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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将门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扬秋     重生将门风华txt下载     重生将门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贵客驾到 一

    马车缓缓驶出邹府别院,邹知府看着两位皇子的车驾远去,难掩一脸苦相的转回头,“去给我查,好好的查清楚,究竟是那个嫌命太长的,敢违了我命令……”

    嘶吼暴怒声不绝于耳,邹家别府外的一辆简朴的马车里,邹二小姐受不了魔音传脑,伸出玉白小指掏了掏耳朵,没好气的抬眼看坐在面前的姐姐一眼。“爹再这么吼下去,迟早要吼破嗓子,我说大姐啊,是谁让那丫头跑出来的?”

    不是说要好好处置她吗?怎么还让她冒出来,还这般厉害,跑进戒备森严的别院里来。

    邹大小姐拿眼角不屑的扫了妹子一眼。“你怎么就不用用脑子想一想啊?”

    “啊?”邹二小姐张大了眼,不解的盯着长姐看。

    一管青葱玉指戳了邹二小姐长了颗痘子的额际,邹二小姐掩面痛呼,邹大小姐径自说:“好好好想一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想看,若真让她赖上十二殿下,谁会获得最大利益?”

    “她若成了,自然是她姨娘和她亲哥哥得……啊!”邹二小姐掩嘴看着姐姐惊呼一声。

    “明白了?”邹大小姐总算松了口气。

    “懂了。”邹二小姐点头,不过她还有疑问。“那是谁帮着她出府的?大魏姨娘可是给送到庄子上去,二哥真有这个胆子?”

    邹大小姐瞪着妹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样,邹二小姐陪着笑,“大姐也知妹妹是个笨的,你不把关节说通,妹妹那儿想得明白!”

    邹大小姐想想也是,便靠到她身边咬耳朵。“此事二哥有份,父亲也有份,不过娘也在背后推了一把。”

    “欸?”邹二小姐整个人懵了。

    “父亲是处置了大魏姨娘没错,但是四妹毕竟颜色好,性情也不差,若是真让她成了,咱们家就成了皇亲国戚,二哥是一定要拚搏一把的,大魏姨娘毕竟是他生身姨娘,她出事,他这几天就尝到苦头了,他向来被他姨娘娇宠惯的,如何受得了?”

    邹二小姐对二哥的行为没意见,但对父亲和娘就大惑不解了,看出妹妹的不解,邹大小姐轻叹口气,明明自己这般伶俐,为何同娘胎出生的妹妹,会跟自己差这么多?

    索性一口气挑明了。“爹自然乐见其成,没道理蓝家可以,咱们家不行。再说都在自家别院里头,成的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那些下人敢说四妹的不是吗?若是不成,自然还有不成的做法。”

    她微顿了下,看着妹妹清明的眼,忽地有些不忍,当下不免犹豫起来。“那娘呢?难道四妹成了皇子妃,娘咽得下这口气?”

    邹大小姐目光复杂的看着妹妹,良久才道:“娘自然是不乐见此事能成,你看看结果就知道了。”

    结果?结果不就是邹佑菁失败了吗?她想混进十二皇子的小院里,却被内侍们发现,以为是刺客,被一剑刺死。

    邹二小姐呆怔的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来。邹大小姐被她的迟顿气得噎到,“算了,你若真想不通就别想了,我们赶紧走吧!”

    这事她还不晓得娘亲要怎么收尾呢!

    她有些为娘亲担忧,父亲眼下是气昏了头,一时想不明白,一旦他冷静下来,自然就会想通,邹佑菁能从家里逃出来,还能混入别院里,除了二哥的筹谋,父亲的暗许,当然还有母亲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她一早回娘家接妹妹出来,说要去蓝家探访慕越,却刻意绕到别院来,若是父亲发现她们的行迹,肯定会将此事与母亲联想到一块儿去。她悄悄掀开车窗,远远的往别院门前偷瞧了一眼,只见邹知府骂骂咧咧的在幕僚的劝说下,进别院里去了,她才松口气,敲敲车厢门,示意车夫离去。

    “姐姐,我们要回去了?”

    “不,我送你去蓝家。”

    “四殿下他们不是往蓝家去吗?万一遇上了……”

    邹大小姐摇头。“不怕,此事与你无关,你记着,你一早让我接出府,因为去给慕越买吃的,所以在路上耽搁了,别院里的事情,你一概不知情,懂吗?”

    邹二小姐傻愣愣的点头,“知道了。”

    她们马车较四皇子他们的车队轻便,不一会儿就抵逹蓝府,慕越见她们来,高兴的跟她们姐妹分享家里的好消息。

    蓝二少奶奶本就与邹大小姐一见如故,得知二少奶奶确定怀了孩子,邹大小姐很为她高兴,两个都是初为人妇的新媳妇,有着共同的话题,不过这个话题,不好让那两个小孩子听,但是此时又不好回二少奶奶院里去,慕越很知机的将西屋的暖阁让贤,拉着邹佑兰到次间的小书室去。

    邹二小姐神态蔫然,不管慕越怎么逗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慕越把平儿她们遣出去,正色问:“你究竟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还是?”

    “没有,你别多想。”邹佑兰摇头否认,试图挤出个笑容,慕越看着直言道:“别笑了,比不笑还丑。”

    “越越。”

    慕越甩开她攀上来的手,扭头不理她,邹二小姐哀叹一声,继续哄她,“越越,理我啦!”

    “哼!”

    “唉唷!我就一件事情想不通,想得脑仁儿疼嘛!”邹二小姐憋不住,还是拉着慕越把事情说了。

    “我说呢!他们在你家别院住的好好的,做什么临过年了,还要挪窝,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慕越恍悟。

    邹二小姐羞红了脸。“虽然她已经死了,可是她做的是事情,真是丢死人了。”

    邹佑兰对庶妹邹佑菁的死,完全没有悲伤之情,反倒是满腹委屈。“她自己找死,为何偏要把我们统统拉下水啊!你想想,要是让人知道,她竟是因为私闯皇子们的院子,被当成了刺客而被杀,我爹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此事与他无关,我们家很可能因此被冠上谋逆的罪名。”

    慕越有些惊讶,邹二小姐会想到这一层。“那你想不通什么?”

    “我娘,二哥会帮着四妹做这件事,有他的理由在,爹也有,那我娘呢?”邹二小姐与慕越并肩座在小书室的美人榻上。“我大姐又不肯把话跟我说明白。”

    慕越低着头沉吟半晌才道:“我想你娘是不想让你四妹如愿,但既然能让她出去,那么自然有法子让她失败吧!”慕越托着腮,心想,也许那些护卫根本没发现邹四小姐混进去,是邹夫人的人让她露了破绽,也才会让她被误认为是刺客而被杀吧!

    “你不是说你爹要处置你四妹的吗?”

    “是啊!我娘是已经把大魏姨娘送到庄子去了,但是四妹……”说着就露出一丝不快。“我爹其实是想着留在家里,开春之后就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再怎么说我爹向来都最疼她,何况还有我二哥在。”不用人说,邹二小姐也知,父亲想为四妹找个好人家嫁,为的就是日后帮衬二哥一些,毕竟他们两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比之她和大哥、大姐,他们两个要亲热些,二哥也是因此才会挺而走险。

    邹二小姐能明白的事,慕越当然看得更清楚。

    外间圆儿传话,道是老爷与两位贵客到了。

    严氏重伤还在休养,二少奶奶方确诊有了身孕,慕越前些天不明原因昏倒,罗大夫让她好好休息,所以出面接待客人的,自然只有蓝守海父子,大少奶奶隔着屏风见了礼,便告退离去,蓝守海亲自领着四皇子兄弟,到后园他们的住处。

    蓝府后园不大,也没有什么讲究的造景,仅是顺着地势建了几座屋子,称得上院子的,只有三处,林荫深处一座二进四合院,另一座在斜坡下,为三进四合院,还一处在小山坡上,是为一进的小院子,大少奶奶将十二皇子安排在二进四合院名为祈安院,四皇子则住三进的院子名为祈福院。

    “这两处原为家叔为家里长辈所备,故为都起为长辈祈安康福寿之名。”蓝守海见四皇子看着院门上的牌匾看,便解释道。

    四皇子知蓝志华将军之事,知他一生未娶,戎抡生,对其甚是感佩,知是他为家中长辈祈福所起,便道:“蓝老将军为国奉献,不能承欢父母膝下,为父母祈福寿安康也是应该的。”

    蓝守海知前一日在邹府发生的事,让两位皇子都不曾好好歇息,便让他们安置歇息不提。

    邹二小姐这里与慕越说开了,觉得心情好多了,得知四皇子他们到了,便有些坐立不安。

    慕越正想开口问她怎么了,邹大小姐已经陪着二少奶奶过来。“你们家有贵客来,我们也该告辞了。”

    二少奶奶不好意思的赔罪,邹大小姐不以为意的道:“说什么客套话,改明儿我再来请教你……”明媚的大眼意有所指的朝二少奶奶的腹部扫了一眼,二少奶奶会意的颔首,“一定,你得了空便常来走动。”

    “你也是啊!得空便与大少奶奶带七姑娘一同上我家玩儿去,我婆家虽不大,但做几道拿手的菜肴待客还是成的。”

    “唷!当咱们是吃货啊!上你家就只有吃!”

    邹大小姐微笑携着妹妹告辞离去。

第三十章 贵客驾到 二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很长,长到没有尽头似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总算是有了件好消息。

    蓝守海得知二媳有了身孕,嘴角掩不住喜意,重重的拍了蓝慕声的背。“好,你快去瞧瞧你媳妇去。”

    蓝慕声被这喜讯砸得有点晕,茫茫然的点头,像游魂似的飘进妹妹的住处,几个丫鬟难得看到他傻气的样子,忍不住掩着嘴偷笑,进了房,看到坐在炕上的妻子,粉脸含羞笑意盈盈,便一个箭步冲上去。

    “你,你,你真……”

    “笨哥哥!”慕越从他背后走过来,见他一句话说半天都说不完整,鄙夷的撞开他,将手上端的燕窝盅放到炕桌上。

    “二嫂快填填肚子吧!可不要饿着了我的小侄子。”

    话一说完,二少奶奶的脸更红了,二少爷总算回过神来。“越越?你,你怎么在这儿?罗大夫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慕越愕然回头,外间传来几声轻笑,二少奶奶也忍俊不住笑开了。

    “二哥,你跑到我这儿来,还问我怎么在这儿?”

    蓝慕声微怔,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是妹妹的房,不由赧然讷讷道:“我忘了。你怎么会在七妹妹这里?”不解的对妻子问道。

    二少奶奶笑着说了,蓝慕声点头,“回头我得谢谢大嫂去,再请她多辛苦一些,别让你跟着管家了。”

    “什么啊!罗大夫都说了我底子好,这孩子上身这么些天,也没什么不舒服,只是跟着坐在花厅里听人回事罢了,有什么不成的?”

    蓝慕声皱着眉头听妻子抱怨,“不成,你一会儿跟我回去之后,就少出来了。”

    二少奶奶愕然,慕越坐在一旁看二哥化身老母鸡,咯咯咯的交代个没完,她看二嫂脸色越来越沉,便赶紧打岔,“二哥,二嫂还饿着肚子呢!”

    “咦?还没吃饭?这怎么成……”

    眼见二哥又要开始唠叨,慕越连忙道:“不是来了贵客吗?二哥不用去招呼吗?”

    “不用,他们昨晚没休息好,父亲说请他们好好的歇息,明日午宴再好好的款待便是。”

    “二哥,他们不是在邹家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住到咱们家来啊?”

    二少奶奶也好奇的看着丈夫,看着眼前两双好奇的眼,蓝慕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道:“不是说饿了?怎么还不让人送晚膳上来?”

    “哎唷!那不急,你快跟咱们说,为什么四殿下他们好好的要突然跑到咱们家来住?”

    “要是好好的,让他们来住干么?”蓝慕声一急冲口而出,见她们恍悟的表情,方惊觉自己嘴快,懊恼的瞪妻子一眼,二少奶奶回以无辜的笑,丁香小舌悄皮的探出红唇,扮了个鬼脸,蓝慕声忽觉下腹一紧,不自在的瞄了妹妹一眼,见她似没发现妻子的小动作,便放下了心。

    “二哥,你不跟咱们说,迟早咱们也会知道的。”慕越扬起下巴,状似挑衅。

    “哦?我若不说,你又会打那儿知道?”

    “父亲总不会瞒着我们。”

    蓝慕声嗤之以鼻,“你又知道了?”

    “二哥想想就明白了。”慕越深深的看了二哥一眼。“他们在邹家住了那么久,突然就搬到咱们家来住,别的不说,他们住在邹家别院可是一整座别院,由着他们折腾,住到咱们家来,可没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住,只能委委屈屈的挤在后园的院子,如果没事,他们怎么会弃邹府别院,住到我们家来?”

    蓝慕声难掩诧异,看向慕越的眼神颇为复杂。

    “四殿下打来西宁之后,就一直以亲善为人称道,若非不得已,他应不会大动作的搬离别院,这样不啻是给邹知府难堪。”

    “越越倒是长进了。”蓝守海领着长子夫妇走进来,二少奶奶赶紧下炕,蓝慕声连忙上前扶住她,慕越则是一溜烟的下炕来迎上父亲。

    “父亲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不?”

    “嗯哼!是邹家二小姐给你透了底吧?”蓝守海点了女儿的俏鼻一记,抬头对二媳妇道:“别忙了,你好好坐着,把我的小孙子顾好就是孝顺了,咱们家不讲这些虚礼。”

    “是。”二少奶奶点点头,在丈夫的扶持下,坐到炕前地上的椅子,慕越拉着父亲坐到炕上,蓝慕远夫妻与蓝慕声各自落坐后,蓝守海让丫鬟们守在门外,屏退屋里侍候的,方才开口。

    “两位殿下住到家里来,虽有些不便,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转头对大少奶奶道:“你母亲伤了身要养着,你弟妹刚有了孩子也得好好养胎,就只得委屈辛苦你一个人管着家。”

    大少奶奶起身敛衽福礼。“这是儿媳该当的,没有委屈。”

    蓝守海颔首,又道:“这事还是跟你们说开的好,你们心里有个底,才知道好好管束身边的侍候的,千万别让他们犯了同样的错。”他沉吟片刻后方道:“邹家的四小姐擅闯十二殿下的住院,被当成了刺客,当场被格毙。”

    他说完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两个儿子是早知道这事的,他们两昨晚一宿没睡,领着禁军彻查别院里外,大媳妇微有诧异,二媳妇讶异的张着嘴,慕越则是面容沉静没有表情。

    “邹二小姐来,跟你说了什么吗?”蓝守海问女儿。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不解罢了。”慕越摇摇头,并没有将邹佑兰跟她说的不解说出来。

    蓝守海也没问,倒是蓝慕远好奇问了一句。

    “她不解什么?”

    “她不解四小姐为何这么做?”

    蓝慕远嗤笑一声。“这有何不解的,自然是想要攀龙附凤,只不过十二殿下不是一般的名门世家子,那是皇帝的儿子,就算出了宫,也不是随便人想见就能见,以为别院是自己家,就随便擅闯,那丫头被宰,实在不冤枉她,只可惜连累了她爹,邹知府这下子不晓得怎么收场啊!”

    蓝守海面沉如水,自家遇袭的案子,邹知府还没破案,逮了一堆不相干的人,引来不少地方上的耆老们关切,不过两位皇子在他家别院住着,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是如今闹出邹四这事来,就算十二皇子安全无恙,但四皇子向来疼弟,难保不会为此,回京之后上奏皇帝告他一状。

    “那也是他自己胡涂,自作孽。”蓝守海冷道。

    邹知府好算计,若邹四成功闯进十二皇子的房里,只要她一嚷嚷,为了姑娘家的名节,若不想与邹知府撕破脸,十二皇子都势必得收她入房,而借住在邹府别院,四皇子又怎好与邹知府撕破脸?

    为此,邹知府看出十二皇子对蓝慕越的势在必得,才会在此前请他们父子,住到别院陪两个皇子。

    蓝守海虽不愿女儿嫁入皇室,但并不表示他便乐于为人所利用。

    慕越咬着唇,邹佑兰和邹佑梅两可不是邹佑菁那等人,难道她们真要被邹佑菁的行为拖下水?

    “这事咱们管不着,端看两位殿下的意思。”蓝守海严肃的看着女儿。“这事你不能管,听到了没有?”

    慕越抬起头,看着父亲的脸,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有着担忧、心疼,她朝父亲点点头,偎进父亲的怀里,闷闷的道:“那是邹四小姐自己擅自做主的,跟她们姐妹无关。”

    “我知道,但你别去插手,懂吗?”

    “女儿知道。”

    二少奶奶看着有着懵懂,不解的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蓝慕声悄声道:“回去再跟你说。”二少奶奶点了点头,蓝慕远看着弟弟夫妻的举动,心中一动,转头看妻子,大少奶奶却不看他,轻声的开口道:“父亲,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要用饭了。”

    “咱们一家今天就在越越这儿用饭,让人把饭端上来吧!”

    ※

    祈安院里,四皇子洗漱后,一身清爽的坐在炕上,十二皇子仍埋首在手上的雕物上,四皇子忍不住道:“总算让你如愿住进来了。”

    “嗯。”十二皇子漫应一声。

    “你不想见她一面吗?”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弟弟手上的雕刀,雕刀正轻柔的剔出木屑,他探头细瞧,这小子的雕功竟见长如此快速,他记得,阿朔大病初愈时,曾命人弄来一套雕刀,那时在赶路,阿朔在车上玩雕刀,不慎伤了手,他便下令收起,直到他们回到宁夏城里,阿朔才开口又要了一套,自己还为他寻了个师父来。

    只是阿朔跟着明师父习武,还比跟木刻师父学习来得勤,没想到他习武进境虽慢,雕功进展却快。

    “不急。”十二皇子头也不抬的道。

    “真不急?”

    这次十二皇子连话都不回了。

    四皇子不以为忤,笑意盈盈的想起前一晚,阿朔知道他们将搬进蓝家来住时,脸上那抹得偿所愿的灿烂笑容,唉!当时连他都看傻了啊!

