤赛雪欺霜、柔嫩若脂,后背的曲线圆润完美,即使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她的腰肢依然纤细双掌就可以合拢,臀部洁白得犹如雪玉凝成,烛光下柔光致致。

17姜皇后(下)

    赵旻站着没动,脸上的神色未变,只是眸色渐渐转深。

    姜长晖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脖子——”姜长晖任性惯了,容不得旁人不顺她的心意,她微恼的睁开眼睛,一件玄色衣袍落入她眼中,姜长晖一下子坐了起来,披上寝衣冷淡的问,“陛下,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赵旻挑眉问道,赵旻这些年帝威愈重,加上公务繁忙,他又忧心国事,脸上颇有沧桑之色,看起来有三十五六岁不止,姜长晖却自入宫后容貌就没怎么变过,两人看着现倒像是差了一辈。

    “宫中何处不是陛下的,陛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姜长晖淡声道,起身想要穿衣,却被赵旻一把拉了回来,他声音略带低哑道:“不用穿衣了——”

    姜长晖明显的感到他的兴奋,眼底闪过厌恶,扬声喊道:“春燕——”姜长晖身边是有给赵旻侍寝的宫女的,她不耐烦伺候皇帝时,就让宫女上。

    赵旻轻笑一声,“阿凝若是有兴致让春燕来助兴,我也不在意。”

    姜长晖被他无耻的话气红了脸,一巴掌拍掉了他作恶的手,略仰起下巴,“你过来干嘛!”连敬称都不用了,瞪着赵旻的目光非常不满,她最讨厌有人在自己按摩的时候打扰自己。

    要是换了其他妃嫔敢瞪他,赵旻早就拂袖而去了,但姜长晖自小对待赵旻就是这个态度,从来没变过,赵旻早习惯了,对姜长晖的以下犯上也不生气,“宫里什么地方朕不能来了?”他悠然道,见姜长晖羞恼的模样,笑着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问:“今日是你五弟的女儿生辰?”

    “对。”提及阿识,姜长晖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

    赵旻看着她难得的浅笑,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父亲迄今也就这么一个孙女,不若我给她封个汤沐邑?”

    “阿识还小,又不是宗室女,当不得这些。”姜长晖戒备的看着赵旻,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阿识。

    “没什么当不起的,你侄女还不是我的侄女。”赵旻这倒是真心话,旁人都说他过分的宠爱阿清,冷落皇后,说阿清是妖妃,赵旻哭笑不得,他从来都认为阿清比阿凝适合当皇后,他爱重阿清是真,可要说他冷落欺负阿凝,赵旻真心觉得冤枉,明明每次都是阿凝胡闹。赵旻不是不喜欢姜长晖,但这种喜欢跟对安氏的感觉是不同的,姜长晖是他可以宠的人,安贵妃是他有事可以商量的人。

    “你想怎么封赏阿识?”姜长晖问。

    “册封她为梁乡君如何?”赵旻说,梁乡是大秦的一个乡,属益州,气候温暖,土地丰富,民众颇为富庶。

    “乡君?”姜长晖嫌弃道,“太小了!还不如不封。”

    赵旻苦笑,耐心的解释道,“县主是皇子的女儿才能册封的,朕的皇女也不过是郡公主。”安贵妃的侄女,他也不过册封了一个亭君,就想着阿凝小心眼,才给姜微提高了一个等级。

    “梁乡富庶吗?可有铁矿、盐矿、茶园?”姜皇后眼界可是很高的,普通汤沐邑她都看不上。

    “……”赵旻沉默了一会,“没有。”盐铁茶一向是最赚钱的三样,整个大秦能生产这三样的地方也不多,全由皇家掌握,收取税收,莫说是小小的乡主了,就是大秦的亲王都绝少有如此封地。

    “那我不要。”姜长晖蹙眉嫌弃,“就一个小小的乡里,能有多少汤沐邑?还不如我送阿识百亩良田当她脂粉钱呢。”她形貌娇柔,即便生气也如同小女儿撒娇一般。

    赵旻无奈,哄她道:“梁乡虽没这三样,但它物产丰富,盛产稻米,乡中有不少七丁大户……”

    “再好也没有盐井好,益州那么多盐井,给阿识几口有什么要紧?说了这么多就是小气,你要是舍不得就算了。”姜长晖不屑的起身,刚想离开就被赵旻拉了回来。

    赵旻怒道:“你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敢这么跟朕说话,当属地是什么,任你挑选?”

    姜长晖恼道:“明明是你主动提起的,又不是我求得?凭什么我不能选?”

    她脸上因怒气浮起了薄薄的红晕,双眸亮的惊人,黑鸦鸦的头发柔软的披在身后,发丝轻轻的划过赵旻的手,就仿佛触在他心口一般,赵旻怒气全消,轻顺着她发丝,“那云水如何?云水乡有茶园。”

    “有多少?”姜长晖不情愿的问道。

    赵旻挑眉,手不轻不重的拍了她翘臀一下,“再胡闹我可真生气了!”

    姜长晖也知道见好就收,云水听名字就知道气候宜人,如果那处茶园占地不广就让人再种些好了,“既然只是乡,阿识就要收七成税的。”她又提出了一个条件,这是皇子受封才有的待遇。

    “好。”既然送了汤沐邑,赵旻自然不会同她计较这个,一个云水乡他也不看在眼里,他伸手按在姜长晖的颈脖处,“这儿酸疼,我给你按按?”赵旻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但也不是急色之人,阿凝一向娇气,需要慢慢哄,这方面赵旻耐心十足。

    姜长晖还气他打了自己,背过身子不理会他,赵旻往手心到了一些蜜脂,不轻不重的给她按压着颈脖处,一向柔嫩的肌肤果然有些紧绷,“又写了一天的字?以后少这么辛苦。”赵旻心疼道。

    姜长晖闭目享受皇帝的伺候,懒得回应他的废话,赵旻常年练武,手下十分有轻重,不比给她按摩的宫女伺候的差,赵旻侧身搂住她的腰,刚松开姜长晖寝衣的腰带,就听外面自己的内侍疾声轻呼,“三郎,急报。”

    赵旻身体一僵,半晌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低头亲吻姜长晖,“我今晚再来。”

    姜长晖胡乱的应了几声,就想早点打发他走,有了急报,她不认为赵旻晚上还有空来。娇软的声音让赵旻更让按耐不住,但他知道自己的内侍若没紧急问题,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他闭着眼睛抱了她一会,在姜长晖不耐烦的催促下,才起身依依不舍的离去,临去还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恨恨的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姜长晖等赵旻离去后,轻哼了一声,让宫侍进来伺候自己再次梳洗,她刚洗漱完这人就穿着外衣对她又搂又抱,好脏!真讨厌!按摩的兴致没了,姜长晖洗漱完毕,散着头发懒懒的靠在床榻上,让丫鬟给她擦头发梳头,“今天晚膳简单些,给我熬一碗粳米粥,上面浅浅加一勺蔷薇花露即可,配粥的小菜我要全素、不要腌菜,要新鲜的时蔬,不要加五荤,用荤油炒。”

    宫侍应声而下,姜皇后一日两餐,中间夹杂三顿点心,每顿饭菜固定的六菜一汤,朝食固定三荤三素,偶尔兴起也会像今天一样主动点菜。比起安贵妃来,她似乎更奢侈些,但御膳房的大厨们更喜欢伺候姜皇后而不是安贵妃。因为姜皇后每餐所需食材皆是宫中常见的,即使她口味挑剔,又注重养生,可宫中难道还缺厨艺精湛的大厨和食医不成?

    麻烦的反而是安贵妃,她自认每顿粗茶淡饭,可御厨哪里真敢上些外头贫民吃的粗粮给她食用?那些食材怕是吃进去就要划破贵妃娇嫩的喉咙。安贵妃每顿的蔬菜都是大厨塞入肥鹅中文火慢炖后用麻油精心烹制出来的,连她要吃的麦饭都是大厨们研磨再三,确定口感上尚可后才敢敬献上去的,敬献时还战战兢兢的,就怕口感粗糙惹恼了贵人,伺候安贵妃比皇后辛苦多了。

    高敬德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隔着屏风说道,“三娘子,殿下适才下旨让大郎去宗正寺任职。”

    姜长晖闻言轻笑一声,“看来陛下是对大郎寄予厚望了。”

    高敬德不解的听着皇后不喜不怒的语气,心中暗奇,皇后难道一点都不急?陛下可是盛赞过大郎有他少年之风。

    姜长晖懒懒的躺下,对宫侍吩咐道:“你去把那些姑子叫进来,我要听她们念经。”

    女官听到皇后的吩咐,面露为难之色,姜长晖挑眉:“怎么?”

    “那些姑子受伤了,怕是不能来了。”女官吞吞吐吐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姜长晖很是纳闷,这些姑子是她让高敬德给找来的,说是尼姑,其实是男扮女装的戏子。宫中生活烦闷,姜长晖爱看歌舞,又喜爱百戏,可安贵妃却认为这些都是亡国的靡靡之音,建议赵旻在宫中取消这些娱乐,赵旻认为安贵妃说的有理,是故宫中仅有弹奏雅乐的琴师,姜皇后这辈子最讨厌听的就是那种让人晕晕欲睡的雅乐!为了安贵妃的“谗言”,她没少找安贵妃麻烦,最严重一次让她在青砖石的地上跪了一个时辰,可安贵妃一脸忠臣死谏的模样,让姜皇后先倒了胃口,懒得跟她计较了。

    高敬德为了哄她开心,时常偷渡宫外小戏送到宫里供皇后取乐,之前他送的都是女子,皇帝也知道椒房宫的小动作,睁一只闭只眼罢了,可今年初夏,姜皇后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竟然让高敬德去找美貌的男子。女官和高敬德当时就被惊得魂飞魄散,强烈反对,但姜长晖坚持,两人也只能听从。这事两人也隐晦同王夫人说过,两人原以为王夫人会阻止,却不想王夫人居然一声不吭,竟然是默认了!女官这下真相信,皇后的任性绝对是王夫人宠出来的。幸好王夫人不阻止,还是有人反对的,只是这反对的人——女官忧心的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更愁了。

    “是我把他们赶走的。”沉沉的男声响起,寝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修长伟岸的身影。

    姜长晖想都不想,直接手中的犀角梳往人影砸去,“滚!”他们到底当自己寝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太过分了!

    “清河王!”女官和高敬德同时惊呼。

    清河王赵远微笑颔首,弯腰从地上捡起犀角梳,“怎么这么大火气?不喜欢犀角梳,我给你换象牙梳好不好?”比起貌若好女的赵旻,清河王赵远更符合时下的审美标准,他容貌俊美、身量高挑、风度翩翩又肤白如玉、文武双全,虽然他今年已三十有六,可依然是不少大秦贵女的梦中情人,也不知道多少人想当清河王妃,可赵远自五年前王妃逝世后,就再也没有续娶了。

    姜长晖抿着嘴角,凤眸冷凝的看着赵远,“退下。”

    高敬德和女官忐忑的退下。

    赵远等两人退下后,竟然开始宽衣解带,姜长晖脸色一变,“你做什么!”

    赵远温言笑道:“我把外衣去了,你不是最好洁吗?一会等我走了,你再梳洗怎么办?梳洗太过频繁对身体不利。”

    姜长晖指着墙角,“你坐到那边去就不用脱衣了。”

    赵远一笑,“我又没生气,干嘛这么怕我?”

    “谁怕你了!”姜长晖气红了脸。

    “哦?你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才怕我吗?”赵远缓步走到姜长晖面前,摸了摸她湿润的头发,干起了女官未完成的事。

    姜长晖夺下他手中的白巾,因动作过快,反而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发丝都拉断了,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滚出去!”

    赵远心疼的亲了亲她的发丝,“都是孩子娘了,做事还这么毛躁,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他脸上带着笑意,但笑意不及眼底,“你找姑子想做什么?”语气温柔中含着几丝怒气。

    姜长晖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傲娇的别过脸,要你管!我阿娘都不管我!姜皇后才不会说她是看了几个贵夫人身边的貌美柔顺的面首心痒,也想养两个玩玩,但等高敬德接回来后,她觉得这些人太脏了,但又不好意思马上让他们离开,就养着看看他们耍百戏也好。

    王夫人是吃透了女儿的脾气才什么都不说,自己女儿自己清楚,阿凝会看上那些光有容貌的绣花枕头才有鬼。

    “阿凝!”赵远轻声唤着姜长晖,“是高敬德怂恿你的吗?这种引诱主人的奴才就该活活打死!”

    姜长晖听到他这么说冷冷道,“你拿高敬德威胁我?”

    赵远用头抵着她额头,“我怎么舍得威胁你?我是怕你做错事了。”赵远如何不知她脾气,今天他要是敢说一声是,阿凝绝对永远都不会理他了,阿凝哪是能可以用威胁的人。

    姜长晖似笑非笑,“我养几个姑子,难道还比你犯错更大?清河王叔!”她最后四个字有意加重了语气,赵远按辈分是赵旻的叔叔,也是先帝的幼弟,封地清河,他自小才华出众,深受先帝和赵旻信任,一直在朝中任职,没去封地。

    赵远轻拧她的脸颊,“别淘气,我是来跟你说五郎的事。”

    “五郎他怎么了?”姜长晖不解。

    “你这当娘的——”赵远长叹一声,心中无不后悔,当时不该太宠阿凝,让王夫人进宫陪了她那么久,就让她亲自照顾太子才是。

    姜长晖生赵恒的时候很是吃了一番苦头,生下赵恒后足足在床上休养了一年才勉强能起身,当时大家都担心坏了,王夫人入宫亲自照顾了她一年,万事不让她操心,又怕扰着她休息,太子出生之后每日只由乳母抱着给她请安一次,大部分时间她都跟王夫人在一起,导致她跟赵恒母子感情不深。后来等赵恒长开后,容貌又格外酷似赵旻,姜长晖对儿子就更亲近不起来了。

    姜长晖撇嘴,“你今天就是来说教我的?”

    “你把我一丢就是半年,我今天不来找你,你就准备不见我了?”赵远怒极反笑,“还说我来说教你,你有没有良心!”

    “我阿娘一直陪我,以后又有阿识陪我——”姜长晖难得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的意思就是我就是她们的替补,你有了王夫人和姜九娘就不要我了?”赵远柔声问,眼底寒意渐重,他是真心爱姜长晖,乐意宠她、低声下气的哄她开心,但任性也要有限度,赵旻他忍了,她要是再敢找其他野男人……哪怕有姜恪、姜凛护着她,他都会让她知道惹怒自己的下场。

    “难道她们在的时候你还来?被她们发现怎么办?”姜长晖懊恼道。

    赵远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怒意消散了大半,“赵旻都没发现我,难道她们还能发现?”

    “那不一样。”姜长晖摇头。

    “哪里不一样?”

    “我跟阿娘是天天在一起的,赵旻他——”姜长晖讨厌赵旻,要不是为了耶耶和阿娘,她才不会让他近身,更不会陪他做戏,每次陪完赵旻,她都会梳洗很久。

    赵远含笑亲了亲她额头,“放心吧,我都会安排好的,没人会发现的,我就是想多看看你。”他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

    姜长晖很纠结,阿娘老说她太任性,将来会后悔的,其实不用将来,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她跟赵远也是她一时冲动,那天她被安清惹怒了,派人扇了安清三十多个巴掌,赵旻为了保护安清,大骂了她一顿,还要关她禁闭,姜大皇后委屈的跑到僻静的花园里大哭了一场,引来了赵远。她当时被气晕了,想赵旻可以三宫六院,为了安清骂她,她就不能找情人吗?横竖赵远没了王妃,她也不担心委屈其她女子,就跟赵远来了一段露水姻缘。原以为只是春风一度,天亮就散了,却不想赵远竟然真上了心,他是羽林军将领,时常趁着职务之便来找姜长晖。

    姜皇后从小就爱享受、爱漂亮的衣服首饰、爱保养打扮自己,可她对男女之事真心不在意,她跟姨夫沈奕修炼过养生功,这么多年下来驻颜有术,都是她养身有术的缘故。养生功首先要求清心节欲,姜皇后最烦心的就是赵旻来找她,打断她每日的休养,平时侍寝是能推则推,现在又多了一个赵远,都快把她烦死了。

    要是赵远真是那种贪欢好色之人也就算了,偏这人行事颇有分寸,又肯放下身段哄她,变着各种花样哄自己开心,除了这次尼姑的事外,他对自己是千依百顺,自从跟她在一起后,别说续娶了,身边连个侍妾都没一个。姜长晖任性但不跋扈,面对这样的人,她看着冷淡,实则真不能口出恶言。姜长晖觉得这混蛋肯定是吃准了她心里所想,才会这样行事的,太可恶了!姜皇后觉得自己人生太悲惨!她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赵远软玉温香在怀,哪能不心动,可他真不敢轻举妄动,阿凝这方面一定要慢慢哄才行,他柔声道:“你已经知道陛下让大郎去宗正寺领差事了。”

    “知道。”姜长晖不在意的说。

    赵远见她神色平静,有些惊讶,“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一个闲职而已,他是皇子,总会领差事的,就是时间问题罢了。”姜长晖漫不经心道。

    “不错,他是皇子,只要陛下在一天,他总会领差事的。”赵远点头,“你好好宽慰太子,让他不要心急,陛下正值壮年,还不愁将来之事,太子现在要做的事是好好学习,而不是和大郎比。”赵旻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二十年也不过五十,而那时候大郎却已经是而立之年了。赵旻现在喜欢大郎稳重懂事,不知将来他是什么想法。赵远微笑,阿凝运气才是最好的,儿子生的早、生的多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生的好、生的巧。

    “他能懂这个?”姜长晖困惑的问,五郎是比寻常孩子聪明些,可再聪明也不过是三岁幼童,跟他说朝政他能懂?

    “……”赵远憋了一口气,“就算太子现在不懂,你也可以慢慢教他,有些事多听就懂了。”

    “好。”姜长晖也知道赵远一心为了她们母子。

    “你平时无聊就让高敬德多找几个小女娃给你耍把戏,别老想着跟关雎宫怄气。”赵远说。

    “我没跟她生气啊,生气多伤身,我不开心就找人来扇她巴掌好了。”姜长晖不以为然的说,她从来不跟安清生气,她就是想安清死而已。她一直认为安清是天底下最蠢的人,她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却因为装贤惠,把自己折腾的那么老,以前就不漂亮,现在还这么老,真是不忍直视的丑!姜皇后现在都不想再看见安清了,太伤眼了。

    她真以为自己那么贤惠有用吗?她是贵妃,自己是皇后,只要姜家一天不倒,朝臣为了维护正统也不可能夸她贤德,说她是妖妃已经很客气了。至于后世的评价,从古至今对史书对皇后贤德的标准就是能否当上太后,一旦成了太后,她就是千古第一贤后,不是——一个失败者,史书能留上几笔算是运气,还在乎什么名声。

    “……”赵远眉角跳了跳,亲了亲姜长晖的额头,“很好,阿凝这么做就对了,一个妃妾罢了,不听话就打到她听话为止。”

    姜长晖闻言凤眸一弯,眼中像是汇集了点点星芒。

    赵远爱怜的吻了吻她的双眸,他最爱看的就是阿凝这么笑。

    颜女官和高敬德退下后,也没说话,只安静的一人一面的守着殿门。

    “阿耶!阿耶!”一个小内侍一溜烟的跑了进来,看到高敬德忙低声呼唤了起来。

    “什么事?这里是可以让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高敬德瞪着自己干儿子。

    “阿耶大事不好了!”小内侍来不及喘气,就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苏内给事和姜家三郎君打上公堂了!听说都闹到府衙去了。”

    “什么?说清楚!”高敬德吃了一惊。

    小内侍喘了一口气说,“姜府三郎君说,苏内给事家的养子是他和苏内给事娘子阿毛生的儿子,苏内给事不肯给,三郎君就想派人把这孩子偷走,结果被苏内给事抓了一个现行,两人闹上公堂了!”

    高敬德和颜女官面面相觑,两人相顾无言,这人能蠢到这程度也是少见的了。

    “阿耶要不要告诉三娘子,今天可是小九娘的生辰。”小内侍说。

    “不用。”高敬德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清河王跟皇后的叙旧,清河王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见自己干儿子满脸担心,“放心吧,闹不起来的。”

    “可都上了公堂了……”小内侍呐呐道。

    高敬德嘴角一扯,“你忘了如今的京城府尹是谁?”长安府上下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是有脑子的,都不会接下这份状书的,但姜府这次笑话是闹定了,虽然长房和二房隔阂已久,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可要好好算计一下才是,怎么都不能让皇后太生气,不然姜家和清河王都不会放过他。

18大房和二房的往事

    “蠢货!”姜怿手中的茶盏投了出去,姜准身体一缩,抱头避开了朝他投来的茶盏,姜怿看到儿子畏缩的样子,心头怒气更甚,“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蠢货!”

    姜决见姜怿脸色不对,忙上前劝道:“阿耶你先别生气,这件事还没弄清楚,谁知道是不是苏内给事有意陷害三哥。”

    “陷害?”姜怿冷笑,“就他这没出息的样,还有谁会去陷害他?”姜怿想起自己主薄战战兢兢送来着状纸就忍不住心头火起,他的脸都被这孽子丢尽了!

    姜准被父亲冷漠的目光深深的刺伤到了,再看着姜决一脸装出来的担忧,“不要你假好心!”他朝着姜决吼道。

    “放肆!”姜怿抬脚就往姜准身上踢去,“外面出不了气,就在家里找你弟弟出气?你还像个大哥的样子吗?”姜怿年近六旬,可和被酒色几乎掏空的姜准不同,他修身自制,常年骑射不断,盛怒之下一脚的威力,将姜准踢翻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捂住肚子。

    “阿怿你做什么!”郭太夫人由郭夫人扶着进来,尚未入门就看到姜怿一脚将孙子踢翻在地上,她不由怒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小时候我可没这么打过你!”

    “阿娘,你不知道这孽子到底惹了多大的祸!”姜怿看到母亲进来,暗恼的瞪了妻子一眼,上前扶着母亲落座。

    郭夫人看到气若游丝的儿子,惊慌失色,“来人,快请吴医丞来!”说完后她泪水就扑扑掉下来了,“大郎,你怎么了?跟阿娘说说话啊!”姜准是郭夫人的长子,也是她教养长大的,母子两人感情极好,姜准不争气,但对郭氏非常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郭氏送来。姜决虽然也是她亲生的,可这儿子受姜怿影响极深,言行举止和姜怿如出一辙,让郭夫人总有一种儿子看不起她,可因着她身份才不得已尊敬她的感觉,所以郭夫人对姜决一向不亲近,看到姜决朝姜准伸手,扬手对着姜决就是一巴掌,“你父亲要打你大哥,你怎么不劝着点!”

    姜决苦笑的任母亲打骂自己,他哪里能想到父亲会突然暴怒。

    郭太夫人也握着拐杖就往姜怿身上打,“他是你儿子,不是你仇人!有你这么教训孩子的吗?他闯祸了又如何?难道我们姜家还赔不起?你小时候闯祸,我何曾怪罪过你!”

    姜怿避之不及,被太夫人的拐杖砸了好几下。

    郭夫人打了儿子还不解气,转而又指着卢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怎么当人娘子的!不会关心照顾阿准,阿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要不是你这只不下蛋的母鸡,阿准何必做那糊涂事!像你这样的妇人我们姜家要不起!你给我滚回家去!”

    卢氏一声不吭的跪了下来,姜元仪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大母,不要赶阿娘走!”

    “闭嘴!大人说话有你小儿插嘴的余地!”郭夫人想都不想,扬手就给了姜元仪一巴掌,她平时疼爱姜元仪不假,姜元仪再好也比不过她儿子!

    姜元仪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过,一下子懵了,卢氏蓦地起身将女儿搂在怀里,挡去了郭氏第二个巴掌,“大家,你要打就打我吧。”

    崔氏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吓得簌簌发抖,连呼吸声都不敢加重,只惊惶的看着丈夫,姜决急的满头大汗,但又不好阻止母亲打大嫂,毕竟他是小叔。

    “住手!”姜怿看到妻子的行为,气急败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用力的一推,“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慈母多败儿!他这样还不是你宠坏的!”

    郭夫人不防被姜怿这么一推,仰头跌倒在地上,要不是姜决见机快,一把抱住了母亲,郭夫人非摔个四脚朝天不可,郭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姜怿,“你推我?你推我?你居然推我!”她凄厉的哭叫道,“姜怿你竟然为了一个小贱人来推我!你当年娶不成这小贱人的姑姑又不是我害的!你当我愿意嫁给你吗?你不让阿准把我孙子接回来,是不是准备亲自跟这小贱人生个儿子!”

    郭氏是姜怿的表妹,但他们跟姜恪夫妻和姜凌夫妻不同,这对表兄妹是十足的怨偶,姜朴跟儿子不亲近,但对两个儿子都是尽心教养的,姜恪和姜怿成年后,姜恪自顾自的娶了表妹王氏,但姜怿却不想娶表妹,姜朴替他精心挑选了卢家的女儿为妻,可就在两家要订婚前,姜怿一天早上醒来发现郭氏不着寸缕的躺在他身边,卢家的婚事告吹了,姜怿也娶了表妹。也正是因为这一段前尘往事,让郭氏看卢氏格外不顺眼,她总觉得姜怿让自己最爱的儿子娶卢氏,是有心弥补心里的缺憾。

    郭夫人的话让卢氏的脸一下子白了,她伸手紧紧的捂住女儿的耳朵,姜决恨不得捂住母亲的嘴,“阿娘——”

    “啪!”一巴掌打断了郭氏的哭喊声,姜怿面若寒霜,“蠢妇!你再敢说一句话,我就休了你!”姜怿一巴掌打得又急又重,让郭夫人眼冒金星,姜准挣扎着爬到了郭氏身边,将郭氏护在身后,“你为什么打我母亲!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我母亲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有哪点对不起你!你凭什么打她!”

    “闭嘴!”姜怿呵斥姜准道,“你现在就给去祠堂跪着!那个苏家的儿子,我是不会认得!”奸生子、外室子,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那女人能跟姜准通奸,就能跟任何男人通奸,也就他这个蠢儿子才会真信这孩子是他的!

    姜准听了姜怿的话,瞪着血红的双目,“为什么!那是我儿子!凭什么我不能要儿子!我要儿子!”他语气里渐渐染上了哭意,“你们弄死了我儿子,你们要陪我的儿子!我有儿子啊——”他有儿子的,他的儿子是他们二房的长孙、次孙,可是他们死了,就这么死在他怀里,姜准这些年无时不刻的都再想要一个儿子。

    姜准的话旁人听了还不觉得,郭夫人脸一下子黄了,捂着心口,感觉透不上气来。

    “我们弄死了你儿子,你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姜准不提还好,一提姜怿就火冒三丈,要不是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何至于赔上他儿子、孙子的三条命!

    “住手!”郭太夫人捂着心口,脸色苍白的抬起手颤巍巍的指着众人,“你们当我死了?你们——”她眼白一翻,一口气上不来,竟然闭气了过去。

    这下无论是姜怿,还是郭氏、姜准和姜决、卢氏都一拥而上,姜怿一下子接住了晕过去的母亲,“吴医丞!快叫吴医丞来!”

    姜元仪冷冷的看着这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真是比狗血电视剧还精彩!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她原以为自己祖父是个拎得清的,却不想他也不过只会在家里装大爷,他但凡有点魄力,早该把郭氏这种败家精给休了!

    卢氏搂着女儿,在她耳边一遍遍道,“阿绮不怕,有阿娘在,有阿娘在——”

    “阿娘——”姜元仪抱住了卢氏的腰,她才不怕,总有一天她要这些人都跪在她脚底下!她抬头望着卢氏,眼底闪着坚定,“阿娘,你跟父亲离婚吧!”

