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同滑
整整好一会儿,偌大的幽芷宫鸦雀无声。
这时,就见满脸寒霜的赵弘润脸上忽然绽放了笑容,说道:“哈哈,开个玩笑而已,陈淑媛莫要见怪呀!”
“开……玩笑?”陈淑媛被赵弘润突然改变的表情惊呆了。
只见赵弘润徐徐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幽芷宫乃陈淑媛的寝宫,而陈淑媛更是父皇宠爱的妃子,本殿下岂敢真的砸了幽芷宫呢?”
这小崽子……
陈淑媛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张美丽的面孔顿时变得阴沉了几分。
不过同时,她躁动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八皇子未经本宫允许,擅自闯入本宫的幽芷宫,你可知晓此乃重罪?”
赵弘润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知晓!……不过嘛,事出有因,想来这件事就算传到父皇耳中,父皇也会体谅本殿下的……您说对吧,陈淑媛?”
陈淑媛自然明白赵弘润指的是什么,心中衡量了一番,也就没打算追究赵弘润擅自闯入她寝宫的罪名了。
毕竟这件事是因她而起,而赵弘润不过是为母出气,就算闹到大魏天子赵元偲那边,也不能将赵弘润如何。很有可能,依着天子如今对赵弘润的器重,顶多也就是训斥两句,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陈淑媛在殿内主位上坐了下来,自顾自整理着披霞上的褶皱,漫不经心地问道:“罢了,本宫不跟你小辈计较。……说罢,你见本宫所为何事?”
赵弘润闻言咧着嘴笑了笑,似有深意地说道:“所为何事,难道陈淑媛您心里不清楚么?”
“放肆!”
殿内响起一声娇斥,并非出自陈淑媛之口,而是出自一位有些年纪的宫女。
“娘娘乃是八皇子你的长辈,八皇子不顾尊卑礼数,反问娘娘,成何体统?”
原来,这名宫女见赵弘润在陈淑媛未露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见不到陈淑媛就砸了幽芷宫,结果见到陈淑媛就立马转了口风,心中先前的惊慌失措顿时也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是幽芷宫内的宫女,仗着陈淑媛在宫中的地位,以往作威作福惯了,即便是面对赵弘润这等皇子,恐怕也不会顾忌什么。
可能在她们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有她们娘娘陈淑媛护着,总会相安无事的。
可惜,她们这回碰到的是赵弘润。
“吕牧!”赵弘润端起茶盏来,若无其事地叫了一个名字。
当即,他身后的宗卫吕牧走了出来,面沉似水地走到那名宫女面前,伸手一抓,连带着发髻与衣领,直接拖着那名宫女走出了幽芷宫的前殿殿门。
殿内众宫女见到这一幕,顿时尖叫起来。
“赵弘润!”陈淑媛的手重重一拍面前的案几,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厉声斥道:“在本宫的幽芷宫,当着本宫的面,你安敢公然行凶?!”
赵弘润面色平静地喝着茶,慢条斯理地说道:“陈淑媛说这话,可要有真凭实据啊。”
“真凭实据?!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宗卫公然行凶!”
“陈淑媛误会了。”赵弘润一脸微笑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和和气气地说道:“本殿下可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岂会命令手底下的宗卫行凶?只不过,方才那名宫女实在太吵,搅扰了本殿下与陈淑媛的谈话,因此本殿下叫手下宗卫使她暂时退避而已……总归宫内上下有别,等阶森严,小小一名宫女自作主张,插嘴本殿下与陈淑媛的谈话,这不合礼数,对吧?”说着,他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殿内那群呆若木鸡的宫女,笑眯眯地说道:“幸亏这回是本殿下,若是换做哪位脾气不好的皇兄,恐怕那名宫女十有**就直接被杖毙了也说不定呢……”
那些宫女们闻言顿时面色苍白,她们原来以为这位八皇子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懦弱之辈,还准备不时地插几句嘴给自家娘娘助助威,可如今亲眼瞧见那名宫女直接被拖离了幽芷宫,又听赵弘润说了一番明显是恐吓的话,她们哪里还敢多嘴,一个个低着头,吓地浑身发抖。
这是杀鸡儆猴啊!……这赵弘润好本事,小小年纪做事却滴水不漏,三言两句就吓得那帮没用的家伙浑身发抖……
陈淑媛冷眼旁观,她当然清楚赵弘润这是杀鸡儆猴。
“希望如此,不过回头若是本宫发现那名宫女少了一根寒毛,本宫定会将这件事告诉陛下。”陈淑媛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为殿内的宫女们撑腰。
可惜,赵弘润淡淡一笑,从容化解:“本殿的宗卫粗手粗脚的,掉几根寒毛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即便是掉了几根寒毛,总比掉了脑袋好吧?”
面对这种**裸的恐吓,殿内那些宫女稍稍安下的心顿时又变得惊慌起来,气地陈淑媛心中暗骂:这帮没用的东西!
恨恨地吐了口气,陈淑媛不再理睬殿内那些宫女,冷冷地对赵弘润说道:“八皇子,本宫没工夫与你闲扯,你若有什么事,如实道来,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本殿下还是那句话,本殿下所为何事,陈淑媛心里清楚。……倘若陈淑媛一时糊涂,那也没有关系,本殿下有的是工夫,什么时候陈淑媛想起来了,咱们再细谈!”赵弘润慢条斯理地说道。
陈淑媛眼中闪过一丝怨愤之色,冷笑说道:“说不定陛下今日会到本宫的幽芷宫来,如此也没有关系么?”
“嘿!……那正好,到时候,正好让父皇做个公证人。”赵弘润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你……”陈淑媛为之气结。
罢了,就让这小子得意一阵……此事因我而起,若是在陛下面前细说此事,总归对我不利……
心中打定主意,陈淑媛只能选择退让,以求尽早将这个赵弘润打发走。
“莫非是因为本宫在沈淑妃的凝香宫,不慎打坏了那只瓷罐?啊呀,就为这么点小事,八皇子如此兴师动众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沈淑妃当真那般小家子气呢。”
“……”赵弘润淡淡撇了一眼陈淑媛:“怎么打坏的?”
“还能怎么打坏的?自然是一时手滑,不小心打坏的呀。”陈淑媛装出一脸的无辜表情。
“呵!”赵弘润淡淡一笑,不置与否。
见此,陈淑媛皱了皱眉,忍着气和颜悦色地说道:“罢了罢了,本宫赔就是了……”说着,她故意看了一眼赵弘润,故意用能让他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想不出沈淑妃竟是如此小气的人。”
对此,赵弘润毫无反应,不愠不怒。
没过多久,便有一名宫女捧来一只崭新的瓷罐,摆在赵弘润面前的案几上。
手指那只瓷罐,陈淑媛趾高气昂地说道:“这只崭新的定陶宋瓷,可是外邦献于陛下的国贡,陛下又将其赏赐于本宫,价值不菲,用来赔沈淑妃那只不起眼的旧瓷罐,总能让沈淑妃心满意足了吧?”她的话中,充斥着一种上位者施舍给下人的优越感。
赵弘润继续喝着茶,慢条斯理地说道:“诚如陈淑媛所言,我母妃那只瓷罐的确不起眼,价值不过三五十两而已,可她用了近十年,哪怕期间不小心磕碰到表层,也舍不得将它换掉,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用熟手了,有了感情……陈淑媛的这只定陶宋瓷虽贵重,可是本殿下不稀罕,本殿下的母妃也不稀罕。”
说着,他徐徐站起身来,右手抓起瓷瓶的沿口,将它递向陈淑媛的方向。
哼!有眼无珠,这可是国贡之物!……不要最好,本宫还舍不得呢!
陈淑媛心中冷哼一声,用眼神示意殿内的宫女将那只定陶宋瓷瓷瓶接过来。
一名宫女会意,几步走到赵弘润身前,刚要伸手去接,却见赵弘润突然放开了手。
这只珍贵的定陶宋瓷瓷瓶,就这样当着殿内众人的面,徐徐下坠,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名宫女惊呆了,殿内所有的宫女都惊呆了,就连陈淑媛也惊呆了。
要知道那非但是外邦送于大魏的国贡,还是大魏天子赏赐于陈淑媛的,岂是简简单单一个“珍贵”二字可以形容的。
而作为当事人的赵弘润,却抓了抓拳头,露出一副恍然惊觉的表情。
“哎呀,手滑了。”
“……”望着一地的碎片,幽芷宫内的人呆若木鸡。
就在这时候,只见赵弘润戏虐一笑,抬手轻轻一推身边,一只摆在柱子旁的落地大瓷瓶。
“咣当——”
殿内又多了一地的碎瓷。
“哎呀,本殿下手又滑了一下……”
话音未落,就见赵弘润抬起一脚,将一尊烛台连带着背后作为装饰的木窗踹倒在地。
“哎呀,本殿下的脚也滑了……不对,是本殿下……整个人都滑了!”
说到这里,赵弘润面色泛起浓浓的愠怒,一把操起面前的案几,当着幽芷宫内所有人的面,将眼前的一切砸了个稀巴烂。
“咣当——”
“砰——”
“嗤——”
所有的瓷器都被砸碎,用以装饰的木栏与木窗被踹飞,那些锦绣所制的幔帘,全部都被赵弘润扯了下来。
陈淑媛吓得花容失色,瘫坐在地,用惊恐的目光望着那个胆大包天到在她幽芷宫打砸的八皇子。
而即便如此,赵弘润仍不罢休,抬手一指整个幽芷宫前殿,吩咐身后的宗卫:“给我砸!整个幽芷宫的前殿,本殿下不想见到一件完物!”
“是!”九名宗卫一拥而上,在前殿大砸特砸,吓地殿内那帮宫女们一个个抱在一起,瘫坐在地。
“赵弘润!”回神过来的陈淑媛气地一张美丽的面孔都变得扭曲了,仿佛泼妇般抓狂地尖叫道:“你敢……你敢砸本宫的幽芷宫!”
赵弘润缓缓转头望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陈淑媛。
“啊,本殿下向来一言九鼎!说砸你的幽芷宫,就砸你的幽芷宫!”
“呀——!!”
陈淑媛气地厉声尖叫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了赵弘润,用长长的指甲,抓向后者的脸。
她,已经气到极致了。
她没有发现,赵弘润不闪不避,就那样站在那里。
非但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而且嘴角反而扬起了几丝莫名的笑意。
第十七章:闹大
看样子,八皇子今日是真的不打算来垂拱殿了……
在垂拱殿内,三位中书大臣一直等到下午也没见八皇子赵弘润露面,这明明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但不知为何,他们却有种莫名的失落。UU小说,www.uu234.com
说起来,他们今日辅助天子审批章折的工作效率也罕见地格外低下,工作时间总是难免会转过头去看看窗户口,看看那位令人啼笑皆非的八皇子是否像以往那样笑嘻嘻地瞧着他们。
可遗憾的是,窗户口并无八皇子赵弘润的身影。
寂寞……他们竟感觉一阵莫名的寂寞。
真是贱骨头啊……
中书左丞蔺玉阳自嘲地笑了笑。
他作为大学士,在垂拱殿协助大魏天子处理章折已有数年,这还头一回心有旁骛。
转头瞧瞧对过的虞子启,蔺玉阳好笑地发现这位同僚看上去似乎正在一本正经地审批章折,可事实上呢,他面前堆积如山的章折丝毫也未见减少。
再头再瞧瞧中书令何相叙,蔺玉阳感觉今日这位老大人的精神还真不怎么样,老眼困惑,需时不时地喝茶提神,哪有前几日噗通跪在大魏天子跟前乞求告老回乡时的半分矫健?
……真是贱骨头。
蔺玉阳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作为对他们这些人的自嘲。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龙案后的当今大魏天子幽幽地说了句。
“看来弘润今日是不打算来了……”
蔺玉阳隐隐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氛围,仿佛天子提到了八殿下赵弘润后,他蔺玉阳以及殿内其余两位同僚,他们的精神一下子全都抖擞起来。
“陛下可莫要放松警惕啊!”何相叙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地提醒道。
“微臣以为,八殿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虞子启也依旧照搬他一贯的见解。
喂喂喂,你们要不要这么没骨气啊?前几日被八殿下捉弄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摆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
想归想,可蔺玉阳的嘴里却忍不住也说道:“臣以为,八殿下十有**正在考虑下一步!”
君臣四人对视一眼,竟默契地笑了起来。
说说笑笑间,他们处理政务的效率竟也加快了不止一筹。
望着这一幕,大太监童宪实有些忍俊不禁,可是不敢笑,于是只好低着头,辛苦憋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走入垂拱殿,噗通一声跪在龙案前。
“陛下,大事不好了,八殿下跟陈淑嫒打起来了。”
幽芷宫的陈淑嫒?
陛下平日最宠爱的陈淑嫒?
八殿下为何会与陈淑嫒打起来?八殿下虽然举止怪异,但却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皇子呀。
三位中书大臣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倾听,虽然此事乃天子的家务事,他们并无插嘴的资格,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旁偷听。
“陈淑嫒?”大魏天子赵元偲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不解地问道:“弘润为何会与陈淑嫒打起来?”
话音刚落,大太监童宪在旁小声说道:“陛下,此事老奴或许知道一二……”说着,他便将今日上午陈淑嫒领着一干幽芷宫的宫女,到凝香宫去见沈淑妃这件事告诉了大魏天子。
很少有人知道,大太监童宪所领的内侍监,其实除了总管皇宫内大大小小的宫、殿、阁等地方的太监外,它其实还是一个监察机构,作用就是协助天子监察整个皇宫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毫不夸张地说,皇宫内所发生的那些事,哪怕是极为隐蔽的龌龊事,大魏天子或许不知情,但是却不见得能瞒过大太监童宪的眼睛。
“陈淑嫒午前去了沈淑妃的凝香宫?”大魏天子那是何等敏锐的天子,一听就晓得这期间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陈淑嫒的娇蛮性子,他平日里也是稍有涉听的。
依他推断,陈淑嫒极有可能是午前在凝香宫做了什么,因此,八皇子赵弘润在午后就找上门去了。
“童宪,你过去看看。”思索了一阵,赵元偲冷静地说道。
“是。”童宪弯了弯腰,小声问道:“陛下,您不过去吗?”