    真是,有弟如此妖孽,真不是件好事,动不动就让人看呆了,看着阿朔的笑容,那当下他忽然明白,皇后为何会容不下母妃了。

    四皇子深叹口气,知道太多秘密,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第三十一章 贵客驾到 三

    四皇子等人住进蓝家的隔天,蓝守海备了桌酒席宴请四皇子,而十二皇子还是如住在邹府别院时一样,没有出现在人前,惹得蓝府上下的仆役议论纷纷。

    那日席间,四皇子请蓝守海不必客气,他是客居,客随主便就是,又道想要好好的歇息,将皇帝派给他的功课拾起来,就麻烦他帮着应付那些访客。

    另外,十二皇子总算不再送礼来了,大总管松了老大一口气,每天往返邹府别院和蓝府间,虽路程不算太远,顶多大半个时辰,但在这数九寒天里,这般来回也够他呛的。

    幸好,总算停了。

    之后数天后园的两位贵客很安静,几乎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倒是让当家理事的大少奶奶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他们没添乱,事却没变少,眼看着大年除夕就要到了,事情繁杂多如牛毛,银心几个心疼自家姑娘的同时,也跟着忙翻天,再加上两位皇子住进来,上门求见的人较之前多上好几倍,大总管那儿不好替皇子们回绝访客,只能让小厮们跑断腿,一趟趟将拜帖送进后园去给四皇子的内官。

    黄内官将拜帖全收下,但能被迎进门见到四皇子的,基本上来说是没半个,四皇子根本不见人,他乐得让蓝守海替他挡在前头,毕竟他们兄弟如今住的是蓝将军的地盘不是?

    蓝守海本就威严,这几天上门的访客一多,让慕越看着都不太敢赖到父亲身上去撒娇,二嫂自那天被诊出有身子后,就被蓝慕声拘在自家小院里,邹家姐妹回家后,邹大小姐曾送东西挟了信来,大少奶奶将东西及信呈给蓝守海,蓝守海见是那包东西俱是对孕妇有益的药材,就让人送去给二少奶奶。

    那信却是给慕越的,信是邹二小姐写的,说的是她的婚事已订,开春就要出阁,她娘要把她关起来绣嫁妆,让慕越能出府就去看看她,还要慕越好好养身子,到时一定要去送她出阁云云。

    蓝守海沉吟片刻。“把信给越越吧!”

    大少奶奶接过信,她抿着唇,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问:“父亲,有几家姑娘要来拜访越越。”

    “嗯,就让她们来,别让她们去后园就是。”

    “还有,严家二舅母、还有大姨母及二姨母都让人送信来,说想要来探望母亲。

    蓝守海挑眉,转头看坐在一旁的儿子。“你看呢?”

    “一直不让她们也不好,不过挑这个时候来,时机未免有些巧。”蓝慕声若有所思的道。“她们三家都有年龄与越越相近的女儿。”

    蓝守海点头,交代儿媳将内宅通往后园的门禁看守好,大少奶奶颔首,跟丈夫调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卫士,后园内有两位皇子的侍卫把守,虽算不上铜墙铁壁,但也算门禁森严。

    年前,蓝家门庭若市,而曾车马喧哗的邹家别院却门可罗雀,邹知府心里忐忑不安,他既怕四皇子因他办事不力上奏参他一本,又怕蓝守海看出端倪,连着几日睡不好,邹大小姐所担心的事,他倒是一直不曾怀疑过,他想让二女儿上蓝家打探情况,不想,女儿说什么都不肯,妻子也不同意,他转向儿子,长子忙着备考,次子亲见妹妹被禁卫刺死,打击太大了,至今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蓝府的访客一波接着一波来,不过被迎进门去的却少之又少,程严氏和大蓝严氏在蓝守海放行的隔天就带着女儿上门来拜访了。

    这日一早,慕越还在睡,平儿已经进门来请她起身。

    “起这么早做什么?”慕越打着呵欠,看了外头的天色,天还没亮,蓝的天际,微光在厚重的白云后慢慢的透出来。

    “今儿有客人要来。”平儿拿着扁梳轻轻的为慕越梳顺那乌黑柔亮的发丝。

    “哦。”慕越又打个呵欠,镜子里的小脸蛋气色没有受伤前好,但是这些日子药吃了不少,硬补出一点丰润来,慕越倾身靠近铜镜,仔细打量自己。

    眉毛太粗,眼睛太大,鼻子不够挺,嘴巴……嗯,嘴巴长得好,爹说嘴大吃四方,不过她的嘴不大不小,但一直挺有口福的,军里的伙头每次煮什么好吃的,总不忘留一份给她。

    “姑娘还小,再大一点,咱们再来抹粉吧!”

    “不要,不要抹粉,不是有蜜膏吗?擦蜜膏就好。”慕越嫌恶的皱起鼻子。

    “不是买外头的,是咱们自个儿做的,何妈妈早两年就教我们做茉莉蜜粉和玫瑰蜜粉,还有梨花的,那天跟何妈妈说,拿来给姑娘看看?”

    慕越点头。“今天是谁要来?”这几天虽近年关,但上门的拜访的却日日不同。

    “夫人的两位姐姐及表姑娘们。”平儿将梳顺的头发挽成髻。

    慕越若有所思,由着平儿为她梳妆更衣,双鬟髻上用缠着珍珠的丝带系着,南珠耳塞,石青掐牙长袄,同色襦裙,整个人显得素淡雅致,又荏弱令人心疼,很好,对上严氏姐姐的女儿们,不能打扮的太过。

    用过早饭之后,见时辰还早,慕越就去了书室练字,平儿和雀儿在房里做针线活,没想到,还差一刻就辰正的时候,圆儿在外头通报,两位表姑娘来了。

    在一众丫鬟簇拥下,大少奶奶领着两个貌美姑娘进来,相互见礼后,大少奶奶便告辞离去,留下三个女孩,程湘湘是严氏二姐的女儿,大越越两岁,今年十一,蓝慕绢则小越越一岁,是大蓝严氏的么女。程家家境富裕,从程湘湘穿着打扮贵气十足就看得出来,她身上穿着的宝石蓝襦裙用的是京里花巧织最出名的妆花缎,石青长袄上绣着折枝菊花,鲜嫩的黄花衬得她粉嫩俏美,首饰头面俱不俗,斜簪在发髻上的银累丝嵌宝凤钗就值千金。

    而蓝慕绢的父亲仅为城门卫,家境清寒,虽是大蓝严氏的嫡出么女,出门做客身上的衣服却是半旧不新,仔细看袖口的绣纹都已脱落,身上的首饰也是成色不怎么好。

    慕越请她们坐,程湘湘不客气的坐到炕上,蓝慕绢倒是怯生生的坐在地上的椅子。

    丫鬟端茶上点心,程湘湘眯着眼,挑剔的在食盒里翻了翻,嘴一撇不屑的道:“你家就这么点东西待客啊?我家的玫瑰香糕,杏仁糖酥、芝麻奶酪酥就把这些给比下去了。”

    “姐姐家的自然是好的。”慕越笑着挑了块杏仁糖酥,咬了一口杏仁很香,但口感不够酥脆,觉得周大娘做小点心的功力有待加强,不过人家是厨子,管的是三餐菜肴,茶点不拿手也是应该的,她不介意,有的吃就好,父亲他们特意为她准备,让她压药的果餔,还有各种小点心,她才舍不得拿出来招待这两个人。

    蓝慕绢怯怯的伸手取了块绿豆糕来吃,程湘湘见她放到嘴里吃了,立刻追问:“怎么样,不好吃,对吧?蓝慕越你是怎么当主人的,竟然拿这样的东西招待客人?”

    程湘湘口气很不好,一双眼不快的瞪着慕越瞧。

    慕越没理会她,径自接过平儿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去去甜味,然后才道:“这几样点心,可是妹妹吃着觉得好,才特地留下来待客的,谁知道是讨不得表姐欢心。”

    蓝慕绢看着就在一旁打圆场。“我也觉得好啊!”

    “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她说什么你都好?”

    “湘湘表姐,越越表姐拿来招待人的,我相信肯定都是好的。”

    程相相怒视着蓝慕绢。你是她的奴才啊?她说什么都对?“程湘湘不快的道。

    蓝慕绢一个劲儿的在那解释,但程湘湘听着却越来越生气,慕越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个蓝慕绢倒是厉害,三言两语便把程湘湘撩拨的怒不可遏,几乎要手刃慕越方才解恨了。

    慕越托着腮,看她们两个唱大戏,为了招待客人的糕点就闹成这样?未免太过了吧?

    偷眼瞧了自鸣钟,慕越心里哀叹一声,现在才辰时,她们两个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湘湘表姐觉得以后你来,得用那家的糕点招乎才成呢?”

    程湘湘一顿,倒是从被没人这么反问过,一时之间怔住了。

    “我们家不像姨父走南闯北的,看尽多少好山水好风光,吃遍多少名点佳肴,自然就不如表姐这么懂得吃,妹妹是俗人,只要有得吃就好,不如这么着,姐姐若得空再来,便带姐姐觉得好的糕点、佳肴一道来,啊!绢表妹也得记得来,有好的,当然要一起分享嘛!”

    程湘湘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蓝慕绢则抿嘴轻笑,眼睛在慕越的首饰停留良久,又看着程湘湘身上的衣饰及头面,小手不住的扭着手里的罗帕。

    她们两个待到午时,在慕越这里用过饭,饭后,程湘湘拉着慕越说要消食,硬要拖着她往后园去,蓝慕绢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着一双小鹿般期盼的眼睛看着慕越。

    但是这两招都没用,慕越笑眯眯的接过雀儿端来的药,“罗大夫说了,我用过药就得歇着了,不好意思啊!就少陪了。”

    看着慕越贼兮兮的喝完药,奶娘何妈妈立即有礼的请两位表姑娘回夫人那里去,然后押着慕越回房歇着去。

    程湘湘气恼的跺脚,蓝慕绢则艳羡的看着慕越让奶娘、丫鬟簇拥着回房去。

    程湘湘的贴身丫鬟帮她穿戴上紫狐毛皮大氅,蓝慕绢身边那个丫鬟还在慢手慢脚为主子披上绯红斗篷。

    “你怎么会穿这件来呢?你忘了,慕雪才去呢!”程湘湘打一进门就想说她,不过后来忘了,现在看她穿戴起来,便忍不住说上一句。

    蓝慕绢涨红了脸,羞愧欲死的抬眼看表姐,“我知道,可我,只有这一件……”

    程湘湘不以为意的道:“不早说,我前儿才将旧的那件银狐皮围领的斗篷赏了丫鬟呢!现在也不好跟她拿回来了,没关系,过两天我娘要再给我做新的,你上我家来,我让针线房的顺便给你量一套。”说完也不管蓝慕绢有什么反应,便领着侍候的人走出小院。

第三十二章 贵客驾到 四

    “姑娘由着她们去,没关系吗?万一……”平儿站在窗前,看着程湘湘她们离去后,转回头忧心的问。

    慕越已除去外衣躺在床上,何妈妈帮她掖了被角,闻言道:“若是她们硬要去闯,就由她们去。”

    “可是……”那不给大少奶奶惹事吗?

    “没事的,看门的婆子还有卫士在,她们若还敢硬闯,就实在太不识相了,还不知两位殿下要住到什么时候呢!如果她们今儿就擅闯,之后还让不让她们来啊!”慕越闻着香香的桂花味,露出甜甜的笑容。

    一颗银镂熏香球装满了桂花的花瓣,就放在她枕边,她伸手将熏香球拿到手里看了一下,何妈妈伸手将香球拿走,放回原处。“姑娘快睡吧!”

    慕越闭上眼,屋里静谧和暖,不一会儿,她就因药力作用沉沉入睡。

    何妈妈留下平儿,自己也回房小歇,平儿在床前的小杌子做绣活,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外头细碎的说话声。

    她放下绣活,走到窗前看了一下,媚儿和两个庄子上来的丫鬟正在廊下说话,平儿掀了门帘走出去。“你们在廊下说什么呢?仔细扰了姑娘。”

    媚儿转回头,笑着上前一福。“平儿姐姐,她们两个正在说两位表小姐的事呢!”

    “哦?表小姐她们的什么事?”平儿是慕越身边的大丫鬟,新来的两个丫鬟怯怯的看着她不敢言语,媚儿倒是口快,便将方才听的一星半点说了。

    “她们说程家表小姐硬要往后园去,她身边侍候的拗不过她,便往后园去了。媚儿边说边朝那两个丫鬟使眼色。

    其中一个嘴角有痣的丫鬟比较机灵,见状便接着往下说:“还没走到往后园的角门,就让婆子给拦了,程家表小姐恼了,开口就道要让夫人责罚她们,几个婆子还是不敢放行,蓝家表小姐劝了几句,没想到程家表小姐更恼火,硬要到后园去,还是夫人院里的青柳姐姐带着程太太身边的嬷嬷赶过去,好说歹说的半晌,才把人给哄回去。”

    “那没惊动殿下们的护卫们吧?”

    “不知道。”那丫鬟摇头,平儿又问了几句,沉吟片刻后,嘱咐她们这些天别往外乱跑,然后才让她们两个下去,媚儿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平儿唤她一声,方才回过神来。

    “你也是,后园住着贵人,这几天就别外去了,老实的待在院里吧!可别乱跑胡乱打探的给姑娘惹事。”平儿看媚儿心不在焉的应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暗自提醒自己要多注意着媚儿。

    里间发出轻微的声响,平儿也顾不得媚儿,草草交代她两句,便转身回房里去了。

    媚儿抬头看看天空,晴朗无云,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屋里慕越已经推开被子起身,见平儿进屋里来,问了是什么时辰,平儿回道:“才未初三刻,姑娘再歇一会吧?”

    慕越摇头,让平儿侍候她更衣,“你方才在外头和谁说话?”

    “是媚儿和新来那两个好打听的。”

    “哦,她们去打听了什么?”慕越颇有兴趣的问。

    “她们说程家表小姐出了咱们这儿,就拖着人硬要往后园去。”

    慕越愕然,不是吧?她原以为程湘湘虽然任性,但至少还懂进退,没想到今儿就急着要去闯后园?这人是傻的吗?

    “蓝慕绢就没劝几句?”

    “有,不过程家表小姐听了似乎更恼火。”

    慕越点了点头,随即不言不语兀自发呆,平儿帮她系好压裙的绦子,见她半晌没动静,便问:“姑娘,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蓝慕绢不简单。”

    平儿忍俊不住。“奴婢倒觉得姑娘才不简单,今儿竟然没被程家表小姐恼了,也没开口护着蓝家表小姐。”

    “呃……是吗?”慕越讪笑,平儿则道:“以前程家表小姐总是在您和蓝家表小姐跟前显摆,慕雪小姐跟前她倒是不敢放肆。”

    这倒是头一回听到慕雪的事,对这个前世不曾有过,今生又已经失去的妹妹,慕越想起来总是觉得有些不舒坦。

    “她不敢在慕雪跟前放肆,倒敢在我跟前使性子?”

    “嗯,您不想惹夫人生气,程家表小姐才会得寸进尺的。”平儿抱怨着。“您不知道,有些人就是不知分寸进退的,像严家二房的表小姐,每回来您这儿,喜欢什么东西,却从不敢跟您开口要,但程家表小姐可不是,见着什么就开口要,您要不给她就上夫人那儿告状去,夫人转身就让八姑娘过来哭闹,不过八姑娘怕何妈妈,更怕老爷,不管哭得多凶,只要一说老爷来了,她立马收声掉头就回去。”

    说着,平儿不免唏嘘,那道任性蛮横的小身影,再也不会跑来恣意哭闹惹人头疼了。

    慕越倒是想起蓝慕绢来,前世的蓝慕绢总是跟在程湘湘身边,像是道怯懦的影子,而恣意任性狂傲的程湘湘就如朵盛开艳丽牡丹花,不过听来,蓝慕雪倒有几分跟程湘湘的样儿。

    “我记得蓝慕绢上头还有姐姐?”

    平儿已经习惯姑娘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不以为意的回道:“是啊!蓝家表小姐嫡出的有四个,绢表小姐是蓝太太所出最小的,她家里好像还有几个庶出的姑娘。”

    慕越听了一愣,哇,翻了一倍啊!“她爹不只是个门卫吗?”也有钱养姨娘?庶出的女儿就有三个,那庶子呢?

    平儿像是知道小姐的疑惑,“蓝太太家里有四个姨娘,有两个是通房丫鬟抬的,她们家庶出的小姐没有出门见客过,年龄到了,就让蓝太太作主嫁人,听夫人院里的婆子们说,没见过那两位庶出的小姐,但出阁时蓝太太都不忘请姐妹们添妆。”

    “母亲和蓝太太是姐妹,蓝太太庶女出嫁,她们姐妹都没到?”

    “当然,所以那几个嘴坏的婆子们说,只要蓝太太缺钱了,挤也能挤出庶女要出嫁来。”

    “真刻薄!”

    “姑娘您没看到,绢表小姐那一身衣裳,就是咱们府里最不体面的嬷嬷也穿得比她好。”

    所以蓝慕绢才会想尽办法要攀高枝,慕越冷笑。最后总算让她如愿攀得高枝,只可怜她的儿子,要有这么样的一个后娘。

    平儿一旁收拾东西,猛地一回头,就见慕越面色铁青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什么,平儿怕她魔症了忙轻推她的肩头。“姑娘!”

    慕越倏地转头瞪她,把平儿吓了一大跳,“姑娘?”隐含哭声的惊呼,总算把慕越惊醒,但要从回忆里完全把自己拉回来有点难,她呼吸急促的睁大眼,视而不见的瞪着平儿,想要将前世的回忆推回记忆的深处,平儿慌得伸手抓住慕越的小手臂,拚命的摇她,慕越的眼睫轻轻的眨动,眼睛开始慢慢恢复清明,原本僵直的身子渐渐柔软,待她完全清醒过来,平儿松了口气,腿一软,松开双手,整个人滑坐到地上。

    “姑娘,您是怎么回事?”她语音零落惊惧万分的问。

    慕越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坐椅中,一个不稳就要跌落地上,她情急之下伸手双手抓住面前的镜奁。“我,我好像想起了意外那时的事,所以……”慕越垂下眼,撒了谎掩饰自己的怪异之处。

    平儿听了倒没起疑,只道:“要不是这几天忙,不然就跟大少奶奶说一声,把师太请到家里来给您收收惊。”

    “呵呵,你说的对,这几天太忙了,还是别给嫂嫂添乱吧!”慕越讪笑着打哈哈混过去。

    平儿点头只在心里记下,年前忙不打紧,等开春之后,跟大少奶奶说一声,请她带姑娘去庵里拜拜祈福吧!这会儿她倒是忘了,慕越出事,便是因为出门上香惹的祸。

    程湘湘意图闯后园的事,大少奶奶听了丝毫不感意外,只让人加强防备,又让人赏了那几个拦阻有功的婆子,婆子们领了赏钱,一个个欣喜若狂,年前拿到这意外的赏钱,可算是笔意外的小财,几个人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期盼,程湘湘多耍几次笨,多来几次吧!倒没想到,万一让程湘湘硬闯成功,她们要怎么办!

