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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扬秋     重生将门风华txt下载     重生将门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二章 意难平 一

    贺嬷嬷摇头,“还没哪!阿月娜公主嫁进南猛,送亲队遇袭死伤惨重的消息,送过到北胡至少也得十多天的时间,只怕北胡王那儿知情后,还得跟北胡那些王公大臣们商议个几天,这事没谈个两三个来回,只怕是谈不拢的。”

    送一次消息就要花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有回音,慕越暗想,难道他们要一直待在南猛不回去?

    东方朔和蒋少卿几人也在商议此事,“王爷,咱们是要等北胡和东猛商议好婚事再走,还是……”

    “我记得一出事,你就让人把消息送回京里去了,相信父皇和太子已知此事,我们且等他们的回信吧!”

    东方朔淡淡的道,白晳俊秀的脸因近日的邀约不断而晒红了,蒋少卿记得顺王甫自宁夏回京时,就像现在这样,比较有男子气慨,在京中养尊处优久了,俊美是俊美,却不及现在这样好看,怪不得南猛王的几个曾孙女,和南猛族那些小姑娘们,都爱追在他身后跑。

    蒋少卿想到此处,不禁皱着眉头,斟酌着语词:“王爷,南猛王的曾孙女看上您,要招您为婿……”

    东方朔转头正视他,漂亮的眼眸微眯成一条线,蒋少卿被看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讪讪的想再说什么,旁边礼部的苏员外郎用力的扯了他的衣袖一记,他直觉转头看去,那员外郎朝他摇头示意。

    东方朔嘴角冷冷的勾了起来,对蒋少卿道:“若蒋大人有心,想当南猛王的曾孙女婿,本王绝对乐见其成。”他转向苏员外郎,“就请苏大人当冰人,为蒋大人求娶南猛王的曾孙女吧!只是,蒋大人,倒不知你打算留在南猛当南猛王的娇客,还是要带新媳妇回朝呢?”

    蒋少卿额角生汗。不知如何回应,东方朔可没打算放过他,之前那丫鬟忝不知耻的大胆行径,已让他对蒋少卿很不满,现在他还敢提这种事?

    南猛王的曾孙女想嫁他?他就得娶吗?

    东方朔不悦的起身离去,蒋少卿拿出汗巾抹去脸上油汗,苏员外郎的几个同僚朝他招手,示意他一块走。他对他们道:“你们先走,我还有话要跟蒋大人说。”

    其他人知他们两有亲戚关系,便相偕自行离去。

    等到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苏员外郎才叹息数落起蒋少卿,“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王爷是皇子,是亲王,南猛王的孙子想招他为婿?他这孙子是有大能耐的?还是他女儿是天仙美人?”

    “两姓结亲成秦晋之好,更多的是考虑双方利益,结亲是结合两姓家族的人脉、关系,两国联姻亦然。北胡和东猛结亲为的是什么?北胡想与猛族现在最强的东猛王联姻,想藉东猛之力打压西猛。以使西猛有所顾忌,不好肆无忌惮的侵占北胡领土。”

    蒋少卿听得一脸迷糊,这跟南猛王孙子想招王爷为婿,有何关系啊?

    苏员外郎看他的表情就知他还没转过弯来,叹口气重重的往他肩上一拍,“表弟,你方才提这事。是南猛王的那个孙子请托你的?你可别傻傻的被卷进了南猛王家的内斗里搅和去。”

    蒋少卿微怔了下,被苏员外郎这么一点,他方明白过来。原来这南猛王家也有内斗啊!

    苏员外郎与蒋少卿是姑表兄弟,苏父外放时,父母带着幼弟同去,留下他们较长的孩子在舅父家住,故他与蒋少卿一起启蒙进学,感情跟亲兄弟一般,之前他就提醒过蒋少卿,留意那个大丫鬟,蒋少卿却道那丫鬟是妻子准备给他开脸的通房,苏员外郎知他有所误会,也不好跟他明说,直到被王爷训了,蒋少卿才反应过来,旁人早看出那丫鬟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于是觉得又羞又恼,待表兄就有些意见。

    今日听他这么一说,醒悟过来,这表兄是真心关切自己的。“我明白了。”

    “真明白就好。”就像北胡王想拉东猛王为助力,南猛王孙子想把女儿嫁给顺王,也是想藉大周之力打压南猛王世孙一派。

    东猛王妃设计阿月娜嫁进来,娶了她的那一房,就添了北胡的帮助,其他房怎不眼红,大周比北胡强大,若能得大周的襄助……

    正好大周的亲王就在南猛,虽然带着妻子同来,可在有心人眼里,那根本不算什么,身在异地,发生个什么意外,也是常有的事!有个大周王妃的孙女儿,对于日后的王位之争,也算添一臂力。

    慕越只隐约晓得有人在觎觑阿朔,却不知对方来头,这日世孙妃邀请她明日出游,她不好应了旁人没应她的,只好去了。

    贺嬷嬷让人去打听,才晓得原来这日是世孙妃长媳的生辰。

    慕越使草儿先去探听一下,这一位喜欢什么,草儿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圆儿见了不禁笑她,“这是怎么啦?莫不是替王妃心疼银子吧?”

    “不是啦!”草儿嘟着嘴,皱着眉头对慕越道:“王妃,听说阿月娜也会出席呢!”

    “她当然要出席啊!好歹也是南猛王家的曾孙媳,若世孙妃不让她出席,反而会若东猛王妃和南猛王不快呢!”

    东方朔回房,得知此事,想到蒋少卿说的那事,便与慕越交代,明日千万要小心,莫让人有可趁之机。

    “可知是南猛王那个孙子打的算盘?”

    东方朔怔了下,让黎内官派人去问清楚来。

    黎内官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打探好消息回来。

    南猛王儿孙众多,正当龄的曾孙女就有近十个,其中最为受宠,当属南猛儿么子的小孙女,他与世子一母同胞,关系密切,却与四哥家不和,阿月娜便是嫁了这位四王子的孙子。

    东方朔若有所思的盯着慕越看,慕越朝他笑了下道:“你担心什么?”

    “没什么。”东方朔淡然的笑了下,“明天把佟雪她们带在身边。”

    “知道了。”此行她除了带丫鬟、嬷嬷,还有亲卫及扮成丫鬟的佟雪等隐龙卫。

    隔日,天才蒙蒙亮,南猛族领地里己是热闹不已,世孙妃长媳生辰,场面与之前慕越出席的场面有所不同,人数比之前多好几倍不说,来人的身份,也较之前的尊贵不少,除了上年纪的妇人,年轻的媳妇,还有如花骨朵含苞待放的小姑娘们。

    本来,世孙妃的长媳都如德氏是晚辈,上头长辈的生日都没大办,偏生她的生辰办得这么大,她娘家母亲和嫂子们一到,便赶着去见她,都如德氏正在帐里梳装,见到母亲和嫂嫂们来,高兴的飞扑过去。

    “阿娘怎么来了?”

    “你生辰我们怎么能不来?”一圆脸高壮的少妇的笑盈盈道,都如德氏睃她一眼不搭理她,只拉着母亲道:“还不是为了想给阿月娜脸子瞧呗!”

    都如德太太和媳妇们交换了个眼色,几个嫂子便退出帐蓬,留她们母女两说话。

    两母女不知说了什么,出来时,都如德太太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几个儿媳对看一眼,两个媳妇上前搀扶她,轻声问:“怎么样,娜仁托娅怎么说?”

    都如德太太看着她们叹气,世孙妃要拿着她女儿的生辰做大旗,想要打压下阿月娜的气焰,何必呢?难道她以为四王子家的乌力罕娶了阿月娜,将来王位就有他们的份?

    日子长着呢!

    慕越是贵客,全程都有人招呼她,阿月娜身为都如德氏同辈的妯娌,虽不同房,但都是一家子,没人来招呼她,她就独自坐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慕越被众人簇拥着,正当她暗恨在心时,有两个衣着鲜丽的妇人边走边聊朝她走来,她堆着笑脸,脑子里搜肠刮肚想要记起她二人是谁。

    不想,她们根本没注意到她,走到她前方的座位坐下,音量不高不低,恰恰能让她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那两个妇人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偷瞄着阿月娜,见她若有所思,她们方露出微笑起身离去。

    慕越坐在上位,远远的看见阿月娜那处的动静,佟雪自然也瞧见了,她弯身附耳对慕越道:“王妃放心,咱们的人就在边上守着,一会儿就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了。”

    “她们懂南猛话?”

    “是。”佟雪低语,“她们是南猛孤儿,被咱们的人救了,就一直在隐龙卫里效命。”

    慕越点点头,战火一起,最可怜的就是这些战火下无辜的百姓们,不管是大周人,还是南猛人都一样。

    “她们怎么肯帮咱们?”不是她不相信人,而是小心谨慎使得万年船。

    佟雪暗自点头,主子小心,才不会给她们找麻烦。

    “您放心,她们两的愿望就是不希望再看到南猛有人再死于战祸。”正说着,就来了个小侍女,看装束应是方才就隐在阿月娜座次后方屏风的那个。

    小侍女年纪不大,大概才十二、三岁,她笑嘻嘻的端了奶茶要给慕越喝,慕越回她一笑,接过茶喝了一口,那小侍女便笑出声来,“王妃尝尝,可喜欢,若是喜欢,阿木古朗可以天天去弄给您喝!”

    知道这是想藉此,好每天名正言顺去她那儿,慕越点头应下,小侍女笑得更欢,轻声的将适才那两个妇人所言,说慕越和佟雪听。

    佟雪听完之后,不禁面有忧色,“王妃,您的骑术可好?”

第五百八十三章 意难平 二

    世孙妃的长媳都如德氏在娘家人的簇拥下出来了,都如德太太领着几个媳妇及女儿与世孙妃见礼,世孙妃为她们介绍来自大周的顺王妃,双方互见礼,都如德太太亲切的拉着慕越的手,与她话家常,慕越笑容满面的听她说话,然后由特意派来侍候她的婆子为她翻译都如德太太的话。

    说着说着,话题就偏到了夫婿、子嗣上头去了,翻译的婆子翻到后头,都有些不太敢直说了,她暗暗偷瞄了都如德太太及站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去,世孙妃笑吟吟的看着她们说话,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那婆子暗忖,世孙妃由着这亲家太太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要管到人家大周王爷的子嗣上头去?这手也未免太长了吧?

    都如德太太其实只是想显摆自己的女儿罢了!瞧瞧她女儿跟这大周王妃年龄差不多,可她女儿已经生了一个,肚里还揣了一个,这贵客可还没消息呢!

    再说,她除了嫁世孙长子的长女娜仁托娅之外,还有两个小女儿,论长相也许及不上那个北胡公主阿月娜,可胜在脾气好啊!今天这种场合,来的多是族里有头有脸的氏族夫人,若有人看上她另外两个女儿,她就不用愁她们的婚事了。

    慕越满脸笑容实则心不在焉的听着,婆子见状,便删减了些话没照实翻给她听,倒是佟雪听那个小侍女翻给她的的内容,气得粉脸微红,双拳紧握,直想寻个人出气一番,这些人管得还真宽啊!

    纪芳亭眼见不对,连忙扯了她一下,佟雪这才回过神来,“你冷静点,王妃都没当回事了。你倒气恼上心!”

    佟雪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你怎知王妃没当回事?”

    “我想,王妃在想旁的事吧!”

    那些婆婆妈妈们的话题又绕到了新媳妇们身上,南猛王儿孙多,除那日娶阿月娜的曾孙,还有另外两个曾孙女甫出嫁,今日跟着婆家人一同出席宴会。姐妹们推搡着追问婚后生活,三姑六婆们问着婆家人满不满意新媳妇们,嬉笑成一团,看来和气融洽。

    用过饭后,众人聚集一堂,阿月娜的婆婆见她独自一人扬着下巴谁也不理的坐在角落里,气不打一处来,扶着大媳妇的手,走过去狠狠的数落一通,把阿月娜气得恼火。愤愤的站起来,双手扠着腰正要说什么时。坐在主位的世孙妃笑呵呵的道:“还是让她们小一辈的出去转转吧!总待在咱们这些长辈跟前,火气都上来了!瞧瞧乌力罕的媳妇儿,都坐不住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眼光齐聚在阿月娜身上,阿月娜不是很懂世孙妃说了什么,但看众人一致看向自己,立时便有些气恼的瞪回去。

    几个族里勇士的太太便凑到一块儿道:“确实是火气太旺!也不知乌力罕可压得住她?”

    “管他压不压得住。总之能娶个公主进门,都是好的。”话说的有点酸溜溜的是曾想将女儿嫁给乌力罕的勇士太太,她那个女儿远远的望着阿月娜。目光有些幽怨,她与乌力罕青梅竹马,原想着能结成连理,谁知不过几天功夫,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婆子将世孙妃的话转述给慕越听,慕越便顺大流,年轻的媳妇们起身行礼告退,她也跟着起身告退,待来到外头,她忍不住深吸口气,佟雪和纪芳亭带着那个小侍女簇拥着她,走向旁边的大树,树下早已备了桌椅、茶水供人歇息,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期期艾艾的靠过来,她们对慕越的衣饰感到好奇,靠过来询问的。

    翻译的婆子一一转述,边转述边与慕越详细介绍,说这话的小姑娘身份为何云云。

    这时,忽见有群姑娘神色不善的走过来,还捎带着阿月娜一起,慕越见状微眯了眼打量着她们,只见打头的姑娘年约十七,面容姣好身段匀称修长,一身火红骑装扬着一支红鞭,几令人误以为是阿月娜呢!

    阿月娜面色不豫跟在旁边,她也在看那姑娘,眼底写满了不屑鄙夷之情,慕越暗想,若非阿月娜将头发梳上去了,不然跟那姑娘还真像呢!

    婆子早听说了,族里打算招大周王爷为婿的,不止一家,其中身份最尊贵的当属眼前走来的姑娘,同样有此打算的另几家的姑娘就跟在她身边,婆子有些为难,不知是否该给这位王妃提个醒。

    “你就是大周顺王的王妃?”只见那姑娘扬着下巴,眼梢微翘不屑的问。

    慕越一如既往的转向婆子,等她把那姑娘的话翻给自己听。

    “这位是小王子的小孙女格根塔娜,她问您是顺王妃吗?”婆子耐心的道。

    慕越笑着点头,却不回话,这种废话还要问?

    格根塔娜见她没有说话,又说了一通话,婆子听了脸色有些难看,一时间不知是否要如实照翻给大周王妃听。

    慕越面不改色的对婆子道:“她说了什么?你只管翻给我听,不必忌讳。”

    婆子只得一五一十的照直说,“她说您凭什么嫁了王爷那么俊俏的人,又说您没什么本事,不该独占王爷……”婆子觉得说不下去了,深深为格根塔娜觉得丢脸,一个大姑娘说这种话本就不该,更何况还是冲着人家老婆说这种话!

    慕越听了之后,脸色微变,沉下了脸道:“我们大周的姑娘只知遵奉父母之命,长辈许婚,我们就乖乖嫁娶,没有二话,更无谓配不配,独占与否的问题,若是格根塔娜姑娘有问题,何妨前往大周,直问我朝皇帝?”

    婆子听慕越这番回话,知道人家大周王妃恼了,赶忙回给格根塔娜,格根塔娜听了大怒,扬着鞭就要上前打人,她身边的几个姑娘大声鼓噪叫好,婆子看了心急,慕越倒是一副不知畏惧的模样,阿月娜见状眉尾直跳,她还记得,自己在大周京都时,也曾挥鞭想要打眼前这个王妃,那会儿她还不是王妃,只不过是个将军之女,结果,不知怎地,她那根心爱的鞭子被人以利器斩断,格日勒那个小人竟然狠狠骂她一顿还把她拘起来!

    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嫁给她不想要的顺王!蓝慕攸带着老婆离京回家,自己追出京都,最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对蓝慕越,她莫名的有种恐惧感,只要对上她,自己就好像落于下乘,上次她明知自己欲鞭打她,却是拿背后示人,倒显得自己成了趁人不备背后打人的卑劣小人,格日勒为此没少痛骂她。

    可是听闻蓝慕越夫妻恩爱,及其小人的行径,厌恶及憎恨终究凌驾恐惧之上,令她突然开口道:“听闻顺王妃骑术、箭术甚佳,不知可否与我比试比试?”

    被突然抢了话的格根塔娜怒气骤生,她扬鞭就往阿月娜抽去:“你好大的胆子!我在说话,你插什么嘴?”阿月娜防备不及被她的鞭子抽了左手一记,她听不懂格根塔娜在说什么,只鄙夷不屑的斜睨她一眼。

    慕越见阿月娜被抽了记鞭子,微眯了眼,嘴角微翘,“好啊!一直听说阿月娜公主骑术精良,早就想跟公主比试一番,既然公主相邀,那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吧?”

    “好!”

    阿月娜与慕越以大周话交谈,格根塔娜听不懂,气得直跳脚,见她们两说完话,便分别离去,她急嚷着叫人把她们抓回来,不过谁也不敢动手,阿月娜虽是四王子家的孙媳妇,但她可是北胡的公主啊!原要嫁东猛王为四妃的,而大周使者顺王的妻子,那也是大周亲王妃,可是贵客,谁敢听命去抓人?

    最先来找慕越的几个小姑娘,见慕越和阿月娜离开了,便拉着为慕越翻译的婆子追问,得知她们二人相约要竞马,不禁大惊失色,各自散去找自家长辈去了,跟在格根塔娜身边的姑娘们,暗地里互相交换了眼色,簇拥着格根塔娜去找世孙妃她们去。

    ※

    待东方朔他们知道慕越与阿月娜去赛马时,她们两才刚出发,南猛王一听大怒,斥责来报的仆妇,“胡闹!怎么没派人拦着她们?顺王妃是贵客,万一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是好?”

    东方朔听了眉头微蹙,南猛王现在才急这个?那他之前为何纵容他的曾孙女们找慕越赛马呢?还是说,因为今天邀慕越赛马的人是阿月娜公主的关系?

    为什么她邀慕越赛马,南猛王会这么生气?东方朔沉思不语,边朝身边的黎内官使了个眼神,黎内官会意,对站在身后的徒儿招手,命他去查探情况,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对黎内官耳语几句,黎内官又问了几句话,他那徒儿点点头,又回了几句话,黎内官方才去回东方朔的话。

    听完黎内官的话之后,东方朔冷笑的睃南猛王一眼,南猛王转头对上那冰冷的视线,心里不由一阵发麻,南猛王心里暗恼,他早知孙子们的盘算,可他没让人拦着,想着若是能得个大周王爷做曾孙婿也不错,但现在……他忽地有点不安,似乎他们的算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早已看穿!

    为了掩饰不安,南猛王急急起身领着众人赶往慕越她们赛马的阿木尔草原。

第五百八十四章 意难平 三

    南猛王领着一行人匆匆出门,东方朔打量了这些人的神色之后,低声问黎内官,“这阿木尔草原可是有什么不对?"