“朕……朕就不过去了。”大魏天子不悦地瞪了一眼童宪,心说你这不是叫朕为难吗?
也是,一方是大魏天子平日里最宠爱的陈淑嫒,而另外一方是他最近愈加喜欢的八儿子赵弘润,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让大魏天子如何判决这件事?
还不如置身事外,让童宪去负责这件事。
童宪恭敬地告退了。
他可不是犯傻才会询问大魏天子那样愚蠢的问题,他那只是在试探天子而已,想知道在这位天子心中,陈淑嫒与八皇子赵弘润的地位究竟孰高孰低。
只有弄清楚这一点,他才好顺着天子的心意来处理这件事。
然而天子的回答却让童宪心中暗惊:那位素来顽劣的八皇子赵弘润,在这短短半月里,他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迅速拔高,已经到了让天子难以抉择的地步。
且不提大魏天子赵元偲在垂拱殿忧心忡忡地等候着消息,且说童宪带着那名前来报讯的小太监,并几十名在路上遇到的巡逻禁卫,一群人心急如焚地赶往幽芷宫。
一炷香工夫后,童宪急匆匆地赶到幽芷宫,可刚刚踏入前殿,前殿内混乱的景象就险些让他惊地目瞪口呆。
作为大魏天子平日里最宠爱的妃子之一,陈淑嫒的幽芷宫,其装饰、摆设那可是颇为奢华的,可如今童宪却瞧见了什么?
他骇然瞧见幽芷宫的前殿,竟然被砸了一个稀巴烂,除了大殿的柱子未损以外,其余的装饰物、摆设物,全部都被砸毁。
八殿下竟……
童宪来不及细想,因为他听到了一句更加让他震惊的话。
“殿下受伤了!”
“陈淑嫒公然行凶,袭击殿下!”
什么?八殿下受伤了?
童宪心中愈加焦急,眼见殿内乱糟糟的人头,连忙从怀中祭出天子的玉牌金令,尖着嗓子喊道:“住手!陛下的玉牌金令在此,都给咱家住手!”
殿内骚动的众人这才消停下来,仔细瞧见童宪高举的玉牌金令,连忙跪拜余地。
这时童宪才看到,向来趾高气扬的陈淑嫒,此刻竟是满脸惊恐地瘫坐在地,整个殿内,唯有八皇子赵弘润傲然站在那里。
“嘶……”
童宪仔细瞧了一眼八皇子赵弘润,惊骇地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发现赵弘润的脖子以及有脸,竟骇然渗起了数道血痕,一看就知道是被女人的指甲抓的。
结合那位瘫坐在地一脸惊恐的陈淑嫒,童宪大致已猜到了几分。
“殿……下?快、快传御医……”
见赵弘润似乎还有心向自己手中的玉牌金令跪拜,大惊失色地的童宪连忙收起了金令,上前扶住八皇子赵弘润,焦急地冲着殿内众禁卫喊道。
皇子破相,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赵弘润却依旧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态度,笑呵呵地对童宪说道:“此事不急,童公公此来,想必是奉了父皇的皇命而来吧?”
一听这句话,陈淑嫒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咕嘟一下从地下站了起来,指着赵弘润咬牙切齿地说道:“童公公,八皇子赵弘润目无尊卑礼俗,至本宫的幽芷宫行凶……你瞧瞧本宫的幽芷宫,都被砸成什么样了?……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
“……”瞧着披头散发的陈淑嫒一副泼妇状,童宪不禁有些头疼,转头望向八皇子赵弘润,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幽芷宫乃是陈淑嫒的寝宫,您这样打砸,不大妥啊……”
“打砸?”赵弘润笑着说道:“本殿哪里打砸了?”
“这不是……”童宪望了眼遍地狼藉的前殿,欲言又止。
似乎是猜到了童宪的心思,赵弘润面不改色地说道:“哦,这是本殿不小心手滑了而已。”
“手滑……”
童宪还没理解过来,就见陈淑嫒气急败坏地骂道:“他这是报复!报复本宫午前摔碎了……不,是一不小心手滑,不慎摔碎了沈淑妃一只不值钱的瓷罐,他这是报复!报复!”
两次听到手滑,童宪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能侍奉天子左右的这位大太监,自然不会是无能之辈,他自然能猜到几分事情背后的真相。
无非就是这个陈淑嫒仗着陛下的宠爱,趾高气扬,到沈淑妃的凝香宫做了什么令八皇子赵弘润不快的事,因此,这位八皇子立马带着宗卫过来报复。
对的,报复!
童宪为难地望了一眼赵弘润,“殿下即便一时手滑,不至于将幽芷宫变成这样吧?”
“呵呵,当然不止是手滑了,本殿的脚也滑了,整个人都滑了,连带着本殿下身后那些宗卫们整个人也滑掉了……啊呀,就像陈淑嫒说的,无心之失嘛,对不对?”
**裸的报复……
童宪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原以为这位八殿下顶多就是跟陈淑嫒吵起来而已,可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大,非但整个幽芷宫的前殿被彻底砸毁,就连这位八殿下也受了破相之伤。
这让我如何处置啊?
童宪顿时头疼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老奴不敢妄做决定,不如……”
他本想说不如等陛下亲自决定,可没想到,赵弘润却打断了他的话。
“童公公无法做出判决这不要紧,因为本殿下已经通知了宗府,宗府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宗府?
童宪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目视着赵弘润脸上的伤痕,微微张了张嘴。
完了,这件事要闹大了……
第十八章:亲疏
ps赵弘润:为本书次位舵主“真超赛亚人”加更。另外,求票票啊,票票加更的。
宗府,通俗点又叫宗人府,是大魏姬氏赵姓皇族专门处理宗族纠纷、管教宗族子弟的特殊府衙。
在宗府任职的官员,皆出身姬氏赵姓皇族,尤其是宗令、左宗正、右宗正,那可全是些即便是当今天子赵元偲都得尊称一声叔伯或叔公的皇室遗老。
正因为如此,宗府的权限也非常大,他们不管别的,专门管理姬氏赵姓之人。
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到篡位谋逆的不赦之罪,但凡是姬氏赵姓之人获罪,皆是交由宗府处置决断,哪怕是刑部、礼部也没有插手干涉的权利。
甚至于有时候宗府做出的决断,就算是大魏天子赵元偲也无力更改,可想而知宗府的地位。
本来,赵弘润纵容手底下的宗卫们打砸了陈淑嫒的幽芷宫,若是宗府出面,情况俨然会对赵弘润不利,不过此刻赵弘润被陈淑嫒抓破了面相,那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
赵弘润身上流着的那是姬氏赵姓的正统嫡系血脉,袭击他并使他受伤,这件事非同小可,哪怕是陈淑嫒这种受到大魏天子宠爱的妃子,最后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轻则幽禁一年半载,重则直接废黜。
毕竟跟赵弘润相比较,陈淑嫒仅仅只是一个受宠的妃子而已,并非是哪位皇子的生母,按照宗府“以姬氏赵之人为本”的处置原则,陈淑嫒这次绝对会有天大的麻烦。
这位八殿下可真是深谋远虑啊……莫非他打砸幽芷宫,为了就是使陈淑嫒气怒癫狂,忍不住动手袭击他?若真如此,此子心计……真是令人胆寒吶!
童宪不动声色地思忖着。
事到如今,这件事已轮不着他来出面解决了,因为一旦宗府介入,哪怕是大魏天子,恐怕也没有办法再干涉。
只是……
童宪唯一担心的是,这件事一旦牵扯到宗府,那就彻底闹大了,八皇子赵弘润固然无法避免一顿责罚,甚至很有可能被勒令在宗府面壁思过,不过那位陈淑嫒,她的下场无疑会更加糟糕。
“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童宪将赵弘润请到了角落,小声询问道:“殿下真的派人知会了宗府么?”
不怪童宪如此小心,因为一旦宗府介入这件事,这件事就会演变地非常棘手,到时候除了陈淑嫒与赵弘润,还将会有一大批人遭到宗府的惩罚,包括幽芷宫的宫女,当初推荐陈淑嫒的人,还有凝香宫的沈淑妃,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这个负责监察整个皇宫动静的内监总管。
“呵呵。”赵弘润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对童宪说道:“童公公放心,若是我真这么做了,岂不是连我母妃都难免得遭到宗府一个教导不严的无端罪名?吓唬吓唬她而已。”他朝着陈淑嫒的方向努了努嘴。
恐怕不是吓唬吓唬陈淑嫒那么简单吧?
童宪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的八皇子赵弘润,心说陈淑嫒这种入宫没多久,又从未栽在宗府手中的无知嫔妃,如何晓得宗府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地方?
依童宪推断,这位八殿下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告诉他,或者通过他的嘴去转告当今天子:假如天子的处置不能使我满意,那么这件事便由宗府来处置!
不过即便如此,童宪心中还是稍稍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只要这件事宗府还没有介入,那就有回旋余地。
想到这里,他立即恭敬地对赵弘说道:“老奴即刻跑一趟垂拱殿,将这件事禀告陛下。”
“童公公自便。”
赵弘润微微一笑,自顾自走向原来的位置。在那里,他的宗卫们已经将一张案几摆好,并且铺好了席垫。
“殿内任何人不得擅动,否则罪加一等!”
童宪的话仿佛是在殿内所有说的,可事实上呢,他所呵斥的对象,竟然是陈淑嫒此前请来的那些禁卫们,那就是方才跟穆青等宗卫厮打的那群人。
那一干禁卫们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保护陈淑嫒,反而遭到了大太监童宪的呵斥,相比之下,致使幽芷宫一片狼藉的赵弘润,却相安无事地稳妥在席中,在其十名宗卫的保护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这群人。
而最最想不通的,恐怕就是陈淑嫒了,她见赵弘润砸了她的幽芷宫,可大太监童宪却和颜悦色、甚至于有些低声下气地与其说话,她就知这件事恐怕难以善终了。
怎么会这样?本宫可是陛下宠爱的妃子啊!
陈淑嫒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想不通?”赵弘润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已经冷静下来的陈淑嫒。
“……”陈淑嫒怨恨地盯着赵弘润,冷冷说道:“赵弘润,你莫要得意,待会等陛下来了,本宫看你如何求饶!”
“哦?真的吗?”赵弘润摇了摇头,瞅着陈淑嫒叹息道:“你啊,还是蠢,蠢透了!……你真以为,你的地位高过本殿?”
“本宫平日最受陛下宠爱……”
“所以说你蠢啊!……你的资本,不过是父皇的宠爱,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么?我大魏年轻貌美的女人多得是。而本殿下,身上却流着大魏姬氏赵姓的血脉,乃大魏皇室正统嫡系子孙……按照大魏祖制,只要本殿下不做出篡逆谋反的不赦罪行,其余无论做什么,结局最糟糕也就是被宗府勒令禁闭……当然,父皇可以不喜欢本殿下,直接将本殿下贬为庶民。但即便被贬为庶民,本殿下还是能当一个富足的财翁,宗府的人,是不会坐视姬氏赵姓血脉的人流落街头、饿死异乡的。哪怕到时候本殿下死了,宗府还是会派人将本殿下的遗骸接走,葬入皇陵……为什么?因为本殿下体内流着的是大魏姬氏赵姓的血脉!”
“……”
“而你呢?你只是一个较为受宠的妃子,至今未曾给父皇生下一儿半女的你,仅凭姿色与父皇对你的宠爱,何来胆气敢欺凌本殿下的母妃?!欺凌两位皇子的母妃,陈淑嫒,你真的是好嚣张啊!”
“……”听着赵弘润字字诛心的话语,陈淑嫒面色愈加苍白。
她终于意识到,赵弘润最大凭仗是什么,那便是,他乃皇子,乃大魏姬氏赵姓的正统嫡系血脉,乃是皇裔,而她,却只是外人。
“本宫不信,本宫不信……”陈淑嫒捂着脸哆嗦起来。
“不信?那就拭目以待。”
说罢,赵弘润整了整衣冠,竟带着他十名宗卫扬长而去。
这一回,没有人敢阻拦他。
而与此同时,大太监童宪已急急匆匆地回到了垂拱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大魏天子赵元偲。
“什么?幽芷宫被砸?弘润的面部被陈淑嫒抓伤破相?”
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大魏天子满脸震惊,而三位中书大臣更是目瞪口呆。
八殿下如何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事来?
中书右丞蔺玉阳满脸骇然。
你懂个屁!只准陈淑嫒到凝香宫耀武扬威,就不许八殿下到幽芷宫反击?虽说这个反击的力度大了些,可比起八殿下被陈淑嫒抓伤,导致破相,幽芷宫的前殿被砸又算得了什么?
虞子启不悦地扫了一眼蔺玉阳。
两位大人消停会吧,这件事咱们可没资格说什么,看陛下如何决定吧。
中书令何相叙摇了摇头。
三位中书大臣,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在他们的偷眼观瞧下,大魏天子赵元偲仍在抬手揉着脑门,露出一副为难之色。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那逆子,真是干了一桩好事!”
这是要惩戒八殿下么?
三位中书大臣心中一惊。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大魏天子话峰一转,叹息说道:“陈淑嫒也真是的,她也算是那逆子的长辈,也怎么样,也不能使皇子受伤啊……童宪,那逆子伤得严重么?”