    “离婚?”卢氏不可置信的望着女儿,她无法相信女儿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对,离婚!”姜元仪斩钉截铁道,“这个家根本待不下去了!既然如此,你跟父亲离婚吧,我们重新开始。”现在不是后世那个对女人变态的时代,现在女子离婚并不受人歧视。

    “不行!我不会离婚的。”卢氏坚定的摇头,再没有阿绮时她就没想过要离婚,有了阿绮后她更不可能离婚了,她离婚了阿绮怎么办?姜准续娶的妻子怎么可能会对阿绮好吗?阿绮将来的亲事怎么办?即使为了女儿,她也要在这里熬下去。

    “阿娘——”姜元仪还想劝说卢氏,却被卢氏语气严厉的打断,“阿绮,这是大人的事,跟你小孩子无关!”要不是女儿日日在她身边,她都怀疑女儿中邪了,不然怎么说出这种胡话。

    姜元仪见卢氏一脸坚决,默默的咽下了劝说的话,古代女子到底还是以夫为天,一下子让阿娘离婚的确不现实,她可以慢慢劝,她看着郭氏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后面都是这老太婆在挑事,要是她死了就好了,其实她也六十了,古人活这么久也该够了。姜元仪暗忖道,要是能有小说里的那种慢性毒药,能把老太婆慢慢毒死就好了。

    二房一团混乱,大房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姜微牺牲自己,尿过赵恒一身后,哭闹着要洗澡,坚持让紫苏用澡豆把自己洗刷过一遍,自我感觉香喷喷后才满意。

    紫苏给姜微换上了质地柔软的软绸小衬衫,脚上套着绵软的袜子,两个小揪揪已经放下了,发丝梳理整齐披到了身后,姜微抱着打磨清晰的小铜镜看着铜镜中的软萌萝莉,有一种自己爱上自己的感觉,她是不是越来越自恋了?

    沈沁见女儿抱着小铜镜不放手,扑哧一笑,刮了刮女儿的小脸,“阿识是不是觉得自己美美的?”

    姜微用力的点头,以前看自己小时候照片,就觉得自己小时候很可爱,现在看到真人了,感觉就更真实更萌了。

    沈沁哈哈大笑,“你这个小臭美!”

    “我家阿识本来就只比你差一点。”姜凌进来听到妻子的话随口道。

    姜微鄙视,耶耶你能再有出息点不?真是无时无刻不忘捧阿娘。

    “那当然,等阿识长大后一定比我还漂亮。”沈沁听着丈夫的夸奖眉开眼笑。

    姜凌搂过妻女一人亲了一口,他的两个大小宝贝同时回亲了他一下,姜凌谪仙般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傻笑。

    “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沈沁指了指二房所在地。

    “太夫人晕过去了,现在闹成了一团。”姜凌幸灾乐祸道。

    “又晕过去了?真的假的?”沈沁惊讶的问。

    “真的。”姜凌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据说是三哥要求叔父赔他两个儿子。”

    沈沁一愣,随即冷笑道:“他还有脸提他两个儿子!他要是能好好过日子,能到现在都没儿子吗?”

    姜准的确有过儿子,还不止一个,但不是嫡子而庶子,这两个孩子若现在还活着,就是姜府的大郎、二郎,而轮不上姜决的两个儿子。可当年二房郭太夫人和郭夫人因大房姜凛病重、姜况战死、姜凌年幼,起了恶念,竟然找了几个人贩子拐走姜凌,以求能得到国公府的爵位。姜怿也算是嫡子,如果姜恪无后,姜怿继承爵位天经地义。只可惜太夫人万般算计,好容易让不知情的人贩子把姜凌迷晕带走,却忘了算当时姜凌已经十岁了,并非毫无反手之力的幼儿,他不仅成功从人贩子手里逃了出来,甚至还把他们引到了武侯处,让武侯把这群人贩子一网打尽。

    这件事让王夫人震怒,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下场好的是被买走当奴隶,要在脸上烙上印记;运气不好的就会被人砍断手脚,丢在街上行乞,郭太夫人和郭夫人用心之险恶可想而知。王夫人并不是光生气不报复的人,郭夫人的幼子姜冶只比姜凌小了一岁,王夫人命下人也将姜冶丢给了人贩子,姜冶没有姜凌的机智,虽然后面被救了回来,但连惊带吓之下,生了一场急病,没熬过去就夭折了。当时二房因急于找姜冶,忽视了姜准的两个刚出生的庶子,也说不清什么原因,两个孩子在姜冶去世的当晚也一起去了。

    郭太夫人年近八十的长兄登门跪在姜朴面前替妹妹赔罪,百般哀求才没让姜家休弃太夫人和郭夫人。姜恪、姜怿兄弟两人差点拔刀相向,反目成仇,姜朴连气带急,半个月不到就撒手人寰了,走的时候眼睛始终是睁着的。也正是因为姜朴的去世,才让两兄弟暂时和解,但隔阂已生,原本就不深的兄弟情谊如今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面子情。沈沁和姜凌同岁,这件事是她平顺无波的童年记忆最深的事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对二房恨之入骨,没嫁姜凌时她就没少给二房找麻烦。

    “事情都过去了。”姜凌无所谓道,“我没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现在大房和二房表面和睦的很。王夫人嫁给姜恪后,没少受郭太夫人刁难,大哥、二哥小时候见惯了太夫人的各种丑态,对太夫人和郭氏十分厌恶,他出生的时候太夫人已经安分许多,祖父又疼他,姜怿对他也十分和善,姜准、姜决两位堂兄偶尔也会带他一起出去玩耍,在姜凌心目中祖父和叔父都是一家人,当时那件事受伤最深的就是姜凌,尤其是看到祖父临走前瞪着眼睛,就希望父亲和叔父能握手和解,却一直没等到含恨而终。这件事罪魁祸首是祖父,可祖父却是最疼他的人。

    沈沁和姜凌心灵相通,知道他嘴上说无所谓,实则心里定在难受,抱着女儿偎依到他怀里,“阿祈,你别想过去的时候了,我们现在有三郎、五郎、六郎还有阿识。”

    “对。”姜凌笑着抱着她们,“我不想过去的事了,我们想想去扬州干什么好吗?”

    “好啊。”沈沁点头,“对了,今天阿别约有明天议事,是郑家出什么事了吗?”郑家是谢别的夫家。

    姜凌了然笑道:“她定是想找你开辟茶道。”

    “茶道?他们郑家想开辟茶道?走三郎那条道?她为何不去找三娘?”沈沁听丈夫一说就明了了,沈沁口中的三郎并非姜准,而是姜恪大堂兄的三子,姜朴曾任安北大都护,姜恪和姜怿并没有担任武职,原本姜家意属姜况接任姜家在安北军权,却不想姜况战死沙场,姜凛病重,姜凌虽从小习武,但对军事方面兴趣不大,所以姜恪才选了一向跟自己交好的堂兄之子姜净接任安北都护。

    “三娘她肯定要找,拉上你是看中你们沈家在江南的茶园吧。”姜凌一笑,“谢娘子这次真碰巧了,刚宫中传话说要封阿识为云水君,云水可是益州茶园大户,阿识将来的嫁妆都不用我们操心了。”

    姜微抬头,云水君?这个称呼还挺好听的,不知道她的封地在哪里。

    “果然不用操心阿识的嫁妆了。”沈沁低头亲了女儿一口,“阿识,等后日见了阿姑,你可要好好谢谢阿姑。”

    姜微乖巧的点头,对宫里的姑姑很好奇,她已经不止听说过一次宫中安贵妃独宠,不知道她姑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要是没接触过自己家人,她一定会脑补一个深闺怨妇形象,可自从见识了她爹娘爷爷奶奶的彪悍后,她怎么都脑补不出来姑姑是怨妇……

    第二天谢别尚未上门,宫中姜后册封姜微为云水君的懿旨已下,来传旨的居然是赵恒,不过他目前还认不全懿旨上的字,是故宣旨的是高敬德。

    “五郎,坐下休息一会,吃些点心。”王夫人等姜府众人接旨后,招呼赵恒吃点心,又示意下人给高敬德上茶。

    “多谢夫人。”高敬德含笑弯腰谢过王夫人。

    “阿婆,我还要去崇文馆上课,就不久坐了。阿娘说她想阿识了,让我们今天就把阿识带入宫中。”赵恒仰着小脑袋格外乖巧的说。

    “今天?不是说明天吗?”王夫人看向高敬德。

    高敬德道:“三娘子说她想小九娘了,既然我们今日来传旨,就先把小九娘带入宫中,沈县君明日入宫即可。”

    王夫人和谢则、沈沁面面相觑,沈沁对紫苏、青黛道:“你们去收拾下,一会随高大人入宫。”

    紫苏和青黛屈身退下。

    赵恒负手走到姜微面前,吩咐身后的宫女道:“你们把阿妹抱上马上,让阿妹坐我的车回宫。”

    宫女望着王夫人,王夫人含笑点头,“五郎,你可要好好照顾阿识,你是阿兄。”

    “阿婆你放心,我一定会的。”赵恒认真的点头。

    宫女弯腰小心的抱起姜微,姜微看着赵恒不怀好意的模样,撇撇嘴,还怕你一个小豆丁不成。

    宫女随着赵恒一起登上了太子的轺车,轺车专供太子出行之用,因只配了一匹马,空间不是很大,但足够一个成人坐的很舒服,赵恒和姜微两人目前不过两个小豆丁,可以很欢快的在车里打滚,车里只留了一个小内侍伺候。

    赵恒一上车,就指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花囊恶狠狠道:“把她丢进去!”

19姜微入宫

    车厢里的花囊是赵恒专门带来的,全是为了报复姜微上回尿在他身上,他这次里面放满了泥土,他一定要把这胖丫头浑身涂满泥巴。

    赵恒的话让小内侍“扑通”一声,跪下不停的朝赵恒磕头,“五郎息怒!五郎息怒!”

    姜微和赵恒同时愣住了,赵恒呆了一会困惑的问,“我让你把她丢进去,又不是让你自己进去?你干嘛这么怕?”姜微也疑惑望着小内侍,幸好车厢里铺满了地毯,这么磕头也不会很疼。

    小内侍哭丧着脸道:“五郎你让奴婢进那花囊吧。”他情愿自己进那个花囊。

    赵恒怒道:“你这个狗奴才,敢不听孤的话!”

    小内侍只敢磕头,却怎么都不敢去动姜微,他是高敬德的干儿子,很清楚他要是真听了太子的话把小九娘丢进花囊,下午他就能被阿耶埋了!

    姜微看不过赵恒那跋扈的样,哼了一声,“笨蛋!”

    “你说什么!”赵恒气势十足的瞪着姜微。

    姜微眼珠子一转,“哇——”再次大哭了起来,上次她能欺负赵恒是因为旁边有大人,这次就一个胆小的小内侍,果断的叫大人进来才好,不然被死小孩真丢到泥巴里去了就不爽了,不光赵恒有洁癖,其实姜微也有。

    高敬德一直坐在车辕上,听到姜微的哭声忙打开车厢进来,“小九娘怎么哭了?”

    姜微看到高敬德一骨碌的滚到了他怀里,肉手指着赵恒告状道:“坏蛋!”

    赵恒气红了眼,“你才坏蛋!”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高敬德看到莫名摆放在车厢里的花囊略一思索就知道赵恒打的主意,他眉头暗蹙,难道还有什么下贱胚子为了邀宠给五郎出坏主意了?

    姜皇后生赵恒的时候难产,吃了苦头,对赵恒就不是很上心,加上赵恒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宫,她想关心也够不着,就只安排了宫女内侍伺候他。赵恒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伺候他的那些宫人为了讨好未来的皇帝,变着法子逗太子开心,什么趴在地上给赵恒当马骑、三岁了还要抱着喂饭、张着嘴让赵恒在他们嘴里尿尿……把赵恒娇惯的无法无天。

    要不是高敬德无意间发现,差点就让那些宫人教坏了赵恒。姜皇后知道这件事后,派人打死了几个领头的,连赵恒最黏的乳母都被姜皇后杖毙了,赵恒身边的宫人连打杂的都给换了,赵恒跟姜皇后不亲近也是因为姜皇后让他的乳母不见了。

    “小九娘是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不哭不哭哦,哭了就不漂亮的,来笑一个。”高敬德心中心思急转,脸上不动声色的给姜微擦着不存在的泪痕,又扮鬼脸逗着姜微开心。

    姜微很给面子的咯咯笑了,高敬德又对赵恒道:“五郎你看小九娘笑的多开心,多好看对不对。”

    赵恒不屑的扫了姜微一眼,“不好看!”这胖丫头哪有孤漂亮!在太子殿下心目中分四等人,第一等是看了伤眼的人,比如说安贵妃和小四;第二等是勉强可以看得,比如说他身边的下人,高敬德、颜女官等人,第三等尚可的,比如阿娘、清河叔祖;第四等最漂亮的,目前这一等唯有他自己!这胖丫头只能勉强算第三等。

    “怎么不好看呢?小九娘长得多像皇后,尤其是一双凤眼,简直跟皇后一模一样。”高敬德继续逗着赵恒说。

    赵恒虽然跟姜皇后不亲近,可小孩子心目中总有亲母的天性,听高敬德这么一说,好奇的瞄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还是没看出这胖丫头也有跟阿娘相像的地方,“不像!”赵恒斩钉截铁的说,他娘哪有这么胖。

    “当然最像三娘的还是五郎了。”高敬德哄着赵恒道。

    “真的吗?孤怎么听人说,孤像阿耶?”赵恒狐疑的问。

    “五郎是陛下和皇后的孩子,自然跟两人长得都像。”高敬德示意干儿子退下,自己坐在两人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九连环递给赵恒,“五郎,奴婢听说你最近能玩九连环了,你玩给小九娘看看,小九娘还不会的。”

    赵恒本来不想玩,但一听姜微不会,得意洋洋的接过九连环当着姜微的面拆了起来,向姜微展示他智商上的优势。姜微压根没理会熊孩子卖蠢,而是好奇的望着高敬德,这是阿姑身边的内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太监,反而想个饱读诗书的书生,还怎么会哄孩子,真是十项全能啊。

    高敬德见姜微仰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瞅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八卦锁,“小九娘,奴婢给你装八卦锁好不好?”

    姜微点头,瞄着高敬德的衣袖,里面东西真多,感觉跟她的荷包一样,她大部分时候都是非常听话的乖孩子,看到熊孩子的时候例外。

    赵恒见姜微只会拆锁,不会装锁对姜微大肆嘲笑,“哈哈哈,笨蛋——连八卦锁都不会装——”

    “笨蛋!”姜微身体一扭,扑到了高敬德怀里,不理会赵恒,她以前看过一篇报道,说太监身上或多或少都又点尿骚味,但是高敬德身上气味非常干净,笑容也十分温和,说话的语气谦恭但不自卑猥琐,如果不是明说他的身份,都会以为他是风度翩翩世家公子,而不是地位卑微的阉人,姜微对他印象很不错。

    高敬德以为赵恒会生气,却不想赵恒丝毫不以为意,“她就会说笨蛋、坏蛋这两个词,肯定是阿舅、舅母他们老骂她,她才知道的,定是她太笨了!”太子殿下脑洞大开,幻想着姜微被人骂笨蛋的样子,“哈哈哈——”

    “……”高敬德就算不知道赵恒的具体想法,也知道赵恒现在想的肯定不是好话,看着赵恒乐得打滚,他默默的咽下了劝说的话,难得有让太子这么开心的事。

    姜微很大度的不去理会这个无时无刻都在卖蠢的熊孩子,她是大人,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呢?

    两人的暂时和谐让高敬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对乖乖巧巧的偎依在自己怀里的姜微印象十分好,宫里皇女也不少,他见惯了小皇女扯着嗓子一哭就是一上午,第一次见这么安静的小娃娃,让她不哭就不哭,难怪沈县君很放心送她入宫,想来是知道了小九娘的乖巧。

    姜皇后在高敬德出发后,就一直盼着姜微来,她并没有见过姜微,沈沁生姜微的时候,她还因女儿流产的事郁郁寡欢,等她身体稍好一点,姜微查出生病了,今天是姜长晖第一次见侄女儿。姜长晖怀赵恒的时候,她孕吐到了八个月才稍好些,满五个月后赵恒就一直在她肚子里折腾,时不时的就要打上她一拳,等快生的时候还难产,这番折腾让姜皇后实在爱不起来。怀女儿的时候跟怀赵恒的时完全不同,乖巧的很,所以姜长晖一直期盼着女儿的出生,却不想她居然流产了,而姜微就是在小皇女流产时有的,生出来也是女儿,让姜长晖难免有些移情作用。

    “三娘子,小九娘来了。”颜女官知道姜长晖的期盼,早早的就让人候在了宫门处,姜微一入宫门就有人来通报了。

    “走,我们去门口接阿识。”姜长晖一听侄女来了,喜上眉梢的走出寝殿,迎面就对上抱着姜微进来的高敬德,她不由抿嘴笑道:“敬德,看你抱孩子的架势,都可以当阿识的乳母了。”

    “三娘子说笑了,奴婢什么都能干,就是不能当乳母啊。”高敬德弯腰抱着给姜长晖行礼。

    “别多礼了,阿识来,让阿姑抱抱。”姜长晖含笑伸手接过姜微。

    “阿姑——”姜微甜甜的叫着姜长晖,大眼惊叹望着姜长晖,阿姑长得好美貌,而且好年轻,看起来跟阿娘差不多大,一点都不像是耶耶的姐姐,他们家的人果然都驻颜有术!姜微打定主意,一定要跟阿姑和阿娘学如何保养。

    “哎!”姜长晖在姜微脸上大大的香了一口,小孩子软软的触感让姜长晖感觉很新奇,又亲亲的咬了一口,笑眯了凤眸,果然小女孩就是好玩!

    赵恒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阿娘对着胖丫头又亲又抱,却理都不理他,心里恨恨想到,胖丫头你等着,孤不揍你,孤就不是太子!

    姜长晖新得了漂亮的小侄女,乐得爱不释手,刚想抱着侄女去换衣服,美目一溜就看到儿子沉着小脸阴阴看着自己,想起了赵远的嘱咐,将姜微递给颜女官,对赵恒招手,“五郎,你过来。”

    赵恒却丝毫不理会阿娘的呼唤,扭头就跑,他才不稀罕呢!赵恒一边跑,一边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

    姜长晖被儿子的举动弄的一怔,随即心虚而期盼的望着颜女官。

    颜女官心里叹了一声,“许是太子知道快上课了,急着去上课呢,一会我给太子送些点心,等太子课后再来给三娘请安。”

    姜长晖点头,又抱起姜微,“阿识,跟姑姑去玩。”

    姜微看着这一幕,想起耶耶说过的,赵恒生下来就住在东宫,除了每天请安的时辰外,都不跟皇后住在一起。赵恒这么熊,是希望有人关爱才做出来的吗?她顿时愧疚了,早知道就不欺负他了,以后一定对他好一点。

    姜长晖给姜微准备的房间,就是她以前给女儿准备的小房间,寝室里装饰的无一不精美,幔帐都不是宫中见惯的富贵堂皇的织锦,而是颜色柔嫩的桃红、豆青等软绸,连屋里的各种器具都是请人专门烧制出来的形态可爱的瓷器。时下流行金银器,姜长晖不喜欢金银器,也不爱用漆器,她偏爱瓷器,殿中摆设大多为瓷器,姜微这里也不例外,姜长晖还给姜微做了许多精致的小衣服,抱着姜微入房后,就让人给姜微换衣服,兴致勃勃的样子就仿佛玩洋娃娃的女孩。

    姜微看着姑姑的样子,心中暗奇,无论她怎么想象,她都想象不出姑姑居然是这么样子的,不是说不好,而是姑姑给她的感觉跟阿娘很像,可阿娘嫁的是耶耶,婆婆是自己亲姨妈、老公是自己表哥、大嫂是好闺蜜,家庭和谐,才能被宠的那么不知人事,可姑姑是皇后啊……

    姜长晖见软软嫩嫩的侄女配合着自己换衣服,不哭不闹,反而还对自己甜甜的微笑,比起自己那淘气的儿子不知道好多少倍,心里无比的满足,果然还是女儿好!

    颜女官一面陪着皇后打扮姜微,一面说着二房昨天的闹剧,姜微听到郭氏石破惊天说姜怿想要跟卢氏生儿子的话都惊了,她怎么都想不出那个看着优雅的贵夫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好没家教啊……

    “卢娘子也可惜了。”颜女官叹息一声,嫁了这么一个良人,也是前世的冤孽。

    姜皇后冷笑道,“她跟老三配的很,一个蠢一个毒,要换了其他聪明些的,早跟她过不下去了。”她见颜女官一脸不解,也不避讳她,“不然你以为老三那两个庶子是怎么死的?我阿娘报复想来恩怨分明,二房要动我阿弟,那就拿他们三子来陪,一样都是丢给人贩子,我阿弟能逃,他却死了,这是他的命。我阿娘可没动那两个幼儿,你说他们怎么就莫名去了呢?”

    颜女官出自琅邪颜氏,是她二哥未婚妻的长姐,对姜家的往事也一清二楚,没必要避讳。她先后死了三任相公,一直无子,也不想再嫁人了,原本想要落发出家,姜家觉得寺庙清苦,就让她入宫来伺候姜皇后了,颜女官个性温和沉稳,总能在姜皇后任性的时劝着她点,姜皇后最信任的就是她和高敬德了。

    “难道是——”颜女官惊呼,想不到卢氏竟然——

    姜微也傻了,阿姑是在说她三婶杀了她两个庶子?三婶看起来这么和善……古代好可怕,妈妈我要回家。

    “卢家也不是不给她撑腰,她为什么不离婚?还不是舍不得姜家的荣华富贵,老三那样,无论她做什么,错的都是老三不是她。换了别的人家,但凡大家、家翁精明些的,她能过的那么舒服?”姜长晖一向看不起卢氏,也就是她阿娘心善,才能给她背黑锅。“我阿舅就说过,我阿叔是机关算尽,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殊不知最傻的就是他。不然我祖翁怎么就坚持把爵位给了我耶耶?”

    姜朴要真是守正统的人,就不会弄出双妻了,姜皇后很讨厌自己祖翁,可她不得不承认阿舅的话,官场中看人看得从来不是私德,只要大义方面不出问题就行了,她祖翁在当官方面的确没话说的,姜府现在的显赫全是她祖翁打的底子。姜皇后口中的阿舅,是王夫人的长兄,因体弱多病,一直没涉足官场,倒是在赵凤翔的屠刀下保住命。姜长晖从小就喜欢的阿舅,小时候对阿舅比自己亲爹还亲,对她讲了不少事。

    “阿识你可要记得,做人就要堂堂正正,哪怕是要杀人,也不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情愿当自己是笨蛋,也不要以为自己是很聪明。”姜长晖低头对听呆的姜微说。

    姜微嘴张了张,没说话,不过阿姑的话跟大哥说的差不多,大哥总跟她说大智若愚,有人如果看上太聪明了,那肯定是大愚若智。她呆萌呆萌的小样,又惹来了姜皇后的一顿好揉搓。

    颜女官笑道:“三娘,小九娘还小呢,听不懂这些话。”

    “听不懂不打紧,慢慢听,以后就会知道了。”姜皇后说。

    颜女官欲言而止的望着姜长晖,姜长晖道:“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颜女官苦笑,“三娘子,这些话你也可以跟太子说的。”她和高敬德都很愁皇后和太子的母子关系。

    姜皇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不适合教他。”

    颜女官见皇后丽颜上难得带了轻愁,也不再劝说,姜微捡起一只珠花垫着脚给阿姑簪花,“阿姑漂亮。”

    姜皇后看到侄女天真的笑颜,心头愁绪一减,神采飞扬笑道:“阿识,我们去花园采花,簪鲜花好不好?”

    “好!”

20入宫初体验

    “你说姜家小九娘入宫了?不是说明天才来吗?”徐婕妤惊讶的问着宫女。

    “皇后册封了小九娘为云水君,太子殿下亲自去传旨的,回来的时候太子就把小九娘带回来了,皇后亲自站在宫门口把小九娘抱回寝殿的。”宫女说着打听到的消息,倒不是她消息灵通,而是姜皇后这番举动完全没有遮掩,只要是有心人都瞒不住。

    “都说皇后宠侄女,果真不假。”徐婕妤抬手紧紧了鬓发上的珠花说,徐婕妤二皇女的生母,她的父亲是姜家的故吏,她从小聪慧貌美,当姜后入宫后多年无孕,王夫人就选了徐婕妤入宫助皇后固宠。徐婕妤貌美如花,又能说会道、小意温柔,十分得皇帝喜欢,入宫不多久就生下了二皇女,但可惜之后徐婕妤的肚子就再也没消息了。

    “皇后素来喜欢小女孩,宫里的几个小皇女她也不是疼爱的很。”宫女睁着眼睛说瞎话,皇后除了对江才人生的五皇女稍微好些外,何曾见她对其她皇女另眼相看。江才人原本是姜皇后身边的宫女,姜皇后身体虚弱,皇上来椒房宫的时候,有很多时间都是由宫女侍寝的,江才人就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她容貌并没有徐婕妤那么出众,可十分的好生养,不过被皇上宠幸了几次,就连续生了五皇女和六皇子,皇后提拔她为才人,同徐婕妤住在一处。

    徐婕妤含笑对宫女道:“五娘身体可好些了?”徐婕妤口中的五娘正是五皇女。

    “医丞开了药,五娘喝了三剂,已经好多了。”宫女说。

    “我们去看五娘。”徐婕妤起身道。

    五皇女这些天一直在发烧,江才人刚哄了女儿喝完药入睡,正在做绣活,听说徐婕妤来访,忙放下针线迎了出去,“徐婕妤。”江才人给徐婕妤行礼。

    徐婕妤上前拉住了江才人,“这里又没有外人,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多礼作甚,我是来看五娘的,她身体可好些了。”因着皇后的关系,徐婕妤和江才人私交很好,姜皇后还特地拨了一处院落供两人单独居住。

    “喝了药,被我哄睡了,刚一面喝药还一面哭呢。”江才人提起女儿,脸上泛起柔柔的笑意,她是吴郡人,容貌比起争奇斗艳的后妃来说,只能算清秀,毕竟她也是采选入宫的,若相貌真出众,早就当后妃了,而不是宫女,但笑起来自有一股宁和的气质,说话永远都是细细柔柔的如流水般,让人听了打从心底舒畅,就这么站着就仿佛带着江南水汽,仿佛一朵雨中茉莉。当年她入椒房宫就因为她绣工出色、声音好听,让皇后喜欢,甚至还手把手的亲自教她念了几卷经书,说是听了她读得经书更容易入眠,皇上也是因皇后对她青眼有加才宠幸她的。皇后宫里被皇帝宠幸过的宫女不少,也就她一个人有此运气。

    “孩子都不爱喝苦药。”徐婕妤让丫鬟把自己带来的蜜饯奉上,“这是我新作的蜜饯,她喝完药后哄她吃几粒过嘴。”

    江才人让人收下,又亲自给徐婕妤奉茶,她分位低,身份也低,居所肯定没有徐婕妤那么宽敞,但皇后对她和善,平时赏赐不断,居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六皇子刚满周岁,由乳母陪着睡下了。无论是徐婕妤还是江才人,两人的孩子姜皇后都让两人养。

    徐婕妤捡起她放在一旁的女红,是一双大红绸缎鞋面,上面栩栩如生的绣了一对并蒂莲,“绣的跟真的一样,是给五娘绣的吗?”那鞋面不过巴掌大小,不像是大人用的鞋面。

    “不是。”江才人含笑道,“是给小九娘绣的,我也就这点绣工拿的出手了。”

    徐婕妤点头道:“可惜五娘病了,不然到能同小九娘一起玩了。”

    江才人道:“五娘自己年纪也小,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哪能照顾小九娘?”她脸上依然有着轻愁,显然还在担心女儿的身体,更让她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徐婕妤说:“说来我家大娘最会照顾弟弟妹妹了,我看五娘的病也是被闷的,不若我让大娘来陪五娘几天。”

    江才人道:“我家小五任性的很,哪能委屈大娘来照顾。”

    “五娘是金枝玉叶,我们家大娘不过是一个乡下野丫头,哪有说委屈的。”徐婕妤浅笑。

    江才人见徐婕妤坚持,只能点头道:“那就让大娘陪小五来玩几天吧。”

    “妹妹你放心,大娘一定会照顾好五娘的。”徐婕妤见江才人答应,喜上眉梢。

    江才人说:“都是自家亲戚,小孩子一起玩罢了,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两人提起的大娘是徐婕妤的侄女,她弟弟的女儿,徐婕妤的父亲曾跟姜凛、姜况一起上战场,是姜凛的亲卫,当年他和另外几个亲卫轮流将姜凛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除了徐氏的父亲外,剩下几个亲卫都死了,姜凛一获救,姜家就把这几个部曲的家族都放良了,推荐他们去军队任职,这些年一直对他们照顾有加。不然以徐家的家世,若没有姜皇后的照顾,她怎么可能当上婕妤。

    徐婕妤又同江才人说了一会话后才离开,江才人亲自送徐婕妤出门,才又折回去看女儿,见五皇女依然在睡,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吩咐宫女把六皇子抱来。

    “娘子又何苦应了徐婕妤的话,她不过只想拿娘子做垫脚石罢了。”江才人的宫女气不过,对江氏抱怨道,“她定是想把她们家大娘送去伺候姜九娘,想借机讨好太子。”徐大娘比太子大了五岁,这岁数是有些大,可时下贵族弟子身边不乏这样的侍妾,这等侍妾都是从小伺候他们长大的,等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教导他们知晓人事,同主人的情分不同,这样的侍妾只要不是犯下大错,一般都有一个好结局。哪怕是容不下侍妾的当家主母都会给这些人找户好人家发嫁。

    圣上也有两个这样的妃子,分位不高、也不得宠,可每次赏赐都不会落下她们。要是运气好一些,即使自己生不了,趁着自己没失宠时拉一个自家妹妹入宫固宠,让妹妹生个皇子也就熬出头了,三皇子的生母就是这样的身份,如今姐妹两人一起抚养三皇子,就等着三皇子成年接两人去封地。徐婕妤定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姜九娘入宫,姜皇后居然亲自到门口迎接,这份疼爱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姜九娘身份尊贵,又是太子的嫡亲表妹,再好不过的太子妃人选了。徐大娘要能借此机会,哄得姜九娘开心,将来何愁不得一个太子嫔的位置?二皇女也能带着徐大娘去见姜九娘,只是她还要去书房上课,不能如五皇女般可以整日同姜九娘一起玩。

    江才人柔柔一笑:“也不是她想的,定是家里逼迫的。皇后要没那个意思,她也不会允许徐大娘入宫,我帮一把又如何?”将心比心,她能体会徐婕妤的苦楚,她生的二皇女也有十三岁了,可迄今没个封号,甚至连驸马的人选都不知道在那里。

    徐家得了良民的身份,也算是因祸得福,可有好处也有坏处,现在姜凛还在,姜家顾念旧情,定然是对他们照顾有加,但姜凛走后呃?为奴婢固然没有人身自由,可也背靠大树好乘凉,普通的良民的命说不定还世家大仆的命值钱。若徐婕妤生了皇子倒也能按了徐家的心,可偏徐婕妤只生了一个女儿。皇家的金枝玉叶在外人看来是尊贵非凡,可在真正的天之骄子眼里也跟草芥没什么不同。

    就拿先帝留下的公主来说,能被皇帝放在眼里的公主也只有他同母所出的七公主,七公主在驸马去世后,一直抑郁寡欢,三公主想要讨好七公主,给她介绍了自己驸马的表弟为第二任驸马,也是个风度翩翩的郎君,两人成亲后夫妻到也恩爱,可好景不长,七公主嫁给第二任驸马不到半年就病逝了。先帝震怒,不仅杀了驸马和他三个儿子,还流放了驸马全家,三公主也受了牵连,夺了公主的封号,三驸马也谪官去了交趾,三公主在去交趾的路上就病逝了。按说公主去世,理应葬在先帝陵侧,可圣上余怒未消,令当地官员就地下葬三公主,堂堂皇家金枝玉叶,就仅仅因为介绍错一桩婚事,导致客死他乡、至死都不能落叶归根,怎么不让人胆寒?