    黎内官想了下,忽地脸色微变:“回王爷,阿木尔草原并无不妥,但这草原东边有一处断崖,底下是流沙……若是对地形不熟,恐怕会有危险……”

    东方朔脸色丕变,军中习惯去到每个地方,都会想办法先行了解地形情势,南猛舆图他们在出发前,就曾研究过,但那张舆图是十几年前绘制的,这么多年下来,其中有无变动,谁也无法肯定,这断崖及流沙在舆图上并未记载。

    “命卫祥生他们先赶过去,记得把断崖和流沙的事跟他们说一声。”

    “王爷,还不能确定王妃她们会往那儿去……”

    “你看看南猛王他们的脸色,她们一定是往那里去了!否则那老家伙脸色不会变。”

    黎内官想到他探查到的那些消息,不由一凛,“王爷……”东方朔听话他所言,脸色铁青狠瞪他道:“你怎不早说!”焦急的大步流星而去。

    “卑职一时没想到一块儿去……”黎内官忙追上去。

    ※

    情况不对!慕越纵马紧追在阿月娜身后,发现她似乎迷了路,一个劲儿的往东边去,慕越心想,阿月娜该不会是想趁机逃离南猛吧?那也该往南边走才是,往南到南临镇,才能西去北胡,她往东走,东边有什么?

    慕越原不想把她追回来,可是又怕她已嫁人了还不死心,还想纠缠她六哥。

    她伸手安抚躁动不安的马儿,扬声喊着阿月娜,阿月娜听而未闻策马狂奔,带着热气的风迎面而来。刮得人双耳生疼,辽阔的天地间,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片草地上奔驰,天很蓝,草很绿,白云悠悠,一切都再平静不过。

    但为何她的心却越跳越快,感觉不对劲呢?

    忽地前方狂奔的阿月娜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身影随即消失不见,慕越一惊直觉的拉住缰縄勒住马,方才奔驰速度太快,马儿有些反应不及人立而起,慕越边低声安抚,边极目四望,终在前方发现了一道藏在草地里的峡道,峡道两边相距约十里,若是春天万物复苏之初,或是冬天寸草不生。策马奔驰时,大老远的就能看见。但现在是夏季,正是草长马肥之时,若非熟知地形之人,势必会误入陷阱,跌入这断崖之中。

    慕越翻身下马,走到断崖边往下探,竟看见阿月娜以长鞭卷住断崖边一棵枯树根。两脚须以脚尖踮着方能蹭到一块大石,可惜她的落点不好,若是放掉手里长鞭。她便只能坠下崖去。

    “蓝慕越!你还不快来救我?”即使落入险境,这位公主的脾气依然不改?!

    慕越看了一下,摇头对她说:“你别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你?再说,你故意将我诱来此地,有意谋害我!”

    “我没有。”阿月娜大喊,半晌听不到回音,她抬头望去,只见方才探出头的慕越已不见人影。

    “可恶!”阿月娜愤恨的低声咆哮,心如明镜反应过来了!这是有人刻意撩拨她,想借她的手除去蓝慕越!

    只是,蓝慕越碍着谁的路了?立时,她为之失笑,自己真是傻了!那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却没看出来?蓝慕越挡到了那个格根塔娜的路吧?她记得侍奉她的嬷嬷说,格根塔娜是南猛王么儿最疼的孙女儿,也是她丈夫乌力罕他们这一辈中,最受南猛王宠爱的曾孙女!大周的顺王年轻俊美又位高权重,那个格根塔娜怎会不心动?虽然阿月娜觉得东方朔长得比自己还好看,实在太过份了!但别人不这么认为啊!

    阿月娜苦笑。

    “喂,你还能撑多久?”慕越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阿月娜愕然,抬头望去,看到那张在枯树根后头露出的脸,一时间说不出是何感受。

    ※

    事实证明,顺王妃的骑术好,鞭子也使得不错,阿月娜躺在草地上喘着大气,一朵白云缓缓经过,遮去了耀眼金灿的夕阳,她侧脸望去,躺在她不远的慕越闭着眼气息悠长,她翻身坐起,嘴角翕翕,最终还是艰难的开口道谢。

    “你别又想去找我六哥就好。”

    “你六哥,他…….”阿月娜面色绯红眼里满是挣扎,良久,才开口道:“他,他说,他有妻子了,他只想对她好,他说,不是,不是我不好,而是早在识得我之前,他心里就有人了……”

    慕越大感震惊,不知六哥与阿月娜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许是看出慕越的表情不对,阿月娜讪讪的笑了下,道:“我见过我们北胡的勇士无数,但没有一个人,能像你六哥一样,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似乎只要跟在他身边,我,就能安心的把所有的事全交给他……”阿月娜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心事,大有要一次说完的感觉。

    慕越并不想听,几次想打断她,却又想阿月娜如今身边似无可信之人,能让她一吐为快,也就按捺着脾气,由得她尽诉心事。

    不过嘛!眼见她的苦水似有越吐越长的迹象,慕越忙开口道:“成了,我知道你一肚子怨气无处诉,不过,你大概还不知,东猛王夫妻已达成协议,打算再嫁个北胡公主过来吧?”

    这联姻一事,只嫁一个公主过来,那是奇货可居,若是有两个呢?阿月娜一怔,她虽对这些事懵懵懂懂,但事关己身,由不得她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慕越看阿月娜的神情,就知南猛人瞒着她,于是便将东猛王夫妻,与南猛王之间的关系说给她听,“……现在还不知北胡王会把那位公主嫁过来,不过,这一位要嫁的人,不是东猛王,而是东猛王世子,也是东猛王妃长子。”

    言下之意就是。日后,东猛王有个万一,她的这位姐妹,就将一跃而为东猛王妃了!而她……

    “所以她们设计我,利用我除掉你,同时也一并让我不得翻身?”

    阿月娜本要嫁东猛王为妃的,却意外嫁了南猛王的曾孙,成了东猛王妃的侄孙媳妇。北胡与南猛结了亲,东猛王岂肯罢休?南猛原就与东猛是姻亲,东猛王妃是南猛王长孙女,改由东猛王妃长子娶北胡公主为妃,慕越这么一番话解说下来,阿月娜立时明白过来,自己若被扯进谋害大周使者的事件中,南猛就失了北胡这一助力,东猛又将娶进另一位北胡公主,加上乌力罕强娶了她。使得东猛、南猛关系紧张,不论今日之事。是自己死或是蓝慕越亡,对南猛来说,都是弊大于利,格根塔娜以为蓝慕越死了,她就能嫁给东方朔为妻?不可能的,大周使者来猛族贺喜,王妃却死在她这甫嫁入南猛未足月的北胡公主之手。大周的皇帝可会相信?

    “我在南猛人生地不熟的,若无指引,我如何引你往此危险之地来?”阿月娜冷道。

    慕越睁开眼。弯弯的笑眸顽皮的朝她眨了眨眼,“你都能明白的事,南猛王定也能明白,这背后算计的人怆促行事,就不知是那一位设计的了!”剎那间,阿月娜恍惚见到了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影子,不待慕越喊她,她已回复清醒,冷笑道:“管她谁设计的,没弄死我,且等着我回报她们吧!”

    慕越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叹道:“那你可辛苦了!”

    “我可是北胡的公主,被人这么设计不好好回报她们一番,她们还道我北胡王室的公主好欺负!”阿月娜扬起下颌,骄傲的道。

    慕越默然,阿月娜在北胡,或许是老北胡王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但在南猛人的心里,她不过是一个异族公主,送亲队伍死伤惨重,她孤身一人嫁入南猛,若她嫁的人,地位权势都与她相当,那也就罢了!偏偏她嫁的丈夫没什么出众的表现,上头的长辈还成堆的,他想凭借着娶了她这位公主,而能有什么突出的表现,还得看他的父兄、祖父愿不愿意!

    毕竟,乌力罕算是截了姑祖父的新娘,就算东猛王把这事算在了西猛王及三妃身上,他这实得利益者,至少也得在他面前避上一阵子,免得被记恨。

    没有任何助力的阿月娜想在南猛立足,光想就让慕越觉得前途无亮,她还想寻那些名份上是她长辈的人晦气?真不知该佩服她的无畏,还是感叹她的无知。

    阿月娜似看出她的感受,嘴角带笑的与慕越道:“你我今日无事,可明日呢?你们不知要在此停留多久时日,难道要时刻防着她们再次出手?”阿月娜目露恳切之意,“不如你我合作,助我在南猛立足,我呢!就抓紧机会,破坏南猛与东猛、西猛的关系?”

    慕越沉吟片刻,扬眸疑道:“这与我大周有何关系?”

    “他们猛族不合,时时内斗,就不会惦记着侵略大周,同样的,他们如同一盘散沙,也才不会襄助西猛攻打我北胡。”阿月娜眼眸低垂,黯然道:“我还记得,我父王忧心西猛入侵我朝,他总说,呼巴山是我们北胡人的琥珀山,纳穆湖是北胡内陆的海洋,札仑比草原养活了我们多少族人,他千叮万嘱,让我和王兄谨记,千万不能让西猛人得手。”

    阿月娜陷入回忆中,低喃道:“父王一直信重哈达大将军,将守护那片领土的重责大任交给了他,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逆上杀了我父王。”

    慕越安静的坐在一旁,两只手臂隐隐生疼,方才她以长鞭卷住阿月娜的腰把她拉上来时,似乎用力过猛,拉伤了手臂,随着太阳西下,如火焰般的金灿阳光焚烧大地,将如茵草地染上金橘一片,她的手臂也像着火似的,开始灼烧起来。

    乏力的抬手抹额,她怎么觉得额头好烫呢?

    阿月娜说到口干舌燥,才发现身旁的人似乎太安静了,她想挪过去,才发现自己双腿无力,腰间生疼,“喂?蓝慕越?”见她没有回音,阿月娜不由得有些急了,以手掌撑地想爬过去,才发现柔嫩的掌心早摖破皮,压在看似柔软实则有锋利边缘的草叶上,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让她冷汗直流。

    爬到慕越身边,赫然发现,蓝慕越竟然发着高烧,已经昏过去了。

    “不是吧?这么没用?不过是拉我一把罢了,竟虚成这样?”阿月娜失笑,左右张望了下,不禁开始伤神,怎么那么久了,还没看到来找她们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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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意难平 四

    因不确知慕越她们二人究竟往何处去,南猛王命人分头寻找,眼看天色渐暗,却迟迟未见慕越和阿月娜的踪影,东方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他身边的南猛王眉尾直跳。

    适才他已让人去查清此事,结果让他很震惊,他从不知么儿的小孙女竟如此娇纵,温顺懂事的小孙媳妇为了女儿胆大如斯,他早知曾孙女们为了这俊美的大周王爷动心,却不知晓,她们不仅于动心,而是已经动手要除去大周的王妃。

    至于拉扯上新进门的北胡公主,南猛王的脸更是黑如锅底,他还没死哪!这些人就上窜下跳的,是在干么?巴不得他早点死吗?孙女儿不想丈夫娶北胡公主为四妃,转手塞给了自家侄子为妻,长孙媳妇怕北胡为给自己人撑腰,支持四儿子的孙子越过长辈们当王,就趁人刚进门根基还不稳,想要除去她!

    追根究柢都是孙女婿东猛王好色惹的祸,若不是他强娶猛王妃,再娶三妃,族里还有侍妾无数,仍不知足,也不会招来大周与北胡人到南猛来。想到这儿,他不禁朝东猛王投去不满的一眼。

    东猛王毫不为意,莎莎儿把他惹毛了,让他失去了北胡公主这朵性烈如火的美人儿,王妃倒是贤惠,安排了几个南猛姑娘给他败火,想想,儿子娶北胡公主为正妃也好,如此一来,北胡那个小国王软弱好欺,都二十了吧!还没娶妻生子,待儿子把北胡公主娶进门,就叫他们小两口可着劲儿的生,将来把他娘舅的江山给吞下来。

    东猛王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丝毫未将妻子的祖父放在眼里,自然也未将大周王妃失踪的事放在心上!

    正当大家焦急不已时,帐外匆匆告进两人,一人是南猛王的心腹。另一人则是东方朔的亲卫卫祥生。

    南猛王心腹与他咬耳朵,南猛王脸色越发难看,卫祥生则是跪在东方朔面前朗声道:“禀王爷,找到王妃了!”

    “王妃可安好?在那儿找到的?”

    卫祥生看了左右一眼,大声道:“就在南猛的老人家指点的断峡边上,王爷,王妃似中了剧毒,已然昏过去了。”

    ※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阿朔焦急担心的脸,从来不曾在他脸上看过这种表情呢!

    从她第一眼看到他,他就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漂亮极了!像娘亲住的庙里佛案上观音大士身旁的金童,粉妆玉琢真是好看!

    继母总骂她野种,有娘生没娘养,当然,这话都是继母背着爹和哥哥们骂她的,每次她去请安,继母总是把何妈妈和平儿她们挡在外头。说她们母女两说话,她们这些奶娘丫鬟跟得那么紧。没得碍了她教女!彼时她小,还曾以为继母就是亲娘,百思不得其解,何以母亲待她如此严厉,严嬷嬷吓唬她,不可将院里的事往外传,说那会惹父亲不悦。父亲会着恼与母亲生隙,若把母亲气回娘家去,父亲再娶个后母来。可不会如母亲这样疼她!

    后来她才晓得,她的亲娘住在庙里,黑底描字的牌位,就是她的娘。而所谓的母亲正是后母!后母对父亲有所不满,便将气出在她头上,奶娘抱着双膝因罚跪而青紫一片的她哭倒在娘亲住的庙里,她靠在奶娘软软香香的怀抱,眼睛看着观音大士身前的金童玉女,胡思乱想着若是自己化成玉女,就能和金童一样,待在大士身前,日日可见到娘亲了!

    她掏心掏肺的待阿朔好,可是他对旁人总是比对她温柔,让她气闷,成亲后,他奔波忙碌,听人家说,若是夫妻感情好,得知妻子怀孕,当爹的大概都会傻一会儿,可惜,他们感情不好,阿朔没有变成傻爹爹,只是皱着眉头,让她小心些,别蹦着蹦着把孩子给蹦掉了!

    他不知道,她已经很久,很久,再也不曾走路蹦蹦跳跳的了,也早改了在军中大步流星的步伐,事实上,她觉得她连路都不会走了!动辄得咎,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不知道自己能相信谁,能向谁倾吐心事。

    她曾轻易的相信人,却被人转身出卖,在宴会上众人皆知她的隐事,令她狼狈不堪!原以为只要躲在府里,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谁知,这些让她畏如蛇蝎的贵女们,竟一一进府来与她分夫?

    想她这辈子离了继母管束,就横冲直撞莽撞胡为,连轻薄皇子的事也干得出来,还以为嫁了阿朔便是美梦成真,谁知竟是恶梦的开始!反倒是跟奶娘在山村里讨生活,才是最踏实的,虽然挂念她那宝贝儿子,不过智儿聪明,又是顺王世子,不比她少时,阿朔和皇帝都很看重他,阿朔对他身边侍候的人精挑细选,皇帝更是亲自指了他信任的大儒及御卫来照料他。

    再不济,也还有父亲和兄长们,他们看在智儿没了亲娘,也许会多关照他一点吧?

    静儿是个安静粉嫩的孩子,抱着她回山村时,她只遗憾阿朔没能知道他们的女儿有多乖巧,正如他所盼望的一样,是个再贴心不过的女娃娃。

    可惜!

    当天地尽黑万物俱静,她都已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什么都不争不想了,为何老天爷却还是不愿让她好过,要了她的命呢?

    她好想看到阿朔为她和女儿焦心担忧,她为他做了很多事,他却完全没想她放在心上!

    怨恨悲伤及浓浓的失落,将她整个人狠狠的紧缚,重生之后,重新面对严氏,面对一个与她上辈子有着些许相同,但有着更多的不同的世界,再见到阿朔,他却与前世那个高高在上被打落尘世的皇子不一样了!

    这一世的他,是真正表里如一的温润如玉,究竟是那里出了错,让她熟知的那个阿朔变了?

    也因为如此,她没办法拒绝这世的阿朔。

    父亲不欲与皇家结亲,一开始是碍于自己闯下的祸,逼不得已而为之,但后来看着阿朔吃得了苦,加上祖父与伯父的来信。才改变了主意,允了这门亲事。前尘往事掠过她混乱的脑子,错乱夹杂在一块的前世与往事几乎令她头痛欲裂。

    她茫茫然拉住眼前胡渣满腮眼白布满血丝的丈夫,“阿朔,你明知我没死,为什么要娶蓝慕绢为妻?你是停妻再娶?还是休妻再娶?你什么人不好娶,为什么要娶她?你不知道,从小我就最受不了她吗?”

    那个满眼血丝的男人疲惫的哄着她。““为什么受不了她?”

    “她很烦,遇到事就只会哭,哭一哭,就有人替她出头,为她出气,多好啊!”话说的厌烦,却暗含了欣羡之情。

    “你遇到事,都怎么办?”东方朔柔声的诱哄她回答。

    “哭没有用!你知道,母亲她很讨厌我哭,她说。给我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还想她怎么样?哭哭哭。哭就能顶事儿啦?可是,蓝慕绢哭她没有新衣服,母亲就拿我娘亲留下的布料做给她穿,蓝慕绢哭她没有新首饰出门,母亲就让人去打新的头面给她。”慕越偏着头,不解的问:“母亲说哭没有用!那为什么蓝慕绢哭就有用呢?”

    “是啊!真奇怪。你问过你母亲吗?”

    “有,可是她说我不孝。敢顶撞她,罚我跪在她院子的青石地砖一个下午,直到父亲和大哥他们回到城门了。她才让我起来,赶我回房歇息,我还记得,那天哥哥们很不高兴,跑来我院子要骂我,结果被吓坏了!”

    东方朔柔声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病了!罗大夫被请来给我看诊,他说我再差一丁点儿,脑子就烧坏了咧!”慕越觉得头脑昏沉沉的,鼻间嗅闻到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心安,不知不觉间被套问出许多深埋在心里的秘密,那些属于亲娘早逝在继母手里苦苦求生的小慕越的心事。

    待问的人哑了,被问的人又昏过去,圆儿她们方红着眼端药进屋来。

    东方朔让慕越靠在怀中,一手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哺喂给怀中的妻子喝下,就这样把药喂完,圆儿递了碗白水给他,他又喂给慕越喝下,待她眉间舒朗,他才一口饮尽,将碗交回去。

    “王爷,南猛王又派人来请罪,蒋少卿他们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

    “让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人偿命,更不用说,王妃还救了南猛王曾孙媳,北胡公主阿月娜一条命,南猛王聪明睿,定知该如何处置。”

    东方朔冷冷的说道,圆儿点头,颤着唇问:“王爷,王妃会好起来吧?”