童宪想了想,说道:“虽然只是划破了皮,可因为伤在面部,依老奴看来,恐要破相啊……”
“叫御医去文昭阁给那逆子诊治,务必做到不许留下痕迹。”
“是。”童宪弯了弯腰,提醒道:“那幽芷宫……”
大魏天子揉了揉脑门,说道:“回头你派人去清点一下,被砸毁了什么,就命工部恢复如初,期间所费钱物,皆从朕的内库拨给。”
“是。”童宪低了低头,忽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此事,陛下不亲自走一趟幽芷宫么?”
“朕去做什么?”赵元偲诧异地瞧了一眼童宪:“这件事交给你办不就好了么?”
“是。”
童宪躬身离开了垂拱殿,心中忍不住一阵唏嘘。
陈淑嫒……怕是完了。
明明发生了幽芷宫前殿被砸的事,可事后大魏天子却未想过亲自去一趟幽芷宫,安慰安慰陈淑嫒,只是令大太监童宪使工部将幽芷宫前殿恢复如初,这意味着什么?
转眼到了夜晚,当童宪询问大魏天子今夜准备下榻哪位后妃的寝宫,并且适时地提起了幽芷宫的时候,大魏天子也没有选择陈淑嫒。
“陈淑嫒怕是还在气头上,朕去了不妥,过些日子再说吧。……去凝香宫,朕要好好跟沈淑妃说说,那逆子今日做了何等大逆不道的事!那个逆子,不管教真是不行啊!”
“是。”童宪低了低头。
过些日子?嘿!
对于一个仅凭皇帝恩宠的后妃来说,“过些日子”意味着什么?
等过一阵子,这位大魏天子还会记得有陈淑嫒?
相比较而言,别看大魏天子这些日子去凝香宫大多是为了向沈淑妃告知她大儿子的斑斑劣迹,可这一来二去的,沈淑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毫无疑问会大大提高。
莫非这才是八殿下的本意?
童宪暗自猜测着,可惜,他猜错了。
八皇子赵弘润那另辟新径的“坑父”计划,可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十九章:宫学日常
赵弘润:为本书第三位舵主“ireland353”加更。另外代作者解释一下,不是说舵主就加更,只是觉得打赏了不表示一下过意不去。所以作者决定,每档每人加更一更,聊表感谢。作者存稿不容易,壕别将他逼到绝路啊。目前舵主三更已经齐了,所以诸位还是投推荐票吧,本书需要大量大量的票票,希望诸位读者大力支持。
——————————————
两日后,八皇子赵弘润十分罕见地来到宫学听讲。
宫学,顾名思义,是建设在皇宫内,专门用以教导皇子公主学识的讲堂。除了东宫太子有专门的授课讲师外,其余未出阁的皇子公主们都要求每日到宫学听讲。
不过随着年长的几位皇子逐渐长大成人,出阁辟府,如今还呆在宫学里的,除了麒麟儿赵弘昭外,也只有赵弘润跟赵弘宣这两兄弟了。
再有,就是几名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公主。
与性格乖僻的赵弘润不同,九皇子赵弘宣是一位乖巧听话的皇子,从未缺席过宫学的讲课,虽然论才智并不如赵弘昭,但也是宫学内众讲师们所敬重的好学皇子。
跟赵弘润完全不同。
“哥,你今朝怎么来了?”
趁着授课的讲师还未正式开讲,赵弘宣小声地询问着赵弘润这位比他年长一岁的哥哥。
虽然他俩都是沈淑妃的儿子,但自从满八岁搬离了沈淑妃的凝香宫后,便是一个住在文昭阁,一个住在听风阁,除非事先约好,是否也不是随时能见到的。
谁叫赵弘润基本上不来宫学听课呢。
“没办法,昨日父皇跟母妃告了状,母妃把我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赵弘润翻了翻白眼,他没想到堂堂大魏天子竟然如此小气,背后告他黑状,将他在幽芷宫做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沈淑妃,气得沈淑妃在次日大清早就叫宫女小桃将他叫到凝香宫,狠狠训斥了一顿,害得赵弘润当天的原定计划全部泡汤。
亏他还准备着挑几个既受大魏天子宠爱、并且又趾高气扬的后妃下手,继续给那位父皇大人添堵呢。
“这件事我听小桃姐姐说过了。”
年仅十三岁的赵弘宣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用憧憬的语气低声说道:“哥不愧是哥,干得漂亮!”
“那是!”赵弘润嘿嘿一笑,随即由衷叮嘱道:“对了,今日中午你去瞧瞧母妃,给哥说几句好话,昨日母妃气地不行,我最近可能不敢去了。”
“包在我身上。”
赵弘宣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
如果换做是我,哪怕知晓母妃受了气,我也不敢到那幽芷宫讨回公道吧……
望着赵弘润那熟悉面庞,赵弘宣微微有些沮丧。
不过一转念,他又高兴起来,因为他觉得,他很庆幸有这么一位有担当、有本事的哥哥。
“哥,有你在真好……”
“……,小宣,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好恶心啊……”赵弘润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骇然之色,有些惊恐地与弟弟保持了一定距离。
“啊!”赵弘宣顿时抓狂了。
是的,有这样一位兄长的确感觉很好,但是不包括被他用言语戏弄。
从旁,被誉为麒麟儿的六皇子赵弘昭有些羡慕地望着这对正在打闹的兄弟,虽说皇子们都算是同胞兄弟,可事实上,这份兄弟感情淡薄地很,尤其是在皇位的诱惑面前。
他们……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兄弟吧?
赵弘昭默默地望着那对兄弟。
对于小九弟赵弘宣,赵弘昭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因为赵弘宣是一位勤勉好学的皇子,虽然才能较他不如,但好歹也是中上之资,未来必定能成为大魏的栋梁俊杰。
而对于八皇弟赵弘润,以往赵弘昭对他印象就只有一点,那就是八皇弟赵弘润好玩,但凡与玩有关的事,此子总是兴致勃勃,可唯独对学习不感兴趣,往年在宫学纯粹就是混日子,在讲师们的眼皮底下打瞌睡。
对于这般自甘堕落的兄弟,赵弘昭以往也是“交浅言浅”,也并没有什么交情。
毕竟皇子们的兄弟情分本来就很淡薄,日后出阁,辟府封王,那更是远远拉开距离,除非特定日子,否则一年也见不着几回。
历代每一位皇子都是如此,他们始终在忙碌着如何成为储君,如何成为大魏天子。
在这个总的前提下,哪怕是众兄弟们有接触交往的可能,也基本上是出于利益考虑。
赵弘昭并不喜欢那样。
然而在文德殿那场皇试之后,赵弘昭却惊奇地发现,他这位八皇弟竟然是一位才学或许不逊于他的天生贤才,更令他欢喜的是,赵弘润同样对皇位不感兴趣,以至于公然写了一篇充斥着嘲讽的《乱赋》,向他们的父皇表明了他只想做盛世闲王的心迹。
一位同样才华惊艳,也同样对皇位不感兴趣的兄弟,这在赵弘昭看来简直就是上天恩赐予他的最佳的伙伴,因此,他在文德殿时主动替赵弘润挽回了局面,使后者不至于受到大魏天子的责罚,反而逐渐受到重视。
但遗憾的是,这位八皇弟似乎并不怎么承他的情,事后也没来跟他道谢。
当然,对此赵弘昭并不在意,他只是希望能与这位八皇弟加深交情,一同探讨一些学问。毕竟据他打听,他这位八皇弟的才识,可是能使垂拱殿三位中书大臣都心悦诚服的。
碍于最近这半个月赵弘润忙着跟他们父皇赵元偲斗法,于是,赵弘昭也就没凑过去。
不过今日竟然能在宫学碰到这位八皇弟,赵弘昭就不能错失这个时机了。
“你俩的感情……真好啊。”
赵弘昭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这句本想打开局面的话却起到了反效果。
这不,赵弘宣错误地以为是这位六皇兄嫌他们吵,连忙道歉:“对不起,六皇兄,我们不说话了。”
“诶?”赵弘昭不禁有些傻眼。
他并没有意识到,由于他一直以来都是天子赵元偲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使得其余的皇子们除了太子赵弘礼外都有些畏惧他。
哦,这其中不包括赵弘润,因为这家伙向来是无视这位极为受宠的皇兄的。
这不,赵弘润满脸不爽地扫了一眼赵弘昭。
这位八皇弟……貌似对我成见很大啊。
赵弘昭有些错愕。
其实这种事很容易理解,就跟学校里那些不受重视的差生对那些受到学校重视的优等生本能地抱持敌意一样,作为曾经不受大魏天子重视的皇子之一,赵弘润自然对这位极度受到他们父皇宠爱的六皇兄抱有排斥心理。
“弘润,我好歹在文德殿还帮你一回吧,何以用这种眼神看我?”赵弘昭苦笑着问道。
赵弘润用我和你很熟吗?的眼神望了眼这位六皇兄,淡淡说道:“那也叫帮忙?是帮倒忙吧?”
“咦?这话何解?”
“以六皇兄的聪慧才智,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
赵弘昭疑惑地望着仿佛对他充满了怨气的八皇弟,皱皱眉,心下思忖起来。
忽然,他心中一动。
不好……依弘润那首乱赋来看,显然他是不希望受到父皇重视的。换句话说,那日父皇呵斥他一顿,从此对他失去期待,那或许才是他想要的……而我自以为帮了他,然而却使他受到了父皇的关注,这与他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驰!
“呃……”赵弘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六皇兄想明白了。”赵弘润没好气地扫了眼这位“罪魁祸首”。
“恕为兄愚钝,至今方想通其中深意。”赵弘昭啼笑皆非地向这位八皇弟道了声歉。
“……”见这位素来受到大魏天子器重的六皇兄竟然如此好说话,赵弘润不禁有些意外,而赵弘宣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所谓不知者不怪,弘润,愚兄向你赔个不是,你就莫要在埋怨愚兄了,如何?”
赵弘润心中哑然,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弘昭,问道:“你要干嘛?”
“愚兄只是希望与八弟多亲近亲近。”
“……”赵弘润瞪大眼睛盯着这位六皇兄片刻,突然向后撤了一个席位。
赵弘昭看得满头雾水,正要询问原因,却见赵弘宣用右手指了指左手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皇兄……是这个?”
衣袖?袖?
赵弘昭哪是何等机敏的逸才,结合这对兄弟那怪异中带着几分畏惧疏远的眼神,与赵弘宣那指着袖子的“隐语”,立马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愚兄的意思只是想与八弟探讨一下学识而已。”
“呼……”赵弘润与赵弘宣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倒不是他们故意捉弄这位六皇兄,事实上在大魏皇宫,历代皇子们沾染龙阳癖好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想想也是,由于营养充足,历来皇子们发育就早,可寝阁内却没有女性宫女,只有一群年轻俊秀的小太监从旁服侍。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疏于管教,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天底下,上层阶级中有这种癖好的并不是没有,只不过此事不符天道人伦,因此不怎么受待见而已。
不过经过这件事,虽然赵弘昭感觉有些尴尬窘迫,但是他与弘润、弘宣两兄弟深交的目的倒也可以说达到了。
至少赵弘润不再抵触他,赵弘宣也不再畏惧他。
此时,于宫学授业的讲师张学士走入了学堂,准备教授今日的课题。
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
孔孟之道!
第二十章:宫学日常(二)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今日的讲师张学士在课堂上讲述着今日的课题。
不得不说,今日这是一堂很重要的课程,目的就是教导皇子们,霸道与王道究竟孰高孰低,这或许将影响未来整个大魏的立国根本。
可惜赵弘润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他望着空荡荡的课堂,总算明白为何今日宫学内就只有他们三位皇子,而见不着那些位水灵灵的公主。
真是可悲啊……
赵弘润黯然地叹了口气。
世人们谁能想到,他们臆想中皇子们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事根本不存在于现实,未出阁的皇子们每日所面对的现实就是,身边全是一帮五大三粗的宗卫、或者一群年轻俊秀的小太监,根本就极少能接触到年轻的宫女。
虽然宫学里的公主们一个个长得精纯水灵,可那终归是公主啊,同父异母的姐姐妹妹。
除了母妃外,唯一能接触到的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公主,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更悲伤的是,年已十四的赵弘润曾经还在梦中无意识地将一名公主当成了那啥,醒来一瞧,遗地一塌糊涂。
从那时起,赵弘润就决定再也不来宫学了,因为这里简直就是炼狱般的煎熬之地。
他要出阁!
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出阁!
他觉得,为了他的正常生理观不至于发生扭曲,他必须立马出阁,否则……可能会发生这种或那种不好的事。
“……《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授课的讲师张学士右手拿着书卷,边读边缓缓走到了三位皇子身边,侧目撇了一眼赵弘润。
哼!
张学士心中冷哼了一声,忽然手中书卷轻轻一拍六皇子赵弘昭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问道:“何谓王道?”
赵弘昭正色回道:“君主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臣民,无偏无党,谓王道荡荡。”
张学士点了点头:“何谓霸道?”
“以武凌弱、以武伐交、以武立国、以武治邦。”
张学士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赞道:“总结得好。……那何谓天道?”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谓之天道。”赵弘昭从容回答道。
“善!”张学士满意地点着头,心中大为感慨,此子才识,果真是历来罕见。
感慨了一番后,张学士将目光望向了赵弘润。
不难看出,他看向赵弘润的眼神与看赵弘昭大为不同,神色中仿佛藏着几分不情愿。
你不情愿?我还不情愿呢!
赵弘润翻了翻白眼。
的确,在这位张学士眼中,这个八皇子赵弘润无疑是相当碍眼的,但是没办法,此子终归是皇子,该教的他还是得教,不管这个顽劣的皇子听或不听。
“何谓王道?”张学士问道。
赵弘润望了几眼张学士,忽然诡异一笑,说道:“不听话的,杀掉!”
“荒谬!”张学士差点跳脚起来:“何谓霸道?”