    江才人吩咐五皇女的乳母道:“明日去见小九娘的时候,你让五娘离远些,她病还没好,莫过了病气。”

    “娘子?”乳母不解的望着江才人,她的意思是不要让五娘多接近小九娘嘛?

    “皇后不会喜欢五娘接近小九娘的。”江才人很有自知之明,她的五娘没小九娘那么尊贵,姜尚书的孙女,沈中书的外孙女,这样的身份除了帝后所出的公主外,谁能跟她媲美?五娘要跟着小九娘定然只能是她的半侍存在,就如四皇女同衡山公主一样,五娘毕竟是皇家金枝玉叶,当一个臣女半侍难免有失体统,最好的法子就是两人离远些。她有儿有女,她相信自己安分守已,皇后定会让这两个孩子平安长大,她就等着儿子长大去封地当王太后即可,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呢。

    江才人担心女儿听不懂,就细细的说给乳母听,这乳母是江才人精心调训的,对江才人忠心耿耿,连连点头。

    而徐婕妤也叫来了自己侄女,对她淳淳教导:“皇后不甚亲近太子,太子自小就是在东宫长大的,你若是见到了太子后,一定要温和以待,把他当成天一样尊敬,当成自己唯一的弟弟一样疼爱,知道吗?”宫中谁都看出太子对皇后孺慕之情极浓,太子这么顽劣,也是帝后都忽视他的缘故,他如今年纪还小,要能在现在哄住太子,不愁将来没荣华富贵。

    徐大娘今年才八岁,对姑姑的话不甚了解,但“当成天一样尊敬,当成自己唯一的弟弟一样疼爱”这句话她还是懂的,连忙点头,徐家是苦出身,即便姜家对他们赏赐极丰厚,他们也没有大肆挥霍,徐大娘在家是长女,照顾弟妹料理家务极有一手。

    徐婕妤又说:“还有姜九娘,她今年不过一岁,我听说她性子乖巧,平时没见太子时,你一定要精心伺候姜九娘知道吗?”

    徐大娘再次点头。

    徐婕妤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二娘听到太子的声音就哭,看到太子就要晕,她又何至于去求江才人呢!这丫头太不争气了!

    关雎宫中,安贵妃听说了姜家小九娘入宫,放下手中修花的竹剪,宫女挽起她的手腕,伺候她净手,安贵妃道:“九娘来了,七娘呢?”

    宫女低声把姜准的事说了一遍。安贵妃听了面若寒霜,“不争气的东西!”安贵妃的母亲是郭夫人的妹妹,自从安贵妃的父亲犯下大错后,郭家同安家也不甚亲近,唯独郭夫人常去看自己妹妹,安贵妃跟郭夫人感情还不错,就是觉得她一点都不像自己的阿娘。

    “大娘子息怒,三郎也是盼子心切。”宫女低声劝安贵妃道。

    安贵妃手捧茶盏,神色淡然,只是紧紧握着茶盏的手指,显示出她此刻心情并不平静。

    安家原本是大秦第一权臣,大秦开国后两代皇后皆出自安氏,若没有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安贵妃会是大秦第三位安皇后。但当年安贵妃的父亲被利益迷晕了头脑,不仅在军需动了手脚,甚至在突厥大军兵临城下时,弃城而逃,导致军心大散,若非她的祖父一箭射杀独子后同突厥死战,大秦那场战役就会以惨败而终,可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主将安涛、副将河间王赵逸、郭达、安靖、姜况战死,姜凛虽活了下来,可去了大半条命,消息传至后方举朝哗然。当时的安太后、安皇后赤足散发跪在建章宫前为安家请罪。

    安太后是太祖赵凤翔的原配,跟随赵凤翔南征北战,吃了无数苦,身上还留着为太祖挡下的箭痕,也正是因为那一箭,让安太后流产后一直未孕,安家族人为了支持太祖攻打天下,陪了上了几百条人命,先帝是殿下长子,安太后在战乱时为了保护先帝,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舍弃了,对先帝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养育教导之恩。而安皇后自从嫁给先帝后,就穿起了铁甲贴身守护先帝,孩子生一个夭折一个……而战死的将领除了姜况外,不是安家自己人,就是安家的姻亲,安涛是安贵妃祖父,安靖是安贵妃长兄,赵逸是她长兄的岳父,郭达是她的舅舅,几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先帝握着安涛死前请罪血书,看着跪在地上的母亲和妻子,最终下旨抹去安氏所有族人的官职和爵位,封赏战死将领。直到十二年前,先帝病重,大赦天下,安家才有人重新入仕,但安氏一族还是因此元气大伤。安贵妃也因其父罪状,同太子妃失之交臂。姜皇后和安贵妃两人心里都清楚,目前看着安家同姜恪早已忘尽前怨、和谐相处,实则大家都在等,等最后那一刻,新仇旧怨一并算清,若赵恒登基,安家灭,反之则亦然。

    安贵妃放下茶盏,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明天宣郭夫人、卢娘子、崔娘子和姜七娘入宫。”

    宫人应声。

    就在宫中因姜皇后随意一个任性的举动人心浮动时,姜皇后却趴在地上,拿着拨浪鼓逗着专心致志玩拼图的小娃娃,“阿识,你怎么不陪阿姑玩?阿姑好伤心。”她可怜兮兮的瞅着姜微。

    姜微将拼图推到了姜皇后面前,很大方的说,“阿姑一起玩。”她玩拼图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手指灵活度。

    姜皇后一下子坐了起来,搂过姜微亲了一口,“阿识这拼图有什么好玩?阿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好!”姜微眼睛都亮了,骑马哎!她最喜欢的运动了!

    “不好。”赵旻听说皇后把侄女提早接入宫了,下了朝就好奇的过来瞅瞅这小娃娃,姜凌是出名的美男子,沈沁容色也出众,想来这小娃娃应该生的很不错吧,结果一入内就听说阿凝要带姜微去骑马,哭笑不得,“阿凝你怎么跟孩子似地,九娘才几岁?能骑马吗?”

    “我抱着她不就得了。”姜皇后对自己的骑术很自信,“再说我又不会骑快的。”

    “那也不行。”赵旻板着脸道,“越发的胡闹了。”

    姜微瞪着这个漂亮的皇帝,作为一个皇帝,他是不是太漂亮了?原来赵恒那熊孩子长得像他爹啊。

    姜微不知道,赵旻并非先帝嫡子长子,他母亲是罪臣之女,他外家何家原本也是世家,后来他外祖因失误而被先帝斩杀,女眷没入宫廷。何太妃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能得先帝宠幸,可想其容色之绝美、仪态之脱俗,赵旻容貌十足酷似何太妃。当时安后嫡子犹在,他既非嫡又非长,母亲还是罪臣之女,是宫中悄无声息的存在。彼时宫中两朵最夺目的娇花就是姜长晖和安清,姜长晖刁蛮任性,又自幼习武,赵旻年幼时瘦弱,没少被姜长晖揍。而安贵妃端庄温柔,对赵旻十分和善,两人的情谊是幼时就培养起来的。

    赵旻见小娃娃望着他,饶有趣味的弯腰,“小九娘知道我是我谁吗?”

    “姑父。”姜微眉开眼笑的伸出小手搂住赵旻的脖子,美人啊!

    赵旻对孩子一向和善,莫说安贵妃的三个孩子,就是宫中其他皇子皇女都可以趴在他膝上撒娇,赵旻很熟稔的抱过娃娃让她坐在膝头,“这孩子真不认生。”赵旻不喜欢赵恒的缘故就是,姜皇后在怀孕的时候,他就开始生病,等赵恒生下来后,有一度他差点病重就去了,还是安贵妃割肉熬药,才治好了他的病症,是故赵旻一直十分不喜太子。

    姜长晖似笑非笑道:“她定是见殿下龙姿凤章,被迷住了。”

    “还跟孩子似地,连这点醋都要吃。”赵旻轻拍了皇后的手。

    姜皇后道:“我没吃醋,我说的是实话。”赵旻那张脸太讨喜了,谁见第一眼见了准喜欢。

    赵旻看着跟姜皇后容貌有几分酷似的小娃娃,“阿凝若喜欢小九娘,让她留在宫中好了,也能陪着你。”

    姜微小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谨慎的盯着赵旻,她从不要离开爹娘呢,小孩子离开爹娘不利于身心健康成长!这人果然跟熊孩子一样,都是绣花枕头!姜微对赵旻的好感度瞬间降到负数。

    “不用,只要阿识留几天就好了,不然阿文不跟我哭死。”姜长晖从来没想过让侄女养在宫中,养的跟安清一样?姜长晖完全无法想象。姜微双目亮晶晶的看着阿姑,还是阿姑最好,她依依呀呀的倒到了阿姑怀里,姜长晖笑着搂着小丫头。

    “也行,反正姜家离这里也近。”赵旻说。

    颜女官这时走来,“三郎、三娘子可否进膳,一会太子要来请安。”

    赵旻轻咳了一声,“阿凝,我还有些奏折要看,就先走了。”赵旻现在看到赵恒就火气,尤其是他不成器的样子,就恨不得狠揍一顿,但要是这样阿凝肯定跟他怄气,他还是离开吧。

    姜长晖也不留他,巴不得他早点走。

    晚膳的时候,姜微想借机跟赵恒和好,但赵恒没来,理由是——他被沈奕罚了。这熊孩子把沈奕当成以前的老师,联合了几个小太监一起给沈奕设置了各种机关,比如说看似正常的散架书案,比如说门上架了一个铜盆,比如说地板上嵌了钉子……赵恒几个找来的先生都中招了,气愤的找皇帝哭诉了一番再也不肯来管太子了。

    而沈奕是谁?他一眼就看出了赵恒的举动,直接两根手指拎起这熊孩子把他往陷阱里一丢,现场顿时一片鬼哭狼嚎,赵恒从想坑沈奕变成了坑自己,沈奕袖手让宫侍给赵恒梳洗干净,直接把他提到了小书案前命他写大字。赵恒当然不买账,跳起来想甩太子威风,却被沈奕一巴掌就打趴下去了。

    他是赵旻的太傅,赵旻看到他都恭敬有加,他教训赵恒当然没有任何压力。揍了几次,太子殿下终于学会了人生中第一句有涵养的话,是沈奕教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句出《晏子春秋》。在沈太傅得知这臭小子不仅曾经把自己小孙女脸掐红,还想把她塞到花囊里后,他又学会了第二句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句出《礼记•学记》。他目前的任务是,把这两句话各写上十遍,写不完不许吃饭。

    姜微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给赵恒点了一排蜡烛,这娃今天第一次握笔吧?十遍什么的会不会太凶残了。翁翁好厉害!居然这么淡定的惩罚太子。姜微觉得自己更崇拜翁翁了!

    姜长晖听到赵恒受罚的消息后,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一个好老师了。就在姜长晖和姜微一起开心的吃完晚膳、洗了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穿着同款式同颜色的寝衣,姑侄两人姿势统一的趴在床榻上,姜长晖讲了一个睡前故事后,正准备一起睡觉,就听到嚎啕大哭声,“阿娘——”

    咦?这么快就罚完了?某对姑侄心里同时闪过一样的念头。

21第一次亲密接触

    赵恒是一路哭着进来的,这位熊孩子长这么大就被赵旻打过一次,可那次赵旻也不过让人打了他五板子,何曾像现在这样被人一直这么揍,还逼着他写那么多不认识的字,只要有一笔歪了,就会被人拍着重写,太子殿下出离愤怒了,他一定要告诉阿娘,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老头子给杀了!

    他不想自己哭哭啼啼跑进来后,就见阿娘跟小肉团穿着一样的寝衣坐在床榻上,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瞪着自己,赵恒心里委屈顿时爆棚了,有一种阿娘彻底不要他的感觉了,“哇——阿娘——”他踢到鞋子,直接往姜皇后怀里一扑,放声大哭,阿娘最讨厌了!就喜欢小肉球,不喜欢他了!

    姜皇后被他的哭闹声闹得头疼,可想想他自从长大后,还没怎么哭过勉强忍了,她戳戳儿子脏兮兮沾着墨的小脸,嫌弃的让丫鬟给儿子洗脸净手换衣服,“怎么了?”沈奕对女孩子一向和善,姜长晖和沈沁小时候闯祸后,沈奕没少帮她们善后,可姜长晖也知道他对男孩子就没那么耐性,光看沈家大哥、二哥面对姨夫时大气不敢喘的样子,赵旻现在看到沈奕都会下意识的起身就知道他教育男娃有多狠了,这还是沈奕看到赵旻已经长大、个性也算乖巧的份上手下留情了,对于她调皮捣蛋的儿子——姜皇后叹气,儿子谁让你没事老欺负阿识呢,你太傅不欺负你欺负谁呢?

    “阿娘,你一定要杀了那个沈奕!”赵恒等宫女给他换好宽松的寝衣、散下头发,洗干净脸上和爪子上的墨汁后,死死的揪着姜皇后的衣摆说道。

    姜微一听赵恒这话,即使知道是童言无忌也不开心了,这熊孩子果然不讨喜!姜微把自己对他的同情彻底去掉了。

    “沈太傅是你太傅,身为弟子理应尊重先生,谁教你直呼长辈之名的!”姜皇后这下脸色沉了下来,就是赵旻都不会称呼沈奕的名字,而是称呼他为沈太傅。

    “为什么不可以!他不是父亲的臣子吗?为什么阿娘你不能杀了他!这田舍翁——”赵恒的话说到一半停下了,他被一只软趴趴的东西砸了,他困惑的回头,就见姜微举着一只隐囊气势汹汹的瞪着自己。

    “坏蛋!”姜微终于对这熊孩子忍无可忍了,这小混蛋居然敢这么骂外公,她一定要让这熊孩子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她再次把手中另一只隐囊往赵恒身上丢,“大坏蛋!”要不是怕引起人怀疑,她一定要把赵恒骂哭!姜微可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自觉,赵恒不也因为仗着自己是小孩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赵恒再次被隐囊砸中脑袋,这次砸的他眼冒金星,男儿泪差点砸出来了,他火冒三丈,“你才是坏蛋!你是大胖子!”

    “笨蛋!”可谁家包子是没肉的?没肉的包子叫面饼!她哪有太胖?是他们没见识,没见过这么可爱健康的小娃娃!这是嫉妒!从小大哥就跟她说,说她坏话的人都是嫉妒她的人,因为他们没有她漂亮、没有她可爱、没有她聪明,所以他们只能说她坏话,对这种人一定要抱有同情,随他们去,不要剥夺他们最后的快乐,姜微对这种人一向很宽容。她仰起了下巴,学谢则的高冷范,谢则这种高冷女神一向是她崇拜的偶像,“笨蛋!大笨蛋!”

    只可惜这娃目前还是一个刚能站稳的小胖娃,就算站着也没人坐着高,实在学不来谢则高冷,只能让人觉得捧腹大笑,就比如在一旁看好戏的姜皇后,她捂着肚子笑得直抽气,这两个孩子吵架也太逗了!

    “胖丫头你找打!”赵恒气晕了头,身体一扑,直接把姜微压倒,对着她嘴狠狠咬去,他一定要把这胖丫头的嘴咬下来,省得她老说自己是笨蛋!

    姜微没料到赵恒居然会突然压上来,身体顿时仰头倒了下去,幸好床铺铺的够软和,脑袋倒地也不疼,她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下唇就被赵恒咬住了,好疼!姜微顿时眼泪汪汪,小脚用力踢了踢,踢不动赵恒,也不甘示弱,也用力的反嘴咬住了赵恒的上唇!同时小手不停的拧着赵恒的耳朵,感谢外公、感谢阿娘、感谢所有伺候她的下人,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姜微小朋友如今一口乳牙已经长齐了大半,而且平整结实。

    姜长晖见儿子扑到侄女身上乱咬,忙身上把儿子拉扯出来,但是两人缠斗正酣,哪能被姜皇后分开,还是高敬德和细辛见机快,一个人上前抱了一个,伸手在他们咯吱窝里挠了挠,才让两人分开了。

    “哇——”一分开,赵恒就扑到了姜长晖怀里放声大哭,他被姜微咬得好疼,耳朵也拧得好疼。而姜微则趴在了细辛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她居然被一个熊孩子咬了,嘤嘤嘤嘤嘤,好丢脸!她不活了!

    “哈哈哈——”某无良阿娘非但没有安慰身心皆受创的儿子,反而笑得前俯后仰,“阿颜,你说五郎跟亲了阿识,是不是要对阿识负责?”

    颜女官哭笑不得,担忧道:“三娘子,小九娘怎么不哭?”

    颜女官的话也让姜长晖担忧起来,忙半哄着将姜微从细辛怀中抱了出去,她没担心自己儿子,能哭的这么中气十足,显然没大问题,她仔细的看着她的小嘴,红嘟嘟水润润的,不像有问题,见小姑娘大眼委屈十足瞅着自己,似乎在问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来,姜皇后又想笑了,她安抚的亲了亲侄女红红的小嘴,“阿识乖啊,疼不疼?”

    姜微身体又往姜皇后怀里蠕动,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人,她还是有羞耻心的。

    “她不会是害羞了吧?”姜皇后不可思议的问,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害羞?

    “有可能吧,小九娘可是小女娘啊。”颜女官看到姜微如此也想笑了,小九娘太可爱了!

    赵恒看到姜皇后这么柔声细语的哄着胖丫头,对自己却不管不顾,心里更悲愤了,他一定不是阿娘亲生的。

    姜皇后这时像是想起了自己儿子,见儿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五郎别哭了,你看阿妹都没有哭呢。”

    赵恒听姜皇后的话,眼泪止住了,姜皇后敛了笑容,俯身看着儿子,“五郎,你是太子,太子是不能哭的,也不能任性。沈太傅是你阿耶的太傅,你阿耶当他学生的时候,他也打过你阿耶,你阿公也没有管,任沈太傅打骂你阿耶,可你看现在你阿耶是皇帝了,沈太傅都要听他。”

    赵恒对阿娘的话似懂非懂,可宫里的孩子对权利天生的敏感,他似懂非懂的说:“阿娘你是说等我当了皇帝后就能杀了沈太傅吗?”

    姜微愤怒的从姜皇后怀里抬头,这熊孩子太讨厌了,什么缺爱,以后对他好一点,屁!他再敢说外公坏话,她见一次揍一次!颜女官心里暗暗诧异,小九娘能听懂太子的话?

    “你为何要杀沈太傅?”姜皇后手离开了儿子的头,冷淡的问。

    赵恒身体缩了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知道阿娘生气了,“因为他打我。”

    “打你的人,你就要杀了,那安贵妃不是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姜皇后问。

    “当然不是!”赵恒连忙反驳。

    “沈太傅打了你后,有跟阿耶一样,丢下你不管吗?”姜皇后问。

    赵恒愣了愣,摇了摇头,想起了那次被阿耶打也是因为小四,因为他把小四打翻在地上,阿耶让内侍打了他,打完后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急着安慰小四,赵恒小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不过那一次阿娘有给他亲自上药了。

    “你如果愿意你以后身边都是安贵妃和你阿耶一样的人,你就准备当了皇帝后杀了沈太傅后吧,前提是你能当上皇帝。”姜皇后说。

    “阿娘。”赵恒眼底有着困惑。

    “不懂?”姜皇后看着儿子困惑的目光,轻轻一笑。

    “是。”赵恒点头,他听不大懂阿娘的话,可他隐隐感觉,沈太傅应该是他这一边的人。

    “以后就会懂了,现在你去跟沈太傅学好东西即可。”姜皇后说,并没有给儿子解释什么,解释了他也听不懂,姜皇后相信他很快就会懂自己的意思了,“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宫休息了。”

    赵恒被姜皇后赶回东宫了,除了赵恒被赵旻打板子的那一次,赵恒从来没在椒房中睡过,也别想从阿娘身上得到什么安慰。

    “三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呢。”颜女官等看着赵恒满脸失望的回去,忍不住劝道:“五郎他还是孩子。”

    “他是太子。”姜皇后一句话就把颜女官所谓的劝慰都堵了回去,“天底下只有一个太子,也只有一个皇帝,他们不需要任何人。”姜皇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可姜微却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姜皇后感觉到了侄女的寒噤,摸了摸她的后背,扯过一旁的被褥给小侄女盖上。姜后一年四季只盖一条轻软的被子,被子的厚度由气温决定。姜微是小孩子,身上火气大,姜皇后给她准备的被子还比自己的薄了些。

    颜女官说:“徐婕妤今天把她的侄女送到了五娘身边,安贵妃明天也把姜家小七娘和她几个外甥女都召入宫中了。”她们的意图不言而喻,颜女官不赞同皇后这么放任徐婕妤,徐家心也太大了,是姜家对他们太好,所以他们开始自作主张了吗?

    姜皇后似笑非笑,“阿颜,你说你遇到了一头快饿死的老虎,你是选择逃走,还是选择喂它吃东西?”姜皇后并不反感徐家的举动,是人都有私心,徐家的人在军中得力,对姜家依然忠心耿耿,徐大娘也的确十分能干,五郎日后身边这样的人少不了,不管是侍女,还有陪读、侍卫……只要他们能保持忠心,她不介意分点好处给他们。

    颜女官先是一愣,随即讶然望着姜皇后。

    姜皇后不屑的想五郎年纪再小,他也是一头幼虎,而不是兔子。想卖人情给她儿子,她们真确定能喂得下去?安家靠人情已经靠了近百年了,可叹他们还是不明白天底下跟皇帝讲人情是最没用的。赵恒是她的儿子,难道安清会认为她会坐视她卖弄安家在赵旻身上那一套?当年安清广撒网,对每个皇子都温柔以待的模样,谁人不恶心?也就赵旻笨蛋才真以为她是真心爱他。

    姜微脑袋再次埋进了被褥里,古代好可怕,她想妈妈了,她要阿娘。

    颜女官一笑道:“也是,五郎就算喜欢也应该喜欢小九娘,我还第一次见五郎跟小女娘怎么亲近呢。”太子殿下这辈子跟皇后都没这么亲过嘴。

    姜微身体僵了,她才不要嫁给这熊孩子呢!三岁看大,这熊孩子太讨厌了!

    “如果没有意外,我不想让阿识当太子妃,她不适合当皇后。”姜长晖对心腹女官坦然道,就如她从来不认为自己适合当皇后,当皇后首先必须要出生世家,家风清正,眼界开阔、心胸宽大,不能只拘泥于后宫这一方小天地;同样的皇后的家世又不能太厉害,权臣之家的女儿同样不适合当女儿。可笑安清迄今还不清楚,以为她是被父亲连累了才当不上皇后,殊不知先帝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她当太子妃。

    阿姑英明,姜微给姜长晖点赞,姜长晖把团成一团小侄女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在她嫩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两下,“我家阿识只要当个开开心心的骄纵小贵女,将来给她指个听话的小郎君,一辈子耀武扬威!”姜皇后气势如虹道。

    姜微目光亮闪闪的看着姜长晖,阿姑太英明了!

    颜女官抿嘴一笑。

    沈沁送女儿的时候大方,可真等女儿去了宫里,她翻来覆去的辗转反侧,惹得姜凌一晚上也没睡好,第二天两夫妻起床时都有些没精打采的,沈沁急急的让人的梳洗打扮,就催着王夫人和谢则要入宫。王夫人和谢则被她催的连早膳都是匆匆喝了两口清粥就入宫了,三人上了马车,谢则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谁让你昨天送的这么痛快了!”

    “我不是想着阿凝宫里寂寞嘛。”沈沁嘟哝,她跟姜长晖闺阁时候就是好闺蜜,谢则年长她们十来岁,一向是以长姐如母的形象出现的。

    “昨天阿别找你来可是为了开辟茶道之事?”谢则问。

    “是。”沈沁点头。

    “你可以带上薛夫人一起做这件生意。”谢则道,他们姜府已经够富贵了,谢则不反对锦上添花,但也没必要太贪心,这种暴利多分点给人好处总比几家独占好,安西大都护林靖也不是省油的灯,足可以抵挡很多麻烦,想来林家也很乐意有这种可以攀上世家的路子。

    “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沈沁也想拉自己好友一把,每次看到阿薛那要哭不哭的样子,她就很头疼,让她多做点事,会不会好一些。

    两人说话间,已经入宫,姜皇后派了颜女官来接她们,沈沁一入宫就扬声喊道:“阿识,阿识——”

    一个小小的身影随着她的喊话声蹬蹬从内寝跑了出来,姜微身上还穿着寝衣,“阿娘——”母女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刚生离死别了一回。

    姜后、王夫人、谢则皆啼笑皆非的望着这对母女,姜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真是没良心的小丫头,亏我这么疼你,一见你阿娘就全忘了阿姑。”

    沈沁搂着女儿得意道:“那当然,阿识是我女儿。”

    “再显摆,我就把阿识册封成公主。”姜皇后冷哼道。

    “我怕你?我让你阿祈上奏折弹劾你!”沈沁抬出夫婿。

    “那我让三郎打阿祈板子。”姜皇后反驳道,别以为只有你才有夫婿。

    “你舍得?”沈沁挑眉,“阿祈是你阿弟!”

    “不知道心疼阿姊的阿弟,还不如不要!”姜皇后扭头。

    王夫人忍耐道:“你们准备这么吵下去吗?”这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话,让人听了不是笑话吗?

    “阿娘。”姜后和沈沁同时拉着王夫人的衣袖讨好的笑。

    “你们还不如阿识懂事!”王夫人板着脸说。

    果然姜微这会正摇摇摆摆的拿着一碟点心放在王夫人面前,“阿婆,吃点心。”

    “阿识真乖。”王夫人搂着孙女亲了亲,“阿识昨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

    “喜欢阿姑吗?”