    “会的。”他垂下眼,将怀里因自己怒气横生而不安的慕越抱紧,喃声安抚着。

    圆儿抬手抹了泪,转身出去,与正要进门的佟雪撞个正着。

    “欸,走路当心点!”佟雪道。

    圆儿胡乱点个头,就要往外走,见佟雪越过自己要往里头冲,忙一把扯住她,“别进去了,王爷刚喂王妃喝完药。”佟雪脚下一顿,转身跟着她走出来,这儿是南临镇,那天王妃她们被发现送回来时,王爷看到昏迷不醒的王妃,差点就拔剑要杀人,幸得王爷亲卫拦得快,不然南猛王的儿孙们,大概就不用再为王位而蹦跶不休,因为一家子齐赴阴曹地府去了。

    蒋少卿他们不敢做主,卫祥生见王爷失了神智,便道为王妃求医,连夜护送王爷、王妃回南临镇,南临王几番婉留,都遭到闭门羮。

    佟雪叹道:“南临王的孙媳妇和曾孙女实在太大胆了!设计王妃和阿月娜遇险,还在王妃喝的茶里下毒。”

    圆儿四下张望了下,见四下无人,对佟雪咬耳朵:“听说那个格根塔娜跟南猛说,王妃若死了,她要嫁王爷当继妃?”

    “南猛王怕事情会演变得不可收拾,当晚就把格根塔娜嫁给她母亲娘家的侄子去了。”佟雪没有说的是,王爷向来有仇报仇,所以他们的人已在格根塔娜的饮食里依样画葫芦的下了毒,但这毒没有她姶王妃下的毒强,但会让人慢慢虚弱,大周制药可比南猛强了!

    要慢刀割肉让她慢慢死,就绝不会给她一个痛快!

    卫祥生他们护送王妃回来时,阿月娜跟她说了她与王妃约定,佟雪见了东方朔,将阿月娜的要求与他说了,东方朔没有考虑很久,就应承了她,他和慕越不曾犯人,南猛王的曾孙女却要害慕越的命!既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的回报了!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今天收到婆婆的爱心粽耶!真好!

第五百八十六章 秋禾 一

    连着几日,慕越都是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但就算是清醒也是胡言乱语的多,东方朔将外事完全丢给蒋少卿等人去处理,他只一心一意专注在妻子身上。

    慕越身上的毒素还没完全清干净,时睡时醒,没一刻清楚,就算睁开眼睛,也净说胡话,昨夜还胡搅蛮缠了一整夜,明明没力气,却扯着王爷说要去救静儿,谁是静儿,没有人知道。

    亏得东方朔有耐心,哄慕越一整夜也不见他恼,见慕越哭闹到嗓子都快哑了,他索性叫圆儿用锦缎当襁褓,包了两颗枕头当娃儿,送到王妃怀里,王妃抱着两颗枕头又哭又笑的嘟嚷了好久,才总算安静下来。

    因这么一闹,两位嬷嬷天一亮就把南临镇最负盛名的杨老大夫请来,老先生童颜鹤发,看来颇有几分返老还童的味道,对王爷抱着王妃让他看诊,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但今日他把完脉后,看着东方朔欲言又止。

    最后他转向黎内官,请他移步说话。

    黎内官看杨老大夫的神色暗道不好,该不会是王妃不行了吧?当下脸色沉郁如锅底,朝他点点头,就要与他往外走,不想东方朔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不用避忌。”

    老大夫为难的看看黎内官,黎内官眼里满是挣扎,就怕杨老大夫说的消息会使王爷承受不住。

    东方朔叹息,“杨大夫,请直言就是,本王不会把气撒在你头上的。”

    杨老大夫松了口气,拱手道:“王爷是个明理人!”随即很自觉的开口道:“禀王爷,王妃约莫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杨老大夫眉头愁绪虽解,但对王妃的情况并不表乐观。

    黎内官大喜过望,可见王爷听闻消息,并无欣喜若狂之色,他眼一低落在了东方朔怀里面青唇白的慕越身上。欣喜之情大减,是了!王妃有身孕却中了剧毒,杨老大夫正在为王妃解毒咧!也不知这毒会不会伤了王妃腹中的小王爷?

    东方朔点点头,慕越自己大概不晓得,但她小日子来,总是睡不安稳,奉诏出使东猛,她小日子没来。她那几个侍女也胡涂,大概也没留心,反倒是他先起了疑,没想到真的有了!可是遇上中毒,腹中的胎儿无恙否?

    杨老大夫摇摇头,不敢打包票!“老朽只能开更温和一些的解毒剂,王妃底子好,慢慢解毒其实于她更有利,可是孩子就……”

    “本王明白,杨大夫只管开方子。若本地药材不足,本王命人回宫取去。”

    杨老大夫颌首。捋着下颌的胡须出去开药方。

    南猛王以为害了他的妻儿,只消把罪魁祸首嫁出去就没事?哼!他与南猛的事还没完咧!“把傅老爷叫来,本王有事交代他做。”

    黎内官领杨老大夫出去开方子,他的大徒弟赶忙应声去传唤傅老爷过府。

    王妃有喜,这是大喜事啊!

    王爷有后啦!

    但是,王妃自南猛归来后,状况不是很好。知情的大周官员及护卫们全都愁眉不展,面对前来赔罪求和的南猛王使者,蒋少卿几人的脸更是拉得比马脸还长。南猛王使者一开口,就被喷得满脸唾液,叫南猛王使者暗恨不已!

    不就一个老婆嘛!,死了再娶一个就是,有必要气成这样吗?这名使者是格根塔娜的堂叔乌云,是二王子的孙子,曾有过三任妻子,刚娶第四任老婆,目前最烦恼的是新妻对前头老婆生下的孩子意见颇多!

    儿子们对他娶个比孙女还小的女人当老婆,也甚表不满,所以他觉得,大周王爷的老婆现在死正好,没生孩子,后头再娶的老婆不会因孩子的问题跟他起争执。

    南猛王共派了三名使者,世子泰亦赤兀愓,二王子之子乌云,曾孙四王子之孙巴根,亦是乌力罕的二哥,乌云觉得大周的王爷气量狭小,揪着这事不撒手,不够大气。

    南猛王世子未表意见,如果不是他女儿东猛王妃从中插了一脚,事情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而且,他对女儿颇感不满,她不欲阿月娜嫁去东猛,要挑人接手娶阿月娜,也该挑她亲侄子啊!挑别房的孙子做啥?这不是将北胡这个助力拱手让人吗?

    他知道老么也许无心与他争世子的位置,但是那几个侄子,侄孙呢?哼哼,心可大了!老四家得了北胡公主,他是世子,女儿又是东猛王妃,老么的孙女看上大周的王爷,那几个没脑子的以为把人老婆害死了,自家女儿就能顺利嫁进大周去?

    现在闹成这样,父王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啧!怎么可能?而且让自己来收拾善后?南猛王世子心里暗恼,想要从中谋算得利,因此他由着同为使者的侄子和侄孙去谈。

    而辈份最小的巴根,因着大周王妃救了弟媳阿月娜,父兄们都交代他,王妃算是他家的恩人,叫他见机行事,万不能让人觉得他们不知感恩图报。

    可是世子伯祖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乌云伯父又一副大周王爷小题大作的姿态,叫他实不知如何是好。

    自到南临镇后,他们天天跑大周使者住处,吃了无数次闭门羹,每次见他们的都是蒋少卿这些做不了主的,到底顺王妃怎样了,也没人跟他们说一声,只能天天上门找骂挨!

    南临镇的三姑六婆们对大周使者匆匆返回南临镇非常感兴趣,南临镇的人见到南猛王特派了使者前来,见他们被挡在门外,复见他们被请进去,然后灰头土脸的出来,纷表好奇及关切之情,可是大周使者防备得紧,他们只到门口就被护卫们给挡了回去,压根不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想要问问在这宅子做事的仆佣们,得到的响应却是一问三不知。

    只晓得王爷住的主院戒备森严,里头侍候的全是王爷、王妃带来的人,一个外人也不让进,哦,除了来看诊把脉的杨老大夫!但这老头脾性古怪,虽然医术高明,可嘴可牢了,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大家纷往傅老爷家去。

    傅太太因长女嫁得好,丈夫又受大周使者一行重用,还随行赴南猛,大周使者回到南临镇后,王爷连南猛王派来的人都没见,独独召了傅老爷,傅太太母女因而备受大家欢迎,大家都想从傅家母女这儿探得些内幕消息。

    傅太太因上次王妃赐嬷嬷和丫鬟的事,跟丈夫闹得不是很愉快,因此她不敢询问丈夫,他们在南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让女儿去跟丈夫撒娇,想要从中探些消息。

    不想傅老爷这回却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还严令禁止妻女出门应酬,并闭门谢客甚为低调。

    傅家母女气坏了,傅太太又装病,使人往长女家送消息去,傅老爷却早一步传了消息给长女夫妻,令他们夫妻只管做好份内的事,其余诸事,一概不理。

    东方朔外事不理,整日坐镇主院守在慕越身边,杨老大夫家也不回了,索性住在院里,抓药熬药全都亲自来,免得回家要被南临镇的三姑六婆们关切。

    换了数回药,总算让慕越的情况稳定下来,不再呕黑血出来,睡得较沈了,胡言乱语的次数减少了,大家松了口气,夜里都能睡个好觉啦!只是杨老大夫却觉不对,王妃的脉象越来越浅,昏睡的时间变长了。

    慕越遭人下毒,有身孕的消息分别送往宁夏城及京城,皇帝下旨另派汾王前往接替顺王,顺王夫妻先行前往宁夏城安置,与此同时,北胡王与东猛王重新议定亲事,北胡傅察妃之女布顺达公主嫁东猛王世子为正妃。

    东方朔觉得还没修理南猛人,对皇帝派人来接替他,颇感不满,看到脸颊圆润的慕越如今颊消唇白,心如刀割,思及杨老大夫所言,他辗转反侧苦思数日,终找来杨老大夫密谈。

    “难道没有办法同时保住她们母子?”

    杨老大夫那双老迈的眼里布满同情,“王爷,若是可以,老朽也想保住王妃和小王爷,可是您也看到了,这两日王妃昏睡的时间日渐增长,再这样下子,王妃身子就先撑不住,如此,小王爷只有胎死腹中一途。”

    东方朔沉默不语。

    “唯今之计,只有先落了胎,先保住王妃,待解毒后再慢慢调养,日后……王妃还年轻,总会再有孩子的。”

    “若是……”东方朔深吸口气,有些艰难的道:“若不想落胎呢?若她清醒,必不让人伤害孩子。”

    杨老大夫同情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他俊面上胡渣丛生,双目布满血丝神态疲惫,毫无当日初到南临镇时清俊风采,蜜里调油的小夫妻,杨老大夫见多了,一旦事关子嗣,男人往往弃妻就子,如王爷这般,要求他保住大人小孩的也有,但少矣!

    杨老大夫忖思良久,方道:“若王妃能早日清醒,要用针服药都方便许多,能自行进食,也才能供给腹中胎儿所需的营养,如此,王妃和小王爷才有体力能对抗王妃体内未清尽的毒素。”

    东方朔点头,道:“给我一个晚上,我尽量试试让她清醒过来,若实在不成,就……麻烦杨大夫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秋禾 二

    正房的灯一夜未灭,圆儿几个守在外间不敢合眼,屋子里传来王爷低沉暗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不知说些什么,草儿从耳房提来刚烧开的白水,沏了茶,招呼大家喝茶提神,佟雪一脸横肉咬牙切齿不知在嘟嚷什么,纪芳亭捧着茶碗低头不语,她的耳力甚佳,故,王爷在内室里说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虽听清楚了,却不明白,王爷絮叨着往事,想唤醒王妃,但智儿、静儿是何人?为何王爷和王妃一直提到这两个人呢?

    直到天色慢慢转亮,熬了一夜,王妃还是没有醒……杨老大夫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王妃不清醒过来,小王爷就留不住,否则王妃自己的身子骨也会被拖垮的!

    草儿红着眼靠在圆儿肩头上,无声的泪水濡湿了圆儿的衣,圆儿的泪水直在眼里打转,她拚命眨着眼,没敢让泪水掉下来,佟雪跳起来,“别拦我,我去让那女人给小王爷赔命来!”

    纪芳亭手脚很快,不待佟雪出手,就已把她压制于地。

    “你别添乱了!”

    见佟雪仍在挣扎,纪芳亭叹息:“好妹妹,你现在去寻那女人晦气有何用?白白让人藉此挑事罢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真想找那女人麻烦,待风声平息了,我陪你一道去给小王爷出气去!”

    佟雪这才不再挣扎,静静的伏在地上无声落泪,“我明知她们有坏心,偏还让她们得逞了!我,我没保护好王妃,我该死!我该死!”佟雪声哑自责颓然的趴在地上,草儿上前抱住她,“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咱们得帮着王爷好好照顾王妃。可不能再让坏心的人害王妃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圆儿抹了泪,道:“草儿说的是,王妃定会好起来的,咱们得好好照顾王妃,帮她养壮身子好再怀孩子。”

    天亮了,王妃仍没醒过来,看来真是照杨老大夫所言。先落了胎,才好为王妃把毒给解干净,想到来不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要失去的小生命,圆儿不禁鼻酸。王妃应该很喜欢孩子吧?听闻平儿姐姐生了个大胖小子,王妃乐得几天笑得见牙不见眼!要是知道自己怀了……都是她们不好,没留心注意!

    佟雪自责,圆儿也自责,佟雪抱着草儿,姐儿两哭得痛快,圆儿却不敢这么恣意妄为。小声啜泣,纪芳亭看着这个哭。那个也哭,不由额角生疼,看另外几个也靠在一块儿抹泪,不由叹息一声:“拜托你们,别哭了!还不晓得情况如何呢?兴许一会儿王妃就醒了呢?也或许杨老大夫待会来把脉,说王妃情况好转不用落胎也指不定啊!”

    白露和琉珑跟在蓝家老夫人和大夫人身边,见过、听过的事多着。知晓世事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能肯定最后的结局为何!

    内室传来东方朔喊人的声音,草儿和圆儿两起身跌跌撞撞的进屋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听到她们两惊呼哭泣的声音,外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内室究竟发生何事,正犹疑间,草儿满脸是泪笑着跑出来,“快,快,快把杨老大夫给请来,王妃,王妃终于醒了!”

    王妃醒了?

    这个消息再好不过了,正院的气氛立时鲜活起来,一扫连日来的沉郁。

    就连枝头乱叫的鸟雀叫声,也让人觉得有如喜鹊报喜讨喜,人人脚步轻盈起来,脸上也挂了笑。

    杨老大夫轻轻的伸手搭上慕越的手腕,未几他便笑着起身,“恭喜王爷,王妃情况良好,若是能进食,想来能好得更快些。”见慕越面青唇白神色蔫然,杨老大夫心想,也不知顺王用了什么手段,竟将王妃硬给弄醒来?

    不过看王爷气色也不怎么好,当下不敢多问,起身告退出去写方子了,慕越看着老大夫走了,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多少?”东方朔反问她。

    慕越靠在他宽厚的怀里,怔怔的回想着,“我记得天很蓝,很近,很近,青草味儿很重,阿月娜……重死了!为了拉她上来,我两条手臂差点毁了!”慕越越说越多,但都是零碎小事,只是问她为何会跟阿月娜去赛马,她却回答不出来,一脸茫然。

    她终于醒了!两位嬷嬷和众丫鬟喜极而泣,在照顾她时,不免小心翼翼,深怕把她腹中的小王爷给惊着了。

    东方朔将她交给贺嬷嬷她们照顾,自己去更衣沐浴,有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就觉得满身汗酸臭味令人作呕。

    慕越发现自己全身无力,骨头关节生疼,圆儿她们不敢让她走到浴间去沐浴,只拧了布帮她擦身,待事毕,慕越已然喘息不定几欲爬回床上安歇,贺嬷嬷端来薄粥,侍候她喝下,粥里清淡如水,没有半点油花,米饭半粒欠奉,这叫粥?慕越很想拍桌,可是她连举手都觉累。

    “我这是怎么了?”慕越又问一次,众丫鬟们闪避着她的眼睛不敢回视她,得不到回答,她只好转向两位嬷嬷,嬷嬷们对看一眼,便将她现在的情况与她详细说明,为母则强,想王妃好起来,光凭她们努力是不够的,王妃若不明情况,有了身孕的人难免气性大,万一不好好合作,她们想王妃、小王爷好,岂不事倍功半?

    慕越一听自己竟是中了毒,不由惊呼:“我是何时中毒的?”

    “这事怪不得王妃不知晓,实在是谁也想不到。”

    原来格根塔娜的母亲为了成全女儿心事,早早就使人在慕越的饮食里下毒,只是当天,格根塔娜的奶娘为确保慕越会毒发,又在席面上的酒里下毒,之后慕越因使劲救助阿月娜,气血运行较快,故毒发得快,若非出了意外,只怕慕越已经如她所愿香消玉殒了!

    “她们在我身上下了几种毒?”慕越暗道,这母女两究竟为何对自己痛下毒手?莫非这什么格根塔娜就是那几个觑觎阿朔的女孩之一?佟雪看她脸色,知道她没将这个人名与当日来与她寻衅的少女对到一块儿。

    “两种。一种慢性但毒性较弱,另一种毒性较强,对身子骨的损伤也较大。”贺嬷嬷斟酌着语词,边看着慕越的表情,边道:“尤其是怀了身孕的人,伤害尤其严重。”

    慕越心里喀噔,眨着眼有些迟疑的看着贺嬷嬷,为什么贺嬷嬷要特别强调怀了身孕的人。难道,自己已有身孕?

    草儿焦心情急下忙道:“王妃您肚子里有小王爷了!”

    慕越一震,直觉的伸手护住小腹,“嬷嬷的意思是……”

    “幸而小王爷福大,本来杨老大夫说,您再不醒过来,可能就要先把小王爷给……王爷说了,让他再试试,若能让您醒过来,能进食服药。就能保住小王爷,否则只怕您和小王爷娘两儿都不保。”贺嬷嬷顿了下又道:“亏得王爷有耐性。能慢慢的跟您磨。可总算把您给磨醒啦!真是老天爷保佑啊!”把这几日东方朔怎么照顾她的事,毫不保留的说给她听。

    慕越暗想,怪不得她一醒过来,就觉得阿朔看起来非常狼狈,抬头看到东方朔更衣出来,便朝他笑了,东方朔心头怦然一跳。缓步走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辛苦你了!这么照看我。”前世的阿朔可没待她这么好!

    东方朔不以为意。摆手让贺嬷嬷她们下去,“你们也辛苦了,王妃醒来,你们也能松口气,好好的歇歇了。”

    贺嬷嬷道:“这是奴婢们尽该做的。”

    东方朔点点头,也不跟她们多说,让她们轮流下去歇下后,自己坐到床上,把慕越抱在怀里,“你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指着她的小腹问。

    “呃,是有想到,只是想,出门在外难免日子会乱,以前就是这样。”她说的是在军中时,一打起仗来,吃睡不定时,小日子难免乱了,何妈妈知道后,请来罗大夫好生诊脉,开了调理的药方,仔细的调养过,在京里小日子都按时报到,何妈妈便给她停了药,后出使猛族,小日子没来,她还以为是因为药停了,所以小日子又乱了,虽猜测过,但实在不敢肯定。

    东方朔冷哼,“你可知道,差一点咱们智儿就不保了!”