“听话的,也杀掉!”
“你……何谓天道?”
“一边杀,一边高喊‘天诛之’。”
“……何谓儒家之道?”
“杀之前告诉对方一声。”
“……何谓帝道?”
“我要你死,你就必须得死!”
听着这绝对有违常伦的回答,张学士气地浑身发抖:“奸邪之论!奸邪之论!……我要上呈陛下!”
说着,这位张学士也顾不得继续授课了,竟然丢下三位皇子,写呈折向天子哭诉八皇子赵弘润歪曲圣贤之论。
“弘润你这是……”赵弘昭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赵弘润反过来问这位六皇兄:“我说错了?”
见到他这幅表情,赵弘昭细细一想,猛然发现这位八皇弟说得还真有道理,只不过这道理分外直白,被剥掉了那层用来遮掩真实的修辞外衣罢了。
“这总结,比愚兄还要精辟啊……”
旁边,九皇子赵弘宣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哥,你怎么把张学士气走了?我还想学学王道论呢!”
“这种迂腐的言论有什么好学的?越学越笨。你要想学真本事,就得找朝中那些当职的大人……你要记住,实践得出的经验,价值远远高过夸夸其谈。走了,吃饭去。”
“好吧。……在宫学内用饭?”
“没办法,哥最近手头紧,要不是为了蹭饭,今日也不会来。”说着,赵弘润转头望向六皇兄赵弘昭,他觉得,这位六皇兄倒不失是一位可以深交的兄弟。
见此,赵弘昭微微一愣,心中倒是有些欣喜,他没想到这位八弟竟然会邀请他。
三人结伴离开了宫学课堂。
“对了,六哥,你的字画是不是很值钱?”
期间,赵弘润忍不住问道。
“据说如此……弘润你说这话的用意是?”
六皇子赵弘昭忽然感觉这位八弟结交自己的目的似乎有些不纯。
“哦,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赵弘润浑不在意地打着哈哈,不过心中却寻思着,怎么想办法从这位六皇兄手里弄几张字画来,毕竟他这段日子,手头真的很窘迫。
三人逐渐走远。
一个时辰后,在宫学混到了一顿午饭,下午的课程,赵弘润就没有兴趣参与了,毕竟他的“坑爹”计划可是还未达成呢。
而在赵弘润继续坑爹计划的同时,宫学那位张学士已将他今日与赵弘润的对话拟写成折,托宫内一名小太监送至了垂拱殿,他在章折中愤慨地批判八皇子赵弘润的奸邪歪论,可是这份章折,却看得大魏天子哈哈大笑。
“那逆子今日在宫学又干得一件好事!”
大魏天子赵元偲用调侃的语气叙说着此事,并且将那位张学士的章折传递于三位中书大臣手中。
不得不说,赵弘润那怪异而新奇的言论,叫三位中书大臣啼笑皆非。
良久,中书左丞蔺玉阳感慨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八殿下的话虽粗糙,可事实确实如此。”
“张学士不曾问八殿下王道与霸道究竟孰好么?”中书右丞虞子启看着这篇章折隐隐有种食髓知味的**感,恨不得与赵弘润深入探讨。
“据说是还未来得及问就气呼呼地离开了。”大太监童宪在旁笑着解释道。
“这可真是可惜了。”虞子启面露遗憾之色。
听了虞子启的话,大魏天子不由深思起来:“三位爱卿以为,王道与霸道究竟孰高孰低?”
事关大魏的立国根本,三位中书大臣就不好贸然开口了。
良久,中书令何相叙用少有的严肃语气说道:“霸道御国不长,王道御国不存。以王道治国民、以霸道拒外邦,以武治为皮、以文治为骨,此方是万世之朝!”【为啥wan盛是敏感词?】
大魏天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清楚,孔孟之道中所谓的王道,根本不适合用于纷争乱世,没有武力、空有仁德,这有什么用?难道孔孟之说可以抵御外邦十万兵卒?
有的时候,帝道就应当偏向于霸道,就像八皇子赵弘润那些看似荒谬的言论。
对于那些顺从帝王的人,应该给予恩惠、赏赐、祥和,比如国内的百姓、臣子,应当给予他们嘉奖,不至出现民怨;而对于敌对的外邦,就必须(结)交(讨)伐并举,竖起强国的威信,这才能在这缤纷乱世立足。
总结下来就是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便是帝王之道!
相比之下,那位张学士在章折频频夸奖的六皇子赵弘昭的言论,就显得偏向于尧舜圣王之道,简单地说就是太过于理想化,并不适合当今的现况。
“话说,八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到宫学听课?”
蔺玉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魏天子闻言暗笑,他可是听说了,昨日沈淑妃将那逆子叫到凝香宫,耳提面命,狠狠训斥了一顿,这让他心情大为舒畅。
跟朕斗?朕可是你的老子!
大魏天子的心情颇佳。他寻思着,赵弘润这几日应该是没那个胆子再到凝香宫去了,如此一来,此子的生活就会愈加窘迫。说不定什么时候无法再忍受了,就会乖乖地到他面前认错。
幻象着那个劣子在自己面前磕头认错的景象,大魏天子甚至已提前在考虑到时候究竟该说些什么来规劝、训诫这个顽劣的儿子。
没想到的是,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的通报,非但打断了天子的臆想,还搅和了他的好心情。
“不、不好了,陛下,八殿下与刘淑仪在芳馨宫吵起来了……”
“……”
垂拱殿内,无论是大魏天子还是三位中书大臣,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陈淑嫒后又是刘淑仪?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章:坑父进行时
陈淑嫒之后又是刘淑仪?怎么回事?
难道刘淑仪也曾到凝香宫去欺辱沈淑妃?
不应该啊,两日前八皇子砸了幽芷宫,宫内众后妃应该清楚这位殿下绝非可欺之辈,不至于还会去凝香宫故意生事的。
三位中书大臣面面相觑,感觉这件事有点蹊跷。
想想也是,后宫的那些嫔妃们,既然能坐上她们的位置,就绝不可能是傻子,摆着幽芷宫的陈淑嫒这前车之鉴在,她们岂会贸然地再去凝香宫故意气沈淑妃,难道她们就不担心自己的寝宫也像幽芷宫那样被赵弘润砸了?
如此仔细分析,三位中书大臣就愈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刘淑仪的芳馨宫……莫不是也被那逆子给砸了?”
沉默了片刻,天子倍感头疼地问道。
岂料那名小太监却摇了摇头,说道:“八殿下未曾砸毁刘淑仪的芳馨宫,也未曾损坏宫内一件物品,八殿下只是斥责刘淑仪跟陈淑嫒合伙欺负沈淑妃……”
“唔?”听说这次赵弘润并没有砸毁什么,天子暗暗松了口气之余,心中着实有些纳闷。
“刘淑仪……跟陈淑嫒有什么交情么?”天子小声询问童宪。
童宪听了心中好笑,心说这刘淑仪以往为了跟陈淑嫒争宠,两人水火不容,斗地跟热窑似的,能有什么交情?
“刘淑仪与陈淑嫒并不交情,并且,据老奴所知,两位娘娘关系并不融洽。”
天子闻言皱了皱眉:“那就是那逆子无端生事咯?”
“这个……老奴不敢妄言。”
“传朕口谕,叫那逆子……速速滚蛋!”
“是。”
一会儿过后,垂拱殿得到消息,八皇子赵弘润离开了芳馨宫,虽然并未损坏芳馨宫任何物件,却用言语将刘淑仪气了个半死,以至于这会儿那位淑仪娘娘正在自己寝宫大发脾气。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可没想到的是,仅仅半个时辰后,又有消息传到垂拱殿,说是八皇子赵弘润在观雪宫与孙淑容争吵起来了,说辞依旧,还是责怪那位孙淑容与陈淑嫒合伙欺负沈淑妃。
而同样的,这次赵弘润也没有砸毁什么,只是用言语刺激孙淑容,气地孙淑容想发作又不敢发作,憋地辛苦。
那逆子究竟想做什么?吃饱了撑着,所以准备将宫内的后妃全部得罪一遍?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对他的母妃沈淑妃又有什么好处?
大魏天子也逐渐感觉这件事恐怕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以至于也没有及时派人去警告赵弘润,他想看看,这个逆子究竟想做什么。
只不过半日工夫,赵弘润前前后后跑了八位嫔妃的寝宫,将八位嫔妃全部数落了一遍。
尽管那些位嫔妃碍于陈淑嫒的下场没敢跟赵弘润对吵,但是她们心中又岂会甘心咽下这口气?于是她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一个决定:待陛下过来的时候,定要将这件事告诉陛下,添油加醋地控诉八皇子赵弘润的无礼与恶劣。
可怜大魏天子赵元偲并不知此事。
他今日并没有选择沈淑妃的凝香宫,毕竟沈淑妃身体状况一直不好,陪他聊聊天还可以,可若是伺候房事,那就心有不逮了。因此,哪怕是天子这些日子跑凝香宫比较勤快,但当真正有生理需求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其余的妃子。
比如说以往非常受宠的陈淑嫒。
当然了,近期天子是不会选择幽芷宫的陈淑嫒的,毕竟陈淑嫒使赵弘润这位愈来愈受到天子器重的皇子破了相,天子多少是有点芥蒂的。
“摆驾芳馨宫。”
天子最终做出了决定。
一来芳馨宫的刘淑仪也是一位美貌的妃子,二来,天子想去询问一下刘淑仪,问问今日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没想到刚刚踏入芳馨宫,前来接驾的刘淑仪就跪在地上开始哭诉,一边哭一边控诉八皇子赵弘润的无礼,搅地大魏天子不胜其烦,哪里还有心情下榻此宫。
“爱妃放心,此事朕会处理的。”
丢下一句话,大魏天子不顾刘淑仪脸上的错愕,竟然转头就离开了。
也难怪,毕竟这位天子辛苦操劳了一天的政务,精疲力尽,只想在芳馨宫放松愉悦,可没心情听刘淑仪跟他碎碎念叨赵弘润的斑斑劣迹。
说句不客气的话,八皇子赵弘润的斑斑劣迹难道大魏天子心中不清楚么?用得着这位刘淑仪来多嘴?
“陛下改变主意,不准备留宿芳馨宫了?”
“不了,刘淑仪一直哭诉那逆子的劣迹,朕岂还能有心情?去别的宫。”
“陛下准备去何处?”
“朕……”说了半截,大魏天子忽然一愣,他这才想起来,今日午后赵弘润似乎将剩下的八位嫔妃以莫须有的责怪,全部得罪了一遍。
换句话说,就算去了别的嫔妃的寝宫,可能处境跟在这芳香宫听刘淑仪哭诉赵弘润的劣迹,并无多少区别。
难道说……
天子心中咯噔一下,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忽然,他脸上浮现几丝诡异的表情,咬牙切齿地低骂道:“原来如此!……那逆子,真的是好狠吶!”
“陛下?”
“去乌贵嫔的梅宫。”
“是。”
翌日,赵弘润并没有为了蹭一顿午饭而到宫学上课,他罕见地拜访了他六皇兄赵弘昭的寝阁,雅风阁。
本来赵弘昭是准备到宫学里跟众学士谈论文学的,可听说他那位八弟有意前来拜访,他罕见地向宫学请了假,在寝阁内等候。
不一会,赵弘润果然按时赴约。
赵弘昭将自己这位八弟请入前殿,并且命人奉上早已准备好的丰盛佳肴。
“皇兄晓得我要来蹭饭么?”
赵弘润笑着问道。
赵弘昭笑而不语,其实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八弟由于被他们父皇断了皇子月俸,这些日子的生活过的相当窘迫,时而到沈淑妃的凝香宫蹭饭,时而到赵弘宣的寝阁蹭饭,昨日更是无奈之下,为了蹭饭罕见地跑到宫学听课。
当皇子当到这份上,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弘润可不止为了蹭饭而来吧?”赵弘昭意有所指地笑道。
他昨晚上就听说了,赵弘润在与他们分别之后,不知为何前后跑到那位嫔妃的寝宫,以莫须有的说辞将那些嫔妃地怪罪了一通。加上先前的陈淑嫒,赵弘润可以说将九嫔彻底都给得罪了。
赵弘昭可不认为赵弘润是闲着没事,故意生事。
总结前因后果,这位八皇子的目的也就不难猜测了。
“八弟,你打算用这种方式逼迫父皇么?”
赵弘昭好奇地问道。
此时赵弘润正两眼放光地打量着前殿四周的墙壁,因为雅风阁前殿的墙上挂满了六皇子赵弘昭平日的得意作品,挂地满满当当,这在赵弘润眼里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果然是瞒不过六皇兄啊!”
赵弘润望了一眼这位六皇兄,笑着说道:“不错,父皇言而无信,非但没有按照约定允许我出阁,还扣除了我的月俸,这口气,实在难忍啊。”
对于当今天子与赵弘润的斗法之事,宫内私底下传得沸沸汤汤,赵弘昭感觉有些好笑。
自古以来从未有哪位皇子,为了出阁与当朝天子斗得这般如火如荼,简直是匪夷所思。
“亏得父皇是一位明君,否则,按你这般行事,恐怕早已被关入宗府面壁思过了。”赵弘昭感慨地摇了摇头。
听了这句话,赵弘润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心说正因为天子贤明自己才要争取啊,否则还斗什么?回家装鸵鸟熬到十五岁不就完了。
想了想,赵弘润低声说道:“我今日前来,有件事想麻烦六皇兄。”
没想到他刚说完,就见赵弘昭挥了挥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无妨,待会愚兄就到梅宫拜见母妃,恳请母妃在父皇面前说一番你的坏话便是。”
“咦?”饶是赵弘润,被人一眼看穿心思也难免有些惊愕。
转念一想,他不由地自嘲起来。
对面这位那是何人?那可是被誉为麒麟儿的赵弘昭啊,天下俊杰之翘楚!