    “喜欢。”

    “想要留在阿姑这里吗?”王夫人淳淳善诱。

    “阿娘。”姜微不为所动的紧紧的揪着沈沁的衣袖,世上只有妈妈好,阿娘才是最好的,感动的沈沁对女儿又亲又搂,姜长晖戳着小丫头的小肉手,直嚷白疼她了。

    谢则失笑,“这孩子也不知道谁教她的,这么古灵精怪。”

    王夫人大乐,小孩子不就是这点好玩嘛。

    一家人正准备共进早膳,就听宫人来报说是安贵妃携两位郭夫人、卢娘子、崔娘子等人来访。

    “她们来的倒是快。”姜长晖一笑。

    安贵妃身为贵妃,有资格召见家中女眷入宫,但女眷入宫后必须要来皇后这里给皇后请安,以证明皇后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当然见与不见选择权在皇后。姜长晖一贯懒得见安家人,可今天来访的还有姜家的人,她恼二房不识趣,但也没准备让外人来看热闹。这时徐婕妤、江才人等人也来了,姜后干脆让她们去偏厅等候。自己则慢条斯理的进食早膳,天底下只有命妇等皇后,没有皇后为了命妇加快进食的。

    姜微昨天入宫的时,被沈沁喂过一顿点心,晚膳的时候吃的不多,她也不习惯晚上多吃,今天早上她又向众人展示了她的好食量,姜皇后早就听说了,可真正见的时候还是兴致勃勃的,“阿文你真有福气,这么乖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被你和阿祈养出来的。”姜皇后是真羡慕了。

    沈沁嘟哝道:“怎么?我们就不能养出乖孩子吗?我们哪个孩子不乖?”

    姜后想了想,“也是,所谓物极必反,定是你们这种。”

    沈沁气得仰倒。

    王夫人和谢则忍笑,姜微同情的看着阿娘。

    众人其乐融融的进食完早膳,随姜后去见命妇时候,就听偏殿里阵阵笑语声,姜皇后走入殿内,众人起身行礼,姜后摆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殿中散乱放置的几个形状奇特的动物抱枕问:“大家在谈什么?”

    安贵妃道:“回娘子,大家都在夸姜七娘带来的小抱枕可爱。”

    姜微也注意到了殿中几位小公主手中一人手中抱了几个可爱萌萌的动物抱枕,她来古代也见过类似的抱枕,这里称之为隐囊,这种款式以前没见过,这些抱枕让她想起了现代的绒毛玩具。

22母女谈心

    姜元仪听到安贵妃提起她,她再次起身给皇后行礼,她举止大方,笑容自信却又不惹人反感,这是她前世在职场历练出来的,这些小抱枕也是她精心设计的,丝毫不带任何现代感,完全是依照这里人的审美观来的。她以前是见过姜皇后的,这皇后给她的感觉是宠妃,倒是安贵妃给她的感觉像皇后。姜元仪努力想了想,都没想起这位姜皇后的历史记载,早知道她要穿来,就把秦书背下来了,姜元仪惋惜的想。

    沈沁看到这些小抱枕对女儿说:“阿识,你阿姐也有给你做小抱枕呢。”沈沁不喜欢二房,可对二房孩子没什么反感,孩子都是无辜的,大人间的事不该牵扯孩子,“快谢谢阿姐。”

    “谢谢阿姐。”姜微乖巧的想姜元仪道谢。

    “不谢。”姜元仪忍不住摸了摸姜微的小脑袋。

    七娘?姜后挑眉看着落落大方站在自己面前的姜七娘,她不喜欢二房,也没怎么注意过姜七娘,目光扫了姜元仪一眼,长相一般、气质也一般,哪有阿识可爱,“阿安难得招家人入宫,予就不打扰你们亲人团聚了,都退下吧。”姜皇后对安贵妃道。

    “多谢娘子体恤。”安贵妃再次恭敬的领着众人给皇后行礼后才离去。

    等安贵妃离去后,偏厅里的气氛就轻松许多了,江才人将自己两个孩子都带来了,五皇女今年才三岁,跟赵恒一样的年纪,跟赵恒能跑能说不同,她说话挺流利了,但还不会走路,偎依在乳母怀中,怯生生的看着众人,小嘴上还有些翘皮,她大病初愈,手里紧紧抱着一只小兔宝宝。六皇子跟姜微同岁,眉目清秀酷似江才人,同姜微一并摆在一起,像是两个小女娃,比起姜微的活泼,六皇子要文静许多,只睁着一双大眼安静的看着大家,小手还揪着姜微的衣摆,显然对自己的同类很好奇。

    “阿识陪阿弟一起玩。”沈沁哄着贴着自己的女儿道,“今天阿识好乖。”平时这时候她在花园里跑开了,自从林熙陪着她在花园里疯玩后,沈沁也给女儿找了几个身高合适的丫鬟。

    她跟一个小娃娃有啥共同语言,姜微哼哼的往阿娘怀里蹭,人家本来就很乖啊!姜姑娘坚决不承认她是想阿娘了,古代阿娘能天天陪着自己的,姜微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妈妈以前连抱自己的时候都没有——姜微想想就伤心,虽然她已经能体谅妈妈工作忙。

    姜皇后道:“本来还想多留阿识几天,现在看到你们母女这样,我都舍不得了。”这就是所谓的母女天□□?姜皇后忍不住想到要是她女儿还在,也会这样吧?

    沈沁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阿识也很喜欢阿姑的,再让她留下几天吧,这几天家里也忙。”她是想着她跟阿祈马上要去扬州了,以后阿凝想见阿识都见不到,还是多留几天吧。

    王夫人也道:“孩子黏阿娘是天性,等阿文走了,她就又黏肯陪自己玩的人了。”她见女儿这么开心,就想让阿识多住几天。

    “我才不会那么喜新厌旧呢。”姜微心里嘟哝,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爹娘、爸妈和大哥了。

    六皇子见姜微不理她,瘪了瘪嘴,揪着姜微衣摆手更用力了,姜微扭头见他乌溜溜的大眼坚定不移的盯着自己,好吧!她就当一回幼儿园阿姨吧,姜微伸手去抓一直摆放在身边的大荷包。六皇子的乳母刚要上前帮着姜微解开荷包,却被紫苏拦住了,她含笑道:“没事的,我家娘子会解荷包的。”

    众人就见姜微飞快的把荷包解开,倒出了一堆益智玩具,堆在六皇子面前,六皇子慢吞吞的望了玩具一会,又继续盯着姜微,姜微将一个最简单的串珠放在六皇子面前,教他一个个的拨珠子,六皇子玩了一会就也会拨珠子了。江才人见状让三皇女也和两人一起玩,徐婕妤对徐大娘使了一个眼色,徐大娘很有大姐姐风范的坐在三个弟妹面前,一旦发现他们有做什么危险的举动就阻止三人。姜皇后和王夫人皆满意的点头,这才是她们想要的人。

    沈沁又让人把姜元仪送给姜微的布偶娃娃送来,跟五皇女小兔宝宝不同,姜微是小羊宝宝,还有一对弯弯的小羊角,五皇女一见就伸手想要,江才人刚想阻止,却见姜微很大方的见小羊宝宝也塞到了五皇女怀里,五皇女立刻笑开了,羞羞的亲亲姜微,这是她对阿娘才做的,姜微笑眯了眼睛,也回亲了她,果然还是小萝莉可爱,正太什么的,太讨厌了!

    姜皇后看着那小隐囊,“这小七娘花样可真多。”

    “阿绮的确很聪明。”这点连王夫人都赞同,“学习也很刻苦,家里跟她差不多认字的孩子,旁人都还在描红,她已经开始临帖子了。”

    沈沁也附议道:“是啊,上回我考校了她几句,她居然已经开始读孟子了。”

    姜微一面陪着孩子玩游戏,一面想到果然大人都喜欢读书好的孩子,等我能读书了,也要认真读书,这样阿娘也会为她骄傲的,读书对姜微来说不算苦差事,她从小到大成绩都很不错,唯有高三那年进入了青春叛逆期导致成绩大幅度下降,可即使这样她也靠成绩进了名校。

    “小时候聪明,长大后平庸的多的去了,她都五岁了吧?读孟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那时候不也开始读了?”姜皇后对不喜欢的人是厌恶到底,“看阿识都会拆八卦锁了。”她不忘维护自己侄女。

    王夫人道,“我们又没说阿识比不上阿绮。”

    姜皇后说:“好好的,提起这些不舒服的事作甚。三郎、五郎过继事宜如何了?二哥的亲事呢?”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亲事就定在后天。”王夫人说。

    “那阿识——”

    “阿识就别回去了。”王夫人摸了摸孙女头,“她是小孩子,眼睛干净,别冲撞了。”王夫人现在提及次子的死,心依然如刀割一般,但逝者已矣,不过只是结冥亲,姜微没必要回去。

    姜皇后点头,“不回去也好,我后天让高敬德和阿颜来帮忙。”

    王夫人也没拒绝。

    提及姜况,宫室内气氛都有些沉闷,姜皇后和沈沁心情都很不好,姜况和姜凛不同,姜凛是长子,年纪也比她们大上不少,有时间陪她们玩的机会不多,姜长晖、姜凌和沈沁小时候出去玩耍都是姜况带着出去玩的,那是大家最无忧无虑的童年,姜况是姜家内定的接任军权的人,大家心里也曾做过他战死疆场的准备,可谁都没想过他能死的那么的不值……

    颜女官一见气氛不对,忙笑着上前道:“小九娘留在宫里,不仅让三娘子开心了许多,连五郎都很开心呢。”

    “哦?”王夫人知道颜女官有意调节气氛,也配合顺了下去。

    颜女官笑着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这下别说王夫人和沈沁了,就是谢则脸上都有了淡淡的笑意,王夫人哈哈大笑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天生的冤家,上回她还把五郎身上尿了一回,五郎脸都青了,也没丢下阿妹。”

    沈沁也笑着搂过女儿逗她,“阿识被咬了怎么办?以后把五郎咬回来吧?”

    偏姜皇后也大为赞同的点头,“对,阿识去把五郎咬回来,把他浑身都咬上一遍。”想到两个孩子滚成一团打架,她就笑得腰也直不起来了。

    姜微气得瞪圆了凤眸,太坏了!她们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小孩子呢!她扑到了紫苏怀里,再也不理她们了。

    大家见状笑得更大声了。

    徐婕妤和江才人也配合的抿嘴轻笑,但心中都在想一个问题,看来皇后是真想让五郎娶小九娘?

    不止徐婕妤和江才人这么想,关雎宫中安郭氏也同女儿道:“你说皇后是不是有意要撮合太子和姜九娘?”不然怎么把外臣之女留在宫中,要说皇后喜欢女儿,那么她怎么不养徐婕妤和江才人的女儿。

    安贵妃摇了摇头,“不会,她现在应该没这个心思。”就如姜皇后了解她一样,安贵妃也是最了解姜长晖的人,毕竟两人斗快了一辈子了。

    “哦?为何?”安郭氏问。

    “姜长晖喜欢一个人就肯事事为那人打算,如果她想要自己侄女当太子妃,她绝对不允许徐家那丫头出现在太子身边。”安贵妃说,“就算太子不会喜欢这样的丫鬟,她也不会允许膈应自己侄女的人存在。”如果是她是姜长晖,也不会让太子娶姜家的女儿的,姜家跟太子够亲了,再次联姻只会浪费。

    “那她这么宠姜九只是因为喜欢?她为何不养徐婕妤和江才人的皇女?”安郭氏不解的问。

    “那我为何喜欢大娘多于小四?”安贵妃反问,安贵妃说的大娘是安家大娘子,小四是皇四女。

    “看我都老糊涂了,我还以为皇后真不上心呢。”安郭氏自嘲道。

    “她姜长晖要是真不上心,就不会现在都不把宫权放手了。”姜长晖如果真那么清高,赵恒怎么可能出生,就如姜皇后看不起安清一样,她也瞧不起姜长晖,旁人都说姜皇后清高,她要是真清高,又怎么对着赵旻演了那么多年戏,欲擒故纵,堂堂皇后干起了宠妃的勾当。

    安郭氏看着女儿眼角的细纹,想着姿容如昔的姜长晖,心酸的抱住女儿,“阿清,你也要多注意自己身体啊,别再糟蹋自己身体了。”当年女儿和姜长晖是并称双姝的人啊。

    “阿娘,我心里有数呢。”安贵妃听到母亲的哭泣声,心中一酸,也差点陪着哭了出来,但多年的深宫历练已经让她学会了控制情绪,她何尝不想保重自己,自从她在赵旻面前走出了第一步后,她就只能照着第一步走下去了,把自己彻底打造成赵旻心中的人,安贵妃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赵家的这些男人从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既想要野马般无法征服的的女人,又想要端庄温柔识大体的妻子,唯一庆幸的是赵旻学了他祖父、父亲的喜好,没学会他们的狠心,好歹让安家有了翻身的余地,但也让姜家有了翻身的余地……安清有时候既庆幸赵旻不聪明,又厌恶他的糊涂。

    安郭氏跟姜郭氏是姐妹,但两人个性并不相同,她个性温柔敦厚,以夫以子女为天,在知道丈夫犯下大错导致家翁和独子为他用命恕罪后,她的天都差点塌了,幸好那时候宫里还有安太后、安皇后,家里有阿姑支撑,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阿清,你二嫂去世也有三年了,我想再给你二哥娶个填房,你有看上的娘子吗?”安郭氏问着女儿。

    “二哥自己的意思呢?”安贵妃问。

    “我没问。”安郭氏喏喏道。

    安贵妃心里叹了一口气,“阿娘,二哥不是你亲生的,可他到底是叫你阿娘的,你身为母亲有什么不好问的。”

    安郭氏说:“我上回听她说想让老二娶周家的女儿。”

    “谁?二哥?”安贵妃挑眉问。

    “不是,是阿周——”

    “那就不要问了,二哥不会答应的。”安贵妃一口否决,“这件事我会派人去问二哥的。”

    “好。”安郭氏松了一口气。

    安贵妃握着母亲的手,“阿娘,二哥现在是你的儿子,他跟周氏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二哥也不会认周氏的,你不用在意她。”

    安郭氏点头,“我知道,大皇子的先生你找到了吗?沈公还不愿意吗?”

    安郭氏跟丈夫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长子、一个安贵妃,长子战死,就给她留了一个孙女。她大家就做主把丈夫在外面的外室子安竣以安氏族亲的名义,过继到了她名下,成为了她次子。安郭氏并没有同其她正妻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子多有刁难,丈夫都死了,安家都落到这个境地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安竣对她也很尊敬,这多年来一直精心伺候她,对安家也是尽心尽力,安家从一败涂地到现在的又渐渐复起,安竣功不可没,且他个性随和,待人如沐春风,任何人求他办事,他只要答应了定能安排的妥妥帖帖,可是安郭氏就跟安竣亲近不起来,他太像安太后、安后、她家翁、大家……甚至是她女儿,安郭氏对这样的人敬畏大过亲近。

    “不用了,二哥来教大郎也很好。”安贵妃说,她原本就没指望沈奕能教大郎,但对于赵旻答应沈奕去当太子太傅还是很失望。

    “这倒是,你二哥学识很好,就是他公事太繁忙了些。”安郭氏点头,安竣如今官职侍中,和姜恪平级,也是宰相,这也足见赵旻对安贵妃的宠爱。

    “只要平时提点下就行了,大郎和二郎乖巧,无须他手把手教导。”安贵妃说。

    安郭氏点头。

    母女两人说了一会私房话,就起身外出了,殿外衡山公主、四皇女、姜元仪玩的正高兴,衡山公主看到安贵妃出来了,扑到了安贵妃怀里,“阿娘,你看阿绮做的小玩偶,我喜欢!”

    安贵妃宠溺的拍了拍女儿头,“那你有谢过阿绮吗?”

    “我已经谢过了。”衡山公主说。

    “你有没有带阿绮你去小花园里玩?”安贵妃问。

    “对哦,阿绮你跟我去小花园里玩,我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衡山拉着姜元仪的手。

    “好。”姜元仪和衡山、四皇女一并去了小花园。

    安贵妃笑望着卢氏,“阿卢,你把阿绮养的真乖巧。”

    “贵妃过奖了。”卢氏恭敬的说。

    “都是自家人,不由这么多礼,孩子们去小花园完了,我们也去后花园散散心吧。”安贵妃抬手道。

    卢氏立刻识趣扶上安贵妃的手,安郭氏知道安贵妃有话吩咐卢氏,就拉着郭夫人、崔氏缓行一步。

    “我已经让阿娘对从母说,让她过继老四的孩子给姜准。”安贵妃步履从容领着卢氏在花园里悠闲的散心,“你回去就安抚好老三,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他的笑话了!”安贵妃的目光看似温和,实则凛冽的盯着卢氏,“那个过继的孩子你也会好好抚养的,对嘛?”安清心情很不好,她一想到她这是在替姜长晖善后就很不舒心,这明明应该是姜长晖操心的,可她还需要姜家二房。

    卢氏浑身一震,“臣妾会尽力——”她的话还没有说话,看到安贵妃那近乎嘲讽的目光,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那目光像是看透了她,让她无地自容。她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果然大家都已经准备放弃姜准了吗?卢氏既庆幸又不甘,若她能生儿子又怎么会沦落至如此地步。

    “我原本以为你爹娘不喜欢你,现在想想他们是真宠你。只可惜给你选了这么好一个人家你都能过成这样。”安贵妃感慨,她怎么就没卢氏这等好运,对女人来说,若不能找个人中龙凤、温柔体贴的夫君,那最好的夫君就是姜准这种好哄好骗的男人了。最烦的就是赵旻这种两种都挨不上的,偏天底下这样的男人占了绝大多数,“我不是来听敷衍的,你只需要给我记住,没有下一次了,你当不了老三的媳妇,自然有人当!”安贵妃吩咐完丢下卢氏径自离开,她对卢氏厌烦透了,有时间装可怜,怎么不把姜准看好。

    卢氏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身体微颤。

    “阿卢,你怎么了?”安郭氏见卢氏如此关切的问,她还是很同情卢氏的,看到她就像是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不舒服?”

    郭夫人冷哼道:“她身体好得很,怕是她嘴笨,惹恼了贵妃吧。”

    卢氏勉强笑道:“从母我没事,就是有点冷,所以贵妃让我去寝殿里拿披风。”

    “那你快去吧。”安郭氏说。

    卢氏点头,脚步近乎飘着进入寝殿,直到听到女儿银铃似的笑声才渐渐回神,她还有女儿要照顾。

    待姜元仪和衡山玩了一圈回来后,卢氏已经恢复了以往温和端庄的笑容,众人陪着安贵妃一起进过午膳后,就告辞出宫了,姜元仪留在了宫中。

    宫中姜皇后和安贵妃喜爱姜家小七娘温柔乖巧,特地留姜元仪在宫中住上几日。这也是卢氏送女儿进宫的主要目的,姜准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不仅是全京城的人都在看姜家笑话,对姜元仪的名声也是一大打击,所以姜家才会果断把姜元仪送到了宫里,姜皇后破例召见安家人也是这个缘故,没人敢去嚼掌管命妇的皇后侄女的闲言碎语。

23姜凌、沈沁的畅想

    崇文馆中,赵恒一反昨日的顽劣,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案前,握着一杆大笔临着描红帖,王夫人今天都入宫,可姜皇后还是抽空特地来了崇文馆,当着赵恒的面给了沈奕一把金尺,恭敬的喊沈奕为沈公,让他不用顾忌什么,只要五郎顽劣就尽管揍,宫中医士齐全,伤了就喊医士来看病,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阿娘这势态让赵恒不敢再熊了,他也知道沈奕跟之前的那些先生是不同的,起码他以前耍了那么多先生,阿娘都没这么对过他。赵恒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要是不聪明,不会三岁就这么精怪的让人头疼了,一旦肯静下心学习时,他的学习速度是飞快的,不仅记熟了沈奕昨天教他的两句话,今天开始正式教导的《急就章》他也能很顺利的背出两段了。

    赵恒临好一张大字后,搁笔看着沈奕,沈奕趺坐于书案后,双目微闭,待赵恒一搁笔,他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赵恒临好的那张大字,赞许的点了点头,“五郎进步了不少。”

    赵恒乖巧垂着头听着沈奕的受训,心里对沈奕的恶意还没有降低,太子殿下现在的想法就是忍着,忍到他是皇帝后,就派人狠狠打沈奕的板子。

    沈奕虽不知道赵恒的想法,但他教孩子多了,对孩子的心里把握很有数,他淡淡的一笑,“五郎也看了一上午的书了,我们出去走走,五郎可有跟人学过功夫?”

    “功夫?”赵恒困惑的望着沈奕。

    “对,就是如此——”沈奕左手抬手起落间,轻巧的从书案上拍下了一角,切面光滑平整。

    赵恒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他不知道切面平整的含义,他知道这书案很硬很重,要两个内侍才能移动,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多能推动一点点,而太傅居然用手就把书案切下来了!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沈奕的手,很柔软,上面没有装刀,赵恒双目一下子亮了,“太傅,你说的功夫就是可以把书案切下来的功夫吗?”

    “对,五郎想学吗?”沈奕对赵恒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要!”赵恒立刻化成为一条小狗狗,用垂涎之极的目光望着沈奕,就差后面就晃条小尾巴了。

    “但是五郎可曾听说一句话千里之行,积于跬步。”沈奕见赵恒如此,笑容越发和蔼了。

    “那是什么?”赵恒困惑的问,他还没有正经的开蒙过,连说话都是跟内侍学的。

    “就是说什么事都必须要从最基础的做起,就如一棵大树也是从一粒种子慢慢发芽生根的,就像人一样都是从小娃娃最后长成大人的。”沈奕耐心的解释。

    “嗯。”赵恒举一反三道:“太傅是说我想要学这个功夫,也要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起吗?”

    “对。”跟聪明的孩子打交道果然轻松,沈奕赞许的望着赵恒,五郎的确很聪明,可惜就是戾气稍重了些,但宫中的孩子,又生于东宫,身边伺候的不是宫女就是内侍,戾气重些也是常事。

    “那要从什么开始呢?”赵恒问。

    “五郎年纪还小,不能过分打熬筋骨,就从站静桩开始吧。”沈奕说。

    “好。”赵恒近乎迫不及待了,他已经在幻想自己学会了沈太傅的功夫后,一巴掌把惹人厌的小四拍死的场景了。

    沈奕则微微一笑,占静桩熬的就是耐性,戾气再重,站上十年的静桩,看你还有什么戾气,至于单手劈桌,沈奕捻须微笑,希望这孩子有天赋。

    待赵恒从崇文馆出来的时候,第一次尝到了腿软的感觉,但太子殿下精神很亢奋,他感觉自己离天下第一高手不远了,想着将来脚踢老四、震慑宫廷的远大前景,他恨不得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一番,当他看到高敬德那张平凡的脸都觉得此人今天俊美了不少,他双手往后一负,不自觉的学着沈奕走路的样子,大摇大摆的朝高敬德走去。

    “五郎今日看着英勇了许多。”高敬德一早就听到了宫人的回报,说沈太傅教导太子练武了,一见赵恒满脸倦色,走路腿都有点外八了,担心他丧失信心,连忙上前恭维道。

    赵恒矜持的朝着高敬德点头,“去见阿娘。”太傅说为君者要沉稳,要喜怒不形于色,这样才有王者之风。

    高敬德腰弯的更下了,脸上笑容怎么都止不住,“五郎请。”

    赵恒对高敬德的恭敬大为满意,这厮显然被本殿下的王者之风给镇住了,不过只可惜赵恒的好心情在踏入椒房宫后戛然而止。

    椒房宫中,王夫人、沈沁等人经过午膳后就离开了,姜微虽然舍不得离开阿娘,但是阿娘搂着她说了半天说阿姑各种不开心,姜微想着姑姑这么疼她,她的确应该多陪陪阿姑。而六皇子跟姜微玩了一会后,似乎黏上姜微了,姜微走到那里他就爬到那里,姜微不理他,他也乖巧的坐在一旁盯着姜微,让姜长晖直笑小侄女多了一个小尾巴。姜微倒是无所谓,六皇子乖巧,不哭不闹,跟他玩什么他都很配合,长得也可爱,陪他一起玩也挺有意思的。

    “给你!”姜微去花园跑了一圈,祸害了一堆月季后,选了一朵她认为最漂亮的花送给了阿姑,得到了阿姑的香吻后又选了一朵递给了六皇子。姜皇后在处理宫务,让人在内殿里铺了厚厚的一层毯子随姜微在殿中玩耍,要是去花园就要有人跟随了。

    小六接过月季就傻乎乎的往嘴里塞,姜微忙伸手去拦,小六就直接啃上了姜微的手,“唔——”姜微脸纠结成一团,小六是真正的婴儿,目前还处在懵懂长牙流口水的阶段,姜微忙把被口水蘸湿的手抽了出来,刚想让紫苏给自己洗手,小六手中的月季就被人抢走了,“踏踏——”一双小牛皮靴将这朵月季踩烂了。

    “这么丑的花你也喜欢,果然是丑丫头!”赵恒用力的把姜微采得月季踩烂。

    熊孩子!姜微哼哼了两声,转身拉着紫苏手,嘟着小嘴让紫苏给自己洗手,不理会赵恒,她已经看清了,她目前对上熊孩子还没有自保能力,为了不再次被人嘲笑,离他远一点才好。

    赵恒见小肉团居然不理会自己,不由双眼冒火,看到小六流着口水傻乎乎的望着自己,他恼怒的伸手将小六用力一推,“滚!”赵恒一向不把自己庶出兄弟姐妹放在眼中,他的奶娘告诉过自己,他是太子是君,其他兄弟姐妹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赵恒的理解就是他无论对庶出的兄弟做什么都是对的。

    姜微回头就见赵恒欺负小孩子,她愤怒的拉着赵恒的头发,“坏蛋!”

    赵恒头皮一疼,转而抓起姜微的手用力一咬,“你是臭丫头!大胖子!”

    “阿姆——阿姆——”她连声叫紫苏快来救自己,同时小手还是紧紧揪着赵恒的头发。

    紫苏才想松开两人,却不想赵恒被姜微抓疼了头发,也去拉姜微的头发,姜微头往后一仰,两人又滚成了一团,姜微这次先下手为强,捏着小肉拳对着赵恒脸上就是一拳,赵恒吃疼,反手一巴掌拍掉姜微的手,又忿忿的咬了一口姜微的手,这胖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一定是太胖的缘故!

    这熊孩子就是属狗的!姜微怒了,也顾不上以后是不是要被人嘲笑,嘴一张咬住了赵恒的脖子。她这次有准备了,没被赵恒彻底压住,不然连转身的能力都没有,待姜皇后和高敬德、细辛、颜女官匆匆赶到时候就这两个小娃娃在地上滚来滚去,你一拳我一掌、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口打成了一团。

    高敬德和细辛忙上前放开两人,紫苏和其他宫人不敢,怕伤了两人,姜皇后叹气道,“真是一对小冤家。”等分开两人后,高敬德和细辛确定两个小娃娃没受伤,站到了一旁。

    姜皇后板着脸看着儿子,“为何又欺负阿妹?”

    “我才没有欺负她,是她先拉我头发的!”赵恒很委屈,“她还不理我!”

    “……”姜皇后在知道事情经过后,捂着额头也不知道该跟儿子怎么说,转头看着罪魁祸首小六依然傻乎乎的流着口水看着众人,让人先把小六送回江才人宫里去,然后抱起已经开始啃起果子的姜微,“五郎,你这么欺负阿妹,阿妹怎么会跟你一起玩呢?”

    作为姜微的乳母,紫苏很清楚如何安抚小娘子,拿出一盘可口的果子后就很快把小娘子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姜微专心致志的啃果子,不理会熊孩子。

    赵恒困惑的眨着眼睛望着母亲,姜皇后耐心道:“你看阿妹跟阿娘玩的多开心,你要多疼阿妹,多哄阿妹才会理你啊。”

    “我没有要她陪我玩啊。”太子殿下糊涂了,哄人那是什么东西?

    “那你为什么抢阿妹给你六弟的花?”姜皇后也糊涂了。

    “谁让她不理我!”赵恒气呼呼的说,不理他的人罪不可恕!

    “……”姜后忍着要把儿子掐死的冲动,忍耐道:“你要是再这样欺负你阿妹,她永远都不会理你!”