    慕越一惊,呼吸骤然停止,慢慢地抬起头望向东方朔,“怎么?这不是你给儿子起的名?”东方朔问,慕越惊诧的眼神慢慢缓过神来,声音颇为不稳的问:“我几时给儿子起了智儿这个名字?”

    “你中了毒,这几天闹腾着,硬是扯着我,要我去救静儿,还要我把智儿找回来?”东方朔垂下眼眸,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怎么,你在梦里梦到咱们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慕越傻笑漫应着:“呵呵呵,是啊!是啊!”

    东方朔将她抱满怀,轻轻的摇晃着,“好好睡,你得吃好睡好才有体力,不然腹中的智儿就保不住了!”

    慕越拉着他的手:“你当真会让人把孩子给落胎?”

    “不会。”东方朔安抚她,“我这不是硬把你给吵醒了吗?只要你能醒过来,不用人喂药喂吃食,杨老大夫才能帮你解毒。”得了保证,慕越便放心的睡了。

    东方朔也跟着眯了眼,直到近午,圆儿来报,蒋少卿他们得知王妃情况好转,特来询问东方朔,怎么打发南猛来的使者。

    “他们还在?”东方朔微惊,让圆儿她们好生侍候王妃,自己则大步往外去见蒋少卿他们。

    黎内官跟在旁边,将这几日的事一一向东方朔禀告,得知南猛的三名使者各有盘算,东方朔不禁微笑道:“世子既然有意与我们合作,就让他把条件开出来,口说无凭是没有用的!”

    “王爷,咱们不是与阿月娜公主有约在先……”

    东方朔停步看着黎内官,“我们与阿月娜约定了什么?”黎内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阿月娜公主只要求王爷给予协助,她要在南猛站稳脚跟有一席之地,但她并未要求王爷支持她的丈夫当南猛王。

    黎内官笑道:“这么一来,不需咱们动手报复,他们双方为了能得我们信任,自会对格根塔娜的父祖出手。”

    “傅老爷可有送消息过来?”东方朔边走边问。

    “傅老爷已将傅察氏母女送到他在镇外的别庄,待北胡另派送亲的人过来,在别庄会合后再一起赴东猛领地。”

    “汾王他们走到那了?”

    黎内官恭声道:“汾王不日就会抵达。”

    东方朔微讶,“他倒是走得挺快的!”

    黎内官苦笑,“王爷,咱们那会儿,要押送贺礼,又要护送阿月娜公主,自然是走的慢,汾王爷此行,只他一人前来,自然比咱们快。”

    “他自己一个人来?汾王妃没跟着来?”汾王偶有出乎意外之举,汾王妃没跟着来,随行的人压得住他不乱来吗?

    黎内官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回王爷,汾王妃有喜,听说反应极大,故不方便出行。”

    这么一来,只剩安王夫妻尚未传出喜讯了?就不知京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五百八十八章 秋禾 三

    东方朔见了南猛来的使者三人,场面话一套套的,硬是只字不提王妃情况如何,或要求南猛如何处置罪魁祸首以赔罪,南猛王世子泰亦赤兀惕是三使者中辈份、年纪最高者,见东方朔顾左右而言他,全不让他们提来意,知其心中有气,心知此事难解,虽与么弟关系一直要好,此时也不免心中暗恼。

    虽然来时听闻大周皇帝另派了使者前来,侄儿乌云为此颇感兴奋,觉得事情能有转机,世子却不这么想,大周皇帝另派人来,可能是站在大局上,不想令顺王因私怨伤国和,但也将顺王从明面上撤走,顺王私下要怎么对付伤害他妻子的人,相信大周皇帝也乐见其成!

    想到老父已连夜将侄孙女嫁出去,杖毙亲下手的奶娘,将侄媳妇关起来,南猛王世子暗叹口气,换成是他,都不满意这样的处置,又怎能冀望顺王会满意?他比老父看得更远些,南猛王想的是眼前的安宁,世子看的却是日后,顺王是大周太子亲弟,汾王与他相比还差了一层,侄孙女惹恼了顺王,若是眼下不让顺王气平,将来大周新帝登基,顺王在大周新帝跟前时不时的给南猛找麻烦,不必兴兵,只消封锁各项物资运往猛族,到时自能拿捏住南猛的命脉。

    南猛算是猛族里最早从逐水草而居,转变为以畜牧营生的,以南猛族为门户,与大周、北胡、拜月族及其他小部族的行商往来,其中当以从大周购入糖、塩等调料,及各种杂粮、香料、茶叶等物,还有大周江南的针、线、布匹等,为最大宗,如今南猛族生活便给的杂货,无一不是来自大周。

    所以十多年前,南猛就不掺和东猛、西猛不时侵扰大周的事,就怕大周皇帝一个不痛快。就断了他们南猛的商机,父亲年纪大了,这些事都是他在处理,父亲或许明白大周得罪不起,却不知南猛依赖大周究竟有多深。

    南猛王世子抬眼打量大周顺王的神色,只见他笑意不到眼,整个人透着疲惫,又思及这几天大周官员几番应付了事的态度。不禁打起精神来,好生的跟顺王周旋,一边盘算着,私下再与顺王的人连系,务必要在汾王到来之前,与顺王说定合作事宜。

    乌云与东方朔说没几句话,就见这位大周俊美的王爷板起了脸,不再搭理自己,他自觉有些下不了台,自觉应是方才说的话若对方不快。却想不出来自己是那里惹这位王爷不快了。

    巴根在旁边看得明白,只怕是乌云伯父言词间轻慢了大周王妃。才惹得大周王爷不高兴,只是眼下他不好跟乌云伯父挑明说,他是小辈,坐在旁边说得少听得多,看大周王爷那般态度也知道,曾祖父处置族妹及伯娘的方式令他不满,然而要如何处置才能令他满意。他却是缄默不提。

    族里早有不少人家对格根塔娜的任性娇蛮甚表不满,这次惹了大祸,曾祖父未曾责罚。飞快将其遣嫁,不曾想过若大周王妃因此而亡,大周王爷不肯罢休,此事要如何善后?

    双方你来我往言不由衷大半会儿,南猛王世子最后怏怏起身告辞,东方朔漠然送客,黎内官将人送出来,边走边感叹着,“此次我家王妃遇险,幸得傅老爷相助,方能及时就医!”

    南猛王世子身边自有人立时将话转译给他听,南猛王世子听得心头一跳,想到跟在大周使者那一众官员中,唯一的一名商人。

    待出得府来,南猛王世子忙遣心腹往傅老爷家去,总算从傅老爷那儿探得消息,南猛王世子心中大定。

    心腹疑道:“世子,既然大周王妃情况好转,又怀了孩子,这大周王爷应该不会再与我们计较了吧?”

    南猛王世子摇头,“这孩子保不保得住还是个关卡,怪不得他现在按兵不动,想是要看后续情况为何,才要做决断。”沉吟半晌后,他立派心腹回去禀报南猛王,将这最新的情况回报给他老人家知道。

    巴根避开乌云过来找南猛王世子,两人不知商议了什么,不过日后,南猛王世子继任为王,巴根备受重用,其弟乌力罕表现平平,但其与阿月娜所出之子,为南猛出使大周,娶了大周人为妻,就此定居大周,成为往来大周、南猛之间的大商贾。

    乌云回到住处,招来美婢备上好酒好菜,与侍候他的人一起饮酒作乐,南猛王世子知道后,吩咐人好生侍候,并派人留心注意着,自己则耐心等着,大周王妃脱离险境,胎儿安稳的消息。

    东方朔送走南猛王使者一行后,便回了慕越身边。

    知她曾起身进食,又服过一次药后,才松开紧皱的眉头。

    当晚,东方朔悬着心,深恐慕越又陷入昏迷当中,贺嬷嬷两位也怕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故一整晚守在外间不敢稍离,倒是圆儿几个不知情,因连日苦熬着,得了王爷之命,令她们回去好生歇息后,便都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半夜,慕越又醒来一次,看到睁着漆瞳盯着自己的东方朔,不禁虚弱苦笑,“我没事了,你休息吧!”

    “嗯。”东方朔虚应一声,问她醒来可想喝水,饿了没,慕越一个劲儿的摇头,倒是羞赧不语,东方朔想了想,将她抱起,又喊了贺嬷嬷进来,将她交给贺嬷嬷侍候更衣,自己则吩咐人送夜宵进来。

    解决了生理需求,他又进屏风后将人抱出来,待丫鬟送夜宵进屋后,贺嬷嬷才转身去耳房端药。

    慕越看着依然清清如水的清粥,不禁皱着眉头,“都喝清粥,怪不得一醒就得去更衣。”

    东方朔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端着碗笑道:“你体内毒素未净,还是老实一点,听杨老大夫的吩咐,喝清粥吧!”

    “唉!”慕越以口就碗,一口气喝完碗中清粥,贺嬷嬷奉上药碗,慕越看着碗中乌漆抹黑的药汁,胃中一阵翻滚作势欲呕。饶是贺嬷嬷反应快,端来痰盂接住,仍不免落了些秽物在她身上。

    朱嬷嬷连忙倒了白水给慕越漱口,东方朔抱着她大手在她背上拍抚着,待一切收拾停当,慕越已然虚软的靠在东方朔怀中昏昏欲睡,朱嬷嬷探手帮她把了脉,抬头对满是忧心的东方朔道:“王爷放心。王妃没事。”

    “她怀孩子从没什么大反应,怎么今日突然反应这么大?”东方朔觉得自己问得没有问题,不想却引来慕越和朱嬷嬷等人侧目。

    朱嬷嬷暗道,怎么王爷知妇人有妊会有什么反应?又想,王爷在军中待过,军中龙蛇杂处,这种事自然也听闻过,便不放在心上,回道:“回王爷,妇人怀子反应不一。有时不同胎反应也不一样,有的孩子乖巧。在胎里就乖,像小王爷便是,有的孩子是一上身就反应大,平日里喜欢的吃食连闻竟也闻不得,就连花草的香味也有影响。”朱嬷嬷细细分说,贺嬷嬷见状悄然告退去更衣,慕越靠在丈夫怀里。听着朱嬷嬷柔和缓慢的声音沉沉睡去。

    直到隔日醒来,方才想到东方朔的异状,不免拉着他询问再三。东方朔不曾想会因此引起慕越怀疑,不假思索便回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吗?不过是在军中听人说起家中妻子怀胎时的状况罢了!”

    慕越虽仍有些疑惑,但毕竟身子虚,精神短,清醒的时间不多,往往醒来解决民生问题后,就疲累不堪。

    当她清醒的时间增长,情况好转时,汾王也抵达南临镇了!

    随他同来的,还有皇帝遣来的御医及药材。

    南猛王世子也已透过傅老爷,与东方朔议定合作细节,南猛王也捎来消息,授意世子与大周商谈关于赔礼一事。

    巴根从南猛王遣来的使者手里接过曾祖父的信,展信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这,伯祖父,曾祖父这赔礼未免太重了吧?”

    南猛王世子接过信,飞快扫视过父亲列于其上的各色赔礼,冷笑道:“不重,这怎么算重,这些财帛、土地、牲畜都是为了保住格根塔娜一条小命的,怎么算重!”

    世子心道,在父亲心里,这曾孙女的份量只怕比自己还重!竟将几近全族一年的收益全充作赔礼了!

    巴根道:“曾祖父把临近南临镇的土地全赔给大周,那块地可肥沃着呢!”

    世子摇头:“大周还未必要那块地。”

    那块地虽临近南临镇,却与南临镇隔着一座山谷,防守不易,想来大周人未必要那块地。

    果然,当他们将礼单送过去给顺王时,顺王婉拒了南猛王割地赔礼,不过旁的,他倒是照单全收毫不客气,尤其是各式皮子、药材。汾王瞧着额角直跳,这十二弟何时变得这般土匪?

    乌云与汾王倒是颇为相宜,相约饮酒作乐,语言虽不甚通,但有侍从专译,但也不碍沟通,不数日便成至交好友,颇令蒋少卿等人另眼相看,原来这般也成?

    另,侍候汾王的宫女内侍们带来了京城消息,令草儿她们大为振奋,在侍候王妃之余,也不忘提供小道八卦消息,以饷只能乖乖待在房里养身子养胎的慕越。

    听说,德妃与贤妃暗斗,贤妃支持太子,而德妃力捧亲儿,双方一在西山一在京城,不时隔空交火针锋相对,汾王妃有喜,皇帝大喜,赏赐不断送进汾王府,顺王妃传来好消息的同时,又传恶耗,皇帝虽也赏赐不断,但顺王夫妻毕竟不在府中,相比起汾王府的热闹,就显得低调安静许多。

    而身为三个尚无子息之一的安王妃,得知比自己晚进门的弟妹们纷传喜讯,不免求子心切,四处求神拜佛忙得不亦乐乎,无暇顾及丈夫,反让府里的侧妃拔得头筹,抢先传出喜讯!

    ps:今天临时出差,直到现在才更文,实在很抱歉!☉﹏☉

第五百八十九章 秋禾 四

    朱嬷嬷在旁边听了这个消息,脸色便不太好。

    汾王是男人,不好亲来探望慕越,便遣身边的宫女及嬷嬷过来探望关切一番。

    杨老大夫在南临镇多年,对南猛用药多有研究,虽未曾遇上孕妇中毒,但凭着经验老道用药小心谨慎,倒也让慕越的情况稳定的恢复中,只是怕伤及腹中胎儿,故在用药上非常小心,因此,慕越体内的毒素排得很慢,饶是她底子好,仍着实吃了番苦头。

    因此东方朔一直挡着不让见,直到慕越的情况稳定下来,杨老大夫觉得毒排得差不多了,才允汾王遣来的宫女和嬷嬷进来拜见,不过,慕越才服过药,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故她只略颌首表示见过了,便倚在东方朔怀里睡着了。

    板着一张脸的方嬷嬷,是德妃身边的,虽然德妃曾一度不受皇帝待见,但随着安王康复,安王侧妃有妊,皇上又命德妃掌理西山离宫的内务,宫里那些惯会踩低捧高的,无不又把德妃又捧起来,连带着,她身边侍候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这一路上,几个宫女甚是乖觉,争相讨好巴结她,就盼日后能傍上德妃这座靠山。方嬷嬷被几个宫女一路奉承,被捧得有些晕头转向,见慕越这般作派,不免心里不悦,觉得顺王妃竟敢对德妃不敬!

    不过她脸上还是挂着关怀备至的表情,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虚应之词,原以为顺王妃的人来自宁夏那乡下地方,必是粗笨看不出自己的轻慢。

    得意的人容易忘形,说的便是方嬷嬷,她忘了,眼前还有位王爷!

    东方朔冷冷的扫她一眼,令她立时收声低眉顺眼的垂手而立,东方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道:“方嬷嬷一路辛苦了。既然已经探望过王妃,表达过德妃一片关怀爱惜之心,这便回去休息吧!”

    方嬷嬷僵着笑脸躬身福礼,抖着手指身边两名宫女道:“禀王爷,这是德妃娘娘奉皇上之命,特意挑来侍候王爷和王妃的。”她特意强调是奉皇上之命,深怕顺王甩脸,把德妃娘娘费心挑选的俏人儿给甩回来。

    东方朔面无表情的看着方嬷嬷。屋里众丫鬟、嬷嬷则是盯着那两名宫女看,只见桃腮杏眼的那个宫女,身着白交领中衣外罩淡粉橘薄纱比甲,下着桃红遍地金挑线裙,另容长脸生着一双媚眼的宫女则是穿着绯红交领中衣,白薄纱绣金披帛,下着红地遍地洒金马面裙,裙襬处绣着万字不断头福纹,两个人俱是满是喜气水灵灵的美人儿。

    许是被众人打量着,两个宫女晕染桃腮娇羞万分。方嬷嬷则是被顺王那双俊目盯得背后直冒汗,微微抖着声指着桃腮杏眼的宫女说:“她名唤雪心。今年十六,擅女红、书画,她名唤翠眉,精膳食、歌舞。德妃娘娘体恤王妃不易,待赐此二宫人,侍候王爷及王妃的。”

    德妃将雪心和翠眉交给方嬷嬷时,掩袖轻笑说:“顺王说内府那几个没什么本事。只会吃闲饭,咱们就挑两个才艺上佳的给送去,就算他不收用。也退不回来!”

    方嬷嬷心下微颤,暗道,顺王不是在永宁山庄养身子的吗?怎么一双利眼,比老侯爷的厉眼还叫人胆颤呢?这会儿方懊恼自己怎么自告奋勇领了这个差事,还以为是美差!忽而想到原本领了这差事的宋嬷嬷,那老货领了差当晚就病倒了,自己候了那么多年,一直等不到机会出头,就是因为宋怡人那老货挡在前头!

    她一病倒,汾王那儿又急着出发,自己才会急吼吼的与娘娘请缨,什么都没探听清楚就来了!直到现在方嬷嬷才有些反应过来,难不成,宋怡人那老货早知顺王不好侍候,所以才装病避开这差事的?

    东方朔垂下眼,摆手让朱嬷嬷她们送客。

    接着几日,方嬷嬷不敢再贸然领着雪心二人去见慕越,都是先打听好,王爷不在,才敢带着她们去探望,但,就算如此,她依然没找到机会开口跟慕越提这事。

    倒是朱嬷嬷连着几日,望着慕越欲言又止,贺嬷嬷瞧着几回,终于忍不住,趁两人同在耳房熬药时,问了她。

    “老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王妃有什么不妥?”贺嬷嬷对自己的医术虽是信心满满,可王妃毕竟是中了毒,又怀着孩子,贺嬷嬷心里底气不足,也不知杨老大夫的医术究竟管用不,见朱嬷嬷心神不宁的样子,她便疑心是否王妃有何不妥,自己没看出来,而朱嬷嬷瞧出来了却不好说。

    朱嬷嬷心事压在心底几天,想找机会与王妃说道说道,却怕惹恼王妃,王妃体内毒素还未完全清干净,身子还虚着,万一自己问的事,触怒王妃惹她情绪激动,伤及腹中的小王爷,那可怎么是好?

    因此见贺嬷嬷来问,便迫不及待的说予她听。

    “王妃并无不妥,而是……”朱嬷嬷顿了顿,才轻声的道:“你也听到方嬷嬷那天说的话了!”

    贺嬷嬷沉吟半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王爷年轻气盛正当龄,总不能拘着王爷,不让人上前侍候吧?”贺嬷嬷微叹口气,舀水清洗药材,“就是寻常人家的少爷,妻子有妊不宜侍候时,还不是给丫鬟开脸,好近身侍候男人?”

    王爷那天虽没给方嬷嬷好脸色瞧,但也没说不收那两个宫女。“欸!咱们王妃可真命苦!好端端的随王爷出使,就遭人恶意下毒想夺夫,没想到,好不容易救回了一条命,还有了孩子,却一样有人想趁隙而入。”

    朱嬷嬷点点头,“你说这德妃挑这个时候,送这两个百媚千娇的美人儿来,是不是没安好心眼啊?”