    严氏在屋里,正与两个姐姐大吐苦水,说到代为执掌家务的长媳,那满腔怒火如灼人的火焰四下乱喷,程严氏养尊处优向来不耐烦妹妹老是吐苦水。“我说你啊!虽然是咱们当中嫁最好的,却也是最没用的一个,瞧瞧你,身份比我和大姐高,可怎么让小媳妇压到了头顶上呢?”

    “二姐,以前我还有个女儿傍身,如今雪儿都去了,我又……你妹夫回来,歇在西跨院的时候比我这儿多……”

    严氏怎么也说不出口,丈夫自回城后,就不曾与自己同房过,加上自己又伤在女人孕育子女的地方,母亲来探她那回,叫她给身边的丫鬟开脸,给丈夫添新人,她又气又恼,对着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一个个都小妖精似的,要来跟她抢丈夫啊!

    偏偏容嬷嬷又不见踪影,都几天了,问丫鬟们,她们就只会吱唔其词含糊以对,好容易盼到两个姐姐来探她,她当然是一骨脑儿的大吐苦水啊!

    一旁坐着的大蓝严氏,手捧粉彩茶盏兀自发呆,程严氏没好气的指着妹妹嗔道:“你啊!也忐没出息了,就算一时没有儿女傍身又如何,就算生不出来又怎样?难道妹夫还能因此休了你不成?雪儿可不是你给害死的,是叫外头的歹人给害了的,再说你如今伤了身子,正当好好休养,妹夫体谅你,不来扰你,你该感恩才是,赶紧的挑几个合心贴意的给妹夫添人,也好叫他记得你的好。”

    “还有啊!你既不适,怎不叫你那媳妇、闺女儿的到跟前来侍疾?你既身子不爽快,把她们叫到跟前来,使劲的折腾她们,妹夫也拿你没折啊!”

    严氏听着就露出苦笑,二媳妇才有孕,大媳妇一个人管着家,后园还有两个贵人在呢!她真能听二姐的话,把人叫到跟前来折腾吗?还有,雪儿会死,是她与二哥一念之差所造成的,相公虽不知,但她心虚啊!

    外头忽传来喧哗声,一个大丫鬟掀帘出去查看,不一会儿便回来道:“青柳姐姐带着两位表小姐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精心算计 各有盘算 一

    怒气未息的程湘湘一进门就扑到母亲怀里哭嚷着告起状来,蓝慕绢跟在后头,见大蓝严氏朝她看来,左右看了下,朝母亲苦笑摇了摇头。

    大蓝严氏微不可见的轻叹了口气,严氏看着两个外甥女,忍不住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儿,也跟着掩面痛哭起来,程严氏正听着女儿哭诉,眉头皱成了团,妹妹这个地主不思为外甥女儿出气,只顾着哭,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秀眉一扬张开红艳大口便一阵数落。

    严氏被二姐这番数落骂得呆怔,大蓝严氏则是抬手以帕子掩口轻笑数声,瞧瞧,二妹以为自己嫁得好,富商妹婿确实富贵,但财大气粗浑不将妻家放在眼里,没想到三妹得嫁高门,嫁为将军夫人,一进门就有诰命加身,虽有继子继女,官夫人的身份就将二妹压得抬不起头。

    自己虽是长姐,但时运不济,丈夫是个小小的城门卫,家里虽不至于三餐不济,可她的陪嫁也够他们一家过得小康,谁知男人经不得有几个钱,接连收用了她身边丫鬟还不够,外头的粉头儿也沾惹,家里儿女众多,食指繁浩,男人呢?两手一摊摆烂,她只恨当初心肠不够狠辣,让那些贱人生下那一个个讨债鬼。

    大蓝严氏将小女儿搂在身边,低声的问:“怎么样?”

    “屋里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娘,湘湘说过几日让我上她家去,她家的针线房……”蓝慕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大蓝严氏心疼的抱抱女儿:“都是你爹不争气,不然怎么会让你受委屈。”

    蓝慕绢靠在母亲怀里,心里对蓝慕越好生羡慕,同是蓝家的子孙,为何她小小年纪就能自己住一个大院子,一个人有好几间房,身边侍候的丫鬟周到奶娘贴心,不像她,身边只有一个既傻又呆的笨丫头。

    她仔细的看着三姨母的房,黄花梨木一整套的桌椅,角落的高几摆着好看的花瓶,里头插着鲜花,外头寒风呼呼,屋里头香香暖暖,坐着、靠着的垫子用的料子比她身上穿着的料子还好,绣花上用了不少金线,她拉起自己的袖口,上头的绣花颜色已褪,这是大姐小时候穿过的,轮到她接手时,衣服大都陈旧不堪。

    她轻叹口气,小脸在母亲的膝上揉了揉,母亲这身袄裙与三姨母身上穿的石青马面裙同色,但看来却是灰朴一片,完全不似三姨母那件裙子那般鲜艳好看。

    严氏的几个丫鬟看着程严氏指着自家主母骂,却不敢上前制止,再怎么说,程严氏都是严氏的亲姐,夫人的长姐就坐在一旁,却是闷不吭声,看来是存心要袖手旁观了。

    青柳看看同伴们,大家全都低着头不敢抬头,心想要是容嬷嬷还在的话,那会让程严氏这般张狂。

    严氏原就心伤,被二姐这一骂便懵了,在她长篇数落中,她只捕捉到只字词组,容嬷嬷死了?

    “二姐,你说容嬷嬷死了?”严氏抽抽噎噎的问。

    程严氏正骂到口渴,正打算停下小歇一下,忽听严氏这么问,惊讶的眨了眨眼,敢情她骂得如此卖力,她只听到这一句?她朝大姐望去,大蓝严氏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没好气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试了下温度,恰好适口,她便大大的喝了一口,将茶盏递出去,青柳忙上前接过,转身交给小丫鬟再去沏茶。

    “是啊!那天她护着你,先是被帐里的桌案撞倒在地后,棚子的柱子倒下正巧将她压在下头,当晚就去了,你……不知道?”

    严氏伤心的摇摇头。青柳忙在一旁轻声说:“是老夫人说,夫人正伤着,不好让夫人知道,怕您伤心。”

    程严氏本想挑唆几句,听到是母亲做主不让三妹知道的,便住了口。

    程湘湘哭到累了,趴在母亲的腿上蔫蔫的,见大家都不说话,只有三姨母还在嘤嘤啜泣,便开口问:“三姨母,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出气啊?后园是你家,凭什么那几个婆子敢拦我不让我进去?”

    严氏有点反应不及,“管后园的婆子为什么要拦你?”严氏一时忘了后园有两位贵客住着,听得外甥女这么说,不由气上心头,管后园的婆子如何有胆敢拦她的侄女儿,莫不是因为看她不管家了,所以欺到她头上来了?

    青柳一惊,她身边的那个丫鬟轻推她一把。“喂,快去提醒夫人一声,免得待会生事。”青柳回头看那丫鬟一眼,还来不及说话,另一边的一个素衣丫鬟已然上前开口道:“夫人,不是婆子们故意拦表小姐的,是大少奶奶下令不许人去后园……”话还没说完,程湘湘已开始尖叫冲上前对着那丫鬟又踹又踢的,“这个家是我姨母的,可不是大表嫂的,大家都得听我姨母的。”

    眼见这已十一岁的大姑娘这般撒泼,屋里众丫鬟一时全傻住了,程家的丫鬟自是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全都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大蓝严氏只带了两个丫鬟来,她们也都见识过程家表小姐的德性,唯独侍候蓝慕绢的那个小丫鬟没见过,只见她张大了眼一副惊恐的样子直视着程湘湘,许是一屋子低眉垂首的丫鬟里,她毫无遮掩的惊讶,反让程湘湘注意到,丢下已被她踹得几欲昏过去的素衣丫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扯住小丫鬟的头发,“瞧什么?你没见过啊?”

    众人完全傻愣住,没人想得到,一个小姑娘竟然泼辣至此,打过一个丫鬟又一个,还都不是自家侍候的,一个是蓝慕绢的,一个是严氏的。

    程严氏像是完全没看到女儿撒泼的样子,指着素衣丫鬟对妹妹道:“你啊!也太软弱了,瞧,连这么一个不长眼的丫鬟,也敢跟客人顶嘴,主子们在说话,有她一个丫鬟说话的份儿?”

    蓝慕雪在时,虽然任性刁蛮,但从没像这样子粗鲁不文对丫鬟动手动脚,因此严氏一时看傻了,完全没想到被打的丫鬟里有她的人。

    “容嬷嬷去了之后,妹妹又在养伤,看来这院里没个可管辖丫鬟的人,才会让她们爬到你头上来撒泼。”大蓝严氏淡淡的说道。

    “就是,我看啊!不如把我身边的来顺家的留给你使吧!也好帮你管着人。”程严氏指着身边一个面目冷刻眼神凌厉的媳妇子道。

    青柳几个看着一颗心全悬到了心口子,另一边的大蓝严氏也道:“二妹说的是,我身边的桂嬷嬷向来做事妥贴,不如就先让她过来帮衬着。”

    严氏微怔,茫然的看着两个姐姐,眼见她们两个自说自话,就要拍板定案了,她赶忙开口道:“桂嬷嬷和来顺家的都是姐姐们身边得用的,妹妹再怎么不济,也不好掠人之好,容嬷嬷纵去了,妹妹还有其他几个陪房在,就不劳姐姐们操心了。”

    严氏的话声一落,程严氏便变了脸色,大蓝严氏面沉如水,她没想到二妹母女这样连番上阵之下,严氏却未被忽悠住,竟然拒绝了她们。

    青柳微松口气,程湘湘早累了,瘫坐在地上压着蓝慕绢的小丫鬟,小丫鬟的脸被抓伤,整个人缩成一团,蓝慕绢看着恼火,却不敢上前推开程湘湘,小丫鬟一双泪眼朝小主人投去求救的眼神,蓝慕绢偏了头避开她的眼,小丫鬟难过的闭上了眼,整个人缩成一团。

    一开始被打的素衣丫鬟,被几个要好的丫鬟,趁程湘湘在打小丫鬟,没注意到她时,偷偷的将她半扶半推的送出去了,她们来到外间,竟看到大少奶奶面沉如水站在廊下,心头不由一惊,想要福礼,大少奶奶却抢先道:“免了。让人带下去请大夫好好瞧瞧,别落下病根来。”

    “是。”两个壮健的仆妇上前将素衣丫鬟接过。

    大少奶奶朝守在门边的丫鬟颔首,那丫鬟得令,便扬声通传。

    屋里顿时没了声响,好一会儿,才听到严氏道:“让大少奶奶进来。”

    大少奶奶深吸口气,和缓了脸上的表情之后,才提裙轻移入内。

    待大少奶奶问安福礼后,程严氏酸刻的开口质问:“大少奶奶可了不得了啊!你管着的下人连表小姐也敢拦?真是出息了!”

    大少奶奶温婉一笑,对程严氏笑道:“侄媳妇不敢二姨母称赞。”

    “这不是称赞。”程严氏素手一拍,手腕上水玉镯子敲在炕桌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姨母赞侄媳妇家管的好,不是吗?”大少奶奶未语先笑,笑得如春风吹拂,让程严氏有些气噎。

    “不……”

    “想来母亲和姨母不知道,家里后园住着贵人吧!两位殿下在邹知府别院被刺客给惊着了,看在父亲的薄面上,才迁住到咱们家里来,父亲千叮万嘱,要小心门户,不可让人擅闯惊扰两位殿下。侄媳妇就怕自个儿年纪轻,镇不住那些婆子们,想着要请教母亲如何弹压那些婆子呢!又怕扰了母亲,只得自己一个提心吊胆的管着,不教她们阳奉阴违,这会儿二姨母说那些婆子连表妹都敢拦着,不就表示侄媳妇管得好吗?”

    程严氏气得一张脸都红了,大蓝严氏若有所思的看着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见好就收,转头问严氏:“方才有个丫鬟被捆了出去,可是侍候的不好惹恼母亲了?”

    严氏看看姐姐们,又瞧程湘湘一眼,要是让人传出去那丫鬟是程湘湘动手打的,只怕她名声就毁了,程严氏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放任女儿在妹妹屋里撒泼。

    “是,那丫鬟不知进退,主子们说话,她擅自插嘴……”

    “媳妇知道了,一会儿就让人将她送给管事嬷嬷那儿去。”她眼睛微低,瞄到地上还躺着个小丫鬟,年纪不大约莫十岁上下吧!脸上鲜血淋漓,小身子缩成一团,看服色,应是一早陪在蓝慕绢身边的小丫鬟,不是自家的丫鬟,她没法管,她的小主子正站在一旁看着,却也没说话。

    许是今日的目的没有逹成,程严氏板着脸不发一语,大蓝严氏看着开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女儿告辞,程严氏没有说话起身掉头就走,程湘湘被母亲牵着手,经过躺在地上的小丫鬟时,还想上前踹她,被程严氏一把硬扯回来,她不悦的扭了扭手,想要挣脱母亲,一旁的奶娘赶紧上前哄着,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出去。

    大蓝严氏带着女儿离去,从头至尾都不曾看地上的小丫鬟一眼,更不用说交代什么,就将人丢在严氏房里,严氏被气得够呛,回头正想寻大少奶奶骂上几句好出气。

    “母亲别气恼,两位姨母许是心疼您,又不好说,才会拿人撒气。”大少奶奶软软的道,严氏还没开口,就先让大少奶奶的话给绕晕了,“容嬷嬷故去,母亲心里难过,只是您身边只有丫鬟们,没有个可管事的嬷嬷也不成,您瞧是不是请老夫人那儿派个人过来帮衬?”

第三十四章 精心算计 各有盘算 二

    平儿端着托盘从耳房走过来,小丫鬟见她过来,忙打起门帘,走进内室,见慕越正坐在榻上看书,雀儿坐在榻前的小杌子上做绣活,见她进来,忙放下手上的活,迎上前来。

    “姐姐可回来了,姑娘方才已经在喊饿了。”雀儿接过平儿手上的托盘,端到圆桌上,取出小碗,用汤勺盛了一碗。

    “姑娘饿坏了吧?”平儿则走到榻前,对慕越道。

    慕越将书放下,抬头对平儿微笑。“还好。周大娘今儿忙坏了吧?”

    “周大娘说忙好,人就要忙,不然她那身老骨头就要僵了。”

    “明儿就除夕了,周大娘更要忙坏了。”雀儿道。

    慕越点头,走到圆桌前,白玉碗里雪白的馄饨青绿的蔬菜,刻成花的胡萝卜片,周大娘还将胡萝卜刻花,像是雪白大地一抹翠绿青草上开了几朵小花,看得慕越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坐下接过雀儿递过来的调羹吃将起来。

    “母亲那边如何了?”用过热呼呼的馄饨之后,慕越接过平儿沏的茶。

    “夫人知道容嬷嬷去了之后,隔日就找以前侍候她的大丫鬟,就是嫁给她铺子管事润福的那个,进府来侍候她了。”

    慕越若有所思,润福家的那时也曾进府侍候过,不过后来不知为了何事,被严氏逐出府去,连带她的丈夫也被逐出去。

    “容嬷嬷的丧事办的如何了?”

    “快过年了,又是白事,所以容大郎将容嬷嬷移到济福庵去了,容妈妈虽在庵里办着容嬷嬷的后事,不过还是抽了空,让人送信进府给夫人,似乎在问她何时能进府当差。”

    慕越捧着茶盏,“夫人怎么回她?”

    “姑娘也知道,现在是大少奶奶当着家,之前又查出容妈妈手脚不干净。”平儿轻声的说道。

    “母亲不知道容妈妈手脚不干净吗?"慕越丢出这个问题,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茶。

    平儿听着一怔,容妈妈是容嬷嬷的儿媳,容嬷嬷又是夫人的奶娘,容嬷嬷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她会不知自己媳妇在厨房当差时手脚不干净,仆役群房里的都知道,容家出手大方着,听说去年在城郊买了地,还在城里东市里置了宅。

    东市的房宅可不便宜,就算夫人的赏赐再丰厚,也买不起城里的宅子,凭他们家的月钱怎么可能又买地又置宅的。

    “夫人是当家主母,难道还要从公中捞钱?”平儿不懂了。

    慕越放下茶盏,沾了茶水在桌上画着圈,“当然要啊!你想想看,父亲每月拨钱进内宅,这可是有定例,可不是由着母亲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的,拨到各房各院的钱都列得清清楚楚的,她想多用些钱,这钱要从何来?”

    “那八姑娘房里那么多侍候的人……”

    “你们每个月的月钱,之前可都有按时发放?”

    平儿摇摇头。“有时会迟上个四、五天,有时更长,迟上十天半个月的。”

    “外院拨款是按时给的,可是你们拿到月钱却老是迟上几日,你们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平儿和雀儿同时摇头,她们只是侍候人的丫鬟,怎么懂得这月钱准不准时发放,与夫人知不知道容妈妈手脚不干净有何关联。

    “母亲管家时,容嬷嬷都在一旁帮着,厨房采买拨了多少钱,实际用了多少钱,她们怎么会不晓得,容妈妈敢贪墨,还不是仗着容嬷嬷和母亲,至于月钱,我想母亲和容嬷嬷可能是拿这钱去外头做生意了,转不过,你们就晚上十天半个月的才领到钱,转得过,你们就早几日拿到月钱。”却没有说是做什么生意。

    平儿诧异的望着慕越。“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慕越卡住了,她总不能说前世就因为这事,严氏被父亲斥责,大嫂接手管家,她被压着在一旁学帐吧?只得讷讷的推拖过去。“那几天吃饭的时候,听嫂嫂她们在说月钱的事,就听了一耳朵。”

    平儿点头放下这事,转而说起周大娘来。“奴婢觉得还是周大娘的手艺好,容妈妈做的菜老是什么油鸡烤鸭的,天天都是大鱼大肉的,就是没有什么家常小菜,若是往后都是周大娘掌厨那就好了。”

    慕越颇有同感,不过她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对这种事没有什么话事权,哀叹一声,又回榻上看书,平儿让雀儿去吃饭,自己留下侍候慕越。

    “奶娘这两日可累坏了吧?让菊芳好好侍候,回头我有赏。”慕越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书,边跟平儿交代。

    “知道了。”平儿应诺,从绣篮里拿出绣活来做,边轻轻的对慕越说道:“姑娘,新的那套七巧板您可喜欢?”

    “不喜欢。”慕越放下书,瞪着平儿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东西那来的。”

    “姑娘您知道?”