    “那我就揍她,揍到她理我为止!沈太傅今天已经教我习武了!他单手就把桌子一角削了下来,以后我会这样的!”赵恒得意洋洋的说,他今天来就是显摆的,在知道自己被沈太傅揍了后没人会帮他出头后,赵恒今天就被沈奕畏惧了不少,而今天沈奕又在他面前露了一手功夫,让赵恒一下子崇拜上了沈奕,小男孩总会下意识的去崇拜男性长者,以前赵恒身边的人除了赵旻外,都是内侍。赵旻很少会见赵恒,赵恒对父亲的概念很淡,直到沈奕的出现,“阿娘,沈太傅今天夸我大字写的好了!”他没想到自己拿着大字冲到寝殿里的时候,就见这小肉球跟那只会流口水的傻瓜一起玩,那傻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姜皇后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可想不出该怎么教训儿子,她觉得自己手好痒,可姨夫跟她说对孩子要有耐心,不能随便揍,不然孩子就不怕你了,或者再把这小子送到崇文馆去吧?

    “咚!”赵恒脑袋被一个圆溜溜的果子砸中,他跳了起来,“胖丫头你——”

    姜微拿起身边的果子一个个的朝赵恒砸着,她要砸死这熊孩子!她要让翁翁不教这熊孩子武功!你学武稀罕吗?我也要跟翁翁学武!以后你敢揍我,我就揍死你!

    姜皇后轻咳一声,挥袖道:“你们看着点,只要不伤了小娘子和五郎就够了。”姜后想通了,小孩子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她起身挥袖潇洒的走了,颜女官连忙跟在她身后。

    高敬德和细辛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看着这两孩子,小孩子嘛,打架很正常,没事越打感情越亲近嘛。

    沈沁待姜凌回家后,说笑时说起了姜微在宫中和赵恒的趣事,姜凌脸一下子挂了下来,“你说赵恒这臭小子咬了阿识?”

    “什么赵恒,五郎可是太子!”沈沁轻嗔道。

    “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对阿识,阿识可是小女娘,哪能这么胡来!”姜凌气急。

    沈沁白了他一眼,阿识才一岁,五郎也不过三岁,这有什么。

    姜凌心疼女儿道:“明天我一定让这臭小子知道什么叫乖巧!”姜凌不是东宫属官,但他国子监博士的身份足可以偶尔帮着沈奕一起教导太子。

    “教孩子要慢慢来,别太急了,太子脾气硬,只能慢慢来。”沈沁听姜凌这么说,连忙帮太子说好话。

    姜凌摆了摆手:“阿文,带三郎和五郎过继那天,你把阿识接回来吧,不要再送宫里去了。”

    “好。”沈沁点头。

    姜凌迟疑了下,“大哥已经帮我在扬州找了一个职位。”

    “太好了。”沈沁大喜的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

    “过继后随时都能出发,但父亲和大哥可能不会答应我们把阿识带走。”姜凌语气有些沉重,“我今天探了探阿耶的口风,他似乎也不答应。”

    “为何?”沈沁傻眼,阿识给他们养不是当时就说好的吗?

    “他们说扬州离京城路途要遥远,阿识太小,他们不放心。”姜凌垂头丧气的说。

    “我跟阿识那么大的时候也随阿耶去过江南一次啊。”沈沁不服气的说。

    “他们说我没阿耶的医术。”姜凌忿忿道:“我是比不上阿耶的医术,但也不差!再说你小时候可比阿识体弱多了!”姜凌这话倒是没错,沈沁的母亲王夫人身体虚弱,生了次子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勉强生下沈沁,病了大半年后就去世了,连带沈沁也有些先天不足,沈奕精心调养了十来年才把她身体养好。姜微不同,沈沁生姜微的时候身体很好,姜微生下后虽大部分时候都浑浑噩噩的,但姜家照顾精心,她身体丝毫没有亏损,沈奕回来后稍稍调养了翻,姜微就活奔乱跳了。姜凌敢保证放眼整个京城就没比他闺女更健康的小贵女了。

    沈沁快急哭了,“那你想想办法啊,我们这一走,起码三年,等我们回来阿识都四岁了,定不记得我们了!早知道他们这样,我们就不去扬州了。”现在公文都下来了,沈沁和姜凌再任性都不会说不去做了,朝令夕改是官场大忌,哪怕姜恪再疼儿子都不会允许幼子干这种事,如此视法纪为何物?沈沁和姜凌从小的教育也不会让他们做这种事。

    “所以我才让你等过继那天把阿识留下,然后我们——”姜凌凑到妻子耳边低声说着自己的打算,他们不让又怎么样,他到时候偷偷把阿识往外面一送,走漕河连夜往扬州赶,他不信大哥还能派人追他们到扬州,这样不是更折腾阿识嘛?别以为他不知道大哥的主意,他分明就是看上自己闺女了,变着法子想把阿识哄到手。他不会让他得逞的!

    “嗯嗯。”沈沁听得连连点头,“我知道。”她美目闪闪发亮,“我们好久没做这种事了。”

    “放心吧,我一定让我们一家子在扬州团聚。”姜凌拍着胸脯说。

    “那万一路上——”沈沁有些担忧女儿的身体。

    “我已经找到一个医术精湛的医士,这家人三代专看小儿各种疾病,我正让人跟他谈,请他举家跟我们去扬州,价钱方面好商量,等我们从扬州回来,我就送他儿子去太医署。”姜凌既然要带女儿走,当然各方面都想好了。

    沈沁靠在丈夫怀里,“阿祈,我们等阿识再大一点,再给阿识生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吧。”他们原本计划是阿识就是最后一个孩子了,可现在看着阿识那么可爱,她就忍不住心动想再生一个,最好是个小儿子,弟弟妹妹一起长大多可爱。

    “好,到时候我们带着阿识和小幺游山玩水,我教他们读书认字,你叫他们琴棋书画。”夫妻两人一起憧憬在江南逍遥的生活。

24萝莉初显威

    宫中的生活除了想爹娘、有熊孩子打扰外,姜微小日子过得还是很舒服的,姜皇后疼她到了骨子里走到那里带着她去那里,晚上也是姑侄两人一起睡的,为此姜微一直觉得特别对不起姑父,尤其是对上姑父临走时哀怨的目光,她总是为姑父默默点蜡。所谓旁观者清,每次姑父走后姑姑的表现,总让姜微觉得姑姑不喜欢姑父,既然如此,她一定会遵照姑姑的希望,坚决当好两人的小蜡烛,她向来帮亲不帮理来着。至于惹恼皇帝导致失宠之类的,姜微都没考虑过,阿姑都这么过了十多年了,要出问题早出了。

    姜皇后也时常惊讶于小侄女的聪明,常夸她是小机灵,也正因如此,她对身边的宫侍下令,任何在姜微面前说的话,事先都必须先想一遍,绝对不可以说些胡话教坏了小娘子,她是吸取了赵恒的教训,赵恒幼时她就是没注意,任乳母内侍对赵恒胡说八道,导致这孩子无论脏的臭的都记住了。

    每天晚上姜长晖处理完公事后,就是跟姜微讲睡前故事的时间,今天姜长晖让人抬来了一筐竹简,真是一筐,然后在姜微敬畏的目光中,颜女官缓缓的将竹简放在书案上。

    她居然见到了真的竹简,上面字体是小篆,一看就是古物,作为现代人,姜微对古董总有一种莫名的崇敬感。

    这筐竹简也的确是古物,是前朝宫中遗物,这是前朝明德安后自写的女诫。说起明德安后那是顶顶有名的一个贤后,安家的盛兴也是始于安后,在安后之前安家只能算一个二流世家,直到安后的出现,才把安家带上了一流世家的行列,这也是很多世家常走的发家路,靠外戚起家,然后再家族发力,维持家族的繁忙昌盛。但安家这个家族命不好,这句话是很多人对安家的感慨,首先安家女在前朝是出名的后族女,世人以娶安家女为荣,可安家的男丁一向不多,嫡支往往都是数代单传,偶尔还要靠过继来维持香火。

    其次安家女中出了一个名留青史、足以成为后世皇后楷模的明德安后,但安家男丁却没有此等才惊绝艳的人物,这也和安家人丁单薄有关,往往好容易养出了一个聪明人,却发现别的家族已经养出来更聪明的人,其中典型实例就是安家同太祖共同打天下的安风。站在后世的立场上,单独挑出安风的所作所为,他的成就足可以让大部分人赞一声天纵奇才,但他偏偏生在了一个天才辈出年代,那个时代还有比他辉煌的人物如赵凤翔、如姜朴……当然安风若没有早逝的话,安家也不一定会走上如今这条路,可安风还早逝了,他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病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他死的时候赵凤翔大哭了一场,之后每次想起安风就哭。

    大家在知道安家往事后,都会唏嘘一声,安家真是时运不济。连姜微听到这个睡前故事时都心里默默的附议了下,这安家的确命不好,但是她姑姑傲然道,“什么命不好,归根结底就是他们不够强,但凡世家想要强盛,哪个不是靠实力拼出来的?偏他们家娇气,不行就嚷命不好?英年早逝?寿命也是实力的一种。早逝的天才就不是天才。”

    姜微被阿姑的女王风范彻底震慑住了,她阿姑哪是皇后啊,她应该是女皇的,气场十足,要是再能配个两个貌美如花的小侍就更好了。

    “安家男人没用,不过安家女人的确出了几个有点脑子的人,阿识我今天给你讲明德安后,她就是其中之一。”姜皇后将姜微抱在怀里,对着摊开的竹简同她说起了明德安后撰写的女诫。明德安后前朝德宗原配发妻,一生无子,在宠妃环绕的后宫环境中,她把后位坐的稳稳的,德宗早逝,她辅佐幼帝登基,掌握朝政二十三年,直到薨逝才将政权归于皇帝,安家在她手中走入了史家的眼中。安贵妃现在有些言行就是受了明德安后的影响,可惜她画技不行,画虎不成。

    她撰写的《女诫》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劝说女子要温厚贤良之类的女书,而是有点类似安后读史读后感,篇中记载了安后对上古至今各类贤后、妖后的评价,有赞扬也有批评,用以自诫。姜长晖看不上安贵妃,可对明德安后的这篇《女诫》却极为推崇,《女诫》只在宫中和安家内部流传,她没当皇后时也就看过片段。等她成了皇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翻阅女诫,并且做了详细的备注,姜长晖就准备把这篇东西给侄女当成她的床前故事来着。

    这篇女诫在皇后界的地位就跟毛太祖读史差不多吧?姜微顿时感觉自己的启蒙读物真心高大上,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听得格外的用心,阿姑不是阿娘,肯这么用心的教她,那是她的福气,就算是阿娘也没那个义务一定要如何教自己。

    颜女官一面给姜皇后翻着竹简,一面忍不住问:“三娘,你这么教小娘子,小娘子能听懂吗?”

    “为何她不能听懂?”姜后反问。

    “小娘子还是孩子啊。”颜女官理所当然的道。

    “阿识是孩子又不是傻瓜,哪能听不懂?若是当大人的真把孩子当傻瓜了,才会教出傻瓜来。”姜长晖说的头头是道,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血淋淋的实例,她当初也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可以随便养,等大一点就有老师启蒙了,却不想养出赵恒这厮来。所以等她对姜微总是注意再三,无论在她面前做何事,事后总会同姜微解释自己做此事的缘由。

    颜女官看着姑侄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笑意怎么都止不住,“小娘子跟三娘的缘分也是天生的,三娘为何不把小娘子留在宫中?”颜女官说,自从三娘流产后她就没见过三娘这么开心过。

    “阿文好容易才有了这个女儿,我哪能跟她抢,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才把阿识送来陪我的。”别看姜长晖看到沈沁就冷嘲热讽,真遇事了她还是事事为沈沁打算的,“想她的时候送进来陪我几天也够了,说来我们家真亏待了阿文。”沈沁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都不是给自己生的,哪怕最小的姜彻平时跟先生的时候都比跟着姜凌多。

    颜女官道:“沈娘子能体谅的。”

    姜长晖爱怜的摸了摸姜微的小脑袋,“阿识今天想跟什么娃娃睡?”姜长晖的大床上堆满了各种绵软的抱枕。姜元仪送给姜微的抱枕,姜微还没留过夜就被姜长晖丢了,不过第二天椒房宫的宫女们就制作了更精致更可爱的小抱枕。姜长晖看着抱着抱枕的小侄女,感觉她跟抱枕很配,就这么抱着不动也赏心悦目,就让人大大小小的做了几十个堆满了一床,姑侄两人每天都会各选一个抱着入睡。

    姜微很坚贞不移的继续她之前一直陪睡的小羊抱枕,姜长晖又另换了一个,赵旻看到皇后寝床壮观时还苦笑了几声。现在宫里到处都这种可爱的小抱枕,不仅仅是有皇女的妃子,连几个童心未泯的宫妃都觉得她做的小抱枕可爱,一时间宫中走到那里都看到有人在飞针走线的缝制着各种动物小抱枕。

    据说现在整个京城的小贵女都开始流行这种小玩具了,制作的布料、填充物以及装饰的配饰,都是小贵女们攀比的对象。连姜元仪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火热,她甚至已经再考虑,要是有资金的话,她说不定可以开个后世的娃娃店,这里不好用真人就用小动物脸代替,她多设计几款新颖的服饰和首饰,说不定还能大卖。

    而作为一个脱离萝莉期不久的少女,姜微是非常喜欢这种软绵绵的小玩具的,她以前自己房间里这种大大小小的玩偶就有几百个,对于阿姑把玩具堆满整床的行为,她是举双手赞成的。就这样姜微在后宫的生活是非常平静欢乐的,时间也过的非常快的,连熊孩子她都看在阿姑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他拉自己辫子什么的,姜微都很大方的无视了,很快的就要到她大哥和二哥的过继礼,姜微马上就要结束自己愉快的皇宫之行时,麻烦来了。

    话说姜微作为一个穿越的伪萝莉,虽然平时面对疼爱自己亲人时有卖萌卖蠢的嫌疑,面对赵恒有中二公主病复发的嫌疑,可从本质来说她还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在红旗下长大社会好青年,所以这麻烦真不是她惹来的,只能说一切都太巧合了。

    姜微一直有锻炼的习惯,哪怕到了古代后,她依然没有改变,只是从跑步改成了在花园里散步。姜长晖从紫苏口中知道姜微早上和午睡起来都喜欢在花园里遛弯的习惯后,就专门给她配了二十来个近身小宫女小内侍,吩咐他们只要姜微不去危险的地儿,其他地方随便她逛。不过姜微自知宫中忌讳多,姑姑一个人在宫里也不容易,所以她就在椒房宫的范围内走着,从来不出椒房宫半步。

    她的乖巧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就更心疼她了,颜女官和高敬德两人在空闲时时常就带着小娃娃出椒房宫遛弯,当然整个皇宫中姜微也就认四个人,阿姑、紫苏、颜女官和高敬德。这一日高敬德处理完宫务,想着小九娘喜欢花,恰好宫里的菊花也开了,就抱着姜微看菊花去了。

    要说姜微这娃正经起来可以跟人聊人生谈理想,风花雪月无所不说,加上纯美的容貌,绝对能把人忽悠的一愣愣的,她以前可是学校里女神级别的存在。可一旦到了亲近人面前,她的吃货本质就暴露了——比如说高敬德带着她去开菊花,她就看中了一盆雪白的、散发着清香的大白菊花。

    “小九娘喜欢这盆菊花?”高敬德见她盯着大白菊看,就让小内侍记下来了,一会送椒房宫来。

    姜微点头,“做菊花蜜,阿娘说吃了不生气,做了给阿姑吃。”最近阿姑有些上火,她的食单就多了一样绿豆饮,不过她看着阿姑似乎不喜欢喝绿豆汤,还不如喝菊花茶。白菊清火败热,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喜欢把家里种的菊花打成泥后同白砂糖混合密封放置,这样做出来的菊花蜜很下火,口味也甘甜,她时常做。还能用菊花炒肉片,这道菜也不错,好吃好看,但这里不适合说。

    高敬德愣住了,他无论都没有想到小九娘能说出这话来,心中感慨万千,皇后果然没白疼小九娘。

    “面对如此白菊,若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真是暴殄天物。”一声调怪异的声音传来,姜微抬头一眼,是一个看起来有十岁左右的女童半少女矜持的朝她走来,气质“清冷孤高”,说声调怪异是因为她口音中还带着童声,可说出来的话却似带着浓浓的岁月沉淀。

    姜微扭头看着高敬德,眼底有着困惑,她是谁啊?她这话对自己说的吗?难怪姜微困惑了,就她现在的年纪,如果不是穿越的,怎么可能听得懂这女童再说什么?一般正常人也不会对一个小娃娃说这话了。

    “庆云县主。”高敬德对着女童屈身行礼。

    原来是城阳公主的女儿,姜微恍然,城阳公主就是赵旻早逝的亲妹,她的死还导致了另一个公主的死亡、一个家族的覆灭。庆云县主是城阳公主跟前夫生的女儿钱雅,城阳公主死后赵旻心疼外甥女幼年丧母就册封她为庆云县主,他嫌钱家出生卑贱,肯定教不好外甥女,就把外甥女接到了宫里,教由安贵妃抚养,一定要让安贵妃把钱雅打造成德容双全的淑女。

    不过一向在赵旻眼中无所不能的安贵妃在面对钱雅时,却束手无措了。前面说了,何太妃是罪臣之女,就因本身仪容出众才得了先帝的青睐,后来又糊里糊涂的当了皇帝生母,这等运气足可以将两代安皇后呕得吐血。何太妃生性低调,虽然城阳公主婚配时,赵旻已经被确认为太子了,可她还是没有让女儿嫁入世家,甚至不是寒门显贵人家,而选了钱家。

    钱家是商贾人家,赵凤翔打天下的时候,钱家的老祖宗砸锅卖铁把家里的家当都送给了赵凤翔,赵凤翔并不是太稀罕这份家当,但也记下了这个人情,钱家在行商方面却有却是有天赋,所以他登基后,就让钱家的先祖当了太府寺少卿。钱家世代就在这个岗位上战战兢兢,很是积累了一番家业,何太妃就看中了钱家的少郎君。

    城阳公主并不是一个骄纵的公主,或者说她在个性养成期,还是宫中夹着尾巴的小透明存在,等可以飞扬跋扈了,她个性又养成了,所以她成亲后跟驸马都尉相处的很和谐,只可惜钱驸马命不长,还没有看到女儿出生就死了,然后就是城阳公主病死,第二任驸马被赵旻迁怒,整个家族都搞没了。

    因这样的背景,所有人对钱雅的态度都十分微妙,这也养成了钱雅的微妙的个性,娇弱敏感,稍有不顺心就偷偷的背着人哭,每次都哭的死去活来,基本上连宫中横着走路的衡山公主见了她都要绕道。不是怕,而是每次看到她哭的快断气的样子,衡山都担心她不小心跟她娘一起去了。衡山不认为她爹会为了外甥女哭死,把自己亲女儿杀了,可谁也不想在皇帝爹心目中竖立一个不尊敬表姐的形象。

    现在钱雅穿着素色华贵的锦衣双目悲凄的望着姜微刚说要做菊花蜜的白菊,低声吟唱道:“世间儿女皆沉醉,唯有阶前一片雪。”

    这是在吟诗吗?姜微打了一个寒噤,不就是一盆白菊嘛,我不要了,我让高敬德找小白菊去。她小手轻轻的拉了拉高敬德的衣袖,示意他要离开。

    高敬德也不准备跟钱雅有太多的接触,高敬德各款贵女见多了,钱雅这种他没觉得棘手,钱雅个性也不骄纵,她那句话也不全然针对姜微,任何人只要说出要吃菊花,她都会这么说,可高敬德实在是怕她影响了姜微,如果小九娘受她影响,变成她那样的他会哭的。

    “胖丫头!”赵恒的声音传来。

    钱雅突然浑身一抖,在赵恒、姜微惊讶的目光中,尖叫一声,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啊——”姜微和赵恒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嘘声,赵恒是没搞懂,他明明是来吓胖丫头的,为啥会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姜微则没明白,她都没哭,为啥钱雅会哭。

    而让钱雅吓哭的罪魁祸首正在赵恒手中,纤细碧绿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头部高高的抬起,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钱雅,粉红的信子吞吐着,似乎被钱雅吓到了。

    高敬德苦笑,太子殿下,你能有一天不惹祸的吗?他担心吓到了姜微,真想捂住姜微的眼睛,却看到一个小内侍狂奔而来,不停的朝着他使眼色,高敬德脸色一变,立刻低声对赵恒道:“五郎,快走!陛下来了!”

    这时候钱雅的宫侍则惊叫连连,“县主!县主!蛇啊!救命!”

    赵恒听说阿耶来了,脸色微变,他未必对赵旻有多少敬畏,但赵旻打他板子的事他还是记得的,他刚想溜,却不想姜微手一伸,一只小爪子就狠狠的抓住了赵恒手中的小青蛇,那小青蛇本就被吓坏了,被姜微这么一抓,更恹恹的,就差没发抖了,如果蛇会发抖的话。

    赵恒、高敬德:“!”

    两人眼巴巴看着某伪萝莉动作流畅的将软趴趴的小青蛇塞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但是那小青蛇还没有等姜微把带子系好,脑袋又游了出来,姜微把小蛇抽了出来,打了一个结,继续塞进小荷包,这次小青蛇不冒头了,她再把小荷包上的带子系紧,然后一把抱住赵恒,也嘤嘤嘤的哭了起来,“阿兄、阿兄——”

    如果沈奕看到这一幕,肯定很欣慰他对孙女的训练没白费,谁家小女娃有他孙女手指那么灵活。

25萌萝对小白花

    入秋后赵旻的宫务就越发的繁重,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踏入后宫了,安贵妃担心他身体,搬入了建章宫伺候他起居,好说好歹的劝着,才没有让他连续熬夜处理政事。这一日秋高气爽,赵旻公务处理完一批后,看着明媚的秋光,一时兴起想要去赏菊,安贵妃听说他终于不埋堆在宫务里,欣然答应。两人还挥退了大部分宫侍,手牵手的往秋风殿走去,一路走来两人渐渐的忆起少年之时,正相视而笑时,却听到了煞风景的哭声。

    安贵妃尚能收敛情绪,但赵旻已经沉下脸了。赵旻后宫妃子不过十来位,都是家世不高不低的良家女,姜皇后和安贵妃争斗在某种程度体现在前朝,而不是后宫,所以赵旻的后宫表面上非常平静的,这种大吵大嚷莫说赵旻了,就是安贵妃都没怎么见过,先帝时期的后宫倒是常见。

    随行的宫侍立刻遣小内侍却前方打听,听说是庆云县主和姜家小九娘在哭,五郎也在,赵旻的近身内侍容升一听心中就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连忙走到赵旻身边低声回报道:“圣人,庆云县主和姜家小九娘在秋风殿中不知因何事而哭,五郎正在哄小九娘。”

    “定是这小畜生欺负了他阿姊、阿妹!”赵旻一听说赵恒在,勃然大怒,大步往秋风殿走去。

    容升暗暗叫苦,他也是担心罪魁祸首是五郎,有意把事情把轻里说,却不想赵旻想都不想就给五郎定罪了。

    安贵妃道:“三郎先不急,问清楚了再说,五郎许是真在哄阿妹呢。”

    “他哄阿妹?”赵旻冷笑,“他哪天不给朕闯祸,朕就要去家庙跪谢祖宗了!”

    赵旻说话间已经进入了秋风殿,他的话也被在场大多数人听到了,姜微不满,姑父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这会让孩子产生心理阴影的。

    而赵旻和安贵妃也看清了在场的情况,钱雅是真被吓到了,她没见过蛇,但她在画册上见过蛇,也知道有一种毒蛇叫竹叶青,就是这种通体碧绿的小蛇,她怎么能不怕,如果可能她早嚎啕大哭了,但她已经被吓软了,连放声大哭的力气都没了,一边哭一边打嗝。即使是一个美女,哭得涕泪满面,还不时的打嗝也没有丝毫美感了,更别说钱雅还达不到可以称之为美女的年纪,就让人有一种不忍直视之感。

    而另一边趴在赵恒怀里嘤嘤哭泣的姜微就相对要顺眼多了,点大的小娃娃趴在阿兄怀里,圆圆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可胖乎乎的小手已经朝赵旻伸了出来,软绵绵的叫着:“姑父——”小模样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小娃娃哭闹本来就很正常嘛。

    赵旻下意识的蹲了下来,伸手抱过小胖娃,“阿识乖不哭,是不是阿兄欺负你呢?姑父给你出气。”

    姜微听到赵旻这么说,再次扑到了赵恒怀中,“阿姊——菊花——”她说了两个字又嘤嘤的哭了。

    姜微这娃的本命一向是她大伯母高冷型,或是她阿姑那种女王型,她也一直立志想把自己打造这两款,可奈何长相太欠缺,只有幼时走萌萝、少女期走清纯小白花,以后准备走出尘白莲花路线。要说哭她太有心得了,首先声音不能太大,会引人烦躁的;其次眼泪一定不能太多,不然会引起人厌恶的;最后最重要的是,哭的时候绝对不能多说话,一定要欲言又止,一定要引起人的脑补!靠这三条心得,她对付她爹和大哥绝对是得心应手。可怜的赵恒已被一系列的变故惊傻了,愣愣的任姜微抱着自己,没注意胖丫头正不停的把眼泪往他身上蹭,小白花也是要有形象的。

    赵旻见姜微这么黏着赵恒,心中诧异,不像是被欺负了啊?他目光落在高敬德身上,“高敬德你说。”

    皇帝都蹲下了,侍从们自然都不敢站着,早一个个的跪在了地上,高敬德听到皇帝的吩咐,一五一十的讲事情的经过都讲了一遍,不带任何偏见,完全是旁观者立场,除了赵旻带来的那条小蛇,但他这么一描述,就像是钱雅无故发病,把小九娘吓到了,赵恒英勇出场安慰阿妹了。

    赵旻去关注姜微了,安贵妃也去去安慰钱雅,看到钱雅哭的浑身都开始抽搐了,她安慰的话语越来越温柔,可心里厌烦不已,她个性并不柔弱,甚至某方面还非常强硬,这点她从来不在赵旻面前掩饰,对钱雅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她实在喜爱不起来,在场唯一能欣赏钱雅的估计也就姜微了,姜微感觉她要是再能磨练磨练,说不准能当一朵出水白莲花,当然吟诗上还需要再下点功夫。安贵妃听了高敬德的话后,同赵旻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县主为何会无故哭泣?”安贵妃冷声问着伺候钱雅的下人。

    “县主许是受了什么惊吓。”钱雅的乳母含糊道,她是有苦说不出,打死她都不敢说钱雅是被五郎的蛇吓到了,今天这事已经得罪皇后和姜家了,如果再追究下去,惊吓坏了小九娘,引起了皇后和姜家的震怒,她们家县主怎么办?就是他们伺候的下人也逃不掉挂落。县主父母双亡已经够可怜了,要是再得罪皇后,她将来怎么办?

    安贵妃岂容她如此敷衍了事,“县主的乳母不清楚,有谁知晓为何县主会如此惊慌?”

    能在宫里伺候的,尤其是近身伺候主子的宫侍哪个不是人尖子,知道如果他们在含糊下去一旦圣人和贵妃耐心耗尽,他们能留一条命已是万幸,连声道,“圣人、贵妃恕罪,奴婢只听县主惊叫说有蛇。”

    赵恒进来时也是仆佣环绕,能看到他手中有蛇的人,仅寥寥几人,钱雅的乳母就是其中之一,钱雅身边的侍从以乳母为首,余下人见乳母都没有说太子拿蛇,自然也不会去当那个出头鸟了。

    “有蛇?”赵旻脸色一沉,“小五,你是不是又淘气了!”

    赵恒怒道:“谁淘气!这人莫名其妙的冲着孤大叫,孤还没怪这人以下犯上,吓到了孤和阿妹!”太子殿下说的倒是心里话,钱雅是哪根葱他现在还没搞清。

    姜微也抬起了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赵旻,饶赵旻对这根一直竖在自己和皇后间的小蜡烛多有不满,也不自觉的放软了口气,“那蛇是什么怎么回事?”

    “孤怎么知道?”赵恒傲娇的仰起了脑袋,继续想放自己的王者之风,可惜身上巴着一个小胖娃,怎么都甩不掉。他是傻了才会承认他带了一条蛇来,英雄也不是这么干的。

    赵旻看着自己嫡子欠揍样,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好想揍这个小子。

    “阿识怎么了?”秋风殿中再次涌入了一大波人。

    “皇后!”众人惊呼。

    姜长晖谁都不管,在看到满脸泪痕的小侄女时,满心满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了,“阿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阿姑给你出气!”她将小侄女搂到了怀里,随着姜微一天天的长大,她都不怎么抱姜微了,小姑娘份量开始重了,抱也只能抱一会,“都是木头嘛!小娘子这样都不会叫太医令!还不快把县主扶起来!”