    贺嬷嬷微一沉吟,便道:“老姐姐说的是!德妃怎么可能安好心眼呢!她自个儿嫡亲的媳妇儿进门几年却都毫无喜讯,之前几年安王又不好,更是不可能有好消息出来,若安王一直这么下去,倒也还罢了!偏偏汾王妃和咱们王妃都有喜了,她却让个侧妃抢在头里。怪不得德妃娘娘要不高兴。”

    朱嬷嬷叹口气:“我之前就是在担心这个,王爷年轻气盛,王妃有孕在身,又中了毒,势必有段日子不能侍候王爷,王妃不曾做好打算,我就怕有人会替她做这个主,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德纪就给送两宫女来了!”

    贺嬷嬷微怔,王爷是天潢贵冑,只有王妃一人侍候,实在是说不过去,平民百姓家里有钱有势的,谁家不堂几个美妾暖玉温香的?尤其现在王妃不能侍候王爷,又没有带着通房丫鬟,不,不对,还有个妍娇。是皇贵妃所赐,当时虽未明说。可无人不知皇贵妃赐下妍娇和妍梅二人是何意,现在可好,王妃把妍梅给送走了,如今还生死未卜呢!

    只是瞧王爷夫妻蜜里调油般的亲蜜,王妃这会儿身子又正虚,若知德妃赐了两宫女给王爷,不晓得会不会因此受影响。危及腹中的小王爷?

    “我瞧着,王妃似无意给身边的丫鬟开脸。”朱嬷嬷道,“要是赶在前头。给好拿捏的丫鬟开了脸,就算那后来的宫女了得,王妃也能有个相帮的,把王爷留在房里。”

    这边两位嬷嬷为劝慕越给丫鬟开脸的事伤怀,那边方嬷嬷则捧着茶盏,心头惊诧着自己怎么傻呼呼的领了这门差事。

    “你没听错,王爷,真有领兵进宫救驾?”

    小内侍暗翻白眼,揣着袖里的一两银子,脸上笑眯眯的道:“真的,方嬷嬷,您老是德妃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这么大的事儿,您老没听说过?”这都一年多的事了!亏这位嬷嬷还在宫里娘娘身边当差咧!怎么消息比他一个小内侍还不灵通?

    方嬷嬷语噎,她怎好说,在宫里时,她被宋嬷嬷及几个大宫女、女官们连手排揎,镇日里都拘在德妃宫里的库房呢?

    想到顺王看着自己时那双冰冷的眼睛,方嬷嬷强自镇定,“顺王真的把薛嫔赐的宫女给送出去了?”

    小内侍点点头,笑弯了眼道:“是啊!王妃说了,阿月娜公主出阁,咱们大周光送贺仪未免太单薄了些,又道得宫里娘娘说了好的妍梅姑娘,肯定是好的,便将她和另一名宫女送给公主添妆。”

    小内侍顿了下,看方嬷嬷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又道:“不过,她们两命不好,阿月娜公主遇到了贵人,让东猛王妃给救了,可两位宫女姐姐却就此没了下落,也不知是生还是死!”方嬷嬷暗道,顺王妃这记借刀杀人还真厉害!不动声色就把薛嫔送来的宫女给除去了!

    正说着,雪心和翠眉两个连袂而来,方嬷嬷赶紧将小内侍遣走,雪心笑盈盈的对方嬷嬷道:“方嬷嬷,你说,王爷什么时候才会召我们两姐妹去侍候他啊?娘娘让我们两来,可不是成日闲着的!”

    翠眉则上前挽着方嬷嬷的手:“方嬷嬷是娘娘跟前得用的,怎会不知娘娘的用心呢?”

    雪心点头:“就是,方嬷嬷,咱们姐妹两的前程可就全在你手里了!”

    方嬷嬷顿觉头大如斗,她怎么不知道这两姐妹想什么,可是顺王是主子,她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他不开口给句话,难道她能替王爷做主,安排她们两去给王爷侍寝不成?她只不过是德妃宫里的嬷嬷,德妃又不是顺王的母妃,就是安王那儿,她也不敢做安王的主啊!更諻论顺王了!

    雪心两个不依不饶的缠着方嬷嬷,而汾王也正在和东方朔说这件事。

    “十一皇兄的意思是,你两个都想要?”东方朔微诧,放下原端起来要喝的酒。

    汾王叹口气,“我瞧着那两个蛮合我的意,你不知道,你十一皇嫂有了孩子,说不方便侍候我,结果给我添了两个宫女,哪,你瞧瞧,这姿色容貌!”汾王指着站在桌旁的两名宫女,东方朔看过去,实话说,汾王的这两名宫女长得不是不好,而是与懂得邀媚的雪心和翠眉相比,就给比到地上去了。

    东方朔笑了下,觉得他能明白汾王妃的用心,她不想让如雪心之流的女人分了丈夫的心,所以刻意挑了长相端庄举止沉稳的女子来侍候汾王,却没料到德妃偏挑了两个举止柔媚眼波流转间即能勾魂的大美人,托汾王送来给自己。

    “反正咱们两都一样是亲王,你把这两宫女给我,回头看你要什么样的女人,十一哥都给你找来!”

    “我不要什么女人,你若有心,就帮我寻些好药材来吧!你弟妹如今身子不好,需要各色上等的药材来补身。”

    汾王抚掌欣然同意,与东方朔叨絮起南猛使者的事来,黎内官得东方朔示意,转身处理德妃那两宫女。

    ps:祝天下的爸爸们节日快乐!

第五百九十章 秋禾 五

    月上枝头,两名内侍宁可提着比月光还黯淡的灯笼,也不愿去侍候半醉半醒的汾王,一行人踩在小径细碎砂石上,发出沙沙的脚步声,让喝得半醉的汾王觉得头疼欲裂,他醉眼蒙眬的半倚在汾王妃的心腹陪房郭山身上,嘴里还说着胡话。

    郭山年约三十,身材壮硕相貌憨厚,一双眸却精明外露,他紧闭双唇眼睛不时瞪向前方两个内侍,毫不费力的扶着汾王回房,总算将人送进房交给汾王妃新给汾王添的两个宫女去侍候,一转身,就看到妻子目露忧色的站在房门口看着他。

    他朝妻子笑了下,大步领头走回房去,因汾王妃留京等产,出门在外,一应事宜都交由陪房郭山夫妻发落,他们夫妻便住在汾王住的院子倒座厢房。

    郭山家的急急跟在丈夫身后进了房,她关上房门时还打量了四周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方才将门关上,屋里昏黄微弱的烛光下,郭山就着洗脸架上那盆冷水泼了脸,除掉大半因扶持汾王而沾染的酒气后,他才拉了架上的巾子草草揩了脸,走回屋中八仙桌边坐下。

    郭山家的倒了杯茶给他,他仰头一口饮尽,将杯子递给妻子,“放心啦!王爷说了,顺王爷也应了。”

    “真的?”郭山家的有点不敢置信,再三追问,郭山被问得心烦,拍桌瞪眼道:“老子说的话能有假吗?”

    郭山家的讪讪的笑,“我这不是担心吗?”

    “啧!你们女人啊!就爱瞎操心,王爷都多大岁数了,还老把他当娃儿看。”郭山接过妻子手里的筷子,就往妻子留在桌上的菜肴夹去,郭山家的盛了碗饭转回来,见丈夫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她留给他的晚餐一扫而空,轻叹了声。倒了杯热茶过来。

    郭山吃饱饭足,接过热茶,大大的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道:“你和王妃别老把王爷当孩子看了!”看了眼有些羞惭的妻子,他才又道:“王爷又不是傻子,王妃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他还不了解?”

    他是跟在汾王身边走动的,汾王虽比不得太子。就连这长年待在京外的顺王也比不上,但他毕竟是天潢贵冑,权势利益他会看不清?再说了,王爷也不吃亏啊!平白得了两个如花美妾不是?

    夫妻两正说着,就听外头有声响,郭山家的侧耳听了下,似是娇柔似水的女子声音,转头对丈夫说:“听声音像是雪心的声音。”

    德妃托汾王给顺王捎两个宫女,这一路上,都是郭山家的在打点。自然与雪心等人打过交道,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有本事。但仍不免替汾王妃忧心,旁人不愿将如此佳丽给自家男人收用,王妃却偏向虎山行,就不知王妃打那儿看出来,顺王不会收那两个宫女的?

    听说是女子进了院里,郭山是男人,自不好出去查看。院中诸事又是妻子料理的,便对妻子悄声嘱咐几句,正说着。就听到敲门声,外头小丫鬟脆声禀着:“郭嫂子,你快出来呗!雪心姑娘和翠眉姑娘都过来了。”

    郭山家的微愣,“怎么今儿晚上就来了?”

    郭山却嗤笑:“还能为什么?怕耽搁了,咱们王爷改变主意,她们两头落不着好,自然要上赶着巴紧咱们王爷!”

    郭山家的捋捋耳边碎发,开门出去了。

    小丫鬟见她出来,忙跟她禀着:“郭嫂子,那方嬷嬷好生气哪!追着两位姑娘后头过来,就在咱院门外指着雪心姑娘她们骂呢!”

    “由着她去骂,别理她,走,咱们去安置两位姑娘去。”

    方嬷嬷万万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雪心那两贱丫头明明是娘娘给顺王备下的,怎么顺王不接,倒让汾王看上了?一样是亲王爷,对雪心她们来说,进那个王爷府里,差别并不大,她们一样是侍候男人,讨男人欢心宠爱,若邀天之幸,生得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也有靠了!

    但对方嬷嬷来说,可就是天与地的不同,雪心她们进了汾王府,便是她这嬷嬷办事不力,这一路上看顾不周,让她们两勾引了汾王,顺王才不肯收用她们两,反倒让汾王收了房,德妃那儿她要如何交代?

    娘娘想的是安插人到顺王身边去,要是老天不开眼,真让太子登基为皇,至少在顺王身边,能有娘娘的耳目在,美人儿枕头风一吹,还怕顺王不被拢在手心里吗?可是现在……

    方嬷嬷把心一横,既然不能为娘娘效命,就把她两弄臭,让她们进了汾王府,也得受人指指点点没好日子过才行,心底主意一定,当即披发顿足捶胸痛哭,数落着雪心两人的忘恩负义,狐媚子手腕蛇蝎心肠,哭喊着要汾王张大眼,别被那两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给骗了云云。

    院子里的仆佣皆是自京中来,听从郭山夫妻二人行事,郭山家的命人关门不予理会,就无人敢大着胆子去与方嬷嬷说话,但此地并不止汾王在此落脚,当有随顺王同来的官员及其仆佣,听闻外头动静,无不好奇打探的,待得知在外闹腾的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机灵点的便报予自家官人老爷知晓,也有往顺王那儿送消息的。

    东方朔喝得不似汾王那么多,他回房后,便即更衣洗漱,将沾染酒气的衣物换下,一身雪绫中衣,披散长发走出浴间时,却看到慕越睁着圆亮双眼坐在床上等他。

    “怎么醒了?”他同汾王去用饭时,她才刚饭毕服过药睡下了。

    慕越朝他点头微笑,“听说德妃也送了两个宫女给你?”

    “你听谁说的?”东方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是追问是谁说的。

    慕越撇了下嘴,“没人说,我听到的,我又不笨怎么看不出来,德妃那个方嬷嬷老带着两个弱柳扶风柔不胜衣的美貌宫人来给我请安为的是什么?”

    东方朔微笑道:“这都看出来了?确实是长进了!”草儿端着醒酒汤进来,嘴角翕翕想说什么,可是又不好插嘴,便紧抿着唇退下。

    慕越托着腮看丈夫将醒酒汤饮尽。问:“德妃怎么会想到给你送人呢?”

    东方朔指了她的肚子:“说你有了,怕侍候不周,所以让汾王给送人来,不过你不用操这个心,我没应下,而且问题也解决了。”

    “咦?”慕越原本有些懒懒的,听到这话有精神了。

    “十一皇兄跟我把人要去了。”

    “不是说十一皇嫂也有喜了吗?怎么……”

    “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宁愿后宅清静也不要养一堆闲人的。你十一皇嫂可大方了,一知道有孕,就给十一皇兄添了两个宫人。”

    慕越嗔他一眼,“哦!嫌我不够大方,成啊!明儿我就找人来,给你挑几个知冷知热的来侍候。”

    东方朔忙道:“别,千万可别!”他急急摆手:“我不想找麻烦,光你一个我都摆不平了。”他坐在慕越身边把人拥入怀,遇到挣扎他也不以为意,把人紧紧拥在怀里。“你可千万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说到最后声嘶黯哑。紧箍着她的铁臂结实微颤,想到这几日一睁眼,就见他眼也不眨的紧盯着自己瞧,又想到这些天,贺嬷嬷等人在她耳边叨念,自她毒发到真正清醒过来,阿朔做了些什么。心中不由一软。

    “知道了!”慕越正色道。

    东方朔将她松开,双手扶着她的肩头,仔细的端详她好半会儿。才郑重其事的道:“我与你说过,不娶侧妃不收通房,就咱们两夫妻过日子。”

    “嗯。”

    “日后若有人往你这儿走动,欲从你这儿给我塞人进来,你若应了,可别怪我恼了你。”东方朔直视慕越的双眼道。

    慕越被那双眼逼视得无处遁逃,不过,重来一遭,她本就不愿重蹈复辙,既然阿朔有心,坦言只愿与她过日子,她也不去深究其原因,反正她也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遂郑重其事的与他击掌约定。

    “那两个嬷嬷若有意劝你,给我收通房,你知道怎么回答了?”

    咦?慕越诧异的望着东方朔,不解他怎么会有此印象,东方朔嘲讽的笑了下道:“德妃的人都送上门来了,她们两是你外祖母身边的,怎不替你急!虽然是好意,但我见多了,举着为你好的旗帜,却干尽伤人至深的事,她们两有这想法,也不难看出来,只是你记得,她们两是奴才,可不代表你外祖母,别被她们两给哄了就应下来。”

    慕越傻笑以对,两位嬷嬷说旁的事都是侃侃而谈,只是偶有欲言又止,让人看得焦心,还是草儿机灵,偷偷去打探了情况,她才晓得两位嬷嬷深恐她如今不好侍候阿朔,德妃的人进门后,万一不安份兴风作浪,让本就不怎么稳的孩子有个好夕,不论现在阿朔待她如何,事关子嗣大事,鲜有男人不为此与妻子生隙的!

    所以贺嬷嬷和朱嬷嬷两人,就想着给她身边的丫鬟开脸,也好为她固宠,只是瞧她情况不稳,才不敢贸然开口,没想到,阿朔都看出她们两的心思了!

    东方朔叮嘱再三,慕越一一应承。

    隔天一早,贺嬷嬷她们过来时,东方朔已与汾王一同去见南猛使者去了,朱嬷嬷难掩惊讶的对慕越说起雪心二人的事。

    “……没想到王爷竟能舍下那两个女人,与汾王爷交换他手里的几样药材。”贺嬷嬷笑盈盈的道:“这几样药材,这几年可难寻了,汾王跟王爷说了,他这就捎信回京,让汾王妃向卫王要去,定不会耽搁了您养胎的。”

    慕越面上微笑,心中腹诽,这几样药材她宁夏家里就多着呢!阿朔却拿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去换这几样药材,就不知,是药材较贵重还是美人儿较贵重?

第五百九十一章 秋禾 六

    看到内室熄了灯,草儿对来送消息的小厮道:“王爷已经歇下了,哪!给。”顺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果子,给那年约七、八岁的小厮,小厮甜笑接过,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圆儿却板了脸,轻斥道:“行了,甭耍滑头,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小厮揣着果子,倒豆子般的把方嬷嬷在汾王院前破口大骂的事说了,圆儿和草儿听完之后,脸色颇为难看,圆儿给小厮打了赏,让他出去别将这话传出去,小厮不解颇为疑惑的看着圆儿,圆儿见状便道:“方嬷嬷是宫里来的,她要败坏娘娘的名声,是她的事,但要让娘娘知道你们把这事传扬的人尽皆知,可就不好了!”

    德妃娘娘会不会计较?或说有没有能耐计较到这么远的事来?圆儿不知道,但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总是不好。

    小厮点点头,他是南临当地人,是这宅子总管的孙子,先在顺王这儿卖了好,拿了赏银回去后,不免在祖父、父亲跟前眩耀一番,总管拍拍孙子的头,让儿媳这几日拘着他,别让他出去乱跑后,对儿子几个道:“这是他们这些贵人们在斗气,咱们不掺和进去,今儿这事全都给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能说。”

    几个儿子点头,独小儿子不以为然的大声道:“爹啊!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两个宫女的事,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总管摇头道:“你们啊!年轻不懂,这事虽只是两个宫女不跟顺王,改跟汾王,但这两宫女是谁给顺王的?是德妃,若是皇帝赏的,那倒也还罢了!不就两个女人水性杨花,从京里出来后就勾搭上了汾王,但她们两偏是德妃给的,那个方嬷嬷不大声乱嚷嚷也就算了!她硬是大声肆宣扬一番。”

    小儿子不明白。“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同样的问题从草儿的嘴里冒出来,圆儿也不甚明白,还是纪芳亭为她们解了惑。

    “方嬷嬷不知两位王爷是如何说的,只知道雪心她们最后跟了汾王,她大概以为雪心她们不知何时,勾搭上了汾王,才会进汾王身边去侍候,德妃知情后。定会责她个督管不周之罪,她要脱罪就得把责任先推出去。”

    “她把责任推给那两个宫女了!”

    “是啊!”方嬷嬷这也等于是切断了雪心她们的退路,并且选择与德妃决裂!“德妃要是知道,是方嬷嬷弃了雪心这两颗棋子儿,不晓得会有多恼!”佟雪也来凑热闹。

    纪芳亭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心底却叹,佟雪跟在十七公主身边日子不短,不知有无掺和贤妃和德妃之间去?

    圆儿听懂了,沉吟半晌后道:“就不知方嬷嬷会不会再跑来跟王妃请安?”

    “她不会吧?”草儿哀嚎。这几日方嬷嬷她们来,圆儿几人都提心吊胆。深怕方嬷嬷不识相,圆儿这么一说,大家不禁担忧起来,虽然雪心她们让汾王收用了,但方嬷嬷也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啦!万一她到王妃跟前去胡乱编派一番……

    佟雪抿着唇,道:“不知王爷几时要带王妃回京。”

    “咱们不是在等王妃的胎稳了,就要往宁夏去的吗?”草儿怔怔的问。

    纪芳亭点头。伸出素指戳了佟雪额头一记,“这笨丫头给忘了!”

    “汾王这趟来,还要代替王爷去东猛贺喜吧?”佟雪不以为意的拨开纪芳亭的手。“汾王都从京里到南临镇了,怎么北胡的送亲队还没到?”

    纪芳亭打了个呵欠,“你想做什么?”