“六皇兄……可真是……”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是么?”赵弘昭笑着接口道。
在接触之后,他发现赵弘润、赵弘宣两兄弟都是比较好相处的,因此,倒也不再拘束什么。
“呵呵。”赵弘润笑了笑。
“不过,如此一来,你可欠愚兄一个人情啊。……你打算如何偿还?”
“这个……六皇兄的意思呢?”
似乎赵弘昭早已想好,闻言兴致勃勃地说道:“下回愚兄开诗会的时候,八弟也一同参加,可好?”
“诗会啊……”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
六皇兄赵弘昭的诗会,他听说过,就是这位六皇兄邀请一些大学士、或者朝中大臣们府上有学问的子侄们,将他们邀请到这雅风阁,一同饮酒、饮茶,吟诗作词,虽然在世俗看来这是非常风雅的事,可说实话赵弘润并不感兴趣。
“八弟若是不愿意,那这件事就作罢吧。”赵弘昭笑呵呵地说道:“反正有愚兄代为解释,八弟是断然不可能使愚兄的母妃动怒的。”
“……这算是威胁?”赵弘润有点郁闷。
“哪里,愚兄只是万分期待下一次的诗会中,能有八弟的加入。”赵弘昭由衷地期待道。
赵弘润颇有些无奈:“被人抓住痛脚的感觉……说实话挺讨厌的。”
“那……成交?”
“唔,成交!”
当夜,当大魏天子赵元偲再次下榻乌贵嫔的梅宫时,乌贵嫔一改前日的温柔,竟像那九位嫔妃那样,开始数落赵弘润的不是,让大魏天子又惊又疑。
那逆子莫非要将他兄弟姐妹们的母妃,彻底得罪干净?
第二十二章:退而其次
作为六皇兄赵弘昭的生母,乌贵嫔的说辞,俨然要比那些嫔妃更具成效,尽管那些位嫔妃也是哪位公主或哪位皇子的生母。
事到如今,大魏天子已逐渐感觉有点头疼了。
说实话,若是单单哪位妃子诉说八皇子赵弘润的不是,大魏天子完全可以充耳不闻,大不了近几日不去那位妃子的寝宫不久好了?可问题是,当宫内大多数后妃们都开始向天子控诉那个逆子的斑斑劣迹时,这就让大魏天子有点头疼了。
就算是为了耳根清净,可他总不能睡在垂拱殿吧?
“那逆子……心肠实在歹毒!”
在垂拱殿内,大魏天子忍不住当着三位中书大臣的面,愤愤说道。
歹毒……么?
三位中书大臣面面相觑,均有些啼笑皆非。
撇除第一个受害者陈淑嫒是自作自受不提,其余那些位嫔妃无辜受到牵连,被八皇子赵弘润逐一登门争吵了一番,这件事他们最初就感觉颇为蹊跷。
如今听天子这么一说,他们顿时明白过来。
做老子的直接断了儿子的钱财来源,此计堪称釜底抽薪;而做儿子的直接挑唆一群老子的女人吹枕边风,搅地他老子耳根不胜其烦,此计也堪称是破釜沉舟。……计较起来,还真难以裁断究竟孰高孰低啊。
反正事不关己,三位中书大臣心下微微有些偷乐,因为从来也没有过哪位皇子用这种手段来骚扰其父皇的,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们说,朕该怎么办?”
大魏天子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因为再这样下去,或许他日后每一个夜晚都别想清净了。
难不成真睡在垂拱殿?
虽然说沈淑妃的凝香宫始终会是一个好去处,可问题是沈淑妃的身体状况并不足以应付房事,总不至于每晚都是针对八皇子赵弘润闲聊片刻,然后各睡各的吧?
皇帝也是有生理需要的!
“不如将八殿下唤来,训斥一番?”蔺玉阳忍着笑,仿佛是在为天子出谋划策。
可事实上,他这话只是为了试探天子此刻的心情,并且对八皇子赵弘润的态度而已。
“不妥。”天子摇了摇头,愤愤说道:“这个时候将他唤来训斥一顿,这岂不表示是朕输了?……可恨那逆子做事还真干净,假借陈淑嫒的名义,叫朕抓不到他把柄,否则,单他这等劣行,定要将他关入宗府面壁思过。”
“那么乌贵嫔呢?”
蔺玉阳至今都难以理解,为什么就连六皇子赵弘昭的生母都会指责八皇子赵弘润,按理来说,这位贵嫔论地位几乎不逊色皇后,八皇子应该不会傻到去得罪这位才是。
“乌贵嫔的态度……”
回想起乌贵嫔的态度,其实大魏天子也感觉有点奇怪,因为那位乌贵嫔只是一个劲地说即便陈淑嫒有什么过错,六皇子也不应该以下犯上,砸了幽芷宫。
这看似是在指责赵弘润,可问题是那件事已经终结,并且天子也决定两不责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乌贵嫔此时将旧事重提,虽然让天子听得不愉快,却也抓不到赵弘润的把柄。
是朕的错觉么?总感觉昨夜乌妃似乎是有意让朕心烦离开……应该不会吧?
大魏天子心下嘀咕着。
望着他犯愁苦思的模样,旁边大太监童宪其实很想提醒他:昨日八皇子赵弘润曾到雅风阁拜访六皇子赵弘昭,而偏偏就在当夜,六皇子赵弘昭的生母开始数落八皇子。
这其中要是没什么隐情,童宪死都不信。
不过即便如此,童宪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因为在与八皇子赵弘润的接触中,他意识到这是一位极有主见、极有心计的皇子,有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倔强。
若不能达到目的,相信这位八皇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这件事了却了,说不准还会生出别的事来。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使他如愿,也好使宫内恢复平静。
想到这里,童宪首次大胆插嘴道:“陛下,不如就允许了八殿下的恳请吧?”
“什么?”天子有些惊讶于童宪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贸然开口,冷哼一声,说道:“你觉得朕输了?”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八殿下性情倔强,从不妥协。昨日他故意得罪了乌妃,明日就会故意去激怒皇后,到时候,恐怕皇宫真会被他搅地一团糟……”
“他敢!”大魏天子气愤地喝道。
“可若是殿下真的那样做了呢?”童宪硬着头皮说道:“那日在陈淑嫒的幽芷宫,八殿下当着殿内众人的面说……”
“那逆子说什么?”
“殿下说,按照我大魏祖制,只要殿下不做出篡逆谋反的不赦罪行,其余无论做什么,结局最糟糕也就是被宗府勒令禁闭……哪怕天子不喜殿下,将殿下贬为庶民,然殿下还是能当一个富足的财翁,宗府的人,是不会坐视姬氏赵姓血脉的人流落街头、饿死异乡的。哪怕到最后殿下死了,宗府还是会派人将殿下的遗骸接走,葬入皇陵……殿下体内流着的是大魏姬氏赵姓的血脉!”
“……”天子沉默了。
要是换做以往不熟悉此子的脾性,天子想必会动怒,懊恼此子仗着自己是大魏姬赵血脉,目空一切。而如今,在清楚了解了赵弘润的脾气后,天子却感觉,这一席话并非意味着八皇子赵弘润仗着自己是姬赵血脉而肆无忌惮,那反而代表着他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无所谓得失,根本不在乎是否能得到君父的器重,也不在乎皇位的归属。
“富足的财翁……或许这才是那逆子所渴望的吧。”
大魏天子感慨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众皇子中论才能最出色的两位皇子,六皇子赵弘昭与八皇子赵弘润,竟皆对皇位归属丝毫不感兴趣。
“如此看来,他也无所谓得罪皇后,也无所谓朕会因为此事而厌恶他……”
天子有种莫名的失落,他一心将与赵弘润这个以往甚少接触的儿子拉近关系,但遗憾的是,这种亲情的培养似乎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眼下的赵弘润,似乎并不在乎他这位父亲的感受。
作为一位父亲而言,这实在是一种很沮丧的挫败。
这时,虞子启适时地劝道:“陛下,所谓因材施教、因势利导,方能使之成器,虽然陛下担心八殿下的成长,可如此长久以往,依微臣看来恐怕并不能增进父子之情,反而会使八殿下心生怨愤……”
“虞大人此言差矣。”蔺玉阳反驳道:“八殿下虽聪慧超常,然性情顽劣也是事实,若不管教反而放纵,恐我大魏要错失一座擎天玉柱!”
“若教导不善,不如不教。”
“你怎么晓得就教导不善?”
“难道蔺大人有自信能教导八殿下?”
“我……本官自忖不如殿下聪慧,但空活数十载,好歹有些可取之处。”
“嘿!”
眼瞅着两位中书大臣争论不休,天子愈加心烦。
说实话,他并不想放赵弘润出阁,倒不是为了出于想管教他的打算,只是这位大魏天子越来越喜欢这位灵动的皇子。
他很清楚,一旦将赵弘润放出宫,这小子肯定全国遍地游耍,到时候再想见他一面,那可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了。
就在皇帝苦恼之际,忽然大太监童宪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有件事老奴始终有些不解……”
“何事?”天子正在烦闷头上,心情颇为恶劣。
只见童宪讪讪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一直感觉奇怪,既然陛下只是不舍得让八殿下搬离皇宫,为何不赐殿下宫门通行令牌呢?老奴以为,八殿下只是一心希望到宫外瞧瞧、逛逛,陛下若是赐他令牌,哪怕是勒令八殿下每日必须在黄昏之前回皇宫,想必八殿下也不会心有怨言吧?”
“……”
大太监童宪的一番话,让整个垂拱殿变得鸦雀无声。
中书左丞蔺玉阳与中书右丞虞子启惊愕地对视了一眼,张口结舌,竟然没有再辩论下去,中书令何相叙微眯着的眼睛亦猛地放大。
至于大魏天子赵元偲,那更是早已瞪直了眼睛,表情怪异地瞅着童宪,几番欲言又止。
啊……朕的御花园,朕的观鱼池,朕的金鳞赬尾,朕的紫竹,朕的泪竹,还有朕填补在恢复幽芷宫前殿的内库开支……
大魏天子忽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揪心的心疼。
天子忽然觉得,倘若当时童宪就提出这个建议,那些被他视为奇珍的观赏物就不会被他顽劣的儿子糟蹋,也不会发生日后赵弘润到他垂拱殿捣乱,甚至挑唆宫内大部分后妃搅他耳根清静的这种种事情。
“童宪啊。”
“陛下有何吩咐?”
“朕有句话你听着,这日后啊,若是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说到这里,大魏天子猛地一拍龙案,低声咆哮道:“早——些——说——!!”
垂拱殿内,传来大魏天子气急坏败的咆哮。
当日,大魏天子传下口谕,再次严词拒绝八皇子赵弘润的“出阁”要求,但是却赐下皇宫的通行令牌,允许他出宫,也允许他出城,前提是每日黄昏之前必须回到皇宫。
父子战争第二仗,子胜!
姑且。
第二十三章:出宫!!
“诸位,咱们……胜利了!”
“喔喔——!”
翌日午前,文昭阁内传来一阵滔天般的呐喊声,惊地在殿外巡逻的禁卫军们面面相觑。
“什么?什么胜利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那可是八殿下的文昭阁。”
低声议论着,那一队禁卫军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前巡逻。
而此时在文昭阁内,八皇子赵弘润左手紧紧攥着一块青铜质地的令牌,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在他面前,穆青、沈彧、卫骄、褚亨、高括、种招、吕牧、朱桂、何苗、周朴这十位宗卫也是满脸激动之色。
与当今圣上、大魏天子斗了二十余日,月俸被扣、弹尽粮绝,堂堂皇子四处打秋风,在凝香宫、听风阁、宫学这三处蹭饭,而身为堂堂皇子的宗卫,品秩不亚于地方县令的宗卫们,忍辱与宫内那一干做杂役的小太监们一同用饭,仅仅只是为了节省所剩无几的银两。
然而,他们坚持下来了,他们终于熬过来了!
“……父皇依旧没有允许我出阁,这不重要;昨日母妃又将我叫到凝香宫重重训斥了一番,并且命我过几日跟她一道到各嫔妃寝宫登门道歉,这也不重要;我等至今还未恢复皇子应得的月俸,另外咱们手头的银两也所剩无几,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赢了!咱们终于可以出宫了!”
“喔喔——!!”
十名宗卫们振臂高呼,一个个神情十分激动。
“换上衣服,咱们出宫!”
“喔!”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传上从内侍监要来的寻常百姓衣服,卸下了身上任何会被怀疑身份的物件,装扮成寻常百姓,浩浩荡荡地从皇宫的宫门处经过,离开了汴京宫。
汴京宫的皇宫正门,正对着正阳街。
正阳街是朝臣们入宫的必经之路,寻常百姓并不能随便踏足此地,因此,街上来往的行人颇少。
而正阳街上的小巷、弄堂,那连接的皆是朝中官员们的府邸,就连赵弘润五位已经出阁的皇子,他们的王府也在这里。
毫不夸张地说,能住在正阳街附近的,非富即贵,是陈都大梁名副其实的权贵,上层阶级。
沿着这条街再往南走,附近的建筑则大多以朝廷的办事机构为主,比如门下省六部的本部府衙,以及隶属于六部的二十四司府衙等等,这些朝廷办事机构,将整个陈都大梁分成了南城与北城两个不同的社会圈。
居住在北城的非富即贵,皆是陈都大梁内的权贵;而居住在南城的,除非特殊的喜好,否则皆是一些寻常的百姓。
顺着正阳街来到朝阳横街,顿时四周就变得热闹起来,放眼望向四周,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街道上的小贩与来往的百姓,竟是几乎将这条街占满。
“朝阳街,可是陈都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了。”作为一名出身在京城的老大梁人,沈彧兴致勃勃地向自家殿下介绍这条繁华的街道。
虽然说自打他十几岁被宗府招入,他就很少有机会再游逛这条街道,但是比起从未出过宫门的赵弘润来说,他对这条街的了解,那是足以成为众人的向导的。
“真好啊……”
站在十字街口,赵弘润环首四周,望着来来往往的百姓。
只见街道上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梳着小辫的稚童,有五大三粗的粗鲁壮汉,也有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而更关键的是,赵弘润终于瞧见了年轻的女子。
“这个不错……”
“唔唔。……殿下,啊不,公子,你看那个。”
“唔,有眼光啊,种招……”
“公子,你看那个,那也不错。”
“唔……我擦,褚亨,你什么眼光?一边呆着去,差点戳瞎了本公子的眼睛。”
“呃,我觉得还不错……”
“你得了吧,公子公子,您看那个。”
“好,好……”
这一帮人,蹲在一条小巷的入口处,评头论足地欣赏着人群中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
也难怪,毕竟无论是赵弘润还是他的宗卫们,以往那可都是被关在深宫没有机会外出的。虽说宫内也有许多貌美的年轻女子,可宫内的女子,他们敢如此放肆地去看么?