    有了皇后的吩咐,下人都动开了,有去叫太医令的,也有将钱雅送到偏殿去,姜长晖则让人拧来热帕子,给姜微擦脸,“阿识不哭了,一哭就不好看了,变成丑娃娃了。”

    姜微任阿姑给自己擦脸,小手指着菊花道:“阿姑,喝菊花,阿娘说不生气。”

    姜长晖听着小侄女的话,心中那个感动,搂着小娃娃亲了亲,“阿识真乖,阿姑没白疼你。”

    安贵妃则宫侍去找蛇,“把县主看到的蛇找出来,莫再惊吓了其她小娘子。”

    赵旻和安贵妃心中都在怀疑,蛇是赵恒带来的,但让赵旻为了外甥女而惩罚自己的儿子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蛇?”姜皇后问。

    “阿雅的侍女说,阿雅是因为看到蛇才受了惊吓。”

    姜皇后问高敬德,“你看到蛇了吗?”

    “没有。”高敬德一口否认,姜微抓蛇、塞蛇的举动,除了他、五郎和姜微的乳母外,没人看到。

    “那先带五郎、九娘回去,别吓着他们了。”姜皇后这话说的自己都亏心,她心里也怀疑儿子带蛇来吓阿识,结果反把钱雅吓到了,但为什么阿识没被吓蛇吓到,反而莫名的哭了呢?姜长晖不解。

    赵旻听了皇后的话,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按理要是小五真带蛇来了,要吓也是吓小九娘,怎么小九娘没反应,反而把阿雅给吓到了呢?其实在场的人大部分人都猜到了真相,可谁都没想到姜微来了这么一手神展开。

    这也是姜微的目的,彻底把水搅浑,能在宫里混的都是人精子,在这种场合把水搅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信誓旦旦的去指认赵恒?脑残也不带这么玩的,就算在场某些人值得他们用全家性命去效忠,也不是这场合。可要是赵恒溜了,那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一走不是摆明心虚嘛?

    这倒不是说高敬德急糊涂,随便给赵恒出主意,而是赵恒干过的缺德事太多了,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横竖他溜了,赵旻也不可能追着他打。姜微这些天算是看透了,赵恒这熊孩子软硬不吃,除非是像外公一样,全方面无死角的碾压,不然他能一直跟跟你奋斗,只能顺毛先慢慢来,赵旻这样的偏心,只会导致他越来越偏激。今天这事他也算无辜吧,谁让钱雅胆子太小呢?连看一眼真蛇都受不了。当然姜微也并不全是为赵恒,她也想帮钱雅。

    这姑娘身世可怜,爹娘全死了,虽然亲舅舅是皇帝,可看她那样也知道没人用心教她,足见赵旻和何太妃对她的忽视,两人只要其中一个有心,就不会坐视她养成这个性情。今天她闹上这么一出,如果真让赵旻为了她而惩罚赵恒,就赵恒这小心眼的,以后非整死她不可。赵恒是嫡长子,她只是外甥女,远近亲疏一目了然,难道赵旻还能次次为她出头不成?

    时间久了,赵旻肯定第一个厌了钱雅,他可是钱雅最大的靠山了。以阿姑的身份和心性是不屑跟钱雅计较的,可她手下那些人随便哪一个只要说上一句话,就足可以让钱雅把黄连水当白开水喝。这件事就这么压下去了,看着钱雅受了委屈,可至少阿姑会在其他地方弥补她,当然钱雅清醒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她也不反对。

    紫苏颤巍巍的想要抱起姜微,她目光惊恐的看着姜微腰间还在一动一动的小荷包,勉强忍住要把那只荷包丢出去的冲动。高敬德见状比紫苏快了一步,抱起了姜微,同时不动声色的将荷包取下拢入自己袖中。

    姜长晖没注意高敬德私底下的举动,只想快点回宫确定小侄女没事,却不想这丫头一到椒房宫就开始掏高敬德的衣袖。

    “小娘子,那荷包里的东西不好玩,我换一个好不好?”高敬德苦着脸看着一脸坚定想要拿回自己荷包的姜微。

    你骗小孩呢?姜微都懒得翻白眼,拉着高敬德的衣袖,“荷包。”

    “怎么了?”姜长晖挑眉问。

    高敬德苦笑的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那条吓到县主的蛇在荷包里。”高敬德将姜微刚刚的举动说了一遍。

    “绿蛇?是竹叶青!”姜长晖脸色都变了,看着赵恒的目光极度不善,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毒蛇都敢玩了。

    “是青竹标,牙齿都拔了,不会咬人的。”高敬德连忙解释道。

    姜微一听心就疼了,这熊孩子真造孽,青竹标又不咬人,居然还去拔人家牙齿,幸好蛇不靠牙齿来咬碎食物。姜微在第一眼看到赵恒手里的小蛇就认出这是翠青蛇而不是竹叶青了,因为她以前养过翠青蛇当宠物。女孩子养蛇类的宠物比较少,但姜微那会正处在中二期,认为养猫狗什么的弱爆了,她要养宠物也要养与众不同的。经过一番研究,率先看中这种乖巧可爱漂亮的小蛇,有一阶段她是天天把小蛇缠在手上,走到哪里都带着它,自我感觉帅气极了,还引来了无数人崇拜的目光,之后她的中二宠物病就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有一天她偷偷养在衣柜里的可爱小宠物被妈妈发现……虽然姜微很爱妈妈,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说麻麻果然有时候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人了……t^t

    “阿识不怕?”姜长晖好奇的问侄女。

    “漂亮带子。”姜微怎么都找不到那只荷包急了,翠青蛇可是很娇贵的宠物蛇,这么折腾会死的,她跑到了阿姑面前,“阿识要漂亮带子。”

    姜长晖道:“她喜欢你就拿出来吧。”估计阿识还不懂什么是蛇,就觉得小蛇漂亮了。

    高敬德无奈,将姜微的小荷包取出,解开了开口,慢慢拖出小青蛇,小青蛇这会小脑袋都耷拉了下来,还结成了一团,姜微手一伸一绕,就让小蛇环在了自己手腕上,那动作叫一个帅气,让赵恒眼睛都亮了,“胖丫头,你喜欢这蛇?我告诉你哦,这可是竹叶青,是毒蛇!剧毒的毒蛇!会咬死人的!”

    姜微同情的瞅着赵恒,看吧,年纪小就容易被人骗,这种谎言你都信了,孩子你知道竹叶青的头是三角形,眼睛大部分是黄色,而翠青蛇眼睛是黑色的吗?

    赵恒不知道姜微的想法,他却一下感觉自己跟姜微是一国的了,除了这胖丫头外,所有人看到这蛇不是大叫,就是要抓蛇,只有这胖丫头一点都不怕。

    姜长晖好奇的戳了戳那条小绿蛇,果然性子温顺的很,动都不动,“你们看着小娘子,等她玩腻了就弄走了。”

    高敬德应声,而紫苏则脸色苍白,她想不通小娘子怎么喜欢长虫的。

    钱雅是被人抬着回去的,被太医几贴药灌下去也回了神,安贵妃又让人准备热水,替她换了衣服,房里也点上了凝神的熏香,她乳母抱着她泪流满面道:“我的娘子你可要醒醒啊,五郎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这事你就委屈咽了下去吧?”

    钱雅听了乳母的话,泪水落得更急,“他们欺人太甚!”

    “命啊!这就是命啊!”乳母安慰这小娘子,“谁让小娘子没了亲爹娘呢。”

    钱雅想起自己去世的爹娘,悲从中来,吟唱道:“寒风凛凛,吾心悲兮——”

    最后那个“兮”唱的一转三回,荡气回肠,让刚进来的衡山公主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倒,她心中悲愤,为什么阿娘要她来安慰钱雅?她一点都不想跟钱雅玩。

    一直跟在衡山公主身边的姜元仪也囧了,她总算是见识叫脑残文青了,还是活体的,她这个从来没接受过诗词教育的现代人都觉得钱雅吟唱的诗词水准连打油诗水准都够不上。不过姜元仪对身为孤儿的钱雅也有点同情,可她现在也自身难保,帮不了她什么。

    自从姜微展现了一把手抓小蛇的绝活后,赵恒就仿佛世界向他打开了一扇新大门,时常都会给姜微带些颜色漂亮的小昆虫给姜微,其实姜微很讨厌软趴趴一扭扭的小虫子,她连蝴蝶都不喜欢,就因为它没了翅膀就跟虫子一样,但她会跟赵恒说吗?

    她一脸淡定的接过赵恒递来的小虫子,转身就被她喂到了小绿嘴里。她感觉到了古代后,绿锦蛇都发生变异了,谁跟她绿锦蛇是娇贵的宠物蛇来着,她养的小绿啥都吃,每天看着精神都很好,总是欢快的蜷曲在她的床角,跟一直虎视眈眈监视着自己紫苏对视。姜微在床角放了一块玉,小绿最爱就是蜷曲在玉上。

    紫苏都快哭了,谁跟她说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那条小蛇小娘子养了这么多天怎么就不见她忘了,天天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跟蛇问好。偏皇后命人将这条小蛇洗干净后,就随小娘子去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小蛇会伤了小娘子,好吧,这条小蛇的牙齿已经没有了。

    赵恒见姜微看到那些小虫子一点都不哭,更高兴了,每天在姜微面前手舞足蹈,卖弄着他在沈奕处学到的东西,姜微看在阿姑的面子上,很认真的观赏他的娱乐,然后发现这货还真聪明,貌似学什么会什么,难怪外公每天都教他那么多东西。

    姜长晖这两小这些天异常的和睦,心中宽慰,早上见赵恒用完早膳,依依不舍的跟姜微道别,“五郎,你带阿识一起去上学吧。”

    “啊?”姜微和赵恒同时仰头。

    姜长晖见兄妹两人那么有默契,心里更开心了,觉得自己决定太英明了,“对,五郎你要带好阿妹,可不能让阿妹受欺负知道吗?”

    于是赵恒跟姜微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送出了椒房宫,去了崇文馆。不过姜微一到崇文馆就想了一事,眉开眼笑的往里面走,一面走一面还叫:“翁翁!”

    沈奕接到姜微来的消息,连书都不看了,老人家整了整衣冠,刚走出房间,迎面就就有一团绵软的小东西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腿,甜甜的叫道,“翁翁——”

    “哎,我的乖乖!”沈奕抱起小孙女,老怀大慰。

    “翁翁,阿识好想你,你想不想阿识?”姜微奶声奶气的问,一长串话说下来,不见一声停顿。

    “想,怎么不想,翁翁可想阿识了。”沈奕听着小孙女的话,乐得眉毛胡子都飞起来了。

    崇文馆里出入的东宫属官们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心目中的老神仙乐颠颠的抱着小孙女说着肉麻之极的话语。

    “那翁翁给阿识劈桌子吗?”姜微凤眸熠熠生辉的望着沈奕。

    “什么劈桌子?”沈奕一愣,心里隐隐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姜微扭头望着紫苏,紫苏上前道:“相公,小娘子说的该是你把书案劈下了一角的事。”

    “哦——”沈奕逗着小孙女,“阿识也想学劈桌子?”

    “阿识要看翁翁劈桌子。”姜微对赵恒说的那个劈桌子好奇已久了,就赵恒的说法阿翁是把桌角整齐的劈了下来,这让姜微很好奇,她不是没见过劈桌子的人,她爸爸、大哥都能劈,可他们顶多只能劈碎,但这么整齐的切割下来她真没见过,姜微对古代武功肃然起敬!太厉害了!她一定要见识一下!话说她还想让阿翁教自己习武。

    “呵呵呵——”沈奕对小孙女笑得慈爱万分,“劈桌子有什么好玩的?阿翁带你去逛西市,我们去看胡旋舞好不好?还有好吃好玩的糖人。”

    “不要!”小丫头坚定的拒绝了,“阿识要看劈桌子!”

    沈奕:“……”

26姜微出宫

    赵恒看到姜微往沈奕怀里扑,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即使听到沈奕愿意再劈一次书案都没能让他开心起来,他感觉姜微背叛了他!他沉着脸往书房走去。

    “五郎!五郎!”小内侍连忙跟着赵恒,“您不是总想看沈太傅——”他未说话的话被赵恒硬生生的瞪了回去,“五郎——”小内侍呐呐的望着赵恒。

    “闭嘴!”赵恒火起,抬起脚对着小内侍腹部就是一脚。

    小内侍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宫中的生活让他很清楚应该如何配合主人发泄怒火,他起身继续跟在赵恒身后,赵恒怒道:“滚!”

    小内侍一声不吭的退到了一旁。

    沈奕将这这一幕尽收眼底,但也没说什么。

    “阿翁?”姜微困惑的望着沈奕。

    沈奕回神,“好好,我们去劈桌子。”他弹了弹小孙女的额头,无奈道,“你这任性的小丫头。”

    姜微对着沈奕甜甜一笑,“最爱翁翁了!”

    “小滑头。”沈奕哈哈一笑,心中大为得意,就光凭孙女这一笑,别说他劈桌子了,就是孙女让他天天劈砖头他都愿意。

    姜微脸上笑容更甜美了,她连爸爸都搞定了,更别说心软好说话的外公了。一向严肃的姜爸爸一直认为功夫是用在战场的,劈砖头那是江湖杂耍,他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军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只可惜他遇上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自己的宝贝女儿,女儿一听到他的拒绝,小脸一跨,哽咽了两声,眼泪还没掉下来,姜爸爸就自觉的挽起袖子彩衣娱女,给女儿表演劈砖头,直到宝贝看腻为止。

    “阿识最爱的就是阿翁吗?”哀怨的声音传来,姜微一扭头,就正对上一张俊脸,“耶耶!”姜微这下连外公都抛弃了,紧紧的搂住了姜凌的脖子。

    姜凌看到女儿这么黏自己,心中大为舒爽,也不枉费他天天来崇文馆溜一圈,就希望能看到女儿。沈奕难得没跟女婿吃醋,施施然的走下,去准备书案了。

    “阿识怎么来这里的?”姜凌问。

    紫苏忙道:“是三娘子让五郎和小九娘一起来崇文馆上学的。”崇文馆按说除了太子外,皇子也可以过来一起上学的,还有世家弟子,奈何赵恒太熊,导致赵旻的其他皇子情愿一起挤在弘文馆,也不愿来这里。

    青梅竹马一起上学什么的,让姜凌心中警铃大作,这跟他和阿文太像了,想当年他就是把阿文拐到手的,阿姊不会嘴上说不让阿识当儿媳妇,实际是想潜移默化的诱拐他女儿吧?姜凌暗暗庆幸,幸好他早有准备,“耶耶带阿识去逛街好不好?”他诱拐着女儿。

    “不要,阿识要看阿翁劈桌子。”姜微说。

    “阿识说话这么流利了!”姜凌大喜之下又觉得心酸,他怎么能错过阿识这么重要的时期呢?一定要把阿识抢回来,他抱着女儿往上丢了丢,又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惹来了姜微揪胡子的抗议。

    “郎子,相公让你和小娘子去静室。”一名侍过来向姜凌行礼。

    “去静室?劈桌子?”姜凌想起女儿刚刚说的话,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也不知道阿耶是不是又拿以前那套来骗阿识。

    当姜凌抱着姜微来自己书房的时候,下人已经将一张书案摆放在他们面前了,沈奕趺坐于蒲团上,一派高人风范,姜微看到外公的坐姿就更崇拜了,外公这样子就像是传说中的前辈高人哎,她整张脸上就差没印上脑残粉三个字。看的姜凌很不是滋味,很想对宝贝女儿说,这单手劈桌子耶耶也会,来看耶耶吧?但是看到他岳父大人一脸淡然,他硬生生的忍下了,他从小被沈奕坑怕了。

    沈奕对上小孙女崇拜的目光,面上愈发淡然,手起刀落间,“卡啦”一声,书案的一角落地。

    “呀——”姜微发出了一声惊叹,外公这一手不沾一丝烟火气,绝对是武学高手啊!她从姜凌怀里站了起来,跑到了书案前,虔诚的捡起披落的木头一看,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小嘴微张的看看被砍落的木头,再看看平整光滑的切面,她甚至还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块掉落的木头切面,“这——”

    “阿识,阿翁是不是很厉害?”姜凌这时候可不会拆自己泰山大人的台,看着女儿呆呆的小模样,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好好揉搓一阵。

    “厉害!翁翁好厉害!”姜微拍着巴掌给沈奕鼓掌,她虽没看清刚刚外公做了什么动作,但是这木头不是事先切好的吗?这就是古代功夫?姜微感觉自己心中某块神圣的丰碑开始坍塌了,事实不要这么幻灭好么?姜微心中小人泪流满面。不过外公为了哄她开心,居然亲自给自己劈桌子,姜微很感动,外公对她真好!她很主动给外公梳理他的美髯,再加上几句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

    沈奕被小孙女崇拜的目光一瞄,心中飘然,其实以沈奕的功夫,想要将这书桌桌角劈下来、或者是整个劈碎都是没问题的,但想要劈得那么整齐真不行,人手又不是刀剑,怎么可能?但这样就成了杂耍了,且木屑飞溅,伤人伤己——好吧,其实沈大神仙就是顾忌形象,不愿让身上沾上木屑而已,所以他在忽悠赵恒时就动了点手脚。等小孙女要看,他到不怕自己成杂耍,就怕把吓到了孙女,故意弄的更轻巧了,却不想从此被孙女误会上了,一世英名尽失。

    姜凌摸了摸鼻子,认真考虑他是不是也要跟阿耶学习,学上几手糊弄小孩子的手艺,也能让阿识给自己梳梳胡子,这坏丫头没事就爱揪自己胡子。女儿在崇文馆,姜凌是怎么都不可能离开了,这一天大摇大摆的占据了一个授课先生的位置,美其名曰给女儿启蒙,崇文馆的学士、校书郎们看到丁点小的娃娃无语。

    不过崇文馆隶属东宫,这娃娃是太子的表妹,皇后亲自授意让她来上学的,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有姜凌教总比他们来教好。他们也不知道教一个刚回说话的小娃娃说什么。其实姜凌也没教女儿,他陪女儿玩了,他书画皆通,随意几笔就能把看入眼的东西画的栩栩如生,姜微每次等他画完后就给他鼓掌,姜凌有女儿捧场就来劲了,常人千金难求的书画,就用来哄爱女一笑。

    不过父女两人的和谐相处在沈奕教完学生后就被打断了,沈奕手持一方砚台、一手握笔,笑眯眯的逗着孙女,“阿识想不想自己画画啊?”

    姜微和姜凌皆一愣,她现在怎么画画?

    沈奕将砚台放在姜微身边,将她抱至膝头,手把手的让她握笔蘸墨,然后任她随意在纸上挥毫,然后沈奕提笔稍加修饰,就成了一副泼墨画作。姜微欣喜的脸都红了,她从小就喜欢国画,但可惜自从外婆去世后,家中再也没有人教她画画了,后来大哥给她请来的家教也只能教她素描,这些家教何曾有沈奕这等手段?姜微更崇拜外公了!

    姜凌懊恼的几乎要捶胸顿足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跟阿识玩这个,又被阿耶占先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奕就几乎彻底霸占了小孙女,唯一让姜凌安慰的是,闺女玩得再开心都没有忘了他,一直拉着他的袖子,总算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沈奕见姜微这么黏着姜凌若有所思,姜凌这些天跟父兄的矛盾他不是不知道,他也不赞同他们夫妻带阿识去江南,阿识太小了,但看着孙女这么黏着自己爹娘,沈奕有感觉姜恪压住阿祈容易,但想要哄住阿识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幸灾乐祸的想到,且看这老小子怎么跟阿识解释她爹娘不见了,阿识可不是一般的小娃娃。

    等赵恒下学,要回宫的时候,姜凌抱着女儿怎么都不肯松手,“阿识乖不哭啊,耶耶后天就让你阿娘接你出宫。”姜凌絮絮叨叨的对女儿说道,顺便掂了掂女儿的份量,咽下了女儿瘦了的话。

    众人默然,他们丝毫不觉得小九娘有哭的迹象。

    沈奕对女婿的卖蠢不忍直视,“唧唧歪歪做什么,时辰不早了,阿识也该回去休息了。”又不是以后见不到,有必要这样嘛?

    姜凌却没有理会岳父的训斥,二十四孝的好爹爹亲自给女儿戴上了小帽子,再披上小披风,天气渐渐凉了,姜微出门都会戴上一顶小帽子。

    姜微也很舍不得离开耶耶,她已经不是离不开爸妈就要哭的孩子了,可从小从来没有跟父母过过一次节日的姜微还是很希望能时常跟父母在一起,可惜姜爸姜妈工作实在太忙了,姜微每一次生日、入学、毕业、甚至是过年,他们没有一次是能跟她在一起过的。姜微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爸妈一起过个团圆的春节,她穿越到古代后,见爹娘事事都以她为中心,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赵恒看着这对父女依依不舍的告别,神色越发的阴沉,好容易等姜凌十八相送结束,他用力的哼了一声,大步的往东宫走去。

    “五郎,你不去椒房宫用晚膳吗?”宫侍们忙问道。

    “不去!”赵恒怒气的冲冲走了,这胖丫头果然最讨厌了!

    姜微对赵恒突如其来的举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怎么突然生气了?果然熊孩子的心里一般人不了解。

    “小娘子?”紫苏见姜微停下脚步,“走不动了吗?”

    姜微摇头,指了指赵恒,“阿兄走了。”

    “许是五郎有事呢。”紫苏弯腰抱起姜微,“小娘子,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吧,皇后该等急了。”

    “好。”姜微点头,心想这么多宫侍都追了上去,想来赵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她脸靠在了紫苏怀里,紫苏笑呵呵的抱着她回椒房宫。

    椒房宫里姜皇后果然已经在等姜微了,姜微把今天耶耶给自己画的画都拿出来给阿姑看,最后还把她跟外公合作的各种图拿出来献宝,指出自己参与贡献的地方。

    姜长晖看着一副最大的顽猫戏蝶图上一个个可爱的小墨团,还有几只小爪印,乐得前俯后仰,“阿识真是阿姑的小乖乖!”她搂着侄女怎么都不愿意松开,要是阿识真是自己女儿就好了,姜长晖惋惜的摸了摸姜微两个毛绒绒的小揪揪。

    因赵恒这几天都没来椒房宫,姜皇后也就没让姜微再去崇文馆上学,就派人去东宫问了一声,确定赵恒没生病就没在意了,赵恒也就这几天来椒房宫来的勤快。等到了姜微离宫的那一天,姜长晖一大早就起身了,也没处理宫务,而是亲自动手给小侄女梳头穿衣服,等谢则和沈沁来椒房宫的时候,姜微正仰着脑袋让阿姑给自己在眉心点胭脂。

    沈沁许久未见女儿,看着她穿着海棠红的小深衣,眉间还点了一点胭脂,欢喜的搂过女儿就亲。

    宫侍们忙碌的收拾着姜微的行李,姜微是空身入宫的,但回去的时候各种行李着实不少,尤其是姜皇后给她的各色衣服,姜后都让人带回去了,姜微正是长个的时候,衣服留着几个月就穿不下了。

    谢则哑然,“让阿识多来宫中几次,你椒房宫定会给她掏空了。”

    姜长晖道:“就这点东西还想掏空我?回头你们把阿识送到宫里住上一两年说不定能见识到半成。”姜家豪富,姜长晖入宫时嫁妆极其丰厚,入宫后赵旻知道她素爱享受,劝了几次让她节俭她不听后,也就随她去了,身为皇后光是汤沐邑就足够她吃喝不尽了,更别说还有各地的进献,这些奇珍异宝都是尽由她挑选后才封给下级妃嫔。

    沈沁在一旁听着,心里却在想,你下一次见阿识要是三年后了。这些天他们夫妻就在为远行做准备,因阿识年纪小,两人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几乎样样都让人准备了,连医士都谈妥了,愿意举家跟他们一起去扬州。

    谢则瞄了沈沁一眼,作为好闺蜜她很想提醒沈沁,姜凌这些天自以为隐蔽的举动其实姜凛都知道了,可一想到这对夫妻的无法无天,她又忍下了,阿识太小了,如果阿识再大几岁,她也赞同他们带走阿识,可阿识现在还不到两岁,路上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谁能受得了?偏这两人就跟走进了死胡同,一心要一家三口去扬州玩,好想大家都要跟他们抢闺女似地,既然劝不听,那就照着姜凛说的,揍一顿就脑子清爽了。

    沈沁和谢则入宫除了接姜微外,还来接姜元仪,比起姜微那用马车一车车装的行礼,姜元仪的行装简单许多,她今天穿着一身水红的襦裙,头发梳了两个可爱的双丫髻,一早就笑盈盈的等在了椒房宫外。她入宫后每天都会来皇后宫中给姜皇后请安,但姜后从来没召见过她,姜长晖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不想见的人她绝对不见。姜元仪到也不灰心,她也没指望姜皇后会因为她几次请安就对她像姜微一样,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姜元仪见惯了,她以前的大老板就是,她需要的不是姜长晖现在就相信她,而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态度,慢慢的水滴石穿,她最后能成为大老板最信任的秘书,靠的可不是后台。

    “阿姊,你真要走吗?”皇四子可怜巴巴的拉着姜元仪的衣袖说,这些天姜元仪一直住在安贵妃宫中,她处事圆滑,又有一肚子哄小孩子的故事,不过两三天功夫就把衡山公主、四皇女和皇四子都降服了,变成了她的小跟班。尤其是皇四子,简直把姜元仪当成了老天派下凡来救自己的观音菩萨,再难吃的东西只要她提点庖厨几句就能很好吃,皇四子这几天可把自己吃的圆润了一圈。

    “我住了许久也该回去了。”元仪并不想跟安贵妃一系走太近,历史上这几人的下场可不好,尤其是安家那三个皇子那别致的死法——话说斧头帮怎么不认赵恒那神经病为祖师爷呢?跟注定的失败者太亲近,她不是找死吗?但姜皇后不理她,从辈分来说安贵妃还是她表姑,她也不能现在就得罪安家,离安家彻底失败起码还有十年吧?

    “阿绮久等了吧?”沈沁抱着女儿出来了,姜微现在大了,也越来越重了,沈沁平时很少抱女儿了,但这次跟女儿分别这么久,她怎么都舍不得松手了,再沉也要把女儿抱在手里。

    “大伯母、五婶。”姜元仪朝两人行礼。

    “我们上车吧。”沈沁抱着女儿率先入马车,颜女官亲自给沈沁、谢则领路,有她带领就可以直接出入宫禁,不用停车了,但马车出了宫门后还是停下了。

    “阿识!”一张笑的灿烂的俊颜突然出现在姜微面前,露出了满口的大白牙。

    “耶耶!”姜微眼睛一亮,往姜凌怀里扑,她记得耶耶说过等她一出宫就带她出去玩的。

    姜凌欢喜的把女儿抱出了马车将她架在自己脖子上,“耶耶带你跟阿娘去逛街好不好?”

    “小心——”谢则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沈沁喊道:“好啊!我要去绕梁阁!”

    谢则抚额,再一次坚定了不让他们把阿识带去的扬州的想法,就凭这么他们这样怎么能带好女儿吗?

    姜元仪面上带笑,心思却早就飞回家了,她现在只想早点回去,问清楚阿娘父亲过继的事,姜元仪真不希望父亲过四叔的孩子,这样他们一支在姜家就真的彻底没地位了。

    宫中送姜微的马车刚出宫,姜长晖看着空了一圈的宫室,正感觉少了些什么时,就听人说五郎来了,姜长晖难得觉得儿子也有贴心的时候,命人领他进来。

    赵恒进来的时候,双手还放在袖中,一入宫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阿娘胖丫头呢?”

    姜长晖听到儿子这么问,长眉一挑,托腮饶有兴致的望着儿子,“怎么想到问阿识了?”

    赵恒撇了撇嘴,“我就随便问问。”他心里暗恨,这胖丫头太没良心了,亏他天天给她抓虫子,他三天不来,她居然真三天不理自己!赵恒感觉自己牙根都痒了,他这次要在这胖丫头身上撒满虫子,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胖丫头怕虫子!

    “阿识回去了。”就在赵恒想着要怎么报复姜微这三天不理他的时候,却听阿娘说了这么一句,“什么?”太子难得呆滞了一次,愣愣的重复道。

    姜长晖戳了戳儿子呆萌的小脸,感觉异常顺眼,好心的重复了一遍,“阿识回家了,刚出宫。”

    太子殿下脸彻底黑了,他简直不敢置信,这胖丫头就这么抛弃了他?他三天没理她,她居然就给自己走了?