    “哼!”慕越冷哼,“你这些天根本没有出过门,那来那套七巧板?”肯定是东方朔那家伙神通广大买通人送过来的。

    平儿却茫然道:“那不是您之前在街上买的?”

    “不是。”慕越斩钉截铁的道。“我买的东西难道自己会不知道?”

    “可是那套七巧板是收在您放东西的箱笼里的啊!奴婢是前儿整理时清出来的,原以为是好儿或是喜儿收的,所以才没见过。”

    慕越一怔,让平儿去把那套七巧板拿来,放在炕桌上仔细的翻看,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真是出事之前她买的?“你以前没看过?”

    平儿仔细想了一下,“没印象,不过您出事之前带着喜儿两个从军营回来时,偶尔会去逛市集,不时会带些小东西回来,有些隔天您又带着去给十二殿下,有些您就让喜儿她们收着,后来您出事…….喜儿她们……那箱笼就一直搁着没人去动过。”

    听到自己买了这些小玩意儿,还拿去送东方朔,慕越的小脸轰的一下子红似胜血,平儿正兀自回想着箱笼里的那些东西,没有注意到慕越的异样,慕越忙将书拿起来,挡在自己的面前,待脸上那股骚热褪去,才清清喉咙道:“那箱笼里没有杂着十二殿下送的东西吧?”

    “应该是没有。”

    “对了,说到好儿她们,可还在罗大夫那儿养伤?”

    “没了,前些日子,趁着庄子上的来送年礼,就让人将她们护送到庄子上去了,老爷特意交代过,她们两个是为主尽忠,是救了姑娘的忠仆,要庄子上的人好生关照。”

    “那就好。”慕越终于放下心中那块大石。

    平儿听慕越问起喜儿两个来,不禁想到那天被程家表小姐痛揍的两个丫鬟,夫人院里的那个,大少奶奶问了夫人,夫人说她不会侍候,让大少奶奶将她送交内院的管事处置,就不再闻问,至于蓝慕绢身边的小丫鬟,则是无人闻问,那天她主子没有一句话就随母亲回家,严氏也没理会她,让青柳她们把她弄出去后,就不管了。

    听说还是青柳去求大少奶奶,请人帮那小丫鬟疗伤。

    那小丫鬟就这样被留在致澜院里养伤。

    慕越见平儿好半天没说话,忍不住将书放低,“怎么了?”

    平儿便将那小丫鬟的事跟慕越提了一下,“去跟大少奶奶提一下,让她派人去跟蓝慕绢问一句,那丫鬟她要是不要,若是不要了,就把身契给了,若是要,就派人把人领回去。把个受了伤的丫鬟丢在我们家,要是养好了伤倒也罢了,如果没救回来,死在我们家,可怎么办?”

    其实慕越还想酸她几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平儿应诺,“一会儿待雀儿过来,奴婢就去跟大少奶奶说。”

    大少奶奶听了之后,便让人去大蓝严氏那儿,顺道还送年礼过去。

    来送年礼的嬷嬷笑容满面,对着大蓝严氏姿态温婉的一福。“禀亲家姨夫人,这是咱们家大少奶奶命老奴给您送来的年礼。”她指了指一旁仆妇手上捧着的黄杨木条盘,蓝慕绢站在母亲身边,两眼发亮的看着那嬷嬷一样样的报着细节,有布匹、有药材、还有各式各样的礼。

    “另外,大少奶奶让老奴请亲家姨夫人给句话,表小姐留在府里的那个小丫鬟,要怎么处置?若是嫌她侍候的不好,想要换个新的,那便请姨夫人将那小丫鬟的身契赐下,让老奴带回去,好交由夫人处置,若是还要用着她,就请姨夫人派个人随老奴回去,好将人领回来。”

    大蓝严氏原看着那一样样年礼,心情大好,她正愁着这年不知怎么过,那日去看三妹,原是打算二妹走后,她好跟三妹开口暂借些银子周转一下,没想到闹了那么一出,目的没逹成,还折了个小丫鬟,现在听那嬷嬷的问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深觉失了脸面,当下便不理会女儿不停扯着她袖子的小手,对那嬷嬷言道:“就有劳嬷嬷稍候,我将那丫头的身契给你带回去,我再找个好的便是。”说完便起身去取身契,蓝慕绢哭丧着脸跟进去。

    随即就听到屋里蓝慕绢哭闹着,要母亲将那丫鬟要回来,大蓝严氏则厉声斥责:“把她回要来做啥?我还得给她请大夫抓药疗伤,她疗伤的这段时间,还得另外找人侍候你,我干么花这冤枉钱?”

    蓝慕绢不知又说了什么,就听得响亮的一声巴掌声,好半晌没有声音,一会随之而起拔高音量的哭闹声不绝于耳,堂屋里等着的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良久,才见一个丫鬟走出来。

    “有劳嬷嬷了。”

    “那儿话,该当的,还请姐姐跟姨夫人说一声,老奴还有职司在身,就告辞了。”

    那丫鬟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嬷嬷请。”

    待蓝府的嬷嬷们走了,大蓝严氏才浮着脚步缓缓从内室出来。“你跟我闹什么,那个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屋子人都好好的站着,湘湘那丫头发疯那个不打偏打她,搞成这样子,我还是没能把人安插进去!”

    蓝慕绢抽抽噎噎的拿着手绢儿擦脸,“那您也用不着打人家啊!”

    大蓝严氏将女儿拉到跟前,扯下她的手,心疼的揉着她的小脸,看女儿委屈,道歉的话她却说不出口,眼一转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便道:“你去挑你喜欢的布料,娘给你做新衣服。”

    蓝慕绢闻言立刻破涕为笑,兴冲冲的上前去翻着那些表礼,大蓝严氏看着不禁笑起来。

第三十五章 精心算计 各有盘算 三

    “他们两个就真的留在宁夏城过年?”慵懒娇媚的女声轻声的问道。

    一旁躬身侍立的女官应道:“回主子,真是留在宁夏过年,不回来了。”

    “可怜小四媳妇一个人得孤零零的。”女子柔弱无骨似的扶在女官的手上,自浴桶里起身,侍候的宫女立时拿温热过的大帕子,将主子身上的水气轻轻拍干,其他人有条不紊的侍候女子穿衣着装,女子婷婷袅袅步出浴间,内室里熏着玫瑰香,女子闻着嘴角微弯,身边侍候的女官及宫女见了,心底微松。

    “主子。”女官引着女子坐在镜奁前,菱花镜里照出一道千娇百媚的身影,眉目如画娇媚诱人,端得是无限风情。

    负责梳妆的宫女动作轻柔为她梳顺了发,挽了灵蛇髻,正要往上簪凤头钗,忽闻:“慢。一会儿宫宴,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免得那妖妇挑我刺儿。”

    “是。”宫女低眉顺眼的回道,迅速的拆了灵蛇髻,重梳成螺髻,宫女们忙着,女子则对侍立在侧的女官道:“皇上昨儿歇那了?”

    “回娘娘,皇上昨儿歇在俪美人那儿。”

    “俪美人?皇上这两个月似乎歇在她那儿的次数多了些?”

    女官微抬眼扫过正忙着为主子梳妆打扮的宫女们,见都是主子惯用的,才轻轻地道:“俪美人是三皇子敬献的,听说是从江南带回来的。”

    女子闻言薄怒,柳眉轻扬杏眼圆瞪,娇柔的嗓音立时尖刻了起来。“老三还真是长进了,还知道投皇上所好,这俪美人真有这么吸引人?”

    女官轻声提醒:“主子,轻点声吧!”

    “怕什么?”女子轻鄙的瞄她一眼。“皇上都好些日子不到我这儿来了,你们还怕让他听见?”

    众人忧心的互视一眼,最后还是女官开口劝着:“主子,您不为自己,也为二皇子想想。”

    二皇子年前办差出了差池,惹得皇上见他一次骂一次,原本连连得皇上赞许,却因这次失利而搞得灰头土脸的,反观三皇子不止一回得皇上称赞,加上他献上俪美人讨得了皇上欢心,如俪美人吹吹枕头风,也莫怪二皇子原本一分错,一下子就错成十分,被皇上嫌恶了。

    “真是失算了,当初皇上让皇子们挑差事,我还想老三挑江南富庶之地去,只怕是吃力不讨好,还要被皇上嫌他纵情声色犬庐地,没想到他竟然反转了情势。”

    “娘娘,您别担心,二皇子是有才的,这一时之困算不得什么。”

    女子轻笑。“你倒会说话。”

    看着时辰不早,女子起身在镜奁前仔细的打量自己的装扮,左看右瞧良久,伸手在发髻上调整了下衔珠凤钗后方觉满意,这才领着人出宫赴宴。

    ※

    爆竹一声除旧岁。

    两位皇子是第一次不在宫里过年,对他们两兄弟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经验,四皇子妃得知丈夫和小叔不回京里过年,早就让人送来新衣,所以除夕这天洗漱更衣后,两兄弟都换上四皇子妃命人新做的衣服。

    四皇子看着穿上新衣显得玉树临风的弟弟,不由满怀欣慰,拍着弟弟依旧单薄的肩,他忽感担子沉重。十二皇子却不知兄长的多愁善感,他抬头朝四皇子微笑问:“我们今天一起吃年夜饭,能见到越越吗?”

    四皇子闻言苦笑。

    蓝守海很坚持婉拒这门婚事,他也同意了,但阿朔不接受,他虽答应阿朔,一定让他把蓝慕越娶回家,但是,眼下他们两个一个才十二岁的小毛头,一个是九岁的小丫头,就算敲定婚事,也不可能立时让他把人带回京。

    真不知道阿朔怎么会对这丫头如此上心,每日天没亮就早起练功,对原本娇生惯养的阿朔来说,这么冷的天要离开温暖的被窝,是件痛苦的事,可他咬着牙苦撑,看得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心疼啊!

    “我只是想看看她,也不知道她伤养得怎么样了?”十二皇子忧心的道:“虽然有罗大夫在照顾她,可是没亲眼看见她安好,我实在放心不下。”

    四皇子顿觉有些错乱,这是他那幼弟会说的话吗?放心不下?他们两个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吗?他近半年没见到妻子,丢着她一个人在京里,他才是那个放心不下的好吗!

    不过看着闪着信任光芒的眼睛,他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待会儿跟蓝将军说一声,一同吃年夜饭嘛!又不在京里,就不需要太讲究了。”

    “是啊!是啊!四哥说的对。”

    稍后蓝守海嘴角噙笑,听四皇子色厉内荏的要求让十二皇子见慕越一面,四皇子心很虚,他放纵十二皇子天天送礼,送到宁夏城里人尽皆知,送到西宁一地众人皆晓,这蓝家七姑娘很得十二皇子青睐,长眼的就别来跟他抢啊!

    蓝守海也很坚持,天天命人将礼退回去,让大家都知道他的态度。

    唉!

    要不要这么搞啊!

    累人。

    蓝守海很上道,稍晚一起吃年夜饭时,让两个儿媳带着慕越前来给两位皇子请安贺年,顺便敲下压岁钱,十二皇子一见到那道小小的身影,眼睛就挪不开了,慕越被他看得直冒火,这人怎么这样看人的啊?

    明明那年他一看到她就不屑的甩头走人,怎么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

    前几日才见到蓝慕绢,这会儿看到东方朔,让她心里那股邪火咕噜咕噜往外直冒,前世的困惑、不解、恼恨、气愤种种情绪交杂着,眼前的他还是个小屁孩呢!她能揪着他的衣襟质问他吗?

    不行。

    慕越气恼于心,怒火将眸子燃得格外明亮,十二皇子像溺水的水抓到了浮木般,盯着慕越瞧,两个孩子的表现,让蓝守海看着似有所思,四皇子暗下决心,只要阿朔要,管他蓝守海肯不肯,真要不愿,回头请父皇下旨赐婚,蓝守海难不成能抗旨?

    蓝慕远兄弟一旁瞧着觉得这两小家伙有意思,尤其是蓝慕声,他早怀疑妹妹是喜欢十二皇子的,否则也不会头脑昏昏出言调戏人家,可是眼前这一幕是怎么了?慕越竟然瞪他耶!

    请过安之后,大少奶奶便领着弟妹和慕越回到屏风后,蓝守海带着儿子们,与两位皇子同席,席间十二皇子不时分心注意屏风后头的动静,散席之后,他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四皇子回后园,四皇子把弟弟送回去后,才转身回房,走到半道上,一名护卫走快几步,黄内官见他到来,低声跟四皇子说了一声。

    四皇子点头,让他上前回话。“贺喜主子。”

    “喜从何来?”四皇子板着脸问。

    “府里黄夫人及李夫人皆传出喜讯。”

    “知道了。让皇子妃好好照应着。”

    “是。”护卫见主子神色淡然,似并不欣喜,不禁看黄内官一眼。

    黄内官不欲与他多言,挥手让他退下,护卫揣着疑惑离去。

    回到房里,更衣洗漱后,四皇子方对黄内官道:“传令回去,让她们滑了吧!”

    “殿下……”黄内官震惊的瞠目。

    “哼!你别傻了,真以为那两个怀的是我的孩子?三皇兄早上手了,用那花楼蒙骗冤大头的手法,想蒙骗我那两个是未经人事的,可惜,她们的主子不知道,那两个嘴碎得很,一壸酒灌下去,什么话都说了,这样的女人,能留在身边吗?”

    “那,要跟皇子妃说一声吗?”四皇子妃心肠软,万一因此误了大事……

    “不用跟她说,让下手的人仔细些,别让她看出破绽来。”

    “是。”黄内官低声应诺,随即转身出去办事。

    十二皇子心情很好,好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喜上眉梢,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脚步轻快嘴角的笑一直没停过。

    看得侍候的宫女们芳心浮动,推推搡搡的挤着想上前侍候,不待十二皇子说什么,黎内官就丢过去个凌厉眼神震住那些宫女,十二皇子见他回来,忙赶其他人出去。

    “怎么样?她收了吗?”

    “殿下,您别急。”

    十二皇子白他一眼,黎内官微怔,十二皇子催着他。“快说啊!”

    “奴才没直接给七姑娘,而是请何妈妈收着。”

    “为什么?”

    “殿下,您与七姑娘名份未定,眼下送什么东西给她都不妥当。”

    “我这不是已经没明着送了吗?还不行?”十二皇子气闷了。

    黎内官口拙不知如何劝主子,只得哀叹一声。“您对七姑娘有心,蓝将军也看在眼里,可您若做的太过,惹恼了蓝将军,反是不美。”

    东方朔闻言静了下来。

    “何妈妈替她收着,可说何时会给她?”黎内官摇头,没敢说,兴许隔天就由蓝将军亲自给送回来。

    唉!十二皇子现在对七姑娘上心,总比他以前对什么事都提不劲来是好太多了,可也让人担足了心,万一蓝将军吃逼不过,将七姑娘许配他人,那十二皇子可怎么办?可受得住这打击?

    他今夜冷眼旁观着,蓝将军真的很难捉摸,此人城府深手段狠辣,十二皇子若真想娶七姑娘为妻,只怕眼前漫漫长路很难行啊!

第三十六章 精心算计 各有盘算 四

    严家大爷带着妻小紧赶慢赶,总算在除夕晚赶回到宁夏城,严老夫人看到长子忍不住狠狠的捶了他几记,然后扯着他痛哭。

    严大爷低声安抚母亲,又去见了父亲,两父子关在房里密谈了大半个时辰,严大爷才出来,他又去见严老夫人,将蓝守海与他说的话,跟母亲说了。

    严老夫人闻言整个人呆若木鸡,怔怔的坐在炕上。“将军他知道了?”

    “将军说有人与他密报,说是三妹与二弟合谋要杀害慕越,但对方却错手杀了慕雪,他本不信,但对方言之凿凿,还拿出二弟身上的信物,逼得他不得不信。”

    “那……那他知道是谁,是谁杀了你二弟的?”

    “知道归知道,却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那是杀人凶手啊!他们杀了你二弟啊!”严老夫人尖声厉吼着,次子失踪几日夜,已让她备受煎熬,及至见到儿子令人惨不忍睹的最后一面,她那颗慈母心几欲崩溃,可她硬撑着不能倒,老头子散尽家财为保女儿,长子的不谅解,她苦在心里,就盼着能逮到凶手为儿子报仇,那知道的人却说不能说?

    “娘,您教将军怎么说?如何说?”严大爷任由母亲扯着自己不断质问着,待她稍稍平静下来,才淡淡的反问。

    严老夫人怔怔的抬头看着长子,严大爷原本有些微胖,如今却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眶凹了进去,一双眼睛沉静了无生气,他一脸忍耐的看着自己,就像小时候他不爱吃青菜,自己硬逼着他吃时的表情。

    “他明知道你二弟死在那些人手里,为何不能说?难道叫我们吞忍下去,让你二弟死得不明不白?”

    “娘,二弟并非死的不明不白。”

    啪!严老夫人愤愤的掌掴长子一巴掌。

    严大爷别过脸,严老夫人泪眼模糊怒瞪儿子。“他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看着他死的这么惨,却不想为他报仇?”

    “娘!二弟是死有余辜,他若没死,只怕三妹那将军夫人之位也坐不住,将军会放过想要谋害他女儿的人吗?”

    严老夫人一噎,“那,那丫头不是没死吗?死的是咱们慕雪啊!你的亲外甥女儿啊!”严老夫人颓然坐到炕上,愤愤的槌打着铺在炕上的被褥。

    “娘,您莫非忘了,父亲为何要将家里的庄子、铺子过户给族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

    严老夫人停了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慕雪是三妹的亲女,难道就不是将军的女儿?再说二弟和三妹他们原打算做什么的,您忘了吗?您和父亲不就是怕将军知道此事是他们两个做下的,才会为了封口,由着族里的伯叔们欲取欲求?如今倒不怕了?”

    严老夫人此时才想起,儿子方才道三女婿已知此事是谁人主使的,不由心头一惊,“他都知道了?”

    “知道了。”严大爷怏怏的道。“眼下不发作三妹,应是顾着夫妻情份,另外就是看着慕雪的份上,所以娘,您可千万稳着三妹,别让她再整些麻烦来,不然,有这么一条把柄在,将军若只将她休回来,那也还是轻的。”

    严老夫人老脸一阵臊热,没敢与儿子说,这些日子,他爹碍于宗亲们的压力,与三女婿提了不止一次要将隔房的侄女儿予他做妾,而她想逼他出面帮弹压严家宗亲们,送了两个千娇百媚的丫头去给蓝慕远兄弟当通房。

    严大爷仍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母亲,严老夫人含糊的点头应诺,她要早知蓝守海知道一切了,那还敢那么做啊!想到女儿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回报说,女儿还跟女婿使性子,一言不合将女婿气走了,她便一阵头痛,三女儿的脾气不好,如今容嬷嬷去了,她身边那些个丫头片子那个能稳住她?