众宗卫们是苦于那些宫女的敏感身份,而作为皇子的赵弘润就更惨了,为了避嫌,那些宫女们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抛头露面,哪怕有时远远撞见,那也是迅速回避,以免被宫内的太监瞧见,治她们一个色诱皇子的重罪。
“感觉过了十几年行尸走肉的日子,今日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猫着腰站在小巷入口偷看着街上的年轻女子,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赵弘润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感慨。
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让他心生无比充实的满足感。对于自己的人生观竟然变得如此廉价,就连赵弘润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
可是他的这番话,却受到了宗卫们的普遍赞同。
没办法,宫中的管制实在是太严格了。
“公子,接下来咱们干嘛?”
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宗卫高括也是觉得有点够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接下来去哪?”
听到这一声问话,赵弘润不禁有些茫然。
其实他以往没办法出宫的时候,早就想过出宫后要去哪里哪里,可如今真的出了宫,他却有些难以适从。
宫外,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要不去打猎?”
赵弘润犹豫说道。
说起来,他一直很向往狩猎,毕竟往年大魏天子组织狩猎的时候,只有出阁的皇子才被允许参加,像赵弘润这种年幼的,那是连旁观都不被允许的,说是什么宗礼,年幼的皇子见血不详。
去他大爷的!
“打猎?”沈彧抬头瞧了一眼天色,苦笑道:“公子,打猎需要出城,需要准备许多东西,马匹、弓箭等等,咱们一来没钱,二来时辰也来不及。陛……唔,您父亲说得清楚,若是黄昏时分没有回……回府,就没收咱们的令牌……”
“那就下次吧。”赵弘润心中有些怏怏。
虽说这一仗算是他小胜一把,总算是迫使大魏天子妥协,赐下了自由通行皇宫的令牌,但是,他同时也被勒令黄昏时分必须返回皇宫,否则就没收令牌。
总得来说,算是有时辰限制的自由吧。
“公子,不如去吃酒吧?”
“是啊是啊。”
宗卫朱桂、何苗两人提议道。
虽说皇宫内并不限制皇子与其宗卫们饮酒,但是供给皇子们的酒水都比较淡,还稍稍带着几分甜味,这分明就是果酒。
而赵弘润的宗卫们那可都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儿,别说他们喝得没兴致,就连赵弘润喝了都没啥感觉。
好歹终于出了皇宫,自然要常常真正的烈酒咯。
二人这么一说,其余宗卫均感觉喉咙有点干渴,恨不得立马抱起一坛烈酒一饮而尽,好好品味品味那如同烈火烧心般的灼热。
遗憾的是,赵弘润对饮酒却没什么兴趣,他更加倾向于安静安静地站在这小巷口,打量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年轻女人,那能使他的人生观恢复正常,不至于再受到宫内那些俊俏的小太监,或者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公主们的变相毒害。
见自家殿下无动于衷,众宗卫们不禁有些苦恼,总不能丢下自家殿下自己去酒肆喝酒吧?
忽然,穆青灵机一动,小声说道:“公子,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公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美人,而且还是姿色上佳、懂得琴棋书画的美人……”
听到这句话,沈彧面色微变,低声呵斥道:“穆青!”
可还是晚了,穆青的这句话,迅速化作了赵弘润心底的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你是说……青楼?”
此言一出,十名宗卫中有半数面色顿变,尤其是比较持重的吕牧、卫骄、沈彧,更是用严厉的目光瞪着穆青,仿佛是在无声地谴责:你安敢蛊惑皇子殿下去那等地方?!
被他们用严厉的眼神瞪着,穆青怏怏地闭上了嘴。
然而赵弘润的心思却顿时变得活络起来:“青楼……我还没去过呢……”
沈彧心中一颤,吓得连忙说道:“公子,这可是败俗之事啊,要是被宗府,被……老爷或夫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说,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众宗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太了解这位殿下的性子了,只要是这位殿下决定的事,他们什么时候能劝回过?
更不妙的是,这位殿下那句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去见识见识的话,一下子就挑起他们深藏在心底的那一丝邪念。
死就死了!
众宗卫们互换了一个眼神,坚定地站在了自家殿下这边。
“那首先先解决钱的问题吧?”掌管财物的吕牧从兜里摸出一只钱袋,从里面摸出可怜兮兮地十几两银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满脸期待的诸人。
“十几两银子,可不够花费……”
卫骄的一声叹息,更是让诸人有种满腔期待的火苗被一盆冷水浇灭的沮丧。
就在这个时候,赵弘润嘿嘿一笑,对穆青说道:“穆青,拿出来。”
穆青点点头,竟然从褂子里摸出一卷画册,摊开一瞧,竟然是六皇子赵弘昭亲笔所画的山河图,下首还盖着赵弘昭的印章。
“这……”
众宗卫们顿时两眼放光,谁不晓得六皇子赵弘昭的字画那可是备受京城才子佳人推崇的,市面上流通极少,非常值钱。
“公子你哪弄来的?”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与此同时。
六皇子赵弘昭站在他的寝阁雅风阁前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周那挂满了他平日里得意字画的墙壁。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困惑地嘀咕着。
第二十四章:一方水榭
半刻辰后,赵弘润一行人从朝阳街一间颇为讲究的珍奇铺出来,这会儿他们手里有了钱,连腰板也挺直了许多。
整整六百两,谁能想到六皇子赵弘昭的所画的那副山河图,出手给那家店掌柜竟然有高达六百两的回报。
甚至于即便如此,赵弘润依然能从店掌柜的口风与态度中推测一二:他还是被对方给宰了。
后来赵弘润才知道,他那位被誉为麒麟儿的六皇兄自幼便名满京师,因风流倜傥、学富五车而受到京城内才子佳人的极力推崇,不知有多少自诩风雅的学子处心积虑地想参加赵弘昭的诗会,也不知有多少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做梦都希望能与这位殿下结成连理。
只可惜,赵弘昭的“雅风诗会”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参与其中的,就算是哪位朝中大臣的子侄,若没有足够的才学,也难以受到赵弘昭的邀请。
正因为如此,京城里的才子佳人们都将被赵弘昭请到雅风阁参加诗会,亲眼鉴赏这位六殿下的墨宝视为京城最具风雅的事,竭力地吹捧,以至于赵弘昭的墨宝在京城里极具名气,被有钱的富豪们争相收藏。
但遗憾的是,赵弘昭贵为当今大魏天子最宠爱的皇子,既不缺钱也不愿自己的作品沾染铜臭,因此,他除了赠送几幅字画给相熟的知己外,几乎不在京师的市面上流传,以至于售价逐年攀升。
毫不夸张地说,赵弘润是铁定吃亏的,因为他偷偷顺出来的那副画,上面还盖着他六皇兄赵弘昭的印章,随便卖卖都值千两白银。倘若运气好碰到一些附庸风雅的权贵富豪,可能售价还要更高。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六百两的回报,赵弘润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他以往一个月的皇子月俸才多少?按照大魏祖制规定,未出阁的皇子享五成亲王待遇,成年后享亲王待遇,而亲王的月俸,则是朝廷一品臣子月俸的十五成,即一点五倍。
换算下来,未出阁的皇子月俸大概是朝中一品朝臣的七成多点,折合银两大概是五百多两,年俸六万两左右。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毕竟京城的百姓一家几口一年到头的正常生活开销也不过百来两银子,六万两银子,足够他们生活六百年!
可是对于生活在宫中的皇子来说,一个月五百多两银子实在不算什么,毕竟随便打赏宫内的小太监都得五到十两,要么就别差使他们办事。除此之外,还有寝阁的维护、采购,置办新服,还要养护各自的宗卫,这些乱七八糟的开支都加在一起,一个月五百两只多不少,以至于宫内的皇子们普遍都需要各自母妃的私下接济,否则还真的很难维持一贯的“上位者的优雅”。
六百两白银,哪怕换成最大的五十两锭银,也有足足十二锭,折算下来几乎相当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重量。因此,当时赵弘润向那家店掌柜兑换了一些五两与十两的锭银,二十两与五十两的银锭只拿了几个而已。
一来五两与十两的锭银才是市面上最普遍使用的,二来,分拆之后也方便众宗卫携带,否则真叫吕牧一个人背着足足六百两银子,相当于叫他背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到处跑,时间久了,即便吕牧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也吃不消。
这一拆分,每名宗卫怀中都揣那么十几两到几十两银子,吕牧的压力那就大大减低了。
“沈彧,你是大梁本地人,你可晓得京师内最出名的……那啥,在哪么?”
最出名的青楼啊?
沈彧虽不情愿领着自家殿下到那种烟花柳巷之地去,可是既然赵弘润已经决定下来,他也没有办法。
他想了想,说道:“都江渠的一侧,似乎有一幢比较知名。”
都江渠,是陈都大梁引附近一条江流之水通入城内的人力挖掘而成的河渠。因为此地乃大魏京师陈都大梁,因此那条江流被称为“都江”,而这条人为挖掘出来引水入城的河渠,则被称之为“都江渠”。
都江渠的作用很广泛,它非但连接城外的护城河,同时也是城中大部分百姓的饮水、生活用水来源,在陈都大梁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于为了保护渠水,大魏刑部还出台了相关的刑律。
比如禁止向渠内丢抛脏污之物,禁止在渠水中沐浴、嘻戏等等。
“都江渠?我知道在哪。”
穆青兴匆匆地就想给众人带路,岂料赵弘润却打断了他。
“先不忙。”赵弘润摆摆手,似有深意地说道:“咱们先在城里随便逛逛,顺便甩掉身后的尾巴。”
众宗卫们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望向四周。
期间,沈彧小声问道:“殿下,莫非有内侍监的人跟着?”
“呵。”
赵弘润淡淡一笑。虽然他也并不清楚身后到底有没有内侍监的人跟着,监视着他们,不过仔细想想,今日他们第一次出宫,他那位父亲、当今大魏天子按理来说必定会童宪派内侍监的人远远跟着,暗中监视他们今日的行程。
要是让当今大魏天子晓得他们这帮人今日去了烟花柳巷,这还得了?
“走小巷。”
隐隐是众宗卫领队人物的沈彧低声说了句,众宗卫心领神会,带着自家殿下迅速钻入了一条小巷。
果不其然,他们刚走,街道对过就走来几名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一个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缺少男儿阳刚之气,一猜就晓得是宫中内侍监的公公。
“……”
领头的那位较为年长的公公皱眉望了眼早已没有人影的小巷,不由地皱了皱眉,低声吩咐道:“分开找。”
几名年轻的小太监点点头,有的顺着大街往前或往后,有的则沿着眼前这条小巷追了过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赵弘润一行人从另外一条小巷蹿了出来,混入了人满为患的大街。
“如果真有人跟着,应该甩掉了吧?”沈彧有些不自信地自言自语,毕竟追踪与反追踪并未是他们这些宗卫的擅长。
“还是小心点为妙。”卫骄低声说道。
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其余宗卫也是频频望向四周,眼神如炬,仿佛想将混在人群中的内侍监太监找出来,倘若这片人群中真的有跟梢的宫内太监。
眼瞅着这帮人的古怪举止反而引起了街上百姓的诧异,赵弘润无言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你们越是这样,咱们就越容易被找到……镇定点。”
众宗卫这才收回了各自锐利的目光。
为了小心起见,他们又连续穿过了好几条热闹的大街与僻静的小巷,等到感觉应该甩掉了那些内侍监的太监后,这才朝着沈彧口中那幢建在都江渠边沿的烟柳之地而去。
走着走着,赵弘润逐渐发现周围的人流逐渐发生了变化。
记得方才在朝阳街时,街道上的百姓那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如今这条街,却多以男性为主,有风度翩翩的贵家公子,有身穿绫罗绸缎的权贵人士,几乎再也看不到什么年轻的女子。
再往前走了一段,赵弘润惊讶地望见前面一幢几乎有一半凭空建在都江渠上的阁楼,此阁楼伴随着江渠上的徐徐微风,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好香啊,什么花?”宗卫中较为醇厚的褚亨嗅了嗅鼻子,惊讶地问道。
花香?不,这是……胭脂香。
闻着那沁人心腑的淡淡胭脂香,赵弘润没来由地感觉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
而伴随着这阵激动,隐隐还还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这才是……这才我向往的……
被锁在深宫内长达十四年的赵弘润激动地险些要垂泪,他感觉这股淡淡的胭脂香,将他那因为宫内的环境而逐渐变得有些歪曲的生理观、人生观,一下子就给挽救回来了。
“沈彧、穆青、吕牧,跟着我,其他人分批入内。”
碍于自己这一行十一个人实在太惹人注意,因此赵弘润只带了沈彧、穆青与吕牧三人,其余几人,暂时听从卫骄的指挥。
“走。”
安排妥当之后,赵弘润便领着沈彧、穆青、吕牧三人,走向了那片他素来向往却从未有机会踏足的烟柳之地。
一方水榭?