    “找那个贱人算账啊!”佟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草儿听了拍手叫好,“对,就该好好的整治那两个坏女人,没的咱们王妃受苦,她们却没事人一样儿,一个嫁人,一个只被拘起来而已。”

    白露她们也同仇敌忾,“是该给那两贱女人好看。”

    草儿悄悄的道:“我听厨房大婶们说,那个格根塔娜的娘虽然被拘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不许她出家门罢了!还不是好吃好喝的养着。”

    大家一致对草儿投以异样的眼光,“厨房的大婶们怎么知道的?”

    “哦,厨房有两个大婶的儿子,往来南临和南猛之间当小贩,就跟走货郎中一样,还有个大婶的侄女儿嫁到南猛,婆家正好在南猛王家里的厨房当差。所以什嬷消息她们都比外头灵通呢!””

    佟雪和纪芳亭互交换了一眼,佟雪拉着草儿细细问起来,纪芳亭则与圆儿商议,谁留下来上夜,圆儿看佟雪和草儿有话说,便自己留下,让大家回去,纪芳亭几个应诺,拉着佟雪和草儿走了。

    隔日一早,慕越的大嫂赶到了,看到原本健康圆润的小姑,被折腾得面青唇白好生憔悴,心里万般不舍,忍不住抱着慕越哭了一场,还是朱嬷嬷瞧着不妥,赶忙上前劝了,才缓下泪水。

    “瞧我,都忘了你怀着孩子,情绪不好太过激动,还引你哭。”

    慕越接过圆儿递来的巾子,按在哭得酸涩的双眼上,银铃似的笑声从巾子后传出来,“没事,我倒觉得哭一场,心情好多了!她们啊!成天小心翼翼的,深怕我多动一下,孩子就有什么不测,让我被她们盯得动都不敢乱动。”

    慕越生性好动,要不也不会在军中混得好,远大奶奶来时,还怕慕越待不住,会与这些从头管到脚的嬷嬷们起冲突,现在看起来,倒也还好,心里暗松口气,她坐在炕上拉着慕越的手,打量她好一会儿,才对圆儿几个道:“我有话要跟你们王妃说,你们先下去吧!”

    圆儿见慕越颌首示意,便福了福与远大奶奶身边的一起退下。

    远大奶奶待人都下去了,才对小姑说:“父亲知道你有了孩子,却因王爷的烂桃花中了毒,原是气得不行,喊了你哥儿几个,说要把祸根给去了!”

    祸根?“父亲要把阿朔给……”

    “嗯。”远大奶奶点头,“父亲心疼你,亏得你大哥和二哥拦住了!”

    “六哥不用说。肯定父亲一说,就冲在前头要杀过来了?”

    远大奶奶掩袖而笑,“可不是。你六哥那性子!你那小侄子像他,要饿了,奶娘动作稍慢些,就哭得震天价响!有几次夜里,连父亲都给吵起来,派人过去查看。还说奶娘动作慢,就换个快的。”

    慕越也跟着笑,“六哥没跟着来吧?”她就怕他来了,阿月娜又起心动念可就不好。

    “没有,他自个儿倒是想来,后来想到有个麻烦人物在南猛,父亲就不许他来。”

    “那……谁送嫂嫂来的?”

    “是佟军师,他说你们两个毕竟是他的学生,知道你受了难,怎么说都该来走这一趟。”

    慕越大为吃惊。印象中佟军师与窦将军夫妻两总是同进同出,正想怎么只有他来。窦将军没来,远大奶奶又道:“窦将军也来了,他们夫妻在外头跟王爷他们说话,我先进来看你,我们这一路走得慢,都是因为还带罗大夫同来,老人家禁不起颠簸。所以车速慢了些。”

    “罗大夫也来了?”慕越这下是实打实的震惊了,“他不是不愿出宁夏的吗?”

    “呵呵,有明师父在。你说他能怎么样?只得乖乖的来了!”

    明师父连他们成亲都没赶去京城,没想到竟也来了。

    远大奶奶见慕越悬然欲泣,赶忙安抚她,“你可别哭啦!明师父说啦,你中毒之后,身子虚,将来孩子一生下来,可能先天就体弱,他师门有门功法,能让这样的孩子强壮起来,不过越早学越好。”

    见慕越收了泪,她才又道:“我看罗大夫累了,就让他先歇息,晚些再来给你把脉,也不知道南临这儿的大夫好不好,看样子,没把你调养好啊?”她心疼的看着慕越,原本养得光滑乌亮的长发,现在像失了生命的光泽,“你放心,嫂子帮你好好的补一补,把你补得比之前还要水灵。”

    姑嫂两闲话家常,但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严氏不提。

    远大奶奶说了一会子话,见慕越累了,便起身离去让圆儿她们侍候慕越睡下。

    这一睡,就睡到了华灯初上,慕越醒来时,屋里点着盏散着温婉光芒的羊角宫灯,草儿听到动静进来,见她醒来,忙侍候她更衣。

    “王爷呢?”

    “王爷晚上宴请窦将军和佟军师他们,稍早王爷回来更衣,见您还睡着,就不让人吵您,换了衣服就出去了。”

    慕越点点头,回到房里坐在临窗的炕上,圆儿领着小丫鬟把黄花梨木炕桌换上摆满吃食的黑檀木炕桌。

    “大嫂那儿?”拿起筷子接过粥碗,看着满桌的菜,慕越心道,可有配菜吃了!

    “王妃放心,远大奶奶那儿已经派人送了一桌宴席过去。”慕越又一一问过罗大夫和明师父的事,圆儿和草儿是知道这两位的,白露和佟雪她们不知这两人是谁,待侍候慕越睡下,才向草儿问了,得知慕越打出娘胎,就是罗大夫照顾的,不由大喜。

    “照你这么说,罗大夫是个能人?那明师父呢?”

    草儿偏着头想了下,“应该算是吧!明师父原是罗大夫的友人,当初王爷身子虚,想找个师父慢慢教习武术,罗大夫就把明师父推荐给王爷和太子,王爷跟着明师父修习武艺几年,就没再听他病过。”

    佟雪和纪芳亭听了不由对望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问:“王爷会武?”王爷原来会内家功夫?

    草儿和圆儿点头,“看不出来吗?”佟雪她们一起摇头,草儿又道:“王妃其实也跟着学过,不过明师父不收女徒。”

    这句话一说,佟雪立时蔫了。

    知道佟雪一直想拜个名师的纪芳亭闻言暗笑,心道,看起来宁夏城倒是卧虎藏龙,怪道王爷当年宁可隐姓埋名,也要待在宁夏不回宫。

第五百九十二章 秋禾 七

    隔日一早,远大奶奶带着罗大夫和明师父一起过来看慕越,罗大夫自慕越一出娘胎,就是他照看的,实是与自家孙女儿没两样,看到她现在憔悴样儿,心底是又急又恼,“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儿啦!明老头,你徒儿是怎么照看媳妇儿的?啊?怎么好端端一个水灵灵的丫头,被整成这副模样?”

    明师父可冤啦!“这我怎么晓得,哪哪哪,大不了,给丫头服了这药丸子!也好补一补!”说着顺势就从怀里掏了两个药瓶子出来,要递给慕越,罗大夫手脚灵活大手一捞,就给药瓶给捞走了!

    “胡闹,这孕妇可不是什么都能胡吃的!你这两丸子,也不知里头是些什么东西,就要往人嘴里塞,万一出了事,你负责?”

    “哎哟!这不有你在吗?急什么。”明师父呵笑,冲着慕越笑道:“丫头啊!你可千万保重自个儿唉!咱那徒弟习艺不精,没本事保护你,是老头子的错,你可别怪他头上,恼上了,不给老头子我生徒孙啊!”明师父碎碎念,屋里侍候的丫鬟、仆妇们听的目瞪口呆,熟知明师父的,如圆儿、草儿自不以为意,听慕越的指示,端茶送水,明师父手边有杯热茶,随时要喝就有,罗大夫也是熟人,见她们两要续茶,很自觉的将茶饮尽,把杯子递给草儿。

    倒是白露、佟雪几个看呆了,这,明师父和罗大夫算外男,王妃这样见他们,罗大夫还好说,明师父就…….觑了空,白露拉住要去沏茶的圆儿,提了下。

    “明师父是王爷的师父,是长辈,不算外男吧?再说他与罗大夫、杨老大夫年岁差不多耶!”

    “咦?不是吧?”白露微怔,探头去瞧。明师父发黑脸红气色佳,看不出年岁。

    “听说,罗大夫艺成辞别恩师行走江湖替人看病时,遇上了被人追杀重伤的明师父,顺手帮他治了伤,听说那时,罗大夫三十出头,明师父好像刚满二十。”

    白露翻白眼。“圆儿姐姐,那也才差十岁吧!瞧着,罗大夫约莫五十,明师父那也才四十岁啊!怎么会跟杨老大夫差不多呢?”

    圆儿笑道:“你以为杨老大夫发白就一定比他们年纪大?罗大夫都七十几啦!杨老大夫说不定还没他老呢!”

    正说着,就有婆子来报,杨老大夫来了。

    两个大夫一见面,先礼后兵一番,说到后来,两位老先生因慕越用药上的看法不同,起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争得欢快,明师父在旁还不时凉凉的插嘴。吵到近午,远大奶奶索性让人备了一席让他们三人边吃边吵去。

    总算把他们请走,屋里立刻安静下来,远大奶奶都忍不住掏掏耳朵,慕越见了都忍不住笑。

    远大奶奶嗔她一眼,“还笑!这三位老先生岁数加起来都破百了,吵起来却跟你那侄子们差不多。”

    慕越抱着姜黄墨菊大迎枕傻笑。“真的?”

    “哼!只是罗大夫他们大概不会打起来。齐哥儿他们吵到最后,就直接动起手来了!”

    “他们不都上学了吗?”

    “是啊!”远大奶奶陪慕越一起用饭,东方朔让人捎了信进来。他要陪佟军师他们到镇外走一趟。

    远大奶奶听着不禁摇头,“窦将军真乃女中豪杰,昨儿与他们一起饮酒,今早还是大清早就起,听说汾王和随行的那些官员们,都起不来。”

    “窦将军酒量好,这是咱们西宁卫里人尽皆知的事儿!”慕越用过饭,捧着药碗发愁,远大奶奶则是捧着茶碗有些心疼的看着小姑。

    待慕越喝完药,远大奶奶才道:“我听说德妃赐了两个宫女要给王爷?”

    “嗯,不过,给汾王讨去了!”慕越从圆儿手里捧着的食匣里挑了块杏脯放进嘴里,圆儿便替她回道:“黎内官说,汾王嫌汾王妃给他备下的宫女不识风情,没德妃娘娘的眼光那么好。“这是官方说法,完全不予理会方嬷嬷控诉。

    远大奶奶含笑点头:“听说你把皇贵妃当初给的宫女,也给安排了去路?”

    “妍梅命不好,本想她随阿月娜公主去东猛享福,谁知时运不济,遇上劫匪,如今生死未卜。”慕越哀叹,暗想,若非她们才去,就惹阿月娜动怒,兴许那天晚上,她们就会随侍在阿月娜身边,也就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听阿朔说,傅老爷当初送去侍候阿月娜的丫鬟、仆妇都逃过一劫,论理,她们两应该也能逃出生天的,就不知怎么会落得生死不知的结果。

    “那还有一个呢?你打算怎么办?”德妃送的两个解决了,皇贵妃送的还剩一个呢!“当初怎么不两个一起送出去呢?”

    慕越尴尬的笑了下,不好直说,他们早知南猛人虎视眈眈,傅老爷想为家人复仇,要借南猛人之手除去阿月娜,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让阿月娜被东猛妃给救了!后来傅老爷随他们去南猛,也是去设法想再次除掉阿月娜的吧?

    就不知后来,是怎么被阿朔劝服的?

    阿朔没跟她说,她也没问。

    之前阿朔的言行曾令她起疑,是否,他与自己一样,都是重活一次的人?

    不然,怎么会打一开始就对她出奇的好,好的没头没脑毫无理由!

    后来事多,她不想抓着前世的事情不放,让重活一次的自己,纠结在早留在前世的旧事里,既然老天给她重活一次,就是要让她过好日子的,不是来自苦寻仇的!

    再说了!寻什么仇呢?前世待她不好的人,今生依然未改的,也就严氏一个吧?不用她动手,如今的严氏已然在地狱里了!今生的严氏肯定不知道,在前世,她是如何求神问卜走访名医,仍怀不了孩子,否则她绝不会拿女儿去冒险!

    轻抚上小腹,就不知,她重生了。她留在前世的孩子们,过得可好?想到之前的怀疑,慕越不由有些害怕起来,如果阿朔与自己一样是重生的,那他是何时死的?静儿跟着她在地牛翻身时死了吧!独留在那个世界里的,不就只剩下智儿一个人了?

    虽然有外祖父、舅父、舅母还有皇帝伯父在,但父亲年纪大了,大哥、大嫂又不像今生这般。二哥、二嫂在西宁卫,六哥、六嫂与她渐行渐远,智儿若有事,能依靠谁?

    慕越轻叹口气,所以她一直不敢去确认,阿朔是不是重生的。

    就算有些端倪,隐隐的提醒着她,阿朔很可能与她一样,她也不愿去深思,前世的恩怨就留在回忆里。再多想,也改变不了那个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今生,这般稀有珍贵的机会!

    慕越嘴角挂着一抹神袐的微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秘密里,让远大奶奶见了,好生好奇,不由开口问她笑什么呢?

    “我在想,这个孩子肯定是个顽强的娃儿!这般折腾都没让他就这么没了!大嫂。你说,会不会是我娘在天上保佑我啊?”

    远大奶奶鼻头一酸,“那绝对是的。”拉着慕越扯家常好转移她的心思。“……湘湘生了两个女儿,就没动静了,她婆婆就让她给通房停药,不想一停药,湘湘就又怀了!”

    “那…….”

    “她婆婆只好又让通房服药,结果又生了一个千金。”严家如今不如以往,严家二老都风瘫在床,一日熬过一日,程太太的日子也难熬,无人替程湘湘出面撑腰,程湘湘便求到远大奶奶这儿来,远大奶奶去了一趟,尽尽亲戚的义务,却没有替她说话,要是以前的程湘湘早就暴跳如雷,口出恶言了,现在却学会了以哀恳的眼光看着远大奶奶,看得人心软。

    “王爷打算安排你回宁夏安胎,待胎稳妥一些,再回京待产。”远大奶奶道。

    东方朔主要怕慕越身子虚,禁不起京里那些人事纷扰,无法静心安胎,待在宁夏娘家,至少无人敢趁机给他塞通房。

    “嗯,是这么打算的。”

    “那保不齐,湘湘会来求见,还有慕绢。”

    “她过得还好吧?”慕越记得蓝慕绢比自己早嫁。

    远大奶奶似笑非笑的道:“她啊!可贤惠了!一进门就卯足了劲生孩子,生了个儿子现在又怀上了,还不忘给丫鬟开脸抬姨娘,反倒是她婆婆找到我那儿,求我去跟她说道说道,叫她适可而止,别再给丫鬟开脸了。她儿子房里如今开了脸的丫鬟,就有七、八个呢!”

    慕越听着有些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唉!这是她婆婆自作自受,福大伯你知道的,他之前不是好赌吗?”

    “后来不是改好了?”

    “是改好了,可慕绢那大姑子、小姑子老爱拿这事刺她,进门不久,就怂着慕绢婆婆给慕娋相公的通房丫鬟抬姨娘,好压她一头,慕绢怀的头胎差点因为这样没了,而且她头胎还没落地,那个丫鬟就有身孕了!你想,慕绢的孩子还没生,丫鬟就有了,若慕绢生的是女儿,丫鬟生的是儿子,那就是庶长子啊!所以大姨太太就出夭蛾子,要慕绢去吵,说什么要留子去母什么的,幸而慕绢没去吵,结果她儿子一生下来,没两天就大病一场,后来慕绢她三姐夫去附近办事,约了妹夫一道去吃酒,竟这么巧,听到有人背地里谋算慕绢的儿子。”

    慕越听得入神,外间来人也毫无所知,窦将军让人噤声别通报,站在门口往里瞧。

    “那逮着人了?”

    “逮着了!”窦将军挑帘走了进来,慕越等人忙起身见礼,窦将军扶慕越坐下,道:“好孩子,可委屈你了。”窦将军轻拍慕越的手,“方才汾王和南猛的使者签好了协议。”在她看来,大周朝是获利不少,但顺王夫妻却是受了委屈,只惩治了个下人,那两个为祸的母女却是轻轻放过。

    慕越早料到了,并不觉意外,倒是草儿、佟雪她们犹气愤难平,慕越挠挠脸,问窦将军,“您方才说逮着人,是怎么回事?”

    窦将军指着远大奶奶,“你刚刚不是在说有人要害蓝慕绢儿子的事吗?”

    “是啊!哦,对,玉芬她相公近来常去向佟军师请教,这事他肯定也跟佟军师说了吧?”

    窦将军点头,朝慕越道:“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那堂妹没想到,怀着身孕的通房丫鬟竟然使人对她儿子下毒手,是要给她自己的孩子清路。”

    “这么坏!”草儿几个义愤填膺,窦将军看着她们笑了下,又对慕越道:“玉芬的相公抓着人去官府报官,那人为求脱罪,便把那丫鬟捅出来,官府去提人,慕绢婆婆才知道,那丫鬟做了什么事。”

    远大奶奶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接着说:“慕绢那时在月子里,她婆婆又要她给丫鬟开脸,说她坐褥,那个通房有妊,都没办法侍候她儿子,后来闹出这事,她婆婆自觉理亏,不敢再闹,反是慕绢狠下心,索性把身边的丫鬟统统开脸给了姑爷,她婆婆一说什么,她便用之前她婆婆说她不贤的话堵回去。”

    慕越听得咋舌,不敢想象,昔日那遇事就是哭着要人替她出头的蓝慕绢,竟有这么大的转变!