    若是那日她性子一上来,做了什么触了女婿的逆麟,可没人能拉得住她了呀!

    思及此,她连忙将身边侍候的人过了一遍,随即气恼的发现,她身边的嬷嬷们都是她的左右臂膀,却没有一个如容嬷嬷的脾气好又能稳住女儿的,不由哀叹人到用时方恨少!

    ※

    慕越回到房里,打赏了众丫鬟们后,平儿侍候她更衣,何妈妈领着菊芳过来,慕越见菊芳捧着一个扁木盒,不禁高兴的问:“那是奶娘给我的?”

    何妈妈笑着让菊芳将木盒放在床上,慕越趿着鞋从屏风后走过来,好奇的坐到床上,将木盒拿起来端详。

    何妈妈让平儿与菊芳一起下去,平儿有些为难,姑娘还没睡下呢。

    “放心,有我呢!你跟着姑娘忙了一晚上,饿了吧!我给你留了下热汤,还有些吃的,快去吃吧!”

    平儿跟在慕越身边侍候了一晚上,确实有些饿了,可慕越没开口,她怎好丢下姑娘只顾填自己的肚子。

    “去吧!快去吃东西,别饿坏了。”

    虽然宴席间,慕越让她去吃过东西,可是在那儿,平儿那敢放胆吃,听慕越放行,便笑着应下,与菊芳一同出去。

    何妈妈坐在床沿,看慕越拿着木盒好奇的翻弄着。

    “奶娘这几日领着她们大扫除,整理屋子,又要弄吃的给我,可真真忙坏了。”慕越拉着何妈妈的手道。

    “不辛苦,动手的又不是我,动动嘴皮子罢了!”何妈妈笑指着木盒道:“姑娘打开来瞧瞧吧!”

    慕越看到锁头附近有枚小小的表记,已知是何人手笔,这个表记她见多了,心中五味杂陈。

    “姑娘?”何妈妈见她看着那表记发怔,不由轻声唤她。

    “没事,只是在想这谁送的。”慕越一笑。

    何妈妈嗔道:“方才不说是奶娘送的?”

    慕越摇摇头指着木盒:“奶娘若要给我东西,才不会送这劳啥子,肯定是给我做新衣,荷包之类的。”

    “您倒机灵。”何妈妈帮慕越打开木盒,里头数个小格,恰能摆放一些小东西,最上方是一长格,里头放着一枝木簪子,很简单朴实,一枚弯弯月落在簪头,整枝簪子让人打磨得非常圆滑,还隐隐有股香味。

    啪答一声,一滴清泪滴落在拿着簪子的小手上。

    何妈妈微怔,只见慕越握着簪子不断的掉泪。

    那人,那人怎么会送她簪子?

    何妈妈解释道:“十二殿下说他答应过,要送你簪子,又说他答应过你,学会了木雕,做好的第一样东西一定要给你。”

    慕越咬着唇,她重生回来之前的自己,曾与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啊?为什么他会答应自己这种事?她记得他对木雕的矛盾,既喜且恶,他克制不住自己对木雕的好奇,却又厌恶自己对木雕的天份,他堂堂一个皇子,难道真去做个工匠?

    教过他的师父都对他的手巧灵思颇为称赞,就如眼前的这个木盒,精巧细腻,她知道的,小格里头还有机关,现在这个没有,但以后会有。

    他雕过很多东西,就是没雕过簪子,她与他道,要他雕个簪子送她,他却从不应承她,直到她离开,直到她……没想到现在却拿在手里了。

    “姑娘啊!奶娘不知之前您与十二殿下说过什么,不过这既是他答应给的,又是他亲手做的,费了老大一番功夫的,您不收下也说不过去,只是往后可不能随意跟殿下说什么了,老爷既不同意婚事,您与他之间最好断个干净,这东西,奶娘就帮您收着吧!”

    慕越摇头,劈手将木盒抱到怀里,“我自己收着吧!不让人知道就是了。”

    “可是……”

    “这是他亲手做的,就让我收着吧!奶娘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的,连平儿她们我也不给她们知道。”

    何妈妈见慕越这么坚持,只得让步。

    待夜深人静时,屋里一片黑暗,慕越将平儿留下的那盏灯给吹灭了,才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木盒,将木簪拿出来在手中摩挲着,明亮的眼睛望着窗外,透过窗棂彷佛看向已遥不可及的前世。

    ※

    昭德二十年正月初一

    四皇子起个大早,坐在床上却有些怔忡,黄内官悄声上前禀道:“已让人去动手了。”

    “嗯。难得今日不用去大朝仪,就别提这事了。”四皇子露齿微笑,黄内官点头附和。

    虽然不用进宫参与朝仪,但是宁夏城中,他是地位最高的,又是代天巡狩,因此各级官员一气涌向蓝府求见四皇子,原不见客的四皇子今日总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用过早膳之后,便到外院书房,与蓝守海一起接见这些来求见的官员们。

    十二皇子有兄长在前头顶着,他一个小孩子大过年的,就算睡到自然醒也无人敢管,不过他还是按照平常的时辰起身,然后修习内功练武,明师父本想过年嘛!这位娇贵皇子肯定会偷个小懒不来,没想到自己打着呵欠,拖着脚步来到充做练功房的厢房时,十二皇子已然在里头打坐了。

    他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问坐在外头的黎内官。“殿下今儿不休息啊?”

    “不休息。”

    “那,殿下他几时来的?”伸手搔搔那一头乱发,明师父又问。

    “卯初来的。”黎内官静静的回答,眼中有点不悦,似乎在怪明师父偷懒了。

    也是,堂堂皇子大过年的都没偷懒,准时来练功,他这个为人师表的,却足足迟迟了一个时辰才来。

    明师父讪笑一声,便举步入内,开始教课,黎内官在外头看着,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

第三十七章 春回大地 一

    大年初一访客多,待到晚间,蓝守海与四皇子一起宴请几个官阶较高,也较亲近的官员,蓝慕远兄弟帮着招呼客人,大少奶奶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才半日嗓子就哑了,银心几个于是不时抽空,盯着她喝养生茶。

    二少奶奶有孕在身,大家不敢让她太过劳累,只让她待在花厅里,由慕越陪在一旁,招待来访的女眷,而严氏因为养伤,来访的女眷便请大少奶奶们代为致上问候之意,仅有少数几人前去探视。

    其中大蓝严氏与程严氏不约而同的带着女儿上门来,程大爷不在宁夏城过年,程严氏乐得自在,至于大蓝严氏的丈夫蓝永福过年并无休假,天没亮就到城门当差去了,年前大少奶奶命人送了年礼去蓝永福家,是解了大蓝严氏的愁,却也引出事来。

    新进门的姨娘仗着正受宠,在蓝永福耳边吹枕头风,要讨料子做新衣,偏生那块布料不好要,偏挑了蓝慕绢看上的那块桃红缇花织锦,大蓝严氏不知女儿看上的料子,已被人怗记上了,蓝慕绢挑好便让身边的丫鬟裁了做衣,想要赶在年初一,带她出门时能穿。

    谁知,丈夫隔天一早就来要料子,说了半天却说不明白,干脆拉了那姨娘叫她自个儿来说,大蓝严氏差点气个倒仰,一个姨娘竟敢擅自去翻人家送来的礼不说,还跟丈夫开口要!知道她现在正受宠,大蓝严氏不跟她斗,只道已经裁做蓝慕绢的衣服,她竟还敢不依,让男人花钱去布庄给她带块一样的布回来。

    为此,她好生收拾了那些个不尽责的丫鬟、婆子们,竟敢放那女人进她屋里乱翻东西,今儿她能随意进自己屋里翻人送的礼,难保明儿她不会进屋去翻她的身契或房契。

    故而她今儿便撂挑子,带着女儿出门做客去,由着她们去折腾。

    严氏身边新来的管事媳妇润福家的,以前就是随严氏嫁来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了严润福为妻,两夫妻在严氏的米铺当差,她是早想再回严氏身边来侍候,总算有机会进府,凭着在米铺招呼客人的能耐,又是以往的旧相识,侍候严氏很快的就上手了。

    这日就见她忙进忙出,笑容满面殷勤待客。

    程严氏和大蓝严氏见到她,目光同时一闪,随即客套的招呼了几句,程严氏便拉着大蓝严氏往正房去。“倒没想到会是她进府来侍候。”

    “三妹身边的丫鬟,如今还在城里的,就只她一个了吧?”

    “好像是。”程严氏回头看女儿一眼,见她乖乖的让奶娘牵着手,没有再闹脾气,不由轻吁口气。“湘湘的性子实在是太大了,那么件小事,她回去竟然跟我杠上了,说我不疼她,没帮她出口气,还拖着她就走,没的让她大表嫂以为她怕她了。”

    “小孩家家的,不懂事也是有的,再长大些,懂事了就好了。”

    程严氏看着致澜院,轻叹一声道:“她不小了,开春后就十二岁,可你看她,什么都不会,不顺心就发脾气,你说这脾性将来去了婆家,可怎么好?”程严氏是真的心焦如焚,程湘湘的兄姐们是她的公婆相看的,他们年岁大了,早撂了话,几个小的婚事他们就不管了。

    原是打算着把湘湘嫁给蓝慕攸,郑氏生的六子,可三妹硬是不肯应承下来,倒累得她成天为湘湘的婚事伤脑筋。

    一个丫鬟满面笑容快步从正房厅里出来,她略一张望,见到她们站在小院里聊起来,忙迎上前来。“两位姨太太怎么就站在这儿聊呢?可叫我们夫人好等。”

    程严氏矜持的一笑,并不搭话,大蓝严氏则笑着回道:“还是你们几个会收拾,把这小院收拾的这般雅致。”

    “那啊!是两位姨太太不嫌弃,我们这几个粗手笨脚的,那儿及得上姨太太府上的姐姐们伶俐。”那丫鬟边说边领着她们往正房去,打起帘子一看,屋里坐着两三位客人,两相介绍后,程严氏的脸上笑容深了,大蓝严氏则有些讪讪的,原来座上的一位黄夫人竟是蓝永福上司的妻子。

    严氏半倚在炕椅中,精神并不好,黄夫人看着便借机告辞,严氏客气的端茶送客后,才问大姐。“家里送信来,说大哥他们回来了。”

    “当然要回来,难不成要赖在嫂子娘家一辈子?”

    “大嫂在咱们家辛苦多年,父亲体谅她,让她回娘家省亲,探过亲,自然就回来了。”大蓝严氏说道。

    程严氏冷哼:“大姐说的真是好听,咱们几个姐妹难道就不辛苦?”

    “可惜咱们的公婆不像爹那么通情逹理。”大蓝严氏试探道:“只不过她回门的时机挑得实在不好,怎么会选在二弟出殡前回去,没的把秽气给带回娘家。”

    严氏低头心想,看来两个姐姐都不知道这事的底细,她得小心可别漏了口风,一早母亲派了得力的嬷嬷过来,千叮万嘱叫她千万要小心侍候夫婿,万不可再任性把夫妻情份给消磨怠尽,这番话与母亲先前的交代,虽是大同小异,却是强调夫妻情份,让她好生不解,可是那嬷嬷话说的隐讳,让她满腹疑惑,可是如今母亲不上门来,她根本无人能派回去与母亲问个明白,偏偏这些天过年,正是忙的时候,她怎好要母亲来看她?

    “对了,明日回门,你不能回去,有没有话要我们跟母亲说的?”

    严氏嘴角翕合数回,最后还是作罢。

    “就请姐姐带句话给母亲,请她得空过来看看我吧!还有,慕雪供在济福庵里,是那两个给办的,也不知道办的稳不稳妥。”

    “行了,回头出了年,就去帮你看看,再回来跟你说。”

    “就劳烦二姐了。”

    ※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树梢上添了新绿嫩芽,姑娘家最是敏感,虽是还穿着冬装,但春的气息己然悄悄降临。

    过年之后,四皇子便先行回京去了,因为四皇子妃生了个白胖的儿子,另外两个才传出怀有身孕的夫人因四皇子命人送回府的礼起了争执,两相推搡下,一个脚下打滑重重坐下,当下血流不止,不到半天就去了,另一个则是被一肘子撞到肚子,当晚就滑了胎。

    府里出了这种事,一喜一乍的,让四皇子反应不及,还是黄内官沈稳,去与蓝守海商议了一番,又与十二皇子相商,最后敲定,四皇子先行返京城,十二皇子留在宁夏城,待气候和些,再由蓝守海派人护送回京。

    四皇子临走前,把十二皇子抓到面前来,好生嘱咐了一番,要他急事缓办,万万不可太过急躁,就怕自己不在身边,小家伙一个昏头做出惹怒未来岳父的事情来,到时,他就别想把蓝慕越娶回家。

    十二皇子甚是乖巧的频频点头,只是四皇子还是觉得心底慌,盯着弟弟看了良久,转身把黎内官抓来耳提面命,黄内官看着,真替自家主子担心直怕他未老先衰,眼下就刚当上父亲,却已唠叨成性,待小少爷长大,四皇子岂不唠叨成瘾?小少爷要是像四皇子,那是绝对不可能像十二皇子这般乖巧听他叨念,到时候要听主子大吐苦水的肯定是自己。

    黄内官想得多,小少爷才出娘胎,他已联想到他长大后嫌弃四皇子去了。

    当他回过神,听了一会主子的话后,才放下心来,很好,他已神游一圈回来,主子还在交代黎内官相同的内容。

    当下,他不知该庆幸自己恍神没被逮个正着好,还是该忧心四皇子很有潜力未老先衰?

    送走了四皇子之后,蓝守海父子便要回军营了,虽然儿媳将家里管得很好,但是,十二皇子毕竟年幼,做事思虑不周,不然也不会在除夕那天,让黎内官送去他亲手做的木盒给越越,幸好大媳妇机灵,当时就下死令,若有外传者一律杖毙,亏得严氏之前为了慕雪的事,一口气杖毙了慕雪院里十几个人,将府里那些奸滑的下人给震慑住,大媳妇处置此事时也不会如此轻易。

    左思右想,蓝守海决定将十二皇子带去军营。

    蓝慕声是第一个跳出来抗议的,虽然天气开始慢慢和暖,但这天还时不时下雪,十二皇子能熬得住?

    蓝守海却只让蓝慕远去跟十二皇子说,让他考虑考虑,末了还加了个但书,不是他跟着去军营,就是带越越去。

    他给十二皇子一天的时间考虑,没想到,他当下就派黎内官过来回话。

    蓝守海坐在书房里,笑眯眯的颔首让黎内官离去,织锦蓝绒门帘放下,蓝守海的脸色立时变了。

    “这小子受得住吗?”蓝慕声得知十二皇子要同他们一起去军营,当下就跳起来道。“回城时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就在马车里晕过去。”

    蓝守海摇摇头。“你低估他了。”

    “什么?”蓝慕声不解。

    “呵,你当他是个单纯的十二岁小孩,却忘了他是打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出来的,能在宫中顺利长到这么大,除了四皇子保护着外,他自己也得有两下子才护得住自己,他不是外表这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姑且看在他毫不犹豫,就决定宁可自己吃苦,也不让越越去营中劳累的份上,去了军营后,不要让他太过操练好了。

第三十八章 春回大地 二

    年还没过完,不过蓝守海就要回营去了,十二皇子带着明师父、黎内官,及六个护卫跟着一起去了。

    跑得满脸通红的媚儿,口齿伶俐的把话说完后,从雀儿手中接过茶,大大的喝了一口。“姑娘,奴婢还以为自己听错,还跑去往后园的小道上瞧,就看到几个人簇拥着十二皇子往通外院的夹道去了。”她顿了下一气将剩下的茶给喝干,然后才又道:“不过后园门口的婆子依然看守得紧,不让人进去。”

    慕越点头让她去歇着,屏退了平儿她们,自己一个人窝在床上,伸手将他送的木盒取出来,然后将木簪拿出来,淡淡的木头香味充溢在鼻间,慕越将木簪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二哥说他什么事都没做,整日待在马车里,却还是昏倒了!身体这么差,跟着父亲他们去军营做什么?为啥不好好在后园里待着呢?四哥不是叫他好好养着,待天气暖和些,再由父亲派人护送他回京,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能由着他随父亲出门?

    慕越磨着牙,想不通好好的父亲干么要把他带去军营,难不成,父亲知道他让人送簪子来的给她了?不会吧?如果父亲晓得的话,怎么可能让她把东西留下,怕不早来拿去退给他了吧!

    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笨蛋,难道不晓得军营里,连军师都要能上马奔驰的吗?别地方她不知道,但她爹麾下可容不得连马都不会骑的,虽说西夏黎氏已久久没有动静,可北地里,不止黎氏一族啊!还有焰族、拜月族等等,这几族可是不时兴兵作乱,虽都只是小股游击,但蚁多咬死象,时不时扰乱人心,也够呛的。

    四皇子他们来之前,父亲才带兵扫荡过一次,因此今年过年才这么平静。

    但他们休养生息了一个冬天,春日正是兴兵南下掠夺粮食的好时机,父亲这时将十二皇子带到军营里去,岂不是让他置身于险地?

    越想越不安,慕越将木簪放回木盒中,小心的将它安置回原处后,她看了看时辰,随即坐到镜奁前,将首饰卸下,发髻拆了,自己动手编了辫子,然后起身去屏风后要换衣服,外间平儿听到动静,进屋里来。

    “姑娘?”

    “平儿,你来的正好,来,帮我找衣服。”

    “姑娘您要去那儿?”

    “我要……我要去找爹,我有事要跟他说。”慕越固执的抿着嘴,一双眼直视平儿,平儿暗自呻吟,最需要何妈妈的时候,何妈妈在那儿啊?姑娘好好的怎么突然犯倔,平儿想劝却不知怎么劝。

    平儿想了下,试探的问道:“姑娘可是因为十二殿下的事,想要去见老爷?”

    “嗯。”慕越嘟着小嘴抱怨着。“爹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拉他去军营,天还这么冷呢!他向来怕冷的。”

    平儿轻轻的将慕越从屏风后带出来,“您说的是十二殿下?”

    “除了他还有谁身子那么烂,连坐在马车里都还能昏过去。”

    “姑娘,殿下那时并没有昏倒,他是为了……”平儿看慕越一眼,有些不知如何启齿。

    说话说一半很讨厌耶!慕越瞪着平儿,似希望她自个儿开窍似乎有点难,她不介意直接挑明了说,“为了什么?”