    “五郎,你去哪里?”姜长晖看着儿子怒气冲冲的背影好整以暇的问。

    “回宫!”赵恒大声的说道,他再也不理这胖丫头了!赵恒感觉自己的心深深的受伤了。

    姜长晖看着儿子悲愤离去的背影扑哧笑了,她怎么就没发现过自己儿子原来这么好玩的时候。

    “哪有你这么欺负自己儿子的?”赵远无奈的叹息。

    姜长晖蓦地回头,错愕的望着他,“你怎么来的?”

    “翻墙进来的。”赵远很坦然的招供。

    这是重点吗?姜长晖被儿子逗笑的好心情都没了,板着脸往寝殿走去。

    赵远跟着她身后,“阿凝这么久不见我,你就都不想我吗?你就记着小九娘了?”赵远很哀怨,这段时间阿凝跟小九娘形影不离,他都不敢轻举妄动,他相信自己只要在小九娘面前露出一块衣角,阿凝肯定再也不见他了。

    姜长晖嫌弃的看着他,阿识又软又香,会陪她说话,会对她笑,还会听她讲故事,他有哪里比得上阿识?

    “……”即使姜长晖没说话,赵远都能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嫌弃,他心里长叹一声,诱惑姜长晖道:“阿凝想不想让小九娘时常陪着你?”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了?”姜长晖蹙眉,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打坏主意的可不是我。”赵远摊手,“是你家大哥。”

    “大兄?”姜长晖不用赵远解释了然道:“我知道了,定是阿祈想带阿识走,大兄不让。”

    “阿凝真聪明。”赵远笑着搂住她。

    “你当我阿识哄呢?”姜长晖思忖着要不要提醒阿文一声,“大兄和阿祈做了什么?”虽然她觉得她说不说对大局都没什么影响,大兄既然开口要留下阿识,阿祈肯定带不走。

    “不知道。”赵远说。

    姜长晖狐疑的望着他,“我真不知道。”赵远坦然,“你大兄和五弟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想让他们盯上我。”再说跟他又无关,他倒是很赞成姜凌把那团小肉球带走,省得她吸引了阿凝全部的注意力。

    姜长晖听他夸自己大兄和阿弟,精致的唇角微弯。

    赵远看的心里痒痒的,缓缓的环住了她的腰,“阿凝——”

    “我最近又让人新炼制了一丸丹药。”姜长晖美眸斜了他一眼。

    “所以?”赵远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要清修。”姜长晖毫不留情的把赵远赶了出去,打扰她的臭男人最讨厌了!姜长晖可是从小立志要成为魏夫人*第二的!

27过继礼

    姜凌带妻女去东市散心,为了出行方便姜凌和沈沁都换了便装,脸上也修饰过了,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家境略富裕的平民夫妻,身后也只带了几个侍卫。大秦立国已快百年,经历了三任皇帝,天下初定,京都发展极为繁荣,东市里各族人源混杂,就姜微面前路过的就有十来个发色各异的外族人,不少商肆中还有舞姿妙曼的胡姬。姜微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这么纯粹的古代集市风情,兴奋的直起了身体两只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

    等天色渐晚,三人回家的时候,她精神都十分好,小脸激动的通通红。

    王夫人翘首等了一天孙女了,却不想这对夫妻这么晚才带女儿回来,两人进门后,训斥姜凌道:“越大越不知道分寸!天气都凉了,哪能让她这么晚回来!”

    姜凌和沈沁乖乖的站在廊下听训。

    “阿婆。”姜微张开手往王夫人怀里扑,“阿识有娃娃。”

    “哎,我的小乖乖什么娃娃啊?”王夫人搂过小孙女爱怜的问。

    “小娃娃。”姜微说,“阿公、阿婆、外翁、大耶耶……”小姑娘板着手指把自己记得亲戚的都数了一遍。

    王夫人看到丫鬟递上来的泥塑娃娃才恍然,原来小孙女给所有人都各买一个娃娃,她忍不住搂着孙女亲了好几下,“阿识真乖,比你耶耶乖多了。”说完还特意瞪了儿子、儿媳一眼,她还是给沈沁留了颜面。

    “明天就要三郎和五郎都要过继了,你们还这么胡来!”王夫人教训两人道,这对夫妻到底有没有把三郎、五郎当成自己孩子?就没有一点不舍吗?王夫人既欣喜两人的看开,又恼两人的看开。

    姜凌道:“过继又不是大事,阿娘你太担忧了。”

    “不是大事?”王夫人声音拔高了一层。

    “本来就不是大事。”姜凌语气稳稳的道,“就像大哥说的,只是在族谱上把三郎和五郎记到他和二哥名下,其他跟以前不一样吗?”

    姜凌的话刚进来的姜律和姜衡神色莫名,他们唇角颤了颤,欲言又止的望着姜凌。

    “难道大哥打定主意,让三郎过继后就不理我们了?”姜凌戏谑道。

    “口没遮拦!”王夫人没好气的训斥道。

    “既然如此,阿娘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还担心父亲年纪大了,提笔写名字时候会不稳——”姜凌的话音还没落,一阵劲风袭来,他身体蓦地一闪,就见姜恪面色冷凝的站在身后,姜凌讪笑了两声,“父亲。”

    王夫人和沈沁勉强忍不住笑,被姜凌这么一搅合,这些天一直弥漫在大房的莫名压抑的气氛渐渐散了,连带姜律和姜衡神色都开朗许多。虽然他们从小就知道他们会被过继到大伯和二伯名下,可事情蓁蓁发生了,两人都有些茫然,尤其是看到姜凌和沈沁若无其事的模样,两人心里更不是滋味,难道耶耶和阿娘就没有半点不舍吗?但现在被耶耶这么一说,两人又觉得自己着相了,就如耶耶的说的,过继不过只是族谱上的事,难道他们过继了就不是耶耶的孩子了吗?

    姜凌和沈沁对视了一眼,若非不得已,他们怎么可能舍得把亲生儿子过继出去。事情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容易,一旦过继了,这两个孩子就是自己侄子而不是儿子了,哪怕大哥不让改称呼,实际上也不同了。两人故意做出这个姿态,就是让儿子宽心,他们现在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心思最敏感,需要好好引导,等以后再大一点就知道他们的为难之处了。他们大房子嗣单薄,再也禁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王夫人望着幼子心中轻叹,这孩子平时行事看着不羁了些,但大事上分寸还是把握好的,三郎和五郎也只有他们才能安慰了。

    姜微感觉到现场气氛不同,她迈着小短腿往姜恪身边去,“阿翁。”

    姜恪原本被儿子的话气得不轻,这小子言下之意是说自己老了?但看到软绵绵一团的小孙女朝他走来,他气势顿时柔和不少,他坐下摸了摸姜微的头,没说话,但也将她抱在了膝头。

    姜微把手里的一个白须老人的玩偶递给姜恪,姜恪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乖。”

    “没有大耶耶的吗?”姜凛含笑缓步入内,从父亲怀里接过侄女掂了掂,满意的点头,“胖了。”

    我那有胖了,明明是长高了好吧,姜微扭头不理大伯,连娃娃都不给了。

    姜凛失笑,“这小心眼的丫头。”他含笑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精美的蝴蝶牙雕,“可是大耶耶还记得阿识呢。”说着在姜微面前晃了晃。

    姜微不屑的再度扭头,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是一只牙雕就能收买的,把手里的娃娃往大伯母手里放。

    噗嗤——姜彻忍不住笑了,姜律和姜衡眼底也止不住笑意,他们还第一次见大伯这么吃瘪。

    姜凛无奈的摇头,将牙雕挂在小丫头的腰带上,抬头对王夫人笑道:“阿娘,阿祈说的没错,本来就不是一件大事,你不用太上心了,说来我还想等改完族谱后,带着三郎、五郎、六郎和阿识一起出去玩玩。”

    “去哪玩?”王夫人问。

    “就去东西市逛逛,阿识今天只逛了东市,没去西市吧?”姜凛逗着抬头望着自己的侄女,“阿识乖,刚刚大耶耶逗你玩呢,阿识最漂亮的小娘子了,一点都不胖。”

    王夫人失笑,“你这么说她哪里听得懂。”

    “怎么会听不懂?”姜凛一笑,“阿娘你忘了,阿凝满了周岁就开始抓你胭脂玩了,还把自己涂成了大红脸。”

    王夫人抿嘴,“你这话可不能当着阿凝的面说。”姜长晖最好面子的人,哪里肯听自己幼时做下的傻事。

    原来阿姑这么小就爱漂亮啊,姜微有些傻眼,不过在大伯道歉后,她还是很大方的给了大伯一个小娃娃,然后抓了三个娃娃往自己荷包里塞,拖着荷包往大哥、二哥、三哥处走去。别看姜微身边随时能出现不少荷包,其实大部分装玩具的荷包都是有下人拿着的,她身上的荷包就是挂着装饰用的。

    姜律忙上抱住妹妹,三兄弟看着小妹给自己的娃娃,想着明天大伯带大家一起出游,眼中不由浮起了一丝期待,姜彻年纪最小,心中一动,脱口而出,“祖父、祖母,你们也去吗?”

    “我们?”王夫人一愣。

    姜恪道:“我们就不外面走动了。”

    姜彻说完后也后悔了,祖父祖母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随意去坊市呢。

    “我们坐在楼上看看热闹即可。”姜恪继续说道。

    姜恪让众人都怔住了,姜恪对妻子道:“说来我们也很久没出门了,正好去看看东市现在如何了。”

    王夫人含笑点头,“好。”

    姜恪的话不仅让姜彻兴奋的跳了起来,也姜律和姜衡也咧开嘴笑了。姜彻抱着小妹在房里打转,一时间笑声洋溢在整个房间,姜律和姜衡心头隐约的一层阴霾也在一家人的笑声中散去。就如大伯说的,姜家将来是要靠他们三兄弟齐心协力的,他们只是多了一对爹娘,而不是少了爹娘。

    第二天一早,姜微早早的就被人从暖暖的被窝里抱了出来,跟着众人去了姜氏祖祠,当然作为姜家的女儿,她是没有资格入私庙的,而是和阿娘一起站在外面。来参加过继仪式的人很多,但全是姜氏族人没有外人到场,其中有几年长的族老在看到姜恪将姜律、姜衡的名字写到姜凛和姜况名下后,一个个老泪纵横,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姜微看着就揪心,话说这样的老人家不适宜情绪太激动吧。

    “太好了,我们姜家终于有后了!”一个族老一面甩着自己的白须,一面哭哭啼啼的说道。

    姜微瞄了一眼黑压压站在祠堂中的各式姜姓男子,这都算没后,人家一脉单传的怎么办?

    “总算宋国公府没有在我们手上绝后!”另一个族老呜呜咽咽的说道。

    明明做贡献是我爹娘和哥哥好吧,干嘛你们一个个显得功高苦劳的模样?姜微不爽的撇嘴,好吧!她就是心里不开心,因为这些族老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一个个好像没了儿子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沈沁注意到女儿恹恹的趴在乳母怀中,关切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示意紫苏带她下去,却被姜微挣扎着下来了,拉住了沈沁的衣摆。姜微不愿意这时候离开阿娘,坚持要跟阿娘在一起。沈沁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卢氏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就算姜律目前已经算是姜凛的儿子了,但姜律都这么大了,生恩养恩姜凛都没有占到,姜律难道还会不认自己亲生爹娘?长房将来的一切可想而知是掌握在姜凌而是姜凛手中,就算姜凛和姜凌兄弟情深,可姜决对姜准就没那么尊敬了,卢氏咬了咬下唇,她还是需要好好想想的,就算过继也要选个好的,她可不想跟谢则一样,到头来帮人别人养儿子。

    姜元仪悄悄的握住了卢氏的手,她的想法跟卢氏一样的,就算要过继也要过继懵懂幼儿,而不是长大成人的孩子。

    待姜恪将族谱合上后,仪式就差不多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族老对姜律和姜衡的训导了,等那些老人将话说完,姜微都已经趴在紫苏怀里睡着了。姜凌出来后,也不顾族老吹胡瞪眼,接过女儿让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自己怀里睡。

    老族老看着姜凌一脸的宠溺,皱着眉头对姜恪道:“大郎,你们长房也就一个孙女,宠一点那是应该的,可该教的也要教,女孩子的教育半点错不得啊!”

    王夫人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们是在说阿凝吗?阿凝哪里不好了!没有阿凝你们还能过的那么滋润?

    姜恪瞄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孙女,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宠的起,闹出事来我善后。”他连女儿养姑子都认了,阿识将来也最多干到这一步吧?他又没准备让孙女当皇后,换了其他身份孙女婿,莫说养姑子了,就是公然养面首他都能压下去。

    “你……”族老气得跳脚。

    姜凛含笑道:“叔祖,天色不早了,我扶你回屋里进午食吧?”

    族老看着姜凛恨恨道:“记不住教训,你们迟早后悔!”说完他甩袖而去!他们姜家也不是没出过皇后,可哪个皇后不是端庄贤淑、母仪天下的?唯独姜长晖骄纵任性,她要是肯好好跟圣上相处,后宫还会安贵妃一家独大?真是他们姜氏女子的名声都败光了!族老在一听说长房这次生了一个女儿后就暗叫不好,这会看到姜凌就劲头就知道这小丫头若不多加管束,将来定是第二个姜长晖!在看到站在郭太夫人身侧的姜元仪时,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惋惜的想到这孩子要是能生在长房有多好。嫡系的嫡女着实少了些,一房才一个。

    姜律和姜衡过继之后,姜家就再次忙碌起来,先是一家子在过继礼后的出游,那天姜微轮流坐在父亲和大哥的脖子上,美美的把东市看了遍,回来兴奋到了半夜才入睡。之后大家就开始准备姜凌的外放,王夫人和姜恪都没太多舍不得,姜凌年少时就游学过,他身手又好,一路上他们放心的很,但两人就一个要求,要把孙女留下,阿识年纪还太小,不适合跟着一起外放。

    姜凌和沈沁自然不肯,姜家又是一顿吵闹,搞得姜微都开始担心了,她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都没有爸妈的影子,到了大哥工作也开始忙碌后,她从十四岁开始每年的生日都甚至是自己一个人过的,他们工作忙,她理解,可她实在过腻了这种日子,所以姜微格外的享受跟爹娘在一起的日子,她沉浸在爹娘围绕她、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幸福中,她彻底代入了自己幼儿的角色,她现在只想好好享受这种幸福,好容易重来了一次,她再也不想过个没有父母的童年了。

    不过只可惜事情往往事与愿违,在一天半夜,姜微突然感到身体的一阵颠簸,她迷迷瞪瞪的从睡梦中醒来,就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她似乎被一个人抱着在走路,怎么回事?姜微下意识的动了动脑袋,感觉到来人似乎因她的举动停下后,她立即闭上了眼睛,装作在睡觉。

28夜半走路

    “怎么了?”轻而熟悉的声音让姜微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是阿娘?阿娘没事让人抱她出来干什么?现在好像是半夜吧?

    “好像阿识醒了?”姜凌低声道,抱着姜微的是他。

    耶耶?姜微没想到自己爹娘都在。

    “怎么会?”沈沁小心的掀开蒙在女儿头上的被褥,正对上姜微乌溜溜的眼睛,小脑袋已经抬了起来,哪有半点睡意的模样,沈沁一惊,随即柔声细语的哄着女儿道:“阿识乖啊,不哭知道吗?哭了就不能跟爹娘去扬州玩了。”他们有意轻手轻脚的就是把惊醒了女儿,阿识年纪小不懂事,万一发出声音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因为大家都不允许,所以爹娘要带着自己偷偷跑路吗?姜微一下子兴奋了,双目闪闪发光,用力的点头,她还从来没遇过这么好玩的事呢。

    沈沁见女儿不哭不闹,反而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爱怜的亲了亲她额头,又给她正了正严密裹住她脑袋的帽子,“阿识真乖,以后也要这么乖知道嘛。”

    “阿文你小心脚下。”姜凌一手抱女儿,一手搂着妻子,他挑选的时机还不错,才刚过十五,明月依然如银盘般挂在天空,照的地面清澈如洗,即使不打灯笼都能看清地面的情况。

    “嗯,我没关系。”沈沁半靠在丈夫怀中,两人走路的速度很快,身边半个下人都没有。

    姜微看着这一幕,幸福的趴回耶耶的胸膛,这个情景很像她有一次半夜跟爹娘赶飞机,去机场的路上也是爸爸抱着她,妈妈给她喂东西吃,大哥给她拍照片,这也是姜微记忆中一家人唯一一次全家出行,当时姜微才四岁,可她一直清晰的记得,要是现在三个哥哥也在就好了,不过她贪心了,能跟爹娘在一起就足够了。

    “阿祈你都准备好了吗?”沈沁犹豫的问,“你不觉得事情顺利了些吗?”

    姜凌也有些迟疑,他也觉得顺利了些,但——“阿文,要是不顺利我们就逃不出了。”姜凌提醒爱妻。

    “大哥在私观静养,没在府上,父亲呢?万一他察觉了怎么办?”沈沁问。

    “他今天不会。”姜凌斩钉截铁道。

    “为何?”沈沁不解。

    姜凌顿了顿,语气有些怪异:“还记得今天哺食吗?”

    “嗯。”沈沁点头,心里渐渐浮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你没注意嘛,今天的饭食里的肉食都是鹿肉,饭前那碗汤里面的血豆腐是鹿血做的,连父亲饭后固定小酌的那一小盏酒我换成了鹿茸酒。”姜凌含糊而小声道,“阿娘又爱点檀香入眠,我觉得父亲今晚应该是没空找我们了。”按着规矩晚膳应该是媳妇伺候婆婆进食的,但王夫人好清静,对两个媳妇规矩也不大,所以他们的晚膳都是各顾各的,但每天的食材都是差不多的。姜恪对吃不挑剔,庖厨送什么上来他吃什么,又有饭前喝汤的习惯,姜凌肯定他精心准备的全鹿宴,他爹今天吃了不少。檀香也有催情的作用,姜凌不认为他爹今天能有空关注自己,按着对外的计划,他们是准备三天后出发的。

    沈沁和姜微都惊了。

    鹿血是壮阳的东西吧?这玩意能比拟伟哥吗?姜微忍不住为爷爷点蜡,她最叛逆的一次也不过是离家出走一千里,让她爸爸和大哥五天六夜几乎没睡的找自己,可从来没想过给爸吃伟哥,姜微感觉她要是敢这么做,她妈肯定会揍她的,姜微小脸埋在爹爹胸膛里,妈是家里唯一会打她的人了。

    沈沁连路都不会走了,话也说不顺了,“你——你给父亲———”沈沁她一向不爱腥膻之物,也没注意今日的食材大部分都是温补壮阳之物,他居然给家翁吃全鹿宴!

    “鹿血我们家里不用,但京城不是好多人都在用吗?又不伤身,要不是怕父亲看出来,我都想给他喝鹿血酒。”姜凌是有意报私仇来着,谁让他爹昨天准备直接打晕他,让亲卫押送自己去扬州,今天他就让他吃全鹿宴,反正以他爹的身体一点点鹿肉鹿茸鹿血豆腐肯定不成问题,最多之后有点上火,“所以我们今天一定要走。”姜凌语气肯定道,不然等明天他就死定了。

    沈沁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你胆子也太大了!家翁不会放过我们的!”她都不敢想象家翁知道真相后的脸色。

    “等他们起来,我们早出京了。”要不是这样,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

    “呃——”沈沁有些心虚,话说她也干了一桩事,不过听姜凌这么说,她真不敢提起了,他们的确要马上离开,不然谁都饶不了他们。

    姜微诚心给爹娘祈祷,他们一定要离开,不然她真不敢想象祖父回神后耶耶的下场。

    两人说话间已经快步外门,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嘴上已经套上了一个嘴套、四蹄也用厚厚的布包裹了,车夫候在门口,一看姜凌来了,忙上前行礼。

    姜凌扶着沈沁上了马车后,再把女儿塞了进去,自己跳上车辕,吩咐车夫道,“快走!”

    车夫一声不吭的驾车走了,这些都是姜凌早就准备好的,他的行李早就让人先运走了,以马车的速度,他们天亮就能到漕河,这些天顺风顺水,只要赶上一天的路,想来大哥想追都追不上了。时下正值宵禁,但以姜凌的身份只要他没脑抽,大半夜在朱雀大街上狂奔,也不会有人来找他麻烦,城门处他也早打点好了,一见他来了,忙开了侧门让他出城。

    一出城,一家三口都松了一口气,姜凌钻进了马车,搂过女儿亲了一口,“好了,等到了漕河,我们就能去扬州了。”姜凌甚至都没有选择京中最大的漕河码头,而是换了一个小码头,就怕被人守株待兔,与此同时他还故布了十个疑阵,他就不信他逃不了。

    这次姜微难得的没有去揪耶耶的胡子,而是对着他咯咯直笑,沈沁担忧道,“你小心家翁找你事后算账。”他们总要回扬州的。

    “怕什么,那些东西是他自愿吃的,又不是我哄他吃的,等我们三年后回来他说不定早忘了。”姜凌很乐观,“说不定他们会再给我们生个小阿妹,这样也省得他们跟我们抢阿识了。”

    姜微囧了,话说她奶奶还能生娃吗?虽然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年纪已经不小了吧?

    沈沁白了他一眼,她觉得她干的事三年后家翁会忘,可他干的事家翁肯定忘不了,她搂过女儿轻轻的摇晃了起来,“阿识再睡一会。”还是大半夜呢,让女儿多睡一会,沈沁就希望女儿这一路能睡过去,省得路上受罪太多。

    姜微趴在母亲怀里,在她低声轻哄声中又沉沉睡去,沈沁哄了女儿一会,自己也睡着了。

    姜凌小心的让妻子躺下,再让女儿睡在他们身边,他是要等上了船才能彻底放心。马车行进速度很快,干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后,来到了一个小码头,姜凌刚掀起车帘,身体就一僵,沈沁含糊的揉了揉眼睛,“阿祈?”

    “五郎君,世子说你同五娘子远去扬州辛苦,特地让我们来护送。”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沈沁透着车帘缝看着车外一铁塔般的壮汉,这不是大哥的亲卫吗?

    “世子也说了,小娘子送来你们一路,再远就辛苦了,还是让她先回京吧。”那侍卫继续说道。

    沈沁下意识的搂紧了女儿,姜凌脸色铁青,“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侍卫瓮声瓮气道:“吾等前夜便守候在此,世子说五郎君有三成可能会来此处。”

    “把他们给我拿下!”姜凌可不耐烦听他们磨蹭,为了今夜的事,他不知道策划了多久,甚至还派人伪装他跟阿文去了别的码头,自然对大哥的守株待兔也有准备,他就不信大哥能带多少亲卫来,姜凌身边也不是没有侍卫。

    “五郎君——”就在姜凌的侍卫同姜凛的亲卫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如雷鸣般的声音,甚至连地面都微微震动了。

    “保护郎君和娘子!”侍卫们不假思索立刻将姜凌和沈沁的马车围成一团,车夫立刻安抚着有些暴躁的马匹。

    姜凌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乌云,心头咯噔一声,这不是——

    姜凛和姜凌的侍卫看清来人后,都有些惊讶,因为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竟然是姜恪的亲卫,姜恪的亲卫和姜凛、姜凌的亲卫是有区别的,姜恪身为宋国公、尚书令是有专门的军士保护他的,所以他的亲卫都是有官职的军官,而姜凛和姜凌的侍卫都是姜家的部曲。部曲只能算家奴,当然在战乱时期,部曲往往都是家族的私人武装,但现在是太平盛世,即使姜家也只能有五十位拥有私人武装的部曲。

    姜恪的近卫首领是一名年约三十高挑精壮汉子,高鼻深目还带了一点外族血统,骑兵在离马车处翻身下马,近卫队长拱手对姜凌行礼道:“五郎君,属下奉君侯之命护送你去扬州!”

    “你们做什么!”姜凌看着这些全部武装的骑兵脸色微变。

    “五郎冒犯了!”那几名近卫突地上前,一下子压住了姜凌,拿出麻绳就就他捆得严严实实。

    “你们做什么!”姜凛的亲卫拦住了他,“好大胆子!”

    “吾等奉君侯之命行事。”姜恪的亲卫面无表情的说,他也不知道五郎君到底干什么了,能让君侯气急败坏的召见他们,命他们拿着自己的手令一路直追五郎君,说是把他捆到扬州去。亲卫追随姜恪也有七八年了,极少能见君侯如此震怒,但每次似乎都跟五郎君有关。

    姜凛的亲卫神色狐疑的望着姜凌,心中暗忖五郎君又闯祸了吗?姜凌冷哼一声,一声不吭,打死他都不敢说他给他爹吃一顿全鹿宴,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时姜恪的亲卫毫不留情的将他丢上船就走了。

    “阿祈!”沈沁急的跳脚。

    “还叫!你们又闯什么祸了!”谢则的声音传来,她接到下人通报后,就赶过来了,她和姜凛在私观静养,就在京郊,骑马过来很方便。

    沈沁哪里敢说姜凌搞了一顿全鹿宴,“我们哪里闯祸了,我们就是想带走阿识罢了。”这时她感觉怀里有动静,她低头看就见女儿小手不停的揉着眼睛,似乎努力的要醒来,知道她是被惊醒了,连忙低头亲了亲女儿,摇晃了起来,“阿识乖,再睡一会。”

    姜微原本就没睡醒,听着阿娘熟悉的声音,她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谢则道:“你就想着让阿识跟着你们走,你可曾想过阿识将来?”

    “阿识的将来?”

    “不错,你们去扬州一走就要三年,说不定还有五六年,你还想让阿识在江南长大不成?扬州能有什么好玩伴?你想让阿识回京后一个闺中密友都没有吗?”谢则反问,京城贵女圈排外且阶级分明,阿识若是在外地长大,哪怕她是姜府的嫡长女都别想能彻底融入那个圈子。

    沈沁不屑道:“没有就没有,好朋友只要一两个就够了。”沈沁从小好朋友就有姜长晖和谢则姐妹,“阿识的身份还需要去巴结别人?”

    谢别道:“那阿识的教养呢?你能在哪里找到好的先生教导阿识?别说你们亲自教导,去了地方阿祈总要干实事吧?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么悠闲?”

    沈沁不说话,谢别叹了一口气,“你总说要让阿识找个情深意重、青梅竹马的夫婿,可你们要是去了扬州,难道还想让阿识在地方上找?而且扬州地处江南,潮湿温暖,最易得病,你们是找了医士,但那医士就能治百病?你幼时是去了一次江南,但那时不得已,你可见沈太傅之后又带你去过其他地方?万一——”谢则顿了顿,“你让我们怎么受得了?”这是大家不让阿识走的主因,幼年夭折的孩子太多了,哪怕是看似身体康健的孩子,他们都不愿意冒一点险。

    沈沁道:“你们就是要跟我们抢阿识——”她语气委屈,其他都是空话。

    “不错,所以你觉得你们带的走吗?你以为拦着你就我们吗?别的可还有沈家的人。”没有姜恪和沈奕发话,京城的城门哪能说开就开,谢则见她眼眶都红了,安慰的拍了拍她,“你要是舍不得,要么就留下,要么就再生一个吧。”

    沈沁忿忿道:“不生!生了你们还要抢走!”

    “傻话。”谢则摇头,“阿识生的时候太对了。”这些年姜家失去的元气渐渐补回来了,三个孩子也长大了,不用费心教导了,朝堂上也无甚大事,边疆也安定,大家都有闲心了,正好阿识出生了,又乖巧可爱,两位老人肯放手才怪。就是谢则自己,原本一直以为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可随着她跟姜凛年纪渐长,也稀罕起孩子来了,若非姜凌不愿意,两人是真心想过继阿识而不是大郎的。

    谢则说了许久的话,终于让沈沁不舍的搂着睡着的女儿亲了又亲,然后哭着追夫君去了,她还担心那些人真会把阿祈一路绑过去,家翁看来这次是真气狠了。

    姜微酣睡正香,丝毫不知自己一觉醒来后,爹娘都不在了。

29哄孩子

    “你说父亲让亲卫捆了他就走?”姜凛挑眉,“这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谢则摇头,“我哪知道,倒是阿文抱着阿识一顿好哭。”

    “他们行事太胡来了。”姜凛不好说弟妹,只能训斥阿弟,“把阿识带去扬州,路上生病怎么办?难道还想让阿识在扬州长大?阿识将来怎么办?”京城是扬州可以比的吗?当初孟母还因为邻居而三迁,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女儿将来。

    谢则抿嘴一笑,“我看阿祈过段时间就要回京了。”

    姜凌摇头,“我看未必,他最近是不敢回来。”看父亲这么气急败坏,居然派遣了亲卫队直接捆了他就走,显然这小子这次闯得祸不小。

    谢则将稍凉的药汤递于姜凛,姜凛接过药汁一饮而尽,“阿识就先留在我们——”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一声声叫唤,“阿娘、耶耶——”

    姜凛和谢则对视一眼,就见紫苏抱着要哭不哭的侄女进来,小丫头不停的叫着阿娘、耶耶,两人惊讶的对视,谢则上前抱过小娃娃,“阿识乖,大娘在。”

    姜微困惑的望着伯父、伯母,怎么是他们?爹娘呢?“大娘,阿识要阿娘。”姜微心里微慌,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爹娘都不见了?他们不是要带自己去扬州吗?难道被大伯截胡了?