第五百九十三章 秋禾 八

    日落黄昏,金灿灿的夕阳将天地染成金光一片,送走了南猛王使者,同时也迎来了北胡新的送亲队。

    这次送亲队的领队,是北胡王最小的舅父,当日哈达大将军为祸,他奉母命去了北境寻药,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寻到了药,往回赶路时,得知家里全都不幸罹难,直到格日勒登基为王,他才自北境返回,没想到一回来,就被派了差事,来给北胡公主送嫁。

    问题是,这个公主不是养在宫里,又不是他姐姐生的,凭什么要他去送嫁咧?于是颇为不爽的麦拉斯一路上不停刁难外甥北胡王派来侍候他的侍从。

    原本应该比大周的汾王更早到南临镇,却硬是迟了近十天才抵达。

    可苦了傅老爷派来等候的管事,好不容易看到人来了,傅管事喜不自胜,上前引他们去了傅老爷安置傅嬷嬷母女的庄子。

    麦拉斯看到傅嬷嬷母女时,吓了一大跳,暗道,难不成傅察妃没死,还生了个女儿?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北胡王室可没有适龄能和亲的公主,说不得长老那些老不死的,会建议拿王公大臣之女来顶替。

    想到自家的小女儿,麦拉斯不由庆幸,幸好还有傅察氏之女能嫁。

    接了傅嬷嬷母女,北胡送亲队又往南临镇去。

    听闻大周有两位王爷在此,麦拉斯有些困惑,让人打听才知道,大周和南猛之间出了这么件事想到北胡王能顺利驱逐哈达大将军,全得归功于蓝守海等人,大周顺王妃是他独女,这个得拜见一下,顺便拉拢大周。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前去探望,幸而他带了妻女同来,他有心要将女儿嫁外甥,妻子心疼女儿进宫后行动大不自由。便劝他趁机带她们母女一起来,也好帮着提点一下那位素未谋面的公主。

    他们才住进傅老爷为他们安排的住处,大周使者的邀宴帖子就送来了。

    好生梳洗妆扮一番后,麦拉斯领着众人往大周使者的住处去。

    傅嬷嬷想随女儿同往东猛,托了傅老爷安排她扮成女儿布拉顺公主的奶娘,因此这种场合,她便只能留下,布顺达公主便跟着麦拉斯的妻子席热臣夫人及其女宝音郡主一同赴宴。

    宝音郡主倚在母亲怀里。打量着布顺达公主,布顺达在大周的四方馆里当差多年,宫廷礼仪懂得不少,且北胡不似大周讲究,因此,她的言行举止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宝音郡主还端庄贵气。

    席热臣夫人试着与布顺达搭话,然,傅老爷与傅嬷嬷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少说少错,因此面对席热臣夫人的问话。她往往是以笑响应,让席热臣夫人好生挫败。

    车队来到目的地。女眷的马车却是直驱而入到二门,宝意郡主拉着母亲问:“他们怎么不让咱们跟父亲一起啊?怎么把咱们引到里头来了?他们是不是想抓着我们好”

    布顺达公主听宝音郡主越说越离谱,怕外头赶车的仆妇听了要笑话人,连忙开口:“大周女眷多在二门内待客,所以”

    “二门?那还有一门?”

    “是大门,方才马车进来的那扇门便是大门,一般人都是走角门的。”

    宝音郡主很好奇。拉着布顺达东问西问,亏得布顺达好性子,由着她问题不断。席热臣夫人暗暗点头,觉得这位在北胡宫外长大的公主,倒比阿月娜更有气度些。

    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二门,布顺达习惯性要伸手去挑帘,忽外头一声轻咳,她立时醒悟过来,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席热臣夫人不以为意的朝她笑了下,跟在己先下车的女儿身后下车,她一下车,便有个丫鬟钻进来,“公主,我帮你整理一下。”

    等布顺达下车,愕然发现,竟有两位她不认识的夫人相迎,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并未见到顺王妃,心里暗道,那里出错了吗?就听到一管事嬷嬷介绍着那两位夫人的身份。

    “布顺达公主、席热臣夫人、及席热臣大人的宝贝女儿宝音郡主,这位是我大周驻西宁卫的窦将军,这一位则是顺王妃娘家大嫂,蓝将军的长媳蓝大少奶奶

    双方互相见礼客套一番,便由窦将军带着进内院,席热臣夫人年纪与窦将军相仿,窦将军的北胡话说的好,席热臣夫人心喜,大大松了口气,与窦将军说起家常,蓝大少奶奶与布顺达公主、宝音郡主走在一道,蓝大少奶奶和善可亲,她不会说北胡话,所以由布顺达公主权作翻译,宝音郡主好奇为何不见顺王妃。

    蓝大少奶奶神态些黯然,“王妃因遵医嘱,不好四处走动,所以在厅里候着公主、夫人和郡主。还请诸位见谅。”

    南猛王御下过严,致使下人心生不满,故意向大周王妃下毒,好使大周与南猛决裂,以宣泄心中怨恨一事,早就流传开来,只是流言中并未提到顺王妃情况如何,现在看蓝大少奶奶的态度,应该是很严重吧?

    布顺达公主便轻碰了宝音郡主一下,示意她别再往下问了,宝音郡主不悦的瞥她一眼,后又想到母亲之前的警告,心想,再怎么样,她都是北胡的公主,自己不能不给她面子,便低下头去装乖。

    蓝大少奶奶面上浅笑,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开,跟在窦将军她们后面,走进花厅。

    花厅上首坐着一华服女子,但脸色在艳丽服色衬托下,反倒更显苍白虚弱,席热臣夫人知这位便是顺王妃,忙拦了她起身,双方客套话往来一番后,由窦将军陪她们入席。

    席间宾主尽欢,临行,窦将军和蓝大少奶奶为布顺达公主添妆的礼送了出去,其中包含聪慧伶俐的宫女,以及老持成重的嬷嬷数名,席热臣夫人为之惊叹,“原来大周的婚俗里,连得用的奴才都可以算在嫁妆里?”

    “是啊!难道北胡不是吗?”

    “没有。唉!我还在担心,将来宝音进宫,身边没有可信的人得用,可怎么是好!”席热臣夫人道,窦将军但笑不语,双方都知道,北胡与大周一样,姑娘出嫁时,娘家人会为她准备得用的奴才跟去夫家,这么说,只是在合理化窦将军她们送人的事。

    大周想利用北胡公主嫁进东猛的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北胡人如何不知,只不过人家的理由光明正大,她自然不好驳了,再说大周才助北胡王登基,席热臣家的富贵方能继续下去,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开口拒绝的。

    布顺达公主眼睛微闪了下,大周要安插人到她身边,她自是不会拒绝的,初到新环境,她需要人手助她站檼,就算娘亲跟着她一起去东猛,她也不好让娘亲像下人一样被使唤,她偏着头想了想,忽地明白过来,应该是舅舅请托窦将军她们,好名正言顺的为自己添妆吧?

    北胡王虽然为傅察一族正名,却无法封赏傅老爷官位,席热臣夫人跟她们说,北胡王原是要封舅舅爵位,可是几位长老硬是拦住,说,傅察一族当年都已伏诛,何人能证明舅舅是傅察家的人?又,当年他是如何逃出去的?

    要封赏舅舅,就要跟这些人杠上,而她那位未曾谋面的王兄,如今才刚登基为王,年纪轻又根基不稳,尚需这些长老们支持,故他不能与他们撕破脸,便只得暂时委屈舅舅。

    布顺达公主想到舅舅失望的脸,娘亲伤心的眼,不禁轻声喟叹。

    为免夜长梦多,也因时序已将入秋,不论是猛族或北胡人,都要开始准备过冬的事,因此,麦拉斯一行人,休整两日,便启程往南猛去,这一回,东猛王夫妻亲带大军至南临镇与南猛交接处相迎。

    汾王也带着人一起过去。

    待他们浩浩荡荡的离开南临镇,慕越她们也启程,从另一边出镇,往宁夏城而去。

    杨老大夫因善解毒,应东方朔之请随行,一路上,他和明师父、罗大夫三个人像是孩子似的,说没几句就闹起来,跟孩子吵架似的,明师父夹在里头,左右逢源,两边都拉着他要他说句公道话,慕越原以为他会受不了,谁知道,他竟乐在其中,见杨老大夫二人不吵了,他还偏去撩拨一番。

    车行速度较来时慢了许多,比原有的脚程晚了整整近半个月。

    佟军师和窦将军在南临镇附近转悠数日,启程返回宁夏时,他们夫妻两时不时把东方朔喊去,三人在马车里不知在商议什么,慕越在大嫂的看顾下,全心养胎、安胎,外头诸事不管,日子过得再悠闲不过。

    这日午后,慕越只道阿朔每大忙得不见人影,谁知车一停下,他便钻进车里,躺在她身边呼呼大睡,圆儿她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快快去找远大奶奶,远大奶奶倒是毫不意外,只淡淡交代她们好好侍候,圆儿几个无法,回来车里盯牢了王爷,就怕王爷一个不经心伤到王妃。

    车队继续前行,落日前来到一小镇,就有小厮来报,今晚要在小镇上过夜。

    慕越不以为意,却见身边的男人动了下,“醒啦?”

    “嗯。”东方朔翻身坐起,“今儿是中秋节,早两天,佟先生就命人先行过来打点,晚上咱们好好的过节。”

第五百九十四章 安胎 一

    中秋月圆,小镇里不时传来笑语嬉闹声,客栈里头人声鼎沸,有酒客高声吟咏,也有人行酒令,丝竹乐声随风飘送,慕越她们住的客院,席开十几桌,东方朔和慕越的亲卫跟窦将军的亲卫相熟,大伙儿凑在一块吃饭喝酒闲话家常,御卫们也跟着打成一片。

    杨老大夫总算解禁,慕越可以不用再喝清淡如水的粥及淡而无味的肉片、青蔬,杨老大夫为此又和罗大夫舌战一场,结果杨老大夫败下阵来,罗大夫哼哼两声说:“老子就没看过这么欠扁的家伙,叫病人吃清淡的东西,也没必要淡成这德性吧?更何况,越丫头还是个孕妇!谁不晓得这怀了孩子最是嘴馋,正餐叫她吃这些嘴里淡出个鸟来的白粥,一点味道都没有肉和菜,又不给吃点心填肚子,看看,看看,好好一个水灵圆润的丫头,这才几日就瘦成一根骨头了!”

    听到罗大夫的形容词,慕越摸摸自己的腮帮子,望向大嫂,远大奶奶笑眯眯的安抚她。“没那么夸张!杨老大夫为了帮你排毒,才让你吃这么清淡的,只不过,我觉得他为了和罗大夫斗气,才故意让你多吃苦几日。”

    谁说大夫就一定是医者父母心?

    席间只留圆儿和草儿两个侍候,白露她们几人就在外间侍候,因慕越离开宁夏一年多,现在要回娘家,窦将军和远大奶奶便与她聊起相熟的一些人事,东方朔他们除了聊到西宁卫里的一些人事变动,还聊到此次征北胡建功,有不少人升迁上去,佟军师与东方朔说到这些人可能会安插到何处。

    白露她们听到院中在划酒拳,不禁好奇的从窗棂往外瞧,圆儿端着茶盘经过,见状不由笑她们几个,白露转头拉着她道:“好姐姐。给我们说说吧!怎么秋月她们跟窦将军的亲卫都这么熟?”

    佟雪也点头追问,圆儿探头看了下,方道:“王妃在军中时,原在窦将军麾下当差,秋月、贺兰她们都是从窦将军营下挑出来的,自然与窦将军的亲卫相熟。”

    “窦将军与咱们王妃有旧,三老爷和远大爷他们没空来接,她来也还说的过去。怎么佟军师也来呢?”

    “这你们就不晓得了,王妃和王爷都是佟军师门下的学生。”圆儿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佟军师来,并没有进内院探望王妃,而是镇日忙着与王爷在镇外忙着,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看这佟军师长得不怎么像咱们大周人,反倒比较像北胡人耶!”琉珑若有所思的道。

    白露噫了一声问:“你几时见过佟军师?”

    “就窦将军来探王妃,她回去时,王妃让我送她出去。佟军师正好跟王爷一起回来。”

    众人转头望向圆儿,似在等她回答。她一怔赶忙摆手道:“这我可不知道,也许他家有北胡亲戚呢!”

    西宁卫地处偏僻,虽有小江南之称,盛产鱼、米,但较之京都、江南,还是有诸多不同,在此地。与异族通婚时有所闻,虽然不多见,但不代表没有。佟军师相貌英俊,却不似大周人的温文尔雅书卷气浓重,在俊朗的五官下,更多的是外族人鲜明的线条,跟王爷那种精致秀逸完全不同,又兼年龄较长,成熟稳重的文人气息比王爷的贵气更让人乐于亲近。

    “听说南临镇上,有不少小姑娘会守在门外,等着佟军师他们经过咧!”因圆儿迟迟不回,草儿便出来寻她,便顺道贡献了下这条消息。

    “咦?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草儿嘟嘴不悦的道。“

    “可是相比之下,不是王爷较受欢迎?”白露问道。

    草儿摇头摆手一副很权威的道:“这你就错了!两位王爷位高权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巴结上的,再有之前雪心她们那事,谁敢不识相的凑上来?”连宫里娘娘送的,都让汾王讨要去了,谁敢往顺王身边再送女人?

    再说,汾王看起来比顺王好说话,谁知他们竟也在他那儿碰了钉子,使人去探听之后方知,因汾王妃有孕在身,加上之前失约被掳,汾王便自觉的收敛许多,因此南临镇这些官、商想往他身边送人,都遭到了拒绝。

    “相比之下,佟军师就可亲多了,再加上窦将军颜色怎比得上小姑娘,只是…….”

    “只是佟军师不过是一介军师,没有官衔不说,又不在京里当差,对他们来说,这个投资似乎不怎么划算。”纪芳亭脆声的道,众丫鬟吓了一跳,佟雪不由嗔道:“你吓人啊!”

    “我说你们啊!真是太放肆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大放蕨词!”

    “啊!朱嬷嬷让我去问圆儿姐,王妃的药!”

    “唉呀!”圆儿惊呼,“我都忘了。”说着便撩着裙襬急急往茶房去。

    这个小院不大,仅一进,三间正房带两耳房,东耳房充作茶房,方便住客开小灶,东、西厢各三间,还有排倒座三间房,慕越他们人多,小院里每间房挤得满当,东方朔的亲卫及府里的护卫就另住在相邻的大客院里。

    幸而这晚天气晴朗,亲卫们的桌次就摆在院子的廊下、院中,摆不下的就开在大客院里头,佟军师说,让大伙儿热闹一番。

    之前因为南猛一事,大家不能替王妃出口气,心里头觉得憋闷,众人情绪都不甚稳定,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短短几日就已经打了十几回,佟军师看了深觉不妥。

    佟军师带东方朔和慕越数年,最是了解东方朔的性子,他看似谦恭温和,其实最记仇,人不犯他,他便诸事好商量,人若犯他,他必回报,南猛王的曾孙女对慕越下毒手,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松放过,几经旁敲侧击,佟军师终问出他打算如何回报,东方朔很坦然的回答了他。

    佟军师却觉东方朔这回使得手段有失光明。但是谁让对方先动手的!佟军师为此训斥东方朔一番,又拉着他在南猛领地查探,把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西猛族勇士狠狠的修理一番,才让这些憋闷不已的亲卫及护卫们有了宣泄的地方。

    不过因为情绪不佳起口角斗殴的亲卫们,还是有些隔膜,东方朔压根不会注意这事,但佟军师平常帮妻子带兵,深知亲卫们若有嫌隙。在执行任务时可能会因个人意气而误了大事,因此藉中秋节,打算让他们化解尴尬。

    佟军师把卫祥生和聂秋月喊来,前者是东方朔亲卫头儿,后者是慕越亲卫长,对他们二人耳提面命一番,方才放心,他又不能时时跟在东方朔他们身边帮他们盯着,这种事,该让他们两个担起来。

    外头的宴席就在卫祥生和聂秋月两的招呼下。热闹了一个晚上,原本闹别扭的几个人。隔日起来,还有些尴尬,开始赶路之后,倒也就没事了!

    回到宁夏城,与窦将军、佟军师分道扬镳,窦将军与慕越约好,待她休沐再与阿留、关荷等人来看她。

    关荷已经出嫁。阿留刚坐完月子,她已经两个孩子的娘,严明翠高升。可能要派驻到南临镇附近的临州卫去。

    回到久别的家,慕越忽然很想哭,可是看到门前迎接她的侄儿、侄女,她就不好意思哭了,一副想哭又要强扮笑脸的模样,让声二奶奶看了心疼不已,抱着她哭了起来。

    把齐哥儿几个孩子吓了一大跳,蘅姐儿很不好意思的拉了她娘的手,尴尬的对慕越道:“娘看到姑姑回来,太高兴了……”

    远大奶奶苦笑拍了拍弟妹的背,“好啦!七妹妹回来是好事,你别逗她哭啦!她还怀着孩子呢!”

    攸六奶奶抱着孩子站在一旁附和,好半晌,声二奶奶才抬起头来,拿着帕子揩眼泪,“人家高兴嘛!”

    虽然独当一面理家过,但,大嫂回来,声二奶奶便迫不及待把家事全交出去,大高嬷嬷急得跳脚,声二奶奶却道,这个家本就是大嫂当家,她不在,才找我代劳的,她回来了,自然就该把事交回去,有什么好争的?把大高嬷嬷气得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然而,也因声二奶奶不争,一家和乐,让蓝守海觉得这几个媳妇懂事,很好。

    把疲累不堪的慕越送回房安置,声二奶奶与攸六奶奶陪大嫂回房,声二奶奶把孩子们打发走,自己挽着大嫂的手道;“大姨太太这几天来了好几趟。”

    “又是来借钱?”

    “嗯,我照大嫂吩咐的跟她说了,她很生气,说亲戚间周转一二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跟她收利钱,说咱们这么大架子,欺负她没钱什么的。”

    远大奶奶冷哼一声,“她是来借钱的,架子端得比谁都高,还真有脸说旁人!”顿了下又问:“她没去见母亲吧?”

    “母亲不见人。”声二奶奶扬眉回答,“打从母亲回来,严家的人来看过之后,母亲就不见大姨太太,现在连严家派人来,她都不见了。”

    “哦?”远大奶奶讶道:“记得我出门时,她不是还很高兴严家的人来看她?”声二奶奶撇了下嘴,回答她:“当初我们不是把母亲的嫁妆封存给送回严家去吗?”

    远大奶奶点点头:“是啊!还是我们和七妹妹一起去点的。”

    声二奶奶道:“母亲回来,严家人上门,她大概以为她们是来商议何时把东西送回来。”

    “难道不是?”

    “不是,听说严老太太把她那些东西都给了二儿子的遗孀,那女人哄了严老太太,然后拿了那些钱改嫁了,连孩子都丢下不管。”

    远大奶奶皱着眉头,攸六奶奶怯怯的道:“大嫂,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七妹妹要回娘家来安胎啊?”

    知道这个弟妹胆小,远大奶奶软着声问:“怎么了吗?”

    “我,我,我那天被大姨太太吓了一跳,她问我,大嫂去那儿了,我一慌,就把七妹妹要回来的事说了。”

    “说了就说了,没事儿!”

    “真的?”

    “真的。”就算慕越回来又如何?她是顺王妃,是回来安胎的,难道这些人上门来,她就得放行?

    ps:真的很抱歉,又是迟到这么久……5555,我好想把时间调整回来啊!

第五百九十五章 安胎 二

    慕越很早就睡下了,蓝守海父子自军营回来,在外院备了洗尘宴,席间翁婿几人就朝中事交换了意见。

    此次蓝家父子出征北胡立了大功,可是皇帝却迟迟没有任何表示,东方朔觉得对岳父过意不去,反倒是蓝守海看得开,不以为意的喝了口酒道:“不急,皇上有旁的事要处理。”若皇上真封爵了,他便不能继续担任西宁卫守将,得回京荣养了!