    “为了要找罗大夫过去。”平儿悄声的附在慕越耳边说。

    “那个家伙……”慕越一时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

    “姑娘,奴婢跟那几个侍候十二殿下的宫女聊过,她们说啊,十二殿下虽然体弱,但还不至于体弱多病,去年那场大病,太医是说十二殿下心情郁结,加上水土不服才会病况严重,如今都好了。”她倒了杯茶给慕越。“您想想,四皇子回京去了,十二皇子如今可是在老爷看管下,要是他有个头疼脑热的,老爷也脱不了干系不是?老爷那么英明神武,怎么可能明知故犯呢?”

    慕越捧着茶盏看着窗外,良久才回头道:“好吧!你说的有理。”

    因为这事,平儿把慕越看得牢牢的,让慕越颇后悔自己举止太过冲动,让平儿有如惊弓之鸟,深怕她出差错的守着她。

    何妈妈看着觉得奇怪,问了平儿几句,平儿不敢说实话,只含糊带过,平儿不敢说,何妈妈不愁没人答。

    当晚饭后,何妈妈就直接问慕越。

    慕越红着脸一五一十的说了,何妈妈搂着她,轻声的道:“幸而平儿机灵,拦了姑娘,姑娘小不懂事,不知道这事的厉害。”

    “那有什么啊!往常我不也常穿着男装,跟着爹和哥哥到军营的吗?”

    “那怎么会一样,您往常是跟在老爷和少爷身边,他们是您的父兄,有他们陪着自然是无虞的,但是若您今儿一时冲动,莽莽撞撞的冲了去,您想想看,这一路有多少人盯着看啊!再说十二殿下身边的人可多了,又是侍候的宫女,又是护卫、内侍的,人多口杂,这些人回了京若是随口那么一提,您的名声就毁了,在殿下身边侍候,可未必都与殿下一条心啊!”

    何妈妈拿着抿子沾了桂花香油,慢慢的梳顺慕越的长发,缓缓的说道:“若您与十二殿下名分已定倒也还好说,偏生还没个准儿,若是那些下作的四处乱说话去,您与十二殿下的婚事又不成,殿下倒还不打紧,吃亏的可是您啊!”

    “爹明明就说这事不用再提了,为何大家还是以为我一定会嫁姶他?”慕越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困惑,她是真不懂。

    何妈妈睃她一眼,“因为他是皇子,大家都以为老爷心疼您,舍不得让您太早嫁,才会婉拒这门亲事的,殿下只大您一两岁,他已是该议亲的年纪了,若是您跟他订了亲事,只怕老爷舍不得您早嫁也留不住。”

    慕越倒是从没想过这个,她不过是不想父亲与兄长,再被牵扯进皇子们的争斗里。

    何妈妈又道:“您那时若执意去见老爷,知道您的为人的,认为您舍不得老爷,不晓得的八成会以为您是奔着十二殿下去的。”说不定那些人还会觉得蓝家父女反复无常,把十二皇子耍着玩。

    “现在老爷和您可以选择要不要结这门亲,但若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只怕您除了十二殿下,就没有别的选择了,您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如果最后您得嫁给他,那是要名声好的嫁过去,日后受十二殿下的宠爱尊重的好,还是名声尽毁别无选择只能下嫁,日后却是时刻被人指指点点的好?。”

    慕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真是当局着迷啊!

    ※

    严氏得知十二皇子随丈夫出门去了,愣了一下后,才笑着对两位姐姐和外甥女皃们道:“这可真是太不凑巧了,没想到十二殿下竟跟着老爷一道儿出门。”

    程严氏不悦的眯起眼,“你也不早点通知我们一声,免得我们白跑一趟。”

    就是知道蓝守海今儿回营,所以才带着女儿上门,打算给女儿制造机会,让她给十二皇子留给眼缘的,没有想到竟然是扑了个空。

    大蓝严氏也不高兴,板着张脸,程湘湘坐在她娘身边,晃着脚哼着曲儿,好不悠哉,蓝慕绢怯生生的偎在大蓝严氏身边,悄悄的看着程湘湘玩得自得其乐,眼中满是艳羡之色,她仔细打量着程湘湘身上的衣裙首饰,然后开心的伸手抚过自己新衣上的绣样。

    严氏心情颇为低落,不明白为何十二皇子出了门也要通知两个姐姐一声音,难道她们来,只是为了要见十二皇子?

    润福家的瞧着不对,赶忙上前宽慰严氏道:“其实两位姨太太大可将两位表小姐留下来小住,一来可陪伴夫人,宽慰夫人行动不便,二来嘛…”就心照不宣了。

    程严氏想想也是,这样一来一回的,多浪费时间,干脆让女儿在蓝家住下,如此一来不管是后园或内宅,湘湘想上那儿逛,婆子还敢再拦吗?那回让那贱丫头占了上风,回家后,她越想越气,当时真不该掉头就走的。

    大蓝严氏一想正好,家里那个狐狸精老是看着女儿身上的新衣愤愤不平,慕绢已经被她那尖刻的言词、阴侧侧的眼光给吓得不轻,夜里老是睡得不安稳,如此正好给慕绢换个环境,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当下两人让人回去取女儿们惯用的东西来,润福家的将她们两个安排在致澜院的跨院里,程湘湘看了看屋子后,生气的拉着程严氏的手道:“这屋子好小,我不要住在这儿啦!娘,我要住蓝慕雪的院子。”

    程严氏情急之下用手掌摀住女儿的嘴。“轻声点,别让你三姨母听见。”

    “听见了又怎样?不让我住,难道她要让那屋子空在那儿?还是她宁可让蓝慕越住?”

    程严氏想着也是,她瞧过润福家的准备的房子之后,对女儿所言颇有同感,便与润福家的说,润福家的不敢应承,去跟严氏说一声,严氏沉思良久,方才道:“那就安排两位表小姐住在慕雪的院子吧!屋子总不好老空在那儿。”

    润福家的频频点头称是,随后便去了大少奶奶那儿禀报一声,大少奶奶挑高秀眉,不明白这两位姨太太的打算,十二皇子随父亲他们出去,又不是一两天就回来的,难不成这两位表小姐要一直在蓝家住下去不成?

第三十九章 春回大地 三

    蓝慕雪的院子叫致玫院,里头栽种着许多玫瑰花,在宁夏城里种玫瑰花得花许多心力照顾,也亏得当初侍候花草的仆妇用心,不过,随着蓝慕雪的故去,丫鬟、仆妇们死的死,撵的撵,剩下的几个没本事照顾,又时值隆冬,只余几株还苟延残喘的存活着。

    润福家的禀了大少奶奶,要将此院重开,让两位表小姐小住,大少奶奶知致玫院里侍候的人,仅余寥寥数个,只做些基本的打扫而己,便指派新的管事妈妈领差,让她专管致玫院的事务,另添了丫鬟、仆妇过去,因两位表小姐等着住进去,又将自己院里的人手拨过去帮忙,去好好的打理一番。

    致玫院中所用家具、器皿皆是严氏为女儿精心置下的,出事之后,严氏伤心巨甚不忍见女儿所用之物,及后又受伤卧床,因此致玫院里一切器皿皆如故,管事妈妈禀了大少奶奶,问要怎么处理?

    大少奶奶沉吟片刻,让她们不要动正房里的物什。

    人多好办事,原以为要整理几个时辰,不想只花了一个多时辰,管事妈妈便派人来报,已整理停当,请她过去看。

    大少奶奶领着银心前来,看看仆妇们收拾得如何,一进院门便觉景物依旧人事全非的寂寥,没有那道跋扈使性子的小身影,未闻那娇滴滴的叫嚷声,虽与这个小姑不亲,但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近一年,小小年纪就夭折,怎不叫人唏嘘。

    大少奶奶站在廊下片刻,几个新被拨过来的丫鬟、媳妇子紧着上前请安,大少奶奶微叹口气,脸上温婉的笑容,丝毫不见方才的感伤,她新拨过来负责致玫院的管事妈妈从厢房里出来,看到她立刻笑盈盈的迎上来。

    “大少奶奶,奴婢正不知要怎么安排两位表小姐的住处,您就正巧来了。”

    大少奶奶淡笑道:“不急,先让我看看,八妹妹的正房给她留着别动,这么着,把正房的门户全给锁上吧!这个院子正好有东西两厢房,两位表小姐一人住一边,至于她们谁要住那一边,由她们自己挑就是。”那两位表妹都不是省事的,还是别为她们拿主意的好。

    管事妈妈应诺,笑着呈上清册。“这是八姑娘房里物什的清册,大少奶奶可要过目?”

    “不用,妈妈是老道的,想来是不会出问题,把这清册送去给夫人吧!”

    看过各处后,大少奶奶满意的点头,睃了银心一眼,银心会意立刻拿出荷包打赏管事妈妈,“妈妈辛苦了,两位表小姐是娇客,为了陪伴夫人来的,还请妈妈及各位姐姐们小心侍候。”

    管事妈妈拈了拈手里的荷包,脸上的笑容更盛,嘴上频频应承定会好好的侍候表小姐们,不让大少奶奶丢脸云云。

    出了致玫院,大少奶奶便往致澜院去,程严氏与大蓝严氏皆在座,严氏拿着清册坐在炕上,正一页页翻看着,见她进来,神色不善的问:“怎么少了不少东西?”

    大少奶奶神色不动的睃了严氏一眼,程严氏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大蓝严氏则是没什么表情,端着茶盏低头不语,程湘湘和蓝慕绢倒是不在屋里。

    “日常用的难免有所折损。”不解释不辩解,只淡淡的道。

    “你当着家,别太过宽容了,他们砸了东西该罚的就得罚,你别替他们担着。”严氏左看右看挑不出毛病来,致玫院本就不归大媳妇管,那里头就算短少了东西,也不关她的事,严氏还真不好拿这事套她身上责怪她,只得说几句出出怨气,若是可以,她根本不想让任何住进女儿的屋子。

    “是。”大少奶奶轻应一声便不言语。

    见长媳温文有礼,她怎么挑刺都不动怒,看得严氏火大,可是当着两位姐姐的面,她也不好太过,草草几句话就打发她出去。

    “姐姐,我不方便带两个外甥女去看院子,就有麻烦姐姐们带她们过去了。”

    程严氏没看到婆婆训媳妇的好戏,心情不是很好,漫应一声,便叫丫鬟唤女儿来。

    大蓝严氏则道:“侄儿媳妇还年轻,妹妹要捺着性子些。”

    “知道了,谢谢大姐提点。”

    待蓝慕绢和程湘湘出来,与严氏作别,程严氏几个便跟着润福家的去致玫院。

    程湘湘一到致玫院,与冲冲的往正房去,没想到门竟是锁上的。

    “把门打开,我要住蓝慕雪的房。”程湘湘趾高气昂的扬着下巴吩咐着。

    管事妈妈微笑上前道:“两位表小姐的房都准备好了,您去瞧瞧要住东厢还是西厢。”

    “表小姐叫你开正房,你没听到吗?”程严氏横眉竖眼的对管事妈妈怒道。

    管事妈妈为难的睃大蓝严氏一眼,大蓝严氏装着没看到,管事妈妈心里暗道,还以为大姨太太是个好的,原来也是个贪的,思量了一番后,管事妈妈斟酌着开口道:“奴婢知道,让两位表小姐住厢房,实在是委屈了。”

    “可不是,快把门开了吧!”程严氏嘴角得意的笑弯了,指着正房的门让她开锁。

    “只是,八姑娘才去,表小姐就住进去,让人知道了,不免给人不好的印象。”

    “什么不好的印象?”程严氏气冲冲的质问,管事妈妈却笑而不答,手指悄悄的往后园的方向一比。

    程严氏立时反应过来,扯了还在咆哮的女儿一把,程湘湘像斗鸡一样,正叫得欢,被母亲狠命一扯,当下就张嘴尖叫。

    程严氏朝一旁的奶娘叫骂。“你是死人哪!也不知道过来劝劝姑娘?”

    奶娘这才慌张上前劝哄程湘湘,大蓝严氏不屑的撇了嘴,转过头温柔的笑道:“二妹得好好的管管外甥女儿了,那家的大家小姐会这般撒泼的?与街上的婆娘有何差别?”

    程严氏向来最介意三姐妹当中,只有自己嫁做商人妇,本来妒嫉长姐嫁了个官,但后来知道姐夫是个无能怕事兼之好色之徒,长姐常为了家用来与自己周转,顿觉趾高气昂起来,没想到得意没多久,就发现三妹得大姐之助,嫁入高门,成了宁夏城中人人称颂的蓝将军继室。

    她一方面恼恨长姐有此机缘,怎不引介自己,却让三妹得了便宜去,一方面又得意长姐嫁得不如自己,夫家家境富裕,但丈夫却对自己颇为寡情,几个儿女养在婆婆膝下,她忙着操持家务,等到她回过神来,几个孩子与她隔合甚巨,加上婚事都由公婆做主,她这个当娘的,当的实在委屈,也因此,她将小女儿宠上了天。

    她算盘打的好,本想着蓝府两个嫡长、嫡次子的婚事早就订下,蓝家还有庶出的三子、嫡出的六子婚事未订,她的湘湘当然不可能嫁庶子,蓝慕攸年纪与湘湘相当,又是家中么子,湘湘要是嫁过来,亲姨母当婆婆,将来当家的兄嫂,断不会薄待他们夫妻,不用管家理事,又离娘家近,对湘湘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

    谁知道三妹竟然跟她说,蓝慕攸的婚事她做不得主,将她的算盘全然打散掉,让她现在得辛苦为小女儿的婚事操持。

    当下便冷哼一声,扫了蓝慕绢一眼。“可也没见过那家的大家小姐这般畏畏缩缩,跟只厨房里的小耗子没两样。”

    蓝慕绢眼眶立时红了,可怜兮兮的看着程严氏,大蓝严氏最为蓝慕绢的畏怯性子着恼,听得此言,脸色一变嘴角微翕就要开口,管事妈妈在旁看着觉得不对,忙笑着打圆场。“两位姨太太进屋里瞧瞧吧!奴婢不知两位表小姐喜欢什么,只得从库房里随意挑些东西摆上,也不知入不入得两位姨太太的眼。”

    程严氏一听屋里摆设是库房里桃来的,眼睛立时一亮,拽着女儿沿抄手游廊往东厢去,大蓝严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管事妈妈一眼,随后也带着女儿往东厢去。

    一旁的丫鬟见两座大山走了,忍不住吁口气,拉着管事妈妈道:“多亏了妈妈,不然两位姨太太可要吵起来了。”

    管事妈妈点点头,伸手抚了抚裙裾,领着一众丫鬟们也跟去东厢房。

    ※

    当然,这场热闹,慕越虽未亲眼目睹,但有媚儿这个包打听在,没有遗漏的精采转述,就在饭后上演。

    如今二少奶奶有孕,自然是少出自己的院子走动,大少奶奶便与慕越到她院中陪她用膳,用过饭后,雀儿就倾身在她耳边悄声说媚儿回来了,她立时起身,道有功课还没写,不好拖太久云云,在大嫂若有所思,二嫂失望的眼神下告退回房。

    一回到屋里,何妈妈领着平儿侍候她更衣,换上件家常穿的半旧不新的袍子,小脚丫套上平儿先前放熏笼旁暖着的鞋,慕越舒服的靠在平儿身上。

    “好暖和啊!”

    “姑娘,媚儿来了。”圆儿在门外道。

    “嗯,让她进来吧!”

    媚儿笑嘻嘻的进屋里来,慕越指了杌子让她坐,“今天两位表小姐来小住,住那儿了?”

    大少奶奶并未与慕越说起这事,因为席间二少奶奶蔫蔫的,大少奶奶费了不少心思哄她多吃点饭,也就没心思说这些。

    “她们就住在八姑娘的院里,大少奶奶将八姑娘院的正房锁了,程家表小姐为了要进去,还哭闹了一番呢!”

    媚儿叽哩呱啦的彷若自己在场亲见般的把事儿说了一遍,平儿听得啧啧称奇,雀儿则道:“八姑娘才去,她就抢着进去住,也不怕秽气啊!”

    平儿嗔她一声。“哪啊!她是奔着八姑娘房里的东西去的。”

    “程家很有钱耶!”程家表小姐会这么贪?

    “哼,谁说有钱的人就不贪了?”媚儿嗤之以鼻!

第四十章 春回大地 四

    媚儿说起以前街坊邻居家的事。“那彭大户是我们村里最有钱的,可也最小气,他家围墙里长的果子掉到外头来,都不许人捡,还派了家丁守着呢!若见到有人捡了,便抢回去,若人不给,就要人家拿钱来买。”

    “这么小气?”平儿诧异的问,边拿剪子剪断手里针黹上的线头。

    “那你们村子里的人还去捡?”雀儿好奇的眨着大眼睛问。

    媚儿笑道:“我们村子里的当然没人去,不过外地来的不知道,有几个还被狠敲过竹杠,有个读书人恼了,便拿笔在他墙上提了几句,我看不懂,不过村里的老秀才赶去瞧,一见就乐了,意思好像是说,那果树知自家主人小气,自己跑不了,就拚命的往墙外长果子,死也要让它的子子孙孙跑到外头去。”

    “这读书人好好玩。”雀儿听了笑嘻嘻,“那彭大户可生气?”

    “气极了,当下就带着人去寻那读书人的晦气,把人给活活打死了。”媚儿低声的说。

    雀儿张大了嘴,平儿则起身道:“姑娘该睡了。”

    媚儿跟着起身跟慕越福礼告退,慕越点头让她去了,平儿侍候慕越睡下,半晌才听得雀儿道:“那读书人真是冤了。”

    “不晓得那棵树是什么树?”慕越躺在床上,喃喃的道。“应该不是杏树吧!”

    雀儿睃平儿一眼,平儿微笑没回她,帮慕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起身将床帏合拢,又将屋里的灯熄了,仅留下一盏放在墙边的高几上,转回身见雀儿仍呆站着,遂上前扯她一把。“走了,别扰了姑娘休息。”

    雀儿这才跟着平儿出来,还不忘问平儿:“姑娘为什么猜是杏树啊?”

    平儿微红着脸,来到外间炕上伸出素指点了雀儿额头一记。“你啊!还是少说话呗!”