    “你爹娘要出去一段时间,阿识跟大耶耶和大娘住好不好?”谢则搂着小娃娃哄道。

    “出去?”姜微愣愣的听着大伯母的话,难道爹娘去扬州了,她一个人留下了?

    “阿识乖啊,不哭——”谢则见小丫头一声不吭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慌得连忙摇晃着。

    “耶耶——阿娘——呜——”姜微嚎啕大哭,她不要离开耶耶阿娘。

    姜凛听着小侄女干嚎,眉头微皱,搂过姜微轻轻拍着她的背,“阿识乖不哭,你耶耶和阿娘去外面了,大耶耶和大娘陪你好不好?”

    “耶耶说要带阿识去扬州玩。”姜微手揉了揉眼睛,用湿漉漉的大眼瞅着大伯,大伯送我去扬州吧!

    姜凛用湿帕给姜微擦脸,“大伯带你去京城玩好不好?”

    “要耶耶阿娘——”姜微又哭了,你们又不是我爸妈,她任性的用手推开姜凛的手。

    姜凛轻轻的拨开了小丫头的小胖手,坚持给姜微擦完脸后,将她放在书案上坐好,目光温柔的跟小娃娃对视,“但是扬州太远了,阿识太小了,阿识过去大家都会担心的。等阿识再大一点,大耶耶再带你去扬州好不好?”

    “要耶耶阿娘——”姜微小手小脚挣扎了下,没挣过,继续哭,不过声音开始降低了,不干嚎了,干嚎好累,她要补充体力。

    姜凛叹了一口气,接过妻子递来的水喂到姜微嘴边,姜微咕嘟咕嘟的把一盏白水都喝了下去,然后继续哭。谢则揉了揉眉头,这还是孩子吗?感觉像是好像是要养足精神来场大的。

    姜凛也不说话,只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姜微哭着哭着就哭不下去了,嘤嘤嘤,没人捧场怎么哭呢?姜微更伤心了,如果耶耶和阿娘在,早把她哄了又哄了,姜微想想眼泪又冒出来了,这次是真哭了。

    姜凛听小侄女一声声小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还心疼,她之前只不过是干嚎,姜凛也没在意,哭累了就好,现在却是真哭了,“阿识等过几年你耶耶阿娘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就一直陪着阿识好不好?”

    阿祈在京城的时候够久了,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大秦官场原则是凡官不历州县者不拟台省,也就是说想要成为三省、御史台高级官员必须要有担任过县令、刺史的经验,姜凌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要外任。父亲年纪渐长,三郎和五郎将来还小,中间起码要有十来年时间需要阿祈来撑姜家,即便他这次不说去扬州,他们也会让他外放。这也是姜凌再舍不得女儿,也只动把女儿带走的主意,没想过要回调,父兄对他放纵已经够久了。

    “阿识都大了。”她父母双全的童年又飞了了嘛?姜微好难受。

    “阿识在大耶耶眼中永远都是小孩子。”姜凛说。

    “骗小孩!”姜微越想越伤心,哭的都开始打嗝了。

    姜凛轻笑,“阿识就是小孩啊。”他一手抱着姜微,一手扶着扶手缓缓起身,谢则下意识的想要去接姜微,但转念一想还是将手缩回去了,姜微哭声一止,担忧的望着大伯,虽然她不知道大伯到底生了什么病,但她知道大伯身体很弱,她现在的体重对大伯来说负担很大吧,姜微下意识的动了动身体。

    姜凛见小丫头担忧的望着自己,苦笑了一声,他从未后悔过自己行事,但这一次他真觉得有些后悔了,不是后悔把阿识留下,而是留下的手段太粗暴了,没顾忌阿识的想法。也不怪姜凛想不到,历来官员外放莫说是带孩子了,就是妻子都不会带在身边的,任何人在听到姜凌想把女儿带在身边的第一感觉就是胡闹,哪怕他把三郎带走,姜凛都不会反对,三郎年纪大了,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姜凛带着姜微走到庭院外,“大伯从来不骗人。”姜凛把姜微放在树下,比了比她的身高,让人在树上刻下一条划痕,“我们以后每年今天都给阿识在树下记身高好不好?等耶耶和阿娘回来,给阿识他们看看阿识长高了多少。”

    姜微迷糊的看着大伯,她被大伯绕晕了,她不是要耶耶和阿娘吗?为什么扯到她身高上去了。

    “阿识要耶耶和阿娘马上回来,大耶耶没法答应你。”姜凛坐下,让姜微坐在自己膝盖上,“但大耶耶答应你,我们每个月都给耶耶阿娘写信行吗?”

    姜微低下头,下意识的踢了踢小脚,她毕竟不是真孩子,她原本只想多哭几声让大伯心软的,但是大伯这样让她不好意思再任性了,她委屈的靠在大伯怀里,她只是不想跟爸爸妈妈分开,她再也不要每年生日都没有爸爸妈妈陪了。

    “阿识再等等,最多三年大耶耶就让你耶耶回来。”姜凛长叹一声,心软了。

    谢则挑眉,她记得他之前跟家翁商量,是要把阿祈丢出去十年的,姜凛对她无奈一笑,姜微无意识的扯着自己的小荷包,“耶耶忙——”她会不会太任性了?

    “再忙也要陪阿识的对不对。”姜凛微凉的手指轻轻的替小姑娘整理散乱的额发,姜微哭得太狠,额头上全是汗了,头发全黏在额头上了。

    姜微仰头见大伯对自己笑得那么温柔,身体下意识往大伯怀里靠,大伯身体好凉,“阿识也陪大耶耶、大娘。”

    姜凛搂着肉嘟嘟热乎乎的小身子,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暖和起来了,他眼底漾出浅浅的笑意,“阿识喜欢蝴蝶吗?大耶耶再给你雕个蝴蝶,我们成一对。”姜凛给姜微的牙雕都是他自己雕刻的。

    “要小绿。”姜微吸了吸鼻子说,说起小绿,姜微都佩服自己家人的淡定,别的人家要是看到小女娃养小蛇就算不吓一跳,也会让人丢出去的,唯独她家人就没有惊讶的,阿娘还兴致勃勃的每天帮她一起喂小绿,让姜微开心不已。

    “好,就雕小绿。”姜凛一口答应了。

    姜微破涕为笑,姜凛拭去她腮边的泪珠,谢则看着这一幕惊讶不已,谁家还不到两岁的孩子能这么流畅理解大人的意思。

    姜凛知道阿妹有给姜微读女诫启蒙,他也觉得这卷书比较适合读给女孩子听,让姜微坐在自己身边,一面画着牙雕的蝴蝶,一面慢慢的给她讲着女诫,谢则在一旁让丫鬟磨墨画画,将眼前这一幕画进去。

    因姜微半夜被姜凌夫妻偷了出来,颠簸了一晚上,姜凛和谢则也不敢马上带她回去,到了傍晚后谢则亲自带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又哄着她喝了一碗热热的姜汤后,就让紫苏带她下去休息了。

    谢则回房房里,姜凛在翻阅案卷,谢则问:“你真准备让阿祈三年之内回来?”

    “对。”姜凛向来言出必行,哪怕对一个小丫头许诺,“本来也没指望他作出什么来,只要让姜家在朝中不会数年无人即可。”

    “你说五郎做了什么,才让家翁这么生气。”谢则问。

    姜凛放下案卷,语气淡定道:“他给父亲准备了一席全鹿宴,鹿肉、鹿血、鹿茸都有。”

    谢则惊了好一会才回神,“这小子不怕家翁揍他?”

    “所以他才被捆去了扬州。”姜凛说。

    谢则摇头,“也就他敢这样。”

    姜凌是幺儿,王夫人难免偏疼了些,倒是以前的姜恪总觉得自己幼子胡闹太过,小时候没少教训他,后来姜凛和姜况出事,姜恪看着自己两个引以为傲的儿子一死一伤,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把儿子教的那么出息,他们说不定也不会上战场,也就不会这样,他就改变了教育孩子的方式,有时甚至比王夫人还要放纵姜凌,才就养成了姜凌无法无天的脾气。

    “父亲也怪不上其他人。”姜凛说,就是他把五郎宠坏的。

    “也不知道阿祈和阿文是怎么养的,我看阿识比三郎小时候都聪明?”谢则说。

    “聪明人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天性聪慧,学什么像什么,如阿祈般;还有一种就是天生乖巧贴心,让人打从心底喜欢,阿识就是第二种,所以我才不能让他们夫妻胡来。”姜凌个性太过不羁,视礼教无物,他们夫妻运气好,青梅竹马长大,互为知己,可阿识呢?她未必有他们的运气,他坚决不让姜凌教阿识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姜微听到姜凛这席话,一定被大伯惊住了,他这话不就是说两种聪明人嘛,一种智商高、一种情商高。

    “你怎么知道她没阿祈聪慧?”谢则问。

    “满招损,我倒是情愿阿识笨一些。”姜凛说,“最近七娘还来吗?”

    谢则道:“不常来,但会给阿识送好些小玩具。”

    “让阿识离她远一些。”姜凛淡声道,“她送什么来你都双倍还回去。”

    谢则点头,她对七娘也就平平,倒是王夫人和沈沁对她很不错,“她就是亏了有那么一个父亲。”

    “她要是真像她父亲就好了。”姜凛似笑非笑,母亲年纪大了,心软了,所以才对小七多又照顾,姜凛无所谓,姜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母亲想怎么都行,但他是绝对不允许小七跟阿识亲近。姜凛一向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信奉者,在二房那个环境中,他不信能养出这么好孩子来,近墨者赤不是没有,但太少了,姜凛不会拿最疼爱的宝贝去赌那个可能。

    谢则道,“她要是真跟她父亲一样,将来还怎么过日子?”

    “只要他们不贪心,找个温文敦厚的孩子还不容易?”姜凛笑容带了几许深意,不过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不知足。

    谢则一笑,二房的孩子还轮不上她来担心,“也不知道阿识现在睡了没有。”

    姜凛沉默了一会,“我们去看看她吧。”

    姜微就睡在两人隔壁,紫苏已经把她哄睡了,正在外间同青黛一起做她的小袜子,见姜凛和谢则进来,刚想起身请安,谢则对她们微微摇头,两人蹑足走进了内房。

    房里姜微侧身睡在榻上,一只小拳头放在嘴边,呼吸均匀,双颊还带着红晕,小嘴嘟嘟的,甜美的想让人咬上一口,姜凛和谢则看的都入迷了。

    两人对视一眼,姜凛弯腰小心的抱起了姜微,小丫头腿蹬了蹬没醒。谢则在她身上盖了一件披风,夫妻两人将她抱回了房里,摆放在两人床榻中间,两人侧身躺下。

    谢则小心的替姜微拨开了发丝,姜微嘟哝了一声,钻进了谢则的怀里,谢则整个人都僵硬了。姜律三兄弟虽是两人教养长大的,但吃穿住行还是王夫人照顾的,谢则也担心阿文会多想,以为她想跟自己抢儿子,除了学业,三人大部分事她都会让沈沁打点,姜律三兄弟对大伯大伯母是尊敬,对亲生父母是亲近,谢则并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么小这么软的孩子,她身体僵硬了好一会,才给小丫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姜凛歉然的望着妻子,他和谢则是自小定亲的,他重伤后姜家想退婚,不想害了谢则一辈子,但谢则还是坚持嫁了过来,如果她不嫁给自己,她现在说不定连孙儿都有了。

    谢则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姜凛替她和姜微盖上被褥,两人第一次这么早就灭灯入眠。

    第二天一早,姜凛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被热醒的,尤其是怀里像是抱了一个小火炉,姜凛睁开了眼睛,就见小侄女紧紧的贴着自己,他莞尔一笑。

    谢则也醒了,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失笑,“想不到孩子这么热。”阿识定也是嫌热才去贴姜凛的。

    “小孩子火气都大。”姜凛小心的移开姜微,用被子将她牢牢裹住,夫妻两人起身准备回京,姜凛回来别院,就是打着要截胡的主意。

    就在姜凛和谢则准备回京的时候,沈沁也追上姜凌了,这时姜凌身上的麻绳已经松开,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在船舱里,但姜恪的侍卫还没离开。

    “怎么回事?家翁真要让他们送我们去扬州?”沈沁小声的问。

    “别提了,要不是大哥派的人来的及时,我到现在还被捆着呢。”姜凌呲牙咧嘴的说,他被捆了一天,手脚都麻了,父亲真狠心。

    “谁让你做这事。”沈沁抱怨道,“阿识也不能带走了。”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们不回去大哥也会让我们回去的。”姜凌向妻子保证道。

    “会吗?”沈沁怀疑。

    “我前天就对阿识说了,如果我们分开了,就要对大伯哭,哭到他心软为止。阿识一定行的。”姜凌对女儿很有信心。

    沈沁哼了一声,“阿识才多大,你这么说她能听懂?”

    “我们家宝贝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姜凌一向是女儿的脑残粉,“不然你觉得大哥会管我被父亲捆着去扬州的事?”姜凌最怕的不是他爹,而是他大哥,就拿全鹿宴来说,哪怕他哥身体能承受,他都不敢这么玩。他爹最多揍他一顿,大哥会把他阴死的。

    沈沁怏怏不乐,姜凌知道她想女儿,“阿文对不起。”

    “不怪你。”沈沁闷闷的靠在丈夫怀里,“我也可以留下来了,但就是舍不得你,要是阿识再大一点就好了。”如果再大一点,她耶耶就不会坚持把阿识留下了,沈沁知道父亲心里也是不赞同的,不然就不会让沈家人在城外守候了。她见丈夫一脸郁闷,反过来安慰他道:“我也没怎么伤心,有大哥、大嫂看着阿识我们也放心。其实阿嫂说的也对,我们把阿识抱走了也没时间教好她。”沈沁一向很知足常乐,谁家媳妇能有她过的那么舒服,三郎和五郎都过继了,还不是喊她阿娘嘛。

    “等三年,三年后我们回去就把阿识拐出来,到时候阿识也才四岁,我们再生个小幺,不等阿识长大我们就不回京。”姜凌发狠道。

    沈沁白了他一眼,“那可不行,这样阿识怎么嫁人,我也不想生了。”她才不要生那么多孩子,会变丑的。

    “阿识嫁人?阿识为什么要嫁人?”姜凌想的很好,“我觉得林熙也不适合阿识,我们再挑个不要是独子的,等他跟阿识成亲后就让他们跟我们住在一起,不让阿识去婆家住。”

    “这样可以吗?”沈沁愣愣的问,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大对。

    “当然可以,不然以后阿识被欺负怎么办?”姜凛理直气壮的说,他觉得除非女儿能找到像自己一样的好男人,不然嫁人太亏了。但天底下哪里还有他这样的好男人,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女儿养个听话小女婿。

    “也对。”沈沁想了想,“那这样我们就不怕跟阿识分开了。”

30两虎初遇

    姜凛和谢则回去的时候,姜微正趴在垫得软软的褥子上不好意思,谁一早起来发现自己睡在大伯父大伯母床上都会不好意思的。谢则和姜凛以为她还困,也没吵她,就让她趴在软垫上一路睡了回去。

    姜凛特地选了日头正暖的回去,三人刚进二门,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下人见姜凛和谢则回来了,忙上前迎接,“大郎君、大娘。”他不待姜凛询问,就低声道:“是郭夫人在门外吵闹,昨夜她的大门被人砸了,硬说是五娘砸的,要夫人赔她大门。”

    姜凛和谢则面面相觑,谢则突然响起沈沁曾跟自己说过,她要把郭氏的大门砸了给阿识报仇,她不会真这么做了吧?谢则对这对夫妻无语了,这两人连离开了还能闯祸。

    姜凛轻咳一声,“我带阿识先回房,你见母亲吧。”姜凌和沈沁走了,姜微就跟两人住在一起了。

    “好。”谢则点头。

    姜微则指着以前跟爹娘住的院子,“娃娃,要娃娃——”

    姜凛对紫苏和青黛道:“你们虽阿识去整理东西,她要什么都记下一并送来。”沈沁临走时候特地留下这两人伺候姜微。

    两人点头。

    谢则由仆妇簇拥着往正房走去,尚未入内就听到郭氏哭闹的声音,“长嫂,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有把长辈砸了的晚辈?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你这次可再也不能纵容五娘了!”

    “大娘。”廊下候着的仆妇见谢则,忙跪下给她脱了木屐,谢则入内就见郭氏在大家面前哭天喊地,大家双目微合的坐着,一言不发。

    “大家。”谢则心里有些疑惑,大家怎么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你回来了。”王夫人看到长媳才露出了笑容,“阿识呢?”

    “去拿自己娃娃了。”这种情况可不适合给阿识看到。

    “长嫂,可不是我说你,你对小九娘也未免太过放纵了,哪有小辈回府第一件事不给长辈请安,反而去拿娃娃了,你看我们家七娘——”郭夫人抓到了把柄又说教道。

    “证据。”王夫人眉眼都不抬的说了两个字。

    “什么?”郭夫人一怔。

    “你对我说了阿文砸你的大门,你的证据呢?谁来证明是阿文砸了你大门?”王夫人冷声道,“总不能你说是就是了吧。”虽然王夫人现在也恨不得把儿子和外甥女揪回来抽一顿,但不代表她乐意郭氏来骂自己儿子儿媳。

    “除了她还有谁!”郭夫人声音高亢,想起昨天半夜,她睡到一半,突然听到几声巨响,吓得她从榻上滚了下来,簌簌发抖了半天,才知道不过只是大门被人砸了就生气,除了大房的人谁敢到宋国公府里砸她的门!当府里的侍卫是摆设吗?

    “我只知道阿文三天就离开京城了,你说她砸你大门,她怎么砸你大门?为何要砸你大门?”王夫人放下茶盏,“我累了,弟妹请便。”说罢起身往内室走去。

    谢则对郭氏略一颔首,就跟在王夫人身后了,“大家。”

    王夫人问:“阿文走时说了什么?”

    “砸大门的事她没跟我说。”谢则以为王夫人问的是这个,其实这事沈沁原本真想跟谢则说的,但后来想到姜凌干的好事,就没敢说了,她生怕自己从母也派个女师之类的人过来。

    “还有呢?”王夫人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其实心里都快气疯了,这对小混蛋越来越大胆了,连爹娘都敢算计了!

    “就说以后阿识就要麻烦大家了。”谢则说。

    王夫人冷哼一声,“这对混蛋!”

    谢则勉强忍住笑意。

    郭氏见王氏如此无视她,气得浑身发抖,正待发作,却不想一个小丫鬟惶然冲了进来,一头冲进了内室。

    郭氏挑眉,若非发生大事,王氏房里的小丫鬟怎么会如此?她下意识的跟在了小丫鬟的身后,却听小丫鬟快哭出来的声音,“夫人、大娘,小娘子被一只黑猫惊到了。”

    王夫人和谢则脸色顿变,两人也顾不上责问下人怎么照顾人的,“还不快带路!”

    郭氏听到这消息脸色大变,那只不会是太夫人的灵猫吧?她可不敢想象如果小九娘真被黑猫惊住了,大房会有什么反应,她可是大房的命根子。

    话说紫苏和青黛得了姜凛的吩咐,只要姜微手指到处,她们都让人包起来往谢则的院落送,姜微也不让紫苏抱,自己一个人站在廊下,看着跟爹娘住了快一年的房间默默忧伤,不过一个小豆丁这么沉默,实在让人感伤不起来,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紫苏和青黛互视了一眼,青黛悄声道,“我记得林小郎在学堂上课吧?现在是午休时间,让他陪小娘子玩一会?”她记得林小郎每次看都跟小娘子玩的很开心。

    “好,我去让人叫林小郎来。”

    姜微坐在走廊上玩着自己的手指,作为一个小孩真的很无聊啊,古代的生活就更无聊了,要是自己再大几岁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练练字写写毛笔之类的。

    “喵——”

    姜微抬头就见一只黑猫轻巧的从墙头跃了下来,这只黑猫是郭太夫人那只吗?姜微不是太喜欢黑猫,她觉得宠物还是小绿这种最可爱,还有她以前的小红、小黄,统称交通信号灯。

    “咦,哪儿来的黑猫?”紫苏忙命人把这只黑猫抓出去,难道是郭太夫人房里那只?她还记得这只黑猫在郭太夫人房里的时候就对小娘子很不友善。

    “呼呼呼——”那只黑猫发出了呼呼的声音,身体弓起,虎视眈眈的瞅着姜微。

    姜微下意识的往后退,这只猫不会是疯猫吧?要是抓到会得狂犬病吗?她脸色有些白了。

    紫苏见小娘子脸色都吓白了,随手抓起一根扫帚就要赶黑猫,那黑猫被紫苏的扫帚一赶顿时炸毛,尖叫了一声,就要朝紫苏扑去,紫苏扫把再一甩,姜微身边的几个小丫鬟忙上前护住小娘子。

    姜微抓起摆放在一旁的水杯,使出吃奶力气把水杯朝黑猫砸去。不怪姜微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实在是这会人都是席地而坐,家具以矮几为主,食具以高脚为主,哪怕是一只瓷水杯对姜微来说,份量都不轻。

    “喵!”水杯正中黑猫,黑猫被砸落到了地上,叫了两声,又想站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胖丫头,这只猫抓到你了?”赵恒的声音响起,抓着黑猫的是一名侍卫。

    “坏猫!”姜微看到站在赵恒身边的高敬德,下意识的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抓阿姆,坏猫!”姜微见侍卫抓黑猫抓的很轻松,没有被黑猫抓伤不由松了一口气,“丢掉!”

    “九娘不怕,坏猫已经抓住了,这就丢掉。”高敬德见小九娘吓成这样心疼不已,忙抱起姜微轻哄,一面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他深宫历练多年,早就发现这只黑猫表现不怎么正常,寻常的猫怎么会无缘无故攻击人呢。

    赵恒见姜微居然只看到高敬德,根本不对自己说话,不由气歪了鼻子,“胖丫头你——”

    高敬德轻拍着姜微的背,“五郎,你莫吓了九娘,她被猫吓了。”

    “一只猫有啥可怕的?”赵恒不解,“小女娘胆子就是小。”

    你才胆小!姜微怒视赵恒,愚昧的人类,不知道狂犬病的可怕。

    “九娘还小呢。”高敬德轻轻的晃着姜微,“五郎,你不是给九娘带点心了吗?你们一起吃点心吧。”

    赵恒见乖巧的偎依在高敬德怀里的姜微,轻哼了一声,仰着脑袋吩咐道:“还不快送上来!”

    紫苏见有高敬德在,就退下去换衣服了。

    宫中内侍打开了食盒,里面是两碗新鲜的奶酪,浓稠细滑的乳酪上点缀着瓜仁和干果,中心还点缀着两颗小樱桃,姜微眼睛一亮,是鲜奶酪!

    姜微是个小吃货这是见过她的人差不多都清楚的,所以大家都爱喂她吃东西,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姜微在吃食上挑剔的很。孩子们爱吃的点心她几乎不碰,什么龙须酥、枣泥糕她都不怎么爱吃,她爱吃鲜果,也爱吃乳制品,尤其是椒房宫御厨制作的奶酪,她在椒房宫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吃上一碗。姜后知道她爱吃,时常派人做好了送来。

    “九娘这是五郎知道你爱吃,特地带来的。”高敬德对姜微说。

    “多谢阿兄。”姜微向赵恒道谢。

    赵恒轻哼了一声,紧绷的脸色刚有些缓和,可看到姜微下面的举动,他脸色又黑了。

    姜微拿着小勺子一点点的把奶酪分到了另一个小碗里,推给高敬德,“阿叔吃——”

    高敬德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了,“小娘子先吃。”奶酪是冰的,姜皇后怕姜微吃多了会拉肚子,时常分走她一半,高敬德也不准备让小娘子吃一碗。他端起了碗,刚想喂姜微,就听门外有人喊道:“阿识?”

    姜微扭头望去,就见林熙站在门口,面对那么多侍卫,他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在姜微朝他走来的时候,脸上泛起了笑意,“阿识。”

    “阿熙,吃奶奶——”姜微拉着林熙往里面走,还要大方分给林熙自己剩下的一半奶酪。

    “五郎。”林熙先是朝赵恒行礼,然后再向高敬德行礼,“高内给事。”高敬德是姜后的心腹内侍,宫中全仅次于赵恒身边的容升,即便是朝中大臣也对他客气三分。

    “林小郎。”高敬德早就起身笑着,将姜微刚刚分出的一半奶酪推倒林熙处,“可是午休来找小娘子玩的?一起用些奶酪吧。”

    赵恒看到林熙,心中莫名的起了一股攀比心理,也不沉着脸了,举止从容的落座,两人安静的进食奶酪,举止堪称礼仪典范,唯有姜微被高敬德一口口的喂着。

    “阿识!”王夫人和谢则匆匆赶来,就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高敬德含笑起身,“王夫人、谢夫人。”

    赵恒和林熙也站了起来,王夫人把孙女搂在怀里,摸摸她吃的鼓鼓的腮帮子,让两个孩子坐下,“阿德怎么回事?猫没伤到阿识吧?”

    高敬德道:“没有。”他顿了顿,对姜微笑道:“小娘子想不想打那只要咬你的猫?”

    姜微困惑的望着高敬德,高敬德吩咐道:“把猫带进来。”

    一名侍卫提了一只笼子进来,里面趴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跟在王夫人身后的郭氏松了一口气,不是太夫人养的那只灵猫。

    姜微摇了摇头,身体靠在了祖母怀中,她没兴致虐猫,“疯猫!”

    王夫人望向高敬德,真是疯猫?

    高敬德摇了摇头,侍卫已经查过了,不是疯猫,就是一只寻常的猫。

    王夫人道:“拿下去吧,畜生不通人事,阿识没受伤就好了。”

    郭夫人脸一阵红一阵青。

    王夫人也没理会郭氏,她正欣喜外孙的到来,林熙乖巧懂事,她也很喜欢,拉着两个小男孩的手说个不停,赵恒是反常的格外乖巧,甚至在临走时还客气的邀请姜微和林熙入宫玩耍,让除了林熙外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姜凛知道姜微被猫吓到后,居然给姜微送了一窝小奶猫,告诉她猫有多可爱,还让姜微看她身边几个小丫鬟的身手,告诉她这些丫鬟绝对不会让猫碰到她的,让姜微哭笑不得,她真不是怕猫,她怕的是有狂犬病的疯猫,哪怕她知道自己不会被疯猫抓到,可她也担心别人被抓到。

    姜凌和沈沁到了扬州后,除了公事外,两人最大的兴趣就收集扬州的各种小玩意送到京城,立志要让女儿不忘他们。而姜微也在姜凛手把手的教导下,尝试给爹娘写信,当然她最多在信纸上印下了几个墨团团,或者是一个爪印、脚印。即便是这样也让姜凌和沈沁开心不已。

    就这样两地间书信往来,转眼就过了两年,姜微也三岁了,还有一年,两夫妻就能回来了,姜微也正式启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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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21/ 第一时间欣赏九重韶华最新章节! 作者:看泉听风所写的《九重韶华》为转载作品,九重韶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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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韶华介绍:
简洁版文案:她穿越了,穿越的环境大好,有强悍的国公爷爷、有腹黑的谪仙外公,有爱女如命的爹娘,还有三个年轻有为的妹控哥哥和一个强悍的中国好闺蜜,这样的穿越环境,姜微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过的富贵平顺,都对不起穿越大神对自己的厚爱!
但是——当她成为了皇帝表哥的皇后,而所有人都告诉她爷爷是迟迟不肯放权给皇帝的大奸臣时,她该怎么办?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是炮灰啊!

抽风版文案:她是历史上玛丽苏的极致,以再嫁之身成为一朝贵妃两朝皇后,史载“后婉嫕淑慎,有国色,帝固爱之。”
他是历史上以“厉”为谥号的暴君,史载“帝纵酒肆欲,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世未有,飨国弗永,实由斯恶。”九重韶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韶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韶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