远远瞧见那座建筑的匾额,赵弘润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因为他原以为这种场所会叫做什么某某苑、某某阁,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雅致的名字。
———因为字数不够,所以普及一个小知识———
首先解释青楼,青楼,原本指的是豪华精致的雅舍,也指代豪门贵户。
因此,只有上档次的,才能够被称为青楼。虽然意思接近,但比“烟花柳巷”档次要高,可以理解为“那啥盛筵”、“那啥人间”,壕的娱乐场所。
再解释娼与妓的区别。
娼字由女、昌两部分组成,昌的意思是繁华热闹,指代街道,因此从字面理解,娼指的就是站在街上招揽客人的女人,暗指**交易的女人。
而妓,它由女与支两部分组成,乍一看不明所以,可若是将支理解为技的半边,那就不难理解了,简单地说就是有技艺的女人。注:技的字面意思是手艺。
换而言之,妓要比娼高级,是精于技艺的女子。当然这个技艺并不是指床上功夫,而是指琴棋书画之类的,也正因为如此,陆续才会有人将青楼女子称为小姐,要知道,小姐在古代是指代富家千金的。
如果这样说还是不能理解,就自行搜索宋代的青楼名妓,那些名妓几乎都是精通琴棋书画多才多艺的女子,只可惜命运坎坷而已。
最后用一句话总得概括区分青楼女子:在青楼里,看上你的“才”跟你睡,那是妓;看上你的“财”跟你睡,那是娼。
第二十五章:一方水榭(二)
此时,一方水榭外有一名龟奴瞧见了赵弘润这一行四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将他们请入进去。
干这一行的龟奴眼睛最毒,别看赵弘润衣着打扮只是寻常百姓,但他终归是自由住在深宫的皇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上位者气度。
更别说他身后还跟着沈彧、穆青、吕牧,那可都是宗府精心挑选陪伴于皇子的宗卫,一个个皆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壮小伙,眼神炯炯、体魄魁梧,哪怕是穿着寻常百姓的服饰,又哪里像是寻常百姓了?
“请请请,几位请。”龟奴满脸堆笑地将赵弘润等人请入进去。
“唔。”吕牧很满意这个鬼奴没有因为他们身上的穿着而轻视他们,随手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丢到对方怀里。
在宫内,用十两银子打发差使过的小太监,这是很习以为常的事,然而眼下可是在宫外,当那名龟奴发现打赏给自己的竟然是十两锭银后,欢喜地两眼放光,心中更加笃信眼前的这几位必定是出身名门。
一行四人在那名龟奴的安排下在大厅坐了下来,见此,吕牧皱了皱眉。
他有些不悦地望了一眼四周,毕竟在大厅中,坐满了自诩风流的才子或大腹便便一脸富态相的富豪们。
我大魏堂堂八殿下,岂能与这些庶民同坐于一个厅中?
吕牧心中不悦,沉声说道:“这里就没有雅间么?”
那名龟奴一瞧,顿时就猜到这几位必定是生客,不知他们这一方水榭的规矩,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吕牧从怀中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锭银来,沉声说道:“安排上好的雅间,叫这里最漂亮的姑娘伺候。”
果真是豪客啊……
龟奴瞧着那银锭两眼放光,然而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几位爷,咱们一方水榭的规矩,可并非是尊客挑选香闺的姑娘,而是香闺的姑娘挑选入幕之宾呀……”
“什么?”吕牧一听,顿时心中火气,心说我家殿下堂堂大魏皇子,岂容得一群娼妓挑三拣四?
当即,他一拍桌子,怒斥道:“大胆!”
那龟奴吓得浑身一抖擞,连忙解释道:“几位爷莫动怒,您瞧周围,可不都是如此嘛。”
赵弘润闻言转头望向四周,他这才发现,厅中坐满了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还有不少大腹便便的富豪,这些人跟他一样,坐在厅中,自娱自乐似的喝着酒,并没有哪名女子陪酒。
而尴尬的是,方才吕牧那一声怒喝,使得那群人都下意识转头瞧了过来,用一副看待乡下土包子的眼神瞅着他们。
这让赵弘润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连忙低声说道:“吕牧,收声。”
“是。”
吕牧可能是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有点尴尬。
因为在进来之前,碍于自家殿下从未到过这种地方,因此他想代自家殿下应付一些,没想到反而引起了厅内其他人的鄙夷。
果然这位小公子才是正主!
见赵弘润一句话就让动怒的吕牧不敢再多说什么,那龟奴心中澄明,恭敬地对赵弘润解释道:“这位小公子,并非小的为难,只是咱一方水榭的规矩如此。若是小公子能让哪间香闺内的姑娘动心,自有人将小公子引入二楼、三楼的香闺,与香闺内的姑娘相见。”
原来如此。
赵弘润明白了,原来这里并非是那种市井所谓伤风败俗的寻常买春场所,这里的档次、格调要更高。
“那如何才能受贵地香闺内的姑娘垂青,被请上楼呢?”
听着赵弘润言语中那无法掩饰的上位者语气,龟奴不敢轻视,连忙说道:“香闺内的姑娘会派伺候的丫环,将写好命题的纸带到厅中,只要小公子能答出纸上的问题,并且答案符合那位姑娘的心意,自然就会被请上楼。”
“哦。”赵弘润点了点头,忽然他抬手指着远处一个身宽体肥且略有些秃顶的富家翁,低声说道:“本公子怎么瞧也看不出那一位是有才学的人,照你所说,此人根本没什么希望能上楼,那他在这做什么?”
那龟奴回头瞧了一眼,神色有点犹豫。
见此,赵弘润对吕牧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取出十两银锭轻轻摆在桌上。
银子是凉的,可揣在怀里这心却是热的,见眼前这位小公子又打赏了十两银子,龟奴哪里还会犹豫,连忙将银子揣在怀里,随即隐晦地做了一个代表钱的手势,小声说道:“并非每位姑娘都会挑选有才识的……只有那些清倌儿才会这么做。终归这里是陈都大梁,多的是富贵家的公子哥,就算是那些姑娘们,她们也希望能遇上一位即有钱又有才识的富家公子,为她们赎身,哪怕为妾,也总好过在这……您说是吧?”
“至于另外一些已经放弃希望的,就不惜代价,自个儿想办法挣钱赎身?”赵弘润直白地接上了那龟奴的话。
龟奴无奈地笑了笑。
“行了,本公子懂了。……你告诉我,你们这儿哪位姑娘最漂亮?”
“清倌儿。”沈彧在旁插了句嘴,身为宗卫,他无法容忍那些非洁身自好的女子接触他们殿下。
赵弘润看了一眼沈彧,也没多说什么。
那龟奴想了想,低声说道:“那就得是翠筱轩的苏姑娘了。”
“哦?她叫什么?”赵弘润好奇问道。
龟奴听了低声说道:“小公子,在这里,是不兴问姑娘们的名儿的,她们也不会轻易透露本名。”
“为什么?”
“您想呀,姑娘们无奈委身于此,终归是辱没家门的事,谁会愿意透露真名实姓呢?”
“唔。……翠筱轩是吧,我记下了。”
那龟奴一见又说道:“小公子,翠筱轩的苏姑娘虽然据说色艺双绝,可向来对这里的宾客不假辞色,小公子若有满腹学问还好,若是……”
听到这里穆青一脸不快地打断道:“我家公子自然是学富五车,要你多嘴?”
“是是是,那就好,那就好……”
龟奴恭敬地退下了,一会儿又回来了一趟,给赵弘润这一桌四人送上了一壶酒、一壶茶,四只杯子,以及几碟干货,果铺、炒豆、花生、枣干之类的。
“娘的,就这么些玩意还要三十两?这银子也太好挣了!”
碍于自家殿下面子,付了银子的吕牧低声骂骂咧咧道。
“酒也不是什么好酒。”穆青嗅了嗅酒壶里的酒,不禁皱了皱眉。
你跟宫内的供酒比?
沈彧微微摇了摇头,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闻了闻后将其端到赵弘润面前,小声说道:“公子,这茶水还不错,不如您喝杯茶算了。”
“唔。”赵弘润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他到这里来又不是为了饮酒吃茶,他跟这厅内在座的那些人一样,无非就是想见见这一方水榭中那些漂亮姑娘们罢了。
真要为了喝酒,三十两银子足以在酒肆里喝到醉死了。
在他徐徐喝茶的期间,楼上不时有小丫环跑下来,向厅中的尊客们出题。
此时,龟奴们也迅速地给每一张桌子的客人送上了一只方木盘,木盘中摆放着笔墨纸砚,显然是用来答题的。
至于那些香闺内的姑娘们所出的题目,基本上都出自儒家书籍,有的较为简单,有的相对比较生僻,大抵就是念出一段话的前半句,然后叫厅内的客人们接上下半句,提问的方式简单到让赵弘润大感失望。
难道这所谓的提问仅仅只是一个噱头?
赵弘润大感失望。
好在后来有几个环节是要求厅内的才子们写诗作对,这总算是让赵弘润稍稍又恢复了几分期待。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提笔,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任凭厅内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们争先恐后地答题。
因为他在等那位翠筱轩的苏姑娘的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在翠筱轩伺候的小丫环,捧着张纸走到了二楼的走廊上,面朝底下大厅内的客人们,徐徐摊开一副画。
赵弘润抬头望了一眼,发现那副画中画着一群在水里嘻戏的白鹤,最当中的那只白鹤最是醒目,单脚立于水中,用鹤喙梳理着羽毛。
画得还不错嘛……可惜,非但完全没有那种画中之物仿佛活过来的错觉,线条勾勒也不到位……鹤应当偏瘦才更显仙灵之气,这只鹤偏肥了,简直就像是一只呆头呆脑的肥鹅。……不如六皇兄,远不如。
由于六皇子赵弘昭也画过鹤,因此赵弘润不由地在心中做比较,得出的结果让他暗暗摇头。
他也不想想,他究竟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将六皇子赵弘昭的画拿出来比较,要知道他六皇兄赵弘昭的字画在京师市价高达千两,若是这位翠筱轩的苏姑娘有这本事,她还会在这?
但不管怎么说,赵弘润还是稍稍有点失望,瞧也不瞧厅内那群极力称赞、吹捧那副画的人。
可没想到,那名小丫环拿出这幅画并非是让他们评价画得如何,而是问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苏姑娘问:鹤站着时,为何是一只脚蜷着,一只脚站着?”
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而赵弘润心中却泛起几分兴致。
这可有意思了……
他转头望向厅内其他人。
与他的态度截然相反,那些位看似风流倜傥的公子、学子正在摇头低声叹息。
“这算什么呀?”
“看来翠筱轩的苏姑娘今日又是不打算见客了,故意提出这种难为人的问题。”
“试试运气吧,说不定能走运呢。”
厅内众学子公子们叹声叹气地写下了各自的答案,托龟奴送于那个小丫环。
“公子?”
沈彧将木盘递到赵弘润面前,他知道自家殿下是在等那位翠筱轩的苏姑娘出题,否则依自家殿下的聪慧,先前那些对这位殿下而言简单至极的又岂会不答?
而从旁,穆青还忍不住给自家殿下支招:“为何一只脚站着,一只脚蜷着……如此更具仙气,对吧殿下?”
岂料赵弘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提笔唰唰在白纸上写了一句让他们看了忍俊不禁的话,随即在落款处写下了大名。
姜润!
第二十六章:鹤问!
“哎——”
在一方水榭三楼的雅闺翠筱轩内,那位苏姑娘坐在床边,胳膊放在窗上,半趴着望向窗户外那条清澈的都江渠。
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那个龟奴果然没有夸张,这位独卧窗沿的苏姑娘单单是看侧面就足以称得上是人间尤物。
青丝垂地、肌肤胜雪,如玉脂般的颜容上,两道眉黛微皱,明眸善睐、双瞳剪水,端的是眉目如画、明艳动人。
“吱呀——”
门开了,伺候的小丫环兴匆匆地走入进屋,撩起薄纱般的帘幕,走入内室,将手中那些厅内宾客的答题纸摆在桌案上,旋即转过头望向那位出神望着窗外的苏姑娘。
“小姐?”
苏姑娘转过头来,那份美貌与微显慵懒的举止,就连那名小丫环都不觉得感觉心动。
“小姐,果然您才是一方水榭里最美的。”
小丫环由衷地称赞道。
苏姑娘淡淡一笑,用仿佛死水般不起波澜的语气喃喃说道:“美……绿儿,你知道么,美乃羊、大,原本指的是肥美的羊羔……古人将羊羔蓄养在羊圈里,待得尊贵的客人前来拜访,主人就会将羊圈里最肥的那只羊杀掉,烹作佳肴……而我,与那些待宰的羊羔也没多大区别罢了。”
“小姐,您呀就是这一点不好……”小丫环绿儿老气横秋地指责道:“您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怎么有机会结识这京里有钱有势的权贵呢?您瞧二楼的幽竹轩,那个王姑娘还没有小姐您一半漂亮呢,可人家还是攀上了一位有钱的富客,据我打探啊,那个富客至今为止已经在那王姑娘身上花了数千两银子了,这还不算,好像还打算为那王姑娘赎身,接到府里做妾。”
“在富贵人家做妾,日子未必就会好过。”苏姑娘淡淡地笑着:“从属于这一方水榭,变成属于另外一个人,这有什么改变么?”