    隔日一早,慕越收拾停当后,便带着平儿、圆儿出门,走出院门就见到要去致澜院请安的大少奶奶。

    “大嫂早。”

    “早,昨儿忘了跟你说一声,程家表妹和蓝家表妹留在府里小住,她们就住在致玫院里。”

    “知道了。”慕越笑咪咪的上前挽着大少奶奶的手。“还听说两位姨太太差点吵起来。”

    大少奶奶轻拍慕越的手背,温言叮咛:“这些天把你院里的人管紧些,没事别让她们出来闲逛,若得罪了两位表妹,可不是好玩的。”

    慕越乖巧的点头应逽。

    大少奶奶又交代了几句,两人便走到了致玫院前,红色的院门微启,里头的声浪传了出来,慕越侧耳听了一下,随即惊讶的张大了眼。“那是湘湘表姐的声音。”

    “嗯,湘湘表妹骂人的词汇非常的丰富,怕是军队里那些兵油子骂人都没她顺溜。”大少奶奶轻轻的评论,随即带着慕越离开,慕越回头张望了一下,心想湘湘表姐一早火气好旺盛!

    来到致澜院前时,润福家的早得了消息,满面笑容的站在院门前候着,见大少奶奶携慕越一同到来,杏眼微微一眯,笑着迎上前来。“大少奶奶、七姑娘安,您两位来得可真早。”

    大少奶奶笑着点头没有说话,慕越跟着微笑不说话,润福家的不以为杵,将两人迎进院里,边小声的对她们道:“夫人今儿心情好,许是昨夜两位表小姐陪着的缘故。”

    “嗯。”大少奶奶轻应一声,并不接话,润福家的在府里几日,早探听过这位大少奶奶的性情,温婉有礼,多的话是一句也不说,夫人挑不出她一点毛病来,反倒是自己老被气个倒仰。

    致澜院里有两个才来不久的丫鬟,生的是水蛇腰美人肩,风情万种俏模样,听说是府里的老夫人送来给大少爷兄弟红袖添香的,在大少奶奶那儿就给拦了,转手便给送到夫人这儿来,还道是送来侍候夫人,好为两兄弟在夫人面前尽孝。

    夫人拿着这两个丫鬟不知怎么办?总不好再塞回两个儿媳那去,可也不好留在身边,让她们有机会在老爷跟前露脸,只让她们待在后罩房里,做针线活儿。

    昨日她本以为大少奶奶会将一位表小姐安排在东屋八姑娘的房里,另一位则是歇在西屋的暖阁,没想到她竟是把正房整个给锁上,完全不让人进去不说,东西厢房里的摆设全没动用到夫人库房里的东西。

    夫人早就候着大少奶奶,来跟她要夫人库房里的东西,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大少奶奶气定神闲的来道己经整理收拾好了,就待两位表小姐过去。夫人昨夜为此砸了一套釉彩绘兰茶碗,幸而两位表小姐不在跟前,否则回头家去不知要怎么编派夫人。

    润福家的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千万要劝着夫人,别轻易跟大少奶奶对上。

    心思转折间,已将人引到正房前,打帘的丫鬟高声通传,边打起门帘迎大少奶奶及七姑娘进屋。

    屋里暖融,平儿及银心各自为主子们除了斗篷大氅,大少奶奶将手炉递给银心,带着慕越进里屋去。

    两人跟严氏福礼问安后,严氏便指了椅杌让她们两坐下,大少奶奶轻声谢过,敛衽侧身坐下,举止如行云流水甚是优美,慕越没那么厉害,依样画葫芦照做,虽没有大少奶奶那种雅致,但与她以前大剌剌的动作好多了,不免就引来大少奶奶关注的眼光。

    严氏没有注意到这些事,她双眼紧盯着慕越瞧,说来,今日这一面,还是自去年慕雪故去之后,她第一次看到慕越,见她小脸气色红润明眸皓齿,巧笑倩兮,就不由想到她可怜的慕雪,泪意迅速涌上,她连忙接过青柳递来的罗帕,揩着眼睛好几下后,和缓了情绪才道:“七丫头看来气色好多了。”

    “是。都是托了母亲的福。”慕越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是你的福气。”严氏苍怆促的道,眼睛哀怨的看慕越一眼。“你妹妹的福份就没你好……”

    慕越的笑容不见了,只是平静的看着严氏,严氏本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只这样被慕越看着,她便觉心底开始发慌,一旁大少奶奶开口将话题引开。“母亲,不知两位表妹要住多久?”

    “怎么,要住多久还得跟你说?”严氏口气很冲,杏眼圆瞪彷佛要吃了大少奶奶般。

    大少奶奶看着却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口气缓和慢条斯理的道:“那是自然,媳妇代管着家,两位表妹在家里住下陪伴母亲,帮媳妇分忧,媳妇是再欢喜不过了,想着要好好款待两位表妹,问明白她们要住多久,媳妇才好安排着她们的吃穿用度,免得委屈了两位表妹,您说是不?”

    严氏被堵了回来,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胸口起伏不定,素手指着大少奶奶说不出话来。

    慕越坐在一旁低垂着头并不说话,看似温恭谦良,实则悄悄的用眼角瞄着屋里众人的表情。严氏脸色很难看,手重重的拍了炕桌一记,慕越瞧着,觉得继母实在有点笨,那么用力拍下去,掌心肯定痛得像火燎火烧的,没的出不了气,还搞得自己手废了,真是不划算。

    青柳几个丫鬟脸色惨白眼眶黑乌一片,总的来说她们的气色非常差,个个面露薄愁哀怨的看着严氏,令慕越不禁好奇她们怎么了,难道继母受伤后这么难侍候?还是因为少了容嬷嬷之故?

    慕越径自想着事,浑不觉屋里的气氛沉滞,压得侍候的丫鬟们,一个个心头如重石压顶,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睛忍不住的往窗外瞟,就盼着谁来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气氛。

    也许是大家有志一同,外头的人感应到了,只听闻外头的丫鬟通传,两位表小姐来了。

    青柳她们忍不住轻吁口气。

    只是严氏仍是气咻咻的,大少奶奶温婉微笑,七姑娘低着头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

    程湘湘趾高气昂抬着下巴领头走进内室,一身桃红绫缎长袄外罩着白地洒银羽纱对襟比甲,桃红绣折枝粉樱马面裙,坠马髻上一支金累丝樱花步摇,行动间细碎可人的樱花不住轻颤。

    后头的蓝慕绢穿着没有程湘湘的讲究,一袭雪荷色掐牙长袄,同色的挑线裙,梳的双环髻上簪着各色嵌宝花簪,大少奶奶看着眼睛一闪,慕越起身站着,待她们与严氏及大嫂问安后,她脆声福礼。

    程湘湘偏着头对慕越道:“妹妹大安了,真是太好了,绢妹妹,一会儿咱们上越表妹屋里顽儿去。”

    蓝慕绢不敢随便应下,只拿着双怯生生的眼瞧着慕越。

    “那可真是不巧,妹妹还有功课要做,父亲要检查的。”慕越歉意十足的道。

    “你!”程湘湘怒道。

    严氏开口问道:“你父亲今儿就要回来?”

    “没有。”慕越摇头道。

    “难得你表姐妹来小住,你就陪她们顽顽吧!”

    慕越奇怪的看着严氏。“我以为表姐和表妹是来陪母亲解闷的,不是让我陪她们顽的。”

    “她们要住上几天,你总让尽尽地主之谊,带她们在家里看看环境吧?”严氏又道,慕越几不可见的睃了大少奶奶一眼,大少奶奶抿着唇朝她悄悄摇首,慕越当下便笑着回道:“这是该当的,只怕女儿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有怠慢的地方,还请湘表姐和绢表妹不要见怪才好。”

    程湘湘她们两纷道不会,程湘湘眉开眼笑,彷佛得偿所愿,蓝慕绢含羞带怯的抿唇轻笑,慕越看着她们两个及上首的严氏,忍不住头皮一片发麻,她们该不会以为,自己能领着她们闯进后园去吧?

第四十一章 春游 一

    实话说吧!慕越觉得这两位表姐妹不怎么聪明,难不成她们以为十二皇子不在后园,那些婆子们就敢松懈怠慢了吗?要知道在十二皇子身边侍候的人,可都还住在里头没走哪!婆子们怎么敢不看紧门户,要是在蓝府里重演邹府别院的事,父亲肯定会震怒,大嫂也绝不会手软。

    难道真以为有严氏撑腰,就能违逆父亲的意思?这个家可是父亲做主的呢!

    平儿悄声在慕越身边问道:“姑娘,难道还真陪着她们去后园?看门的婆子见了您,会不会拦?”

    “不知道。”慕越可不想让她们表姐妹两当枪使,这可是她家,婆子真要拦她,她面子不好看,不拦她,大嫂的脸就丢尽了,边走边慢慢思量着,前头程湘湘见她走得慢,不禁扬声大喊。“你是怎么了?慢成了乌龟啦?”

    慕越抬眼看她一眼,蓝慕绢站在程湘湘身边,二人离自己都有段距离,当下决定不理她,要自己跟她一样这么大喊,太累了,而且回头奶娘知道了,不知要怎么罚她呢!不干。偏过头低声的对平儿道:“你让人悄悄的去跟守门的婆子们说,让她们退进后园里,将门从里头栓上,外头人怎么吵都别理。”

    前方的程湘湘见慕越不理自己,还径自与自己的丫鬟说话,不禁气恼的大步走回来,慕越噙着笑,又对平儿说了几句话。

    “姑娘?”平儿不解。

    “去吧!”慕越轻推平儿,平儿见程湘湘气冲冲的走过来,忙拉了圆儿过来嘱咐一声,圆儿点头,悄悄的往后退,程湘湘一个箭步上前,越过慕越探身往后要将圆儿捞出来,慕越右手微抬格住她的手,手肘一顶敲中了程湘湘的手,她顿觉手一麻,柳眉一竖杏眼圆瞪,神色不善的看着慕越。

    “湘湘表姐好大的火气啊!”慕越淡淡的道。

    “湘表姐别恼,许是越表姐没听到你方才喊她。”蓝慕绢轻轻柔柔的在一旁劝说。

    她一说话,对程湘湘的火气有如火上添油之势,“没听到?你开玩笑的吧!我叫的那么大声,她会没听到?她聋子啊?”

    程湘湘蛮横惯了,纵使蓝慕越贵为将军千金,于她来说,也不过是姨母的继女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程严氏将小女儿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犹不自知,还想着让她攀高门,慕越偏着头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撒泼的程湘湘。

    程湘湘确实生得一副好皮相,能及得上这副好容貌的女子不多,她唯一仅见便是三皇子的母妃,两个人差的只在贵妃娘娘风情万种,而程湘湘还只能算是颗青涩梅子,及不得甜媚入骨的贵妃。

    平儿站在慕越身后,小心防备着,原是怕慕越禁不得激,又跟程湘湘起冲突,却没想到姑娘噙着笑,一派气定神闲似丝毫不为所动?

    蓝慕绢也觉奇怪,以往只要稍稍撩拨,蓝慕越就算不动手也要动口的,可是今日却只笑看程湘湘使泼?不自觉的又开口挑唆几句,程湘湘暴跳如雷,后边跟着的奶娘暗自焦心不已,看着蓝慕绢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这小祖宗不劝没事,劝了几句,自家姑娘反倒就如热油锅里滴了水,炸锅了啊!

    随程湘湘来的众丫鬟们尽皆冷眼旁观,这会儿姑娘的枪口朝外乱喷呢!要是她们多事插嘴,说不得遭殃的就是她们了。

    新跟着蓝慕绢的丫鬟,得知前一个跟着姑娘来将军府后,什么事也没做,不过好奇看了程家表姑娘,就被揍得半死不活,给自家主子扔在将军府里不闻问了,虽然后来听说被蓝家大少奶奶派人取了身契留在了将军府,但也不知眼下是活还是残,心里实在害怕,便远远的躲在程湘湘的丫鬟们身后,深怕一个不当心,被程家表小姐盯上,也痛揍自己一番。

    圆儿进府当差不久,却早自消息灵通的媚儿那里,得知这两位表小姐都不是好惹的,七姑娘以前常与程家表小姐一言不合便起冲突的,还曾动过手,七姑娘看来瘦弱,但动起手来大她几岁的表小姐可讨不了好,为此七姑娘还曾被夫人责罚过。

    方才平儿让她找个小丫鬟,要她去传话给守后园的婆子,她还没把话说完,表小姐就冲到跟前伸手来抓她,吓得她小脸青白,那小丫鬟机灵些,一把将她扯往后,她惊魂未定,那个小丫鬟已经朝她一笑,道:“圆儿姐姐放心,我这就去了。”

    “你,你知道要说什么?”圆儿怀疑的问。

    “嗯,我去了。”说完就笑嘻嘻的觑了个空,从后头一溜烟的跑走了。

    圆儿缩着身子,她根本不知为何表姑娘要抓自己,闪闪躲躲的避到姑娘身后众丫鬟后。

    程湘湘还在破口大骂,慕越满含兴味的瞧着,暗道不晓得这位表姐日后**,谁有那个福气受得住这朵带刺蔷薇。

    不一会儿,大少奶奶在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这是怎么了?湘湘表妹火气这么大,该不会是近来吃的燥热上火了?回头让厨娘给你做些清淡的好消消火。”大少奶奶完全不问她们在吵什么,一上来直接就让程湘湘好好的吃清淡的消火。

    程湘湘还欲争辩,大少奶奶已转头对蓝慕绢问道:“绢表妹住的可习惯,要是有什么缺的,只管跟管事妈妈说,要是管事妈妈怠慢了,可记得跟大表嫂说一声。”轻柔几句关切之言,就让蓝慕绢红了眼眶,她乖巧的点头,上前拉着大少奶奶的手,赞许管事妈妈周到,侍候的丫鬟也尽心,看得程湘湘好生气。

    不待她开口,大少奶奶又转头训斥慕越。“七妹妹是怎么了,两位表妹远来是客,你不好好招呼,怎么反惹得湘表妹这么生气?”

    慕越好无辜的眨眨眼,“妹妹也不知表姐为何这般生气啊?只不过身子虚走慢了几步,表姐不明究理的就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拿我的丫鬟,我不让,她就骂上了。”

    程湘湘见众人都往自己看过来,顿觉委屈,“明明我喊了你,你不理不应,我才冲过来要与你理论的,你那个丫鬟见我来就跑,我才要问她在搞什么!”

    大少奶奶看看程湘湘站的地方,又看慕越一眼,“七妹妹是那儿不适,湘表妹站这么近喊你,你都没听见?”

    慕越微笑回道:“我不知表姐在那儿喊我,总之我是没听到。”

    “我就站在那儿啊!那儿,瞧见没?”程湘湘深怕大少奶奶不信她,气急败坏的指着前方约百步之遥的地方。

    大少奶奶看了下她比的地方,立时便明白过来,站在那个地方,绝对要开口大喊,否则慕越站在这儿确实听不到。

    慕越见大嫂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来,便道:“我记得母亲说过,女孩子要贞静不可大声喧闹……”

    大少奶奶嘴角含笑,程湘湘不顾闺仪要大吼大叫,是她家的事,她们管不着,可是她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叫慕越,还要慕越响应她,慕越如何回?也吼回去?不想响应她,自然只能听不到喽!

    慕越不确定程湘湘是否刻意为之,但蓝慕绢却是刻意挑唆,父亲曾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不是真的不咬,而因为它叫,所以人有了防备之心,防着它咬人,但不会叫的狗,正因它不叫,让人以为它是友善的,却出人意料突然发难咬人,叫人防不胜防,程湘湘就是那会叫的狗,而蓝慕绢就是后者。

    日头渐高,大少奶奶劝哄几句,就让她们散了,领着丫鬟去了小花厅处理家务,程湘湘还想着去慕越那儿,可是方才对着人一通乱骂,眼下有些讪讪然,不好开口要求,就拿眼瞪着蓝慕绢,叫她开口。

    蓝慕绢碍于表姐的威势,怯生生的朝慕越轻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慕越惊呼一声。“唉呀!我忘了父亲今天派了人回来收我的功课,我得赶着去收拾了。”说着便笑眯眯的朝她们福了福,带着丫鬟们回房去。

    程湘湘气恼的一跺脚,蓝慕绢却低声对程湘湘道:“表姐,觉不觉得慕越表姐很不一样?”

    “有吗?那儿不一样?”程湘湘一脸茫然,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一张嘴,只是那张嘴似乎厉害许多,也不见她怎么说话,反把自己气得个半死。

    蓝慕绢看她一眼,不再多说,直言问道:“湘湘表姐要回房去,还是去三姨母那儿?”看程湘湘脸色不豫,蓝慕绢轻叹一声:“唉!虽然三姨母人好,让我们来小住,可家里什么时候使人来接咱们回去也不知道,慕越表姐又不肯陪咱们逛园子,回去之后,家里那些姐姐妹妹们问起来,我们可怎么回啊?若是让她们知道,我们连园子都没去,还不被她们笑话。”

    程湘湘听着便倔上了,大声的说道:“我不回房,咱们难得能住下来,不好好逛逛怎么行,我可不想被家里那些不省心的笑话。”程湘湘想起家里的姐妹们,心里就窝火,说着说着,口气又呛了起来。

    蓝慕绢看她脾气又上来,连忙道:“我听姐姐的,姐姐要逛园子,咱们就逛吧!”

    “说的是,我就不信,没有蓝慕越咱们就进不去后园。”程湘湘下颔一抬,掉头就走,她身边的丫鬟连劝都不劝,只安静的尾随于后,蓝慕绢捏着手绢慢慢的跟在后头,凡事有湘湘表姐做主真是太好了!她边走边往慕越离去的小径看了一眼,若是慕越姐姐也能随她的意思来,就更好了。

    ※※※

    多日大雨,好不容易出现一些些阳光,点点就带着我家小朋友出门觅食去,没想到一出大楼门口就扑倒,>

第四十二章 春游 二

    回到房里,平儿侍候着慕越换过一身雪青掐牙丝棉长袄,慕越窝到北窗的大炕上,接过雀儿端过来的热茶,吹了吹,小口试了温度,然后大大喝了一口。看得何妈妈皱起眉头不赞同的盯着慕越瞧,慕越朝何妈妈扮了个鬼脸。

    “奶娘你别挑我刺儿,适才应付湘湘,实在累死人了。”放下茶碗,慕越拉着何妈妈的手撒娇。

    “姑娘长进了,没跟程家表小姐起冲突,反把表小姐气得够呛!”平儿对何妈妈说了方才出了致澜院后的情况。

    何妈妈心疼的抚着慕越的头道:“要是咱们夫人还在就好了,姑娘何需委屈自己,去应酬那等的人家。”

    “总是母亲的外甥女儿,再说,无论她怎么使泼,我都不理她,她又能耐我何?”