    在宁夏待惯了,真要回到京城长住,老实说,他光想就觉得别扭,而且他隐约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皇帝需要他在太子登基时,能给予他助力,虽说论功行赏,他这么些年积攒的功劳早就能换个国公爵位,事实上,上次回京勤王,皇帝也表达了给他国公爵位,不过被他推了。

    皇帝没有坚持,仅是赐婚给慕越和东方朔,蓝守海便隐约明白,皇帝是要把自己留给太子用了!

    新帝登基,新旧交接,总是有些不平静,北胡虽然得大周之助方才平乱,但难保他们不会趁隙捞好处!还有猛族、拜月族等,也都不是吃素的,总要防着他们作怪。

    东方朔在南临镇一待经月,派去剿灭逆王同谋,究竟成效如何,他虽有太子送来的消息,但太子基本上报喜不报忧,他也不好动用隐龙卫的人去打探消息,毕竟他不是隐龙卫名正言顺的主子。

    重活一次,让他学到了,就算是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四哥,坐上了那把椅子,一样会对他开始起防备之心。

    曾经他以为四哥知他,当不至于疑他,只恨皇太贵妃一直挑拨他们兄弟情份,今生他打一开始就小心戒慎,再深重的情谊、信任,也禁不起有心人的破坏。更别说,前世的他不知收敛,压根不懂蹈光隐讳,四哥登基后,因只余他一个手足,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有心人盯得死紧,他虽一心为四哥做事。却因张狂引致在京外,民间一度有“只知顺王不晓新帝”的名声。

    那些名声、那些流传的流言,都是皇太贵妃命人散布的,只有令四哥对他生隙,他为此生怨,才有可能靠向皇太贵妃,从而支持秦郡王。

    这些事还是他重生后,因静养无事可做,才慢慢想通的,拜在佟军师门下后。他也曾隐讳

    的拿那些往事去向佟先生请教,佟先生听闻之后。大概以为是他在宫里听来的,便详细为他分析开解,因而,他向四哥提议创立隐龙卫后,便完全撒手,绝不参与隐龙卫内部事务,他不只防着四哥。也防着皇帝。

    有了前世的经历,再看皇帝,他便多了一份心软。父皇虽然高高在上,可是他也是有诸多无奈。如逆王、秦王二子,因有受宠的母妃在,他们又占了长,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自是他们这些小的及不上的,宁王为何想争?为的还不是父皇娇宠他,比待逆、秦二王为甚。

    前世的他看不出来,这一世他就看出差别了,父皇娇宠宁王,宁王却从未领过重要的差事,光是令他吃吃喝喝,如待汾王一般,就是养着,让他日后当个富贵闲人罢了!

    他相信,父皇一开始只想在逆王和秦王之中挑东宫,只是后来他看出了逆王和秦王的不足,这些不足令他不放心将皇位交托给他们两!看看逆王的党羽几何,倚附秦王的人肯定也不少,就知这些善于揣度上意的朝臣、勋贵们都看出皇帝的偏好,才会分别站队。

    也就因着这份心软,他劝皇帝诸事留心,多留个心眼,也才不至于被淑妃算计,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皇帝仍是中了毒,这只能说,那会儿,皇帝并未完全相信他吧!如今应该他了吧?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抛开那些,专心与蓝家父子说起猛族现今的情况来。

    蓝慕远冷哼道:“南猛王纵容曾孙女对妹妹下毒,就拿些破烂东西来相抵,哼!他想得也未必太好了些!”

    东方朔不欲人知,自己使人暗中做了手脚,只得摆出一副憋屈的脸来,蓝守海看人看得多了,岂有看不出的理?只淡笑不曾挑开来。待得儿子们都告退了,他才携东方朔漫步回房,途中不经意一问,让东方朔大吃一惊,“岳父从何看出,小婿使人对那母女下手?”

    “明人不说暗话,就是你不派人去,我也会使人去修理她们一番。”

    东方朔想到严二爷及严氏,心中微凛,他倒是忘了,这位岳父大人护崽,严氏与其兄对慕越出手,蓝慕雪身死,严二爷虽是死在黎氏的手里,但其他参与的人都没落得好下场,严氏痛失爱女,同时也失去了一切,蓝夫人的尊荣、丈夫,及生育的能力。

    前世慕越失踪之后,这位岳父大人没有处置自己,是否与自己已被害失明有关?

    他忙收敛心神,将他的一些安排说给蓝守海听,蓝守海听了之后,一一指出缺失之处,及补救的法子,翁婿两个在园里聊到天翻鱼肚白,方才散了。

    ※

    回到阔别许久的家,慕越这一晚睡得特别香,东方朔回房后,看她睡得香,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在她颊上香了一口,幽香钻入鼻臆间,他微欠动身子,压下骚动的*,翻身坐起撩开床帏。

    借着房外微光打量屋内的摆设,原来这就是慕越的房,他饶富兴味的细细打量起屋内的各项陈设,最后,他拿了多宝格上的一本书,坐到窗前大炕上,点燃了炕桌上的羊角宫灯,就靠在樱红地橙黄春花大迎枕上翻阅起来,不知看了多久,床上的慕越才翻坐起。

    “醒了?”东方朔放下书,抬头看她,慕越应了声,似还没睡醒,伸手揉揉眼,迷迷糊糊的又扑到枕上睡觉。

    外头有轻微的响声,不一会儿就听到慕越的贴身丫鬟试探的轻唤声,东方朔沉着声让她们进来,圆儿和草儿蹑手蹑脚的进屋来。看到慕越又趴回去睡,连被子都没盖,圆儿不禁掩面呻吟,草儿嘟嚷着,“姑娘又睡下了。”

    “怎么回事?”东方朔问。

    “王妃昨晚临睡前交代了,要按平时起身的时间进来喊她,怕错过了大爷他们。”

    东方朔笑着摆手:“不必叫了,他们今日不去营里。知府要过来拜会,所以他们今日请假。”

    圆儿两个得了命令,便相偕出去了,只不敢走远,待在次间里整理慕越的衣物,至天光大亮,府里众人开始走动,就有远大奶奶和声二奶奶遣来的丫鬟及仆妇,捧来齐哥儿几个穿用过的衣物,攸六奶奶的哥儿还小。但也送来一些哥儿穿戴不下的衣物来。

    佟雪见了忍不住抱怨,“怎么都是些旧的。穿戴过的啊?王妃肚子里的将来可是小世子耶!又不是穿不起新的。”

    “这你就不懂了,这下水洗过的,穿用过的,都较新做的柔软,不伤娃儿皮肤,而且啊!这些衣服还有讲究呢,那种不好养的。身子弱的孩子穿戴过的衣物,送人还倒贴都没人要!”

    “咦?这是为何?”佟雪对这些事情完全不解,更是连听都没听过。觉得很是新奇拉着圆儿她们追问,就连来送东西的银心等人,也被佟雪拉着问,圆儿她们聊得起劲,浑忘了王爷、王妃还在内室歇着。

    纪芳亭无奈笑了下,提醒她们小声点,佟雪才放低音量,直到内室传来王爷传唤人进去侍候,她才罢休。

    “你啊!可是也想生个孩子啦?”

    “哪儿啊!”佟雪嗤笑,“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有人会要吗?”

    纪芳亭顿时噤了声,久久才道:“咱们原是见不得光,可是如今蒙王爷、王妃不弃,有了亲卫的身份,日后……”

    “那是你,我啊!说不定回京之后,又被十七公主讨了去。”佟雪叹道,她本是自由自在惯了的,待在宫里的时间一长,她总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偏偏十七公主与她交好,若是十七公主开口要她回去,她还真难以拒绝。

    纪芳亭也曾在十七公主身边待过,自是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她对她认定的自己人很好,自己因她受伤在顺王府休养,她便不时遣人送东西来给她,佟雪与她相处得久,若十七公主跟王爷开口,只怕佟雪真的很难拒绝回去她身边吧?

    “再说吧!十七公主也不小了,待王妃产下小世子回京,只怕她得备嫁啦!瞖妃肯定会好生拘着她,不让她疯玩,自然也就不会允她再向王妃要亲卫啦!”

    “希望如此!”佟雪轻叹一声,说话间,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自院外来,纪芳亭忙上前拦了拦,“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姐姐好,我,我是夫人身边的画宝,夫人知道,知道王妃回来,回来安胎,所以,想见见,王爷和王妃!”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一段话,说得七零八落的。

    佟雪和纪芳亭大略知道蓝将军一家与这位继夫人的关系不太好,当家主事的是儿媳妇们,这位蓝夫人是既不管事也不见客,听到她要见王爷、王妃,她们两不由愣了下,目光不约而同的朝正房望去,小丫鬟脸红气喘不己,说完这番话,就站在那儿,扬着漆黑的眼望着佟雪她们。

    等了好半会儿,见她们都没动,小丫鬟忍不住催促道:“姐姐,姐姐,你们可不可以帮我跟王爷、王妃通报一声啊?我还得回去回话呢!”

    佟雪和纪芳亭对望一眼,同时举步朝正房去,才走两步,就见圆儿出来,她对小丫鬟道:“你回去禀告夫人,我们王爷、王妃一会儿就过去请安。”

    ps:谢谢xuexuechl童鞋的支持和粉红票!为什么我拚命想调整更文时间,就反而越来越晚咧?☉﹏☉

第五百九十六章 安胎 三

    “明知道你回娘家来是安胎的,她一大早的就要见你,是什么意思?”

    东方朔在宁夏这么多年,对严氏其人再清楚不过,此人心思歹毒,他前世对严氏,只有一个印象,便是她不顾慕越是她的继女,还意图往他怀里塞她的外甥女,也就是蓝慕绢,为此,他深为慕越不平,觉得严氏就专心求子便是,为何还要插手他们夫妻的事?

    重生之后,得知慕越因她而重伤濒亡,他方明白,严氏的歹毒,前世若非她没有儿女,只怕慕越早就遭她毒手了!

    他才从鬼门关前把慕越拉回来,旅途劳顿,他正想要慕越好好休息,这女人却要见慕越。她想要做什么?

    “她毕竟是父亲的妻子,说起来,昨天我们一到,就该去拜见她的,咱们没去,是咱们礼数不周,说出去是咱们无礼,她今天才说要见,也不为过啦!”慕越微笑安抚丈夫。

    东方朔却不这么认为,命黎内官他们去打探情况。

    慕越觉得他小题大作,东方朔一板正经的道:“被人暗算一回就够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事小心,总比日后后悔莫及强。”

    圆儿她们也劝,而贺嬷嬷两也忧心忡忡,比起白露她们这些大丫鬟们,她们这些积年的嬷嬷更明白,后宅女人能耍什么手段,一个孝字压下来,就算贵为王妃,还是得乖乖在严氏跟前充孝女。

    蝉声处处树影扶疏,风里带着暗暗花香,从房里出来,走在青砖铺就的院子里,东方朔对慕越不顾自己反对,硬要出去觉得不悦,他面沉如水,双眸暗火燎原,慕越低笑出声道。“别担心,没事的。有你在,还有父亲、哥哥们在,难道还怕她害我不成?”

    “那可难说。”东方朔冷哼一声。

    走出慕越住的院子,就看到远大奶奶身边的银心迎上来,银心与他们见了礼,道:“老爷和大爷他们都在花厅等候拜见王爷、王妃。”

    慕越笑嘻嘻的挽着东方朔的手道:“瞧,跟你说不用担心的。”

    银心笑着在前领路。慕越则时不时为东方朔介绍家中的景致,虽在宁夏蓝府居住多年,但是东方朔进内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不完,看着蓝家的景色,他忽记起,当年他为了收拢人心,在宁夏城内置了产,待在宁夏的这些年,他将那宅子全交由黎内官去发落,如果严氏敢做怪。他们倒是可以移到那宅子去住。

    走到花厅外,就听到厅里笑声连连。小孩子们不知在说什么,甫说完里头又爆出如雷的笑声。

    守在厅外游廊下的丫鬟看到他们走来,机灵的朝里头通禀,不一会儿功夫,远大奶奶三个妯娌便连袂而出,远大奶奶领头跟他们见了礼,远大奶奶和声二奶奶便上前从东方朔手里把慕越接过来。

    进了花厅后。蓝守海带着儿孙与东方朔夫妻见了礼,然后才是见家礼。

    不多时,外院管事来报。知府大人来拜见王爷了。

    东方朔慢腾腾的起身,担忧的看着慕越,见慕越一副没心没肺毫不担心的样儿,不由有些暗恼的瞪她一眼。

    远大奶奶笑吟吟的挽了慕越的手道:“王爷放心,王妃就交给我们看着了,管保她乖乖听话安胎用药。”

    东方朔朝远大奶奶拱手谢过,然后随蓝守海去了外院。

    远大奶奶打发走了齐哥儿几个,然后与两个妯娌陪着慕越去见严氏,边走,远大奶奶边跟慕越说:“母亲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她随祖母上京去,陪嫁来的仆妇、陪房就全打发回严家,现在她回来,严家也没把人还回来,所以她身边侍候的,都是家子子。”

    也就是说,那些侍候的人都是大嫂派过去的心腹?

    远大奶奶对慕越道:“旁的我也就不说了,你向来聪明,许多事情不用人讲,你也看得明白,对母亲,我不得不防。”严氏这位婆婆在她进门前,就曾想方设法要令蓝慕远悔婚,不果,就在她的婚事上轻慢,令蓝家族人都看不过去,回京向蓝老夫人告状。

    “一会儿她若跟你提什么要求,别轻易答应她。”

    “她还会跟我提什么要求?”慕越不明白了,严氏如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与娘家又闹翻了,还能闹什么么蛾子?

    “你不知道,大姨太太与她商议要做生意,做生意就要本钱……”

    其实大蓝严氏是想从严氏那儿挖钱,她不相信蓝家人会把严氏的嫁妆全还回去,严氏手里肯定还有。

    早有人将严家姐妹说的话,传到远大奶奶那儿去,远大奶奶边对慕越细说此事,边心底暗想,大蓝严氏说得可好听了!严氏如今要生子无望,蓝守海打从蓝慕越出事,蓝慕雪身亡,就再也没碰过她,就算她没有伤了身子,也没希望生孩子了!姨娘们年纪都比严氏大,且她早在她们身上动了手脚,也生不出来了!

    严氏倒是相中蓝老夫人带她走之前,为蓝守海纳的那个妾,想让她生个一儿半女,自己再抱过来养。

    只可惜,那位姨娘并不受宠,严氏离开后,那姨娘曾怀过孩子,不过被她自己瞎折腾掉了,自此,就没传出消息过。

    远大奶奶边将这些消息与慕越说,声二奶奶补充这段日子以来的新发展,不多时,就来到严氏的住处。

    严氏在京城时,就盼着能回来,可真的回来了,却又恨不得自己没回来。在京里是被老太婆关在个跨院里,比她管着蓝守海那些姨娘还严苛,她手边一些能动用的首饰、银钱全用在托人送消息回来,只可惜老太婆管得严,那些婆子、丫鬟拿了她的银钱去,转头就把这事给捅到老太婆那儿,叫她的日子愈发难过。

    可没想到真回来宁夏了!她的嫁妆、陪房却早就给送回娘家去,娘家大嫂知道她回来,便来看她,竟是不曾提送返嫁妆之事,陪房倒也罢了,她不在宁夏,娘家有差使,用了去倒也不至白养着人,但嫁妆……

    逼得急了,严大太太才与她说,她的嫁妆有一大半被偏瘫的老太太给了老二媳妇了!

    严氏一听就蒙了!追问长嫂,严大太太吃逼不过方道:“你二嫂说,当初是你拿的主意,到头来,二弟却是为此而死,她孤儿寡母要养大孩子不容易,母亲好不容易养好了些,那耐得住她这般哭闹,心一软手一松,就把你的嫁妆拨了一大半给你二嫂。”

    “叫她吐出来,那是我的嫁妆……”

    严大太太叹道:“三姑爷原是看咱们家二老都病着,营生又少了泰半,许是缺钱用,三姑太太去京里享福,这些用不上,才让外甥媳妇整理好送回家来,却不想……欸!”

    严氏得知这事是蓝守海首肯的,便不敢再为此事刁难远大奶奶几个媳妇,只是心心念念要拿回自己的嫁妆。

    可是此事谈何容易。

    尤其严二太太拿了她的嫁妆,便急忙改嫁,连孩子都甩给公婆、大伯夫妇去照看了!

    严氏想破了脑子,就想把钱财拿回来,严大太太自知婆婆做得差了,自家理亏,便也不再上门。

    此时大蓝严氏找上门来,想与她合伙做生意,这两年,蓝永福行走京城、宁夏两地,眼界大开,看自家这老婆娘就颇为不顺眼,在京里养了外室,幸而不曾生养,但拿回来的钱帛却少了许多,大蓝严氏因而生了警惕,想起当初娘家借蓝家名头做生意,顺风顺水的,宅子越盖越大,若不是妹子昏了头,犯下错事,严家也不至于不复当年风光。

    见严氏回宁夏城来,慕越又嫁入皇室,当起王妃来,便想,这妹夫该是气消了,否则怎么会允妹子回来?于是就找上门来,可是任她舌灿莲花,严氏硬是不复当初好哄,她只得又往几个外甥媳妇处想法子。

    走动得勤,自然就知道远大奶奶出门是为啥,她便往严氏那儿去咬耳朵。

    严氏如今生无可盼,只想紧紧攒住自己的银钱,得知慕越将回来安胎,她便动起心思,借王爷之手,还愁拿不回她的嫁妆吗?

    严氏伸手轻捋过鬓角的碎发,忐忑不安的坐在明间里等着慕越她们上门,丫鬟早就来报,王爷夫妇出门了,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人,侍候的嬷嬷机灵,忙又使人去探,没多久就有消息回报,道是王爷他们去了花厅给老爷请安了。

    严氏听了之后,说不清心里是何想法,只打发人再探,一会儿又有消息说,老爷领着大爷他们给王爷、王妃请安,然后王爷才随王妃给老爷行家礼……知府大人领宁夏大小官员来拜见王爷,王爷与老爷、大爷他们去了外院见客……

    消息不断的送进门,严氏听到后来,几乎要坐不住了,待听到大奶奶陪着王妃过来了,严氏才暗松口气,端坐到太师椅中,等着慕越她们来。

    等待的时间显得特别的漫长,就在严氏觉得自己彷佛等了一辈子,就听到小丫鬟在门口禀报,王妃和大奶奶、二奶奶、六奶奶来了。“

    总算是来了啊!

    严氏端正坐姿笑容满面,似乎已能看到自己的嫁妆回到她的手里,二嫂那个贱人跪在自己身前哀声求饶!

    不久,就见远大奶奶等人簇拥着一俪人进来,这,这是谁?严氏眯起眼睛,打量着朝她走来的女子,那样貌似曾相识,可是那身气势……难不成她就是慕越那死丫头?她几时长成这模样的?现在,自己能否拿捏得住她?

    ps:谢谢生活似梦童鞋的长评喔!感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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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将门风华介绍:
自小就混迹军营里野丫头,一朝嫁入皇家成了皇子妃,适应不良的她被嫉妒的京中贵女们刺得满头包,就连堂妹也来跟她抢相公?与人阴谋设计要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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