    何妈妈总是年长些,觉得事情没有慕越想得这么轻松,若只有程家表小姐一个倒还好,偏又有个蓝慕绢,不过幸而严家的几位小姐没有来,否则就真乱了。

    “姑娘想得太简单了,她们几个起心动念,也想着攀高枝儿,真是不知羞了!老爷还挡着不让您见十二皇子,她们倒好,可着劲儿拖着你去见。”何妈妈有些恼。

    那你还帮着他传东西给我?慕越没好气的看奶娘一眼,却没把话说出来,何妈妈防的紧,连菊芳都以为何妈妈给慕越的木盒,是京里的老夫人托人送来的。

    何妈妈装着没看到,姑娘不知道,她接了东西后就禀了老爷,老爷其实是知情的,也允了她将木盒交给姑娘,否则她那来那么大的胆子帮着十二皇子。

    慕越赖在何妈妈怀里,平儿笑道:“姑娘不是与表姑娘说,要回来赶功课的吗?老爷要派人回人取,不紧着写成吗?”

    “哎唷!刚刚太累了,走了那么久,脚都酸了,就让我歇歇吧!”

    “走累了?脚疼不?奶娘给您揉揉。”何妈妈抓着慕越的脚就要搓揉,慕越忙拨开奶娘的手,笑道:“没事,没事啦!”

    平儿站在炕前笑着,雀儿端着托盘进屋里来,见到慕越跟何妈妈闹成一团,也跟在一旁看,外头圆儿问道:“姑娘,媚儿回来了,您要见她吗?”

    这几乎成了惯例,媚儿从外头回来,都会带着小道消息,姑娘总会要她进去说来听。

    慕越收声坐直身来,何妈妈伸手为她抿了方才散乱的鬓发,又整整自己的衣服,检查了一番后,慕越才让媚儿进来。

    媚儿笑容满面的走进屋来,对着慕越福礼,何妈妈挑剔的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媚儿怯怯的朝何妈妈看了一眼,见她没有开口挑刺,便暗松口气,她要是知道何妈妈在屋里,她就不在这时候来了。

    慕越看着媚儿轻笑,“怎么了吗?”

    “呃……”媚儿又睃了何妈妈一眼,慕越看着有趣,便推了何妈妈一下。“妈妈,我有些饿了。”

    雀儿闻言总算想到自己手上的托盘。“啊!姑娘不说,我都忘了,这是燕窝粥,周大娘方才让人送过来的。姑娘快来喝了吧!”

    慕越睁着大眼看着雀儿,无言。

    平儿掩嘴轻笑,将雀儿手上的托盘放到炕桌上,“姑娘快喝吧!正适口,天儿还冷着,喝凉的可就不好了。”

    何妈妈如何不知慕越是想支开自己,好听媚儿说八卦,媚儿能打听到的消息不算机密,小孩子爱玩罢了,就由得慕越去整,当下便起身道:“姑娘先喝着燕窝粥填填肚子,奶娘这就去厨房看看周大娘午膳准备些什么菜。”

    “啊!”慕越忽地想起来。“奶娘你跟周大娘说,我火气不大,可不跟湘表姐一样吃清淡的。”

    何妈妈一怔,这怎么回事?

    平儿赶忙将大少奶奶对程湘湘的饮食安排,说给何妈妈听,何妈妈抿嘴一笑。“是该吃着清淡些,清清肠胃,免得积累一肚子火气,胡乱见着谁就乱喷火。”

    说完便径自去了厨房寻周大娘。

    媚儿见何妈妈走了,立刻吐了大大的一口气。“媚儿,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程家表小姐拉着绢小姐去逛园子,去到往后园的角门,却找不到守门的婆子,程家表小姐立刻拉着绢小姐要去后园,没想到角门锁着,叫了半天就是不见半个人来,程家表小姐让丫鬟找人来开,那丫鬟说是去找人,其实躲到一旁偷懒了,拖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说是找不到人,气得程家表小姐找夫人告状去了。”

    “她的丫鬟倒机灵,只是……”她让婆子们将门锁了,退到后园去,任人敲门都不开,程湘湘找夫人告状去,会不会让婆子们挨罚?

    慕越让媚儿先下去,拉了平儿道:“你去跟嫂嫂说一声,让大嫂心里有个底,别责罚那些婆子。”平儿点头,随即去寻大少奶奶。

    雀儿则是抱怨道:“夫人也真是的,明知两位表小姐不省心,偏让她们住进来,现在十二皇子不在府里,她们尚且这么闹腾,要是他在,她们不更闹翻天?”

    慕越靠在炕椅里,程湘湘这性子不知像了谁呢?

    ※

    致澜院里,严氏斜倚在炕上的橘地洒金条褥上。“两位表小姐是怎么安排的?”

    润福家的站在炕下,闻言躬声禀道:“程家表小姐一去见正房锁着,立时吵闹不休,后来新拨去致玫院的管事妈妈不知说了什么,程家姨太太便拉着表小姐去看东厢,看过之后,不等大姨太太说话,便抢着安置程家表小姐住在东厢,亏得大姨太太性子好,不跟她计较,便带着绢小姐去了西厢,绢小姐便在西厢住下了。”

    “你可让人去看了那两处的摆设?”严氏抿着唇眯着眼,神色不善的问。

    润福家的心知夫人在介意什么,心里不由哀叹,面上却不显,堆满笑容的说:“看过了,都是库房里搬出来的。”

    严氏一听脸色微沉,“他竟然将府里的库房交给那贱人管?”

    澜福家的低下头暗撇了下嘴,她原是跟着严氏嫁进府的丫鬟,初进门后,严氏就接手管家,可是属于前头夫人郑氏的嫁妆库房自然是不交给严氏来管,郑氏虽亡故,但她留有三子一女,她的嫁妆日后要交给她的儿女的,任谁也不会交给继室来管,偏严氏见老爷没开口,便径自找老爷开口要钥匙,说要代继子女们管着。

    夫人傻啊!竟然看不出老爷的神色骤变,自那时起,老爷待夫人便淡淡的,老夫人知道后,让夫人给她们几个开脸,想藉她们挽回老爷,夫人不肯,她原就瞧西跨院那些姨娘不顺眼,怎肯身边的人也跟她抢丈夫?

    她看着不对,便急急开口求夫人恩典,许她嫁个管事,日后好为夫人效力,其他三人动作稍慢,但也都先后嫁出去,没有一个留下来当通房的。没想到自那之后,夫人不但没能挽回老爷的心,先头夫人的嫁妆沾不到边,就连府里公中的库房也管不着?

    严氏咬牙切齿的拧着手中的帕子,蓝守海,你好,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竟及不得一个才嫁进府不到一年的新媳妇,我管家时,公中的库房钥匙不知在谁身上,要拿什么东西还得让内院大总管去取。她一个媳妇代婆婆管家,反倒拿着公中库房的钥匙了!

    严氏愤愤不平,却不知,公中库房的钥匙自她进门前,就由蓝慕远管着,那不是蓝守海交给他的,而是郑氏交给他的。

    当年郑氏怀孕不适,不便去库房盘点,才将钥匙交由儿子保管,让总管们陪着去清点物什,谁知从此就没拿回来,蓝慕远婚后便将钥匙交给妻子保管,从头到尾,蓝守海都不知道此事,不过就算知情,大概也不会拿回来交给严氏。

    严氏兀自叨念不休,润福家的不时为她添新茶,日头渐高,她看了下时辰,快近午了,夫人是太闲了,不过就是大少奶奶没来跟她要东西罢了,也值得唠唠叨叨了这么久。

    外头一阵喧闹,严氏抬头看她一眼,润福家的忙去外头察看。

    “夫人,是程家表小姐在吵。”

    “让她们进来吧!”话声才落,程湘湘已经冲了进来,一把推开挡着她路的润福家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对着严氏哭得厉害。

    “好孩子,你别哭,先把话说清楚来。”严氏听着头疼,素手揉着头,并不伸手扶起程湘湘。

    程湘湘靠在严氏的脚边哭泣,咦咦呜呜半会儿,严氏仍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由看向蓝慕绢,以眼询问示意她说话。

    蓝慕绢低头看了表姐一眼,见她朝偏着头朝自己呶嘴,不由心里暗恼。抬起头脸上只见委屈一片。“三姨母,慕越表姐与我们走到一半,大表嫂就来了,见我们三人玩得正欢,便训斥我们闹得太欢腾了,后来大表嫂去忙,慕越表姐推说要做功课,便丢下我们走了,湘湘表姐想到春天近了,就想去后园瞧瞧有没有早开的花,想折回来让三姨母瞧瞧,让您心里也欢喜一下。”

    蓝慕绢顿了下,拿起帕子揩揩眼,“谁知后园守门的婆子竟然跑得一个也不剩,我们叫门也没人应,让丫鬟去寻人来开门,也找不到人来。”说完,她微抬眼,只见炕上坐着的严氏一脸铁青,伏在她脚边的程湘湘偏着头,朝自己露出得意的笑容来,蓝慕绢委屈万分的低下头,湘湘表姐真贼,把事儿都推给自己去做,她只哭一哭便了事!

    ※※※

    昨天摔伤的后遗症出现了,全身酸痛啦!>

第四十三章 春游 三

    第四十三章春游三

    严氏原想好生敲打长媳一番的,但润福家的死活把她劝下,“夫人您别恼,您得好好养身子呢!二少奶奶又要养胎,若您这会儿寻大少奶奶的晦气,她要是使性子撂担子,您要谁来帮您代管着家?”

    严氏气得眼赤唇白。“照你这么说,她犯了错,我这个当婆婆的还得小心的捧着她不成?”

    润福家的笑着安抚她。“当然不是啊!您当然要敲打大少奶奶,只是别跟她硬杠上,再说,两位表小姐年纪小受不得气,也是有的。”润福家的早在进屋劝严氏之前,就跟侍候程湘湘及蓝慕绢的丫鬟们问过了,也问了随她们一起出院子的媳妇子,知晓蓝慕绢说的话只有一半是真。

    小小年纪便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倒也是个厉害的。

    润福家的顿觉得自己想要胜任这个工作,似乎颇为吃力。

    “那依你说,要怎么办?”严氏之前就见识过程湘湘哭闹的威力,知道那是个不讲理的,但她相信蓝慕绢,因为蓝慕绢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会说谎编派她表嫂?润福家的也不懂,只是丫鬟们隐讳的话中,她能听出害怕程湘湘淫威的,可不只有程家的丫鬟而已。

    远的不说,就说过年前,她在严氏房里那一顿暴打丫鬟的情景,还让好些丫鬟见了她便退避三舍,听说大少奶奶要拨人过去致玫院侍候,还遇上不少麻烦,有不少家里有能力的,都设法说项,请管事的高抬贵手,别挑他们的闺女儿进去侍候。

    要真让夫人光听绢表小姐的一面之词,就与大少奶奶正面对上,只怕吃亏的是夫人。

    严氏伤处生疼,又被此事气得够呛,紧握着身上的被褥,几欲晕过去,好不容易疼痛渐去,她粗喘着气拍着炕板。“照你说,该怎么办?”

    “夫人,不如派个人去敲打大少奶奶一番。”润福家的低声建议,严氏想了想,自己有伤在身,万一直接与儿媳起了冲突,在丈夫那里也讨不了好,再说她明知两个姐姐都有心想让女儿攀龙附凤,却还让两个外甥女住下,就看她们想方设法的要往后园去,就知是不安份的了,万一要让丈夫知道,她明知如此还让她们来,恐怕自己就先惹来一顿骂吧!

    想着丈夫那张冷峻的脸,严氏心头不禁紧缩成团,手脚忍不住轻颤起来,她倾心丈夫,却也害怕他,只要他一板起脸来,她便不由自主的畏缩,新成婚那会儿,他还会收敛那一身的杀伐之气,可现在…想到心酸处,严氏不禁泪涟涟。

    扯着润福家的低声叨叨起她的悲哀,润福家的耐着性子听她说,待她发泄够了,才问道:“时候不早了,夫人要让人摆饭了吗?”

    严氏看看外头,天色已暗,便点头让人将晚膳摆上来,润福家的见她不再提要寻大少奶奶晦气的事,心下一松,没想到才转身准备告退,就听严氏道:“香梅,一会儿你就上大少奶奶那儿去说一声吧!让她注意一些。”

    “是。”润福家的心里苦笑的应下,告退出来便去了大少奶奶处。

    大少奶奶正要出门,见她来,便让人请进来。

    “母亲要你来的?”大少奶奶脸上的笑容浅浅淡淡的,但看来很有距离。“是表小姐在夫人面前告状了?”

    “是。”润福家的苦笑,大少奶奶管着家,表小姐们在夫人面前告黑状,如何瞒得了她?

    “润福嫂子很好,容嬷嬷去后,家里就担心没人能压得住丫鬟们,还要能劝得住夫人,嫂子都做到了。表小姐们不懂事,后头那段,她们没跟夫人说,但想来嫂子是知道了?”

    “都知道了,亏得您妙计。”

    大少奶奶笑笑,没有反驳教婆子们退到后园里的主意不是出自她授意的。

    将润福家的送走后,银心几个愤愤不平的围在大少奶奶说边议论纷纷。

    “都说各人有各人的福份,半点眼红不得的,夫人想为八姑娘争,结果害得八姑娘枉送了性命,夫人自己也受伤成残,两位表小姐也想争,凭什么呢?”

    “可不就是。”

    “我听说两位殿下会迁来咱们家,似乎跟邹府四小姐有关系!”

    “哦?什么关系?”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个没完,大少奶奶轻咳一声,银心立刻瞪了几个多舌的,见她们都安份了,才对大少奶奶道:“也不知她们要在府里住多久,天天这么防着她们也不是个事儿。”

    “说的是,还是找些事儿给她们做吧!”

    大少奶奶抬手揉着额角,这两天她总觉得额角生疼,还好生疲累,也不知是怎么了,看来还是趁罗大夫为越越诊脉时,请他为自己把把脉,她可不能病了,年中还有三弟要娶亲,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想到这儿便不禁羡慕起二弟妹来,还是她命好,才成亲未几便有了身孕,可以诸事不理,只要将胎养好来即可,自己劳心劳力却有谁知她辛苦?婆婆依旧对她竖眉瞪眼,而她倚靠终身的丈夫……她轻叹口气,让银心为她穿上斗篷,接过银叶递过来的手炉,叮嘱她们留在家的小心门户,便带着银心往蓝慕越的院子去。

    还没走到慕越的小院门前,就己看到慕越披着月牙白绣翠兰的大氅,在平儿几个簇拥下正候着她们。

    “怎么站在这儿等?也不怕冻着了!平儿你们怎么侍候的?”大少奶奶轻声责备着,慕越拦着她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想到一件事,赶着想跟大嫂说,才拉着她们等在这儿的。”

    “要说什么这么急?不能一会儿去你二嫂那儿再说?”

    “呵呵。”慕越挽着大嫂的手道:“我怕在二嫂那儿说,惹她生气呢!”

    “怎么了?”大少奶奶讶问。

    慕越笑着道:“妹妹是想,反正十二殿下不在,不如就请几家交情好的女眷来后园赏春,免得她们一个个的都打着主意要进去。”

    “主意是不错。”大少奶奶边走边思量着。“只怎么隔开她们,不让她们擅自乱闯?”

    慕越停下脚步,附在大少奶奶耳边轻言数句,听得大少奶奶频频点头。“若十二殿下提早回来,可怎么办?”

    “让人给父亲送封信去,把人留久一点便是。”慕越耸耸肩不以为意的道。

    隔日,程湘湘一大清早便拖着满心不愿的蓝慕绢去严氏那里,她等着要看三姨母修理大表嫂和蓝慕越。

    当大少奶奶带着蓝慕越来给严氏请安时,见到已经在座的两人,不禁有点惊讶。

    程湘湘迫不及待想看严氏开口训斥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请了安后,便直接开口道:“两位表妹难得来小住,媳妇想着,是不是趁机邀请一些相熟的女眷来家里小聚赏花?听婆子们说,后园的山樱花开了,还有迎春花、桃花也都开了不少,趁着表妹们在,热闹热闹一番。”

    严氏沉着脸想说慕雪过世还未满百日呢!可看到程湘湘和蓝慕绢一脸期待,拒绝的话在舌尖上打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就照你说的办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办?”严氏沉吟片刻后问道,她自是希望在那之前十二皇子就回来,不过大媳妇肯定不会如自己的意。

    “时间还不一定,总要跟几位亲近的夫人们通个气儿,总不好与别人家撞了日子。”

    “那是。你去办吧!”

    “是。”

    严氏几句话就要打发走大少奶奶,而留下慕越,大少奶奶有些不放心,慕越朝她微笑,示意自己没事儿。

    大少奶奶只好先走。

    她一走,严氏就开火了。“我不是让你陪着你表姐妹们逛园子吗?你怎么惹得表姐生气,最后还丢下她们,自己走了?”

    慕越正色道:“母亲有令,女儿不敢有违,只是父亲有命在前,每日功课不可缺交,女儿陪着表姐妹们去了园子,心里仍是挂念着功课不敢或忘,后来见湘湘表姐一直对着女儿生气,女儿觉得委屈,就先回去了。”

    “你,你胡说,我,我几时对你生气了?”程湘湘当下立刻跳起来指着慕越叫嚷着,慕越却不回话,只委屈的看着严氏。

    蓝慕越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伏软的,严氏一时不禁不知如何反应,慕越睁着大眼睛,一副无辜的直看着严氏,程湘湘仍叫嚷着喊冤,严氏被她吵得头疼,便拍了炕桌:“湘湘你安生些,吵得我头疼。”

    程湘湘从不曾被人这样凶过,立刻住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严氏,严氏气息未定,却不好再指着慕越骂,毕竟丈夫有令在先,她这个后娘如何比得上他这亲爹呢?他的亲闺女儿自是听他。

    严氏不欲再看到慕越,草草训斥几句,要她与表姐妹们要和睦相处云云,就放她回去了,蓝慕绢见慕越要走,忙起身告退,严氏摆手让她自去,蓝慕绢见状便急急起身追在慕越身后出去。

    严氏拉着程湘湘好生的哄道:“湘姐儿,不是姨母要说你,你的脾气真得好生收一收,否则你日后成了亲,去了婆家难道也这些与公婆妯娌说话计较不成?”

    程湘湘不屑的别过头不想听,严氏看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的!”

    “我爹啊!我们家老夫人说,我的性子十成十随了我爹,老夫人还说我这性子好,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

    严氏看着扬起小下巴一脸自得的外甥女,心想,你不欺负人就好了,谁敢欺负你啊!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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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将门风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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