“好歹有个奔头啊,小姐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吧?若是能攀上哪位京中权贵,小姐可就能翻身了呀。”
苏姑娘望了一眼小丫环绿儿,摇摇头幽幽地说道:“哪怕是迎为妾室,也不过是玩物罢了,好歹在这边还有拒绝的余地……”
小绿儿不开心地撅了撅嘴,将摆在桌上的那一叠纸拿过来塞在苏姑娘手里,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反正无论如何我觉得比在这里强。……小姐,趁着您还是个清倌儿,还是赶紧找个合适的归宿吧,一旦有朝一日被迫失去了贞洁,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另外,据我打听,楼里的管事对小姐这半年来不见一人已有些不满,二楼、三楼有些坏女人私底下也在说小姐的坏话。”
“合适的归宿?”苏姑娘自嘲道:“人活一世,想找一个知晓心意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是在这……正直纯良的人,会来这种地方么?”
“不管,反正小姐您还是看看吧,保不定今日会遇上知你心意的人呢?”说着,小绿儿在那叠纸中抽出一张,眼睛一亮,说道:“小姐,我觉得这个人就写得不错。鹤者,天地之灵物,卓越群伦。引颈高鸣、振翅作舞……”
“能解释鹤为什么单脚站立么?”苏姑娘淡淡问道。
“呃……他好像没作解释诶。”小绿儿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这才发现这是一篇赞颂鹤的文章,至于鹤为什么单脚站立,想来那位公子哥也难以回答。
“那就不选他,你放一旁吧。”
“……”小绿儿迟疑地望着苏姑娘,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你不会是故意出一个谁也答不上来的问题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小姐你这半年来都没有见任何一人啊。”
“那只是因为那些人的回答不符合我的心意而已。”苏姑娘淡淡地说道。
小绿儿一脸不信的表情,问道:“那这次的问题,符合小姐心意的答案是什么?如果是你小姐您,您会怎么回答?”
苏姑娘闻言沉默了片刻,抬首望着窗外的景致喃喃说道:“我会说……鹤之所以单脚立着,是不想另外一只脚也陷在淤泥里。”
“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绿儿懵懂不解地问道。
“不明白才好,等有朝一日你若是能明白这句话了……那反而不好。”
小绿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逐一看遍楼下厅内众宾客的答题,遗憾的是,看了十几张也没有一个人说中这位苏姑娘的心中所想。
而对此,这位苏姑娘也不意外,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
忽然,小绿儿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苏姑娘心中一愣,疑惑地望向小绿儿,却见后者掩着嘴乐不可支地说道:“小姐,小姐,这个人说得好有趣。他说……鹤之所以一只脚站着、一只脚蜷着,是因为若是两只脚都蜷着,那就跪下了。”
“噗——”
即便这位满腹忧愁的苏姑娘,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地心中一乐。
小绿儿也注意到了苏姑娘的表情,试探着问道:“小姐,见见这个人可好?”
“这……”苏姑娘罕见地有些犹豫。
要说同意吧,此人并没有说中她的心思,不能算是“知她心意之人”,可若是不同意吧,她觉得此人的回答的确十分有趣。
“见见吧,见见吧,说不定是一位既有钱、相貌又好的富家公子呢!”小绿儿见自家小姐面露犹豫之色,在旁趁热打铁地怂恿。
看在此人能让我会心一笑……
已不知多少日子没有笑过的苏姑娘心下打定了主意。
“那……就见见吧。……那位公子叫什么?”
“姜润!”
丢下一个人名,小绿儿欢喜地跑了出去,噔噔跑到二楼的阁台,高呼道:“哪位是姜润姜公子?翠筱轩的苏姑娘有请。”
“哗——”
顿时厅中满堂哗然,厅内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谁不晓得,那位翠筱轩的苏姑娘自从半年前在这一方水榭挂了牌后,就从未单独见过任何人,没想到今日竟然破了例。
“谁不晓得是哪个走运的家伙!”
一位衣着鲜艳的富家公子恨恨地说道,眼中满是嫉妒之色。
姜润?……那不是咱殿下么?
起初沈彧、穆青、吕牧三人还在愤恨那个苏姑娘有眼无珠,竟然不选择他们殿下,转念一想他们这才忽然惊觉,姜润不就是他们殿下刚起的化名嘛!
而就在他们惊讶之际,赵弘润徐徐站了起来,一挥衣袖双手负背,贵气十足地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不才正是在下!”
“……”
看着赵弘润这个乍看仅十四五岁的小子竟然能得到如此殊荣,厅内众人惊愕不已。
而那个丫环小绿儿更是彻底傻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弘润。
要知道她原本希望她伺候的苏小姐能攀上一位有钱有势的京中权贵,因此才一个劲地从旁劝说,可没想到那个答题有趣的公子,非但穿着打扮寒酸,年纪竟比她还要小。
小绿儿真恨不得痛骂对方一顿: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好好呆在家,到这一方水榭来瞎参合什么?
“你……你就是姜润?”小绿儿又确认了一遍,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正是。”
听到赵弘润再次确认自己的身份,小绿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敷衍般地说道:“跟我来吧,小姐想见你。”
可能是见赵弘润不像是什么富家子弟,小绿儿也懒得热情对待了。
然而等到她将赵弘润领到三楼的翠筱轩,她这才发现,除了赵弘润外,还有三个人也跟了上来。
“你……你们上来做什么?”
沈彧皱了皱眉,说道:“我三人负责保护公子,公子到哪,我三人自然也到哪。”
公子?哪有打扮得如此寒酸的公子?如此看来,就算是哪家的公子,也不会是什么有钱的主。
小绿儿歪着脑袋打量了赵弘润半天,不客气地说道:“不行,苏姑娘只是见他。”
见此,赵弘润转头看了一眼沈彧:“沈彧,不如你们到大厅等我。”
“不可。”沈彧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无论如何,必定得有一人跟着公子。”
开玩笑,他们宗卫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保护自家殿下嘛,哪有丢下殿下的道理。
“不如这样,穆青,你跟着公子进去,我与吕牧在门外守着。”
三位宗卫自行商议定了。
毕竟是事关大魏皇子的安危,这种原则问题,宗卫们是不会妥协的,必定得有一人时刻跟着赵弘润,保证后者在视线范围之内,而其余人也不会离开太远,因为这是他们的立身根本。
“那就这样。”穆青点点头,也不理睬小绿儿跳脚直说不行,伸手将翠筱轩的门给推开了:“公子请。”
“你们……你们……”小绿儿气急坏败地想要拦住他们,可就在这时候,屋内传来了苏姑娘柔柔的话语声:“绿儿,莫要阻拦。既然是姜公子的家中护卫,进来也无妨,都请进来吧。”
“……是。”绿儿不开心地撅了撅嘴,哼声道:“既然小姐发话了,你们进去吧。”
沈彧、穆青、吕牧三人也不说话说,跟着赵弘润走入了屋内,分别在正面对的窗户口、门后、以及斜对角的墙角,在这三个地方盘膝抱胸坐了下来,有隐隐将这个房间给围住的架势。
而赵弘润,则吃惊地望着屋内四周墙壁上所悬挂的画。
鹤,全是鹤!
ps:上周的推荐票,哎,加更一章吧。另外,本书已a签,由首发。希望这本书的读者们能抽出一分钟时间到起点为这本书投推荐票,不胜感激。
第二十七章:苏姑娘
一阵悠扬婉约的琴声徐徐从那薄纱般的帘幕后传来。
赵弘润转头望去,然而隔着薄纱般幕帘他只能隐约瞧见一个婀娜的身影,青丝如瀑布、霓裳似彩霞,素手抚琴时的坐姿略微有些慵懒,动静之间尽显恬然与温婉。
这一幕,让赵弘润忍不住想撩起那一层薄纱似的帘幕,一窥这位颇具仙气的女子真容。
然而他并没有孟浪,只是负背双手静静地听着。
感觉中,这位苏姑娘仿佛像是在弹奏一条湍湍流淌的小溪,水势不急、溪道也平缓,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曲调,让人隐隐能体会恬然祥和。
只不过那阵恬然祥和的背后,却是那小溪不知会通往何方的迷茫,尤其是琴声结束时那逐渐使琴声变轻的手法,仿佛这条小溪永远也没有尽头。
一曲作罢,屋内变得寂静起来。
那位苏姑娘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赵弘润的评价,而赵弘润也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弹的什么玩意?
赵弘润不禁皱了皱眉,虽说那阵琴声好比是让他“看”到了一条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小溪,可这有什么意义么?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小丫环绿儿见赵弘润皱着眉头不说话,心中有点不高兴。
“说什么?”
“你这人……自然是称赞小姐弹得好咯。”绿儿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问题是她弹的也就一般啊……别说六皇兄了,就算是宫内的乐师随便挑个也不会比她差。
暗暗嘀咕了一声,赵弘润点点头,说道:“唔……还行。”
在帘幕后,那位苏姑娘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要知道她刚才弹奏地颇为用心,可没想到却只获得一个还行的评价,这让她有些不满。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让这位苏姑娘得知赵弘润在心中是将她跟麒麟儿赵弘昭与宫内的乐师相比,恐怕她多半要受宠若惊了。
“如此看来,这位公子对乐律也颇为精通咯?”苏姑娘淡淡说道。
生气了?
赵弘润心中有些好笑,随口说道:“偶尔耍练,苏姑娘若是想听,在下奏一曲也无妨。不过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只见赵弘润抬手一指那层薄纱似的幕帘,笑着说道:“若是在下胜了,麻烦苏姑娘将这层幕帘撤了,我不习惯有人隔着帘子与我说话。”
若是……胜了?
苏姑娘一双美眸微微一眯:“好,就依公子。……绿儿,将我的琴递给这位公子。”
“是。”绿儿从幕帘来回了一趟,将苏姑娘面前的琴捧到赵弘润面前。
在她撩帘的短暂空隙,赵弘润惊鸿一瞥般见到了那位苏姑娘的真容,果真是国色天香。只可惜时间太短,来不及细看。
“哼!我不相信你弹得会比小姐好。”
绿儿气呼呼地说道。
赵弘润淡然一笑,也不反驳。他见面前的案几上摆着酒水,于是便就地盘膝坐了下来,将琴横在腿上。
“噔噔——”
“噔——”
在调试了一番弦声后,赵弘润面色自若地弹奏起来。
令那位苏姑娘为之动容的是,赵弘润所弹奏的,骇然正是她方才所弹奏的,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会……
苏姑娘顿时吃惊了,要知道这个琴曲是她自己闲着无事编的,按理来说不会有人知道。
如此一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他……他竟将我的曲子从头至尾给记下了?
苏姑娘简直难以置信。
可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位“姜公子”,骇然将她的琴曲原封不动地重奏了一遍。
不对,他改了……
苏姑娘侧耳倾听,她感觉赵弘润所弹奏的曲子逐渐加快速度,仿佛是原本平稳流淌的溪水由于地势的关系逐渐变得湍急起来。
然后,随着赵弘润弹奏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那溪水汇入了江河,水势顿时愈加汹涌,朝着下游奔腾而去。
苏姑娘忍不住开始担心,她的爱琴是否能承受如此迅猛的弹奏,会不会因此而断了琴弦。
然而琴弦并没有断,但是她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因为赵弘润那急速的弹奏,隐约让她感觉到那条江流的前方似乎有什么即将迎来。
会是什么?
苏姑娘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绷紧了。
而此时,赵弘润弹奏的速仍在提升,琴声也逐渐攀升,等到那琴声攀升到一定高度,忽然间他双手重重地按住了所有的琴弦。
“咚——”
一声巨响,琴曲到此终结。
这是……水至瀑布?
苏姑娘的眼前仿佛映出了那汹涌的江流之水冲下瀑布时那气势磅礴的壮观景象。
足足十几个呼吸,苏姑娘徐徐吐了口气,柔声吩咐道:“绿儿,将纱帘子撩起来。”
“诶?”
绿儿怪异地瞧了几眼笑眯眯的赵弘润,徐徐将纱帘撩起。
此时,赵弘润这才得以瞧见这位苏姑娘的真容,五官精致、肌肤胜雪,果真是个玉人儿般的美人。
望着这位美若天仙般的女子,赵弘润顿时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像什么俊俏的小太监呀,水灵灵的公主们呀,全部都抛到了脑后。
感觉整个人重获新生般,彻底给挽救回来了。
而在赵弘润贪婪地将这份美丽牢记脑海,免得审美观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污染时,那位苏姑娘却木愣愣地瞅着他,竟露出一副目瞪口呆之色。
他……好年轻……不对不对,这位姜公子,根本不能用年轻来形容了吧?他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啊……
由于赵弘润正处在嗓子变声的阶段,因此嗓音略有些沙哑,这位苏姑娘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至少三十几岁,没想到撩起帘子一瞧,竟然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的稚童。
“你……就是姜公子?”
“在下姜润。”赵弘润笑眯眯地回答道。
取姜这个姓,他是经过一番考虑的。
首先赵姓是不能取的,毕竟谁不晓得赵姓乃大魏皇族的姓氏?其次,赵弘润起初也想过将氏称姬改为姓氏,毕竟姬乃大魏皇族的古氏称,天底下姓姬的也不是没有。但问题是这是在陈都大梁,万一有人将姬姓联想到了大魏皇族的姬氏,那么赵弘润就有可能会暴露身份,这对他来说有许多不利。
于是乎,他最终选择了姜,因为姜与姬一样,是一个很古老的姓氏,无论是将它当做姓,还是当做氏,这天底下都有不少,不至于会轻易暴露身份。
于是,他将他名字中代表着大魏正统嫡系排辈的弘字剔除,单取了一个润字,就叫姜润。
苏姑娘张了张嘴,带着几分错愕问道:“姜公子……贵庚?”
“免贵,十四。”
十四……
苏姑娘的心情不由地有些复杂,想想也是,自以为得意的琴曲被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稚童照搬弹奏不算,后半段还修改得更加出色,这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姜公子几岁学的琴?”
“七八岁吧。”赵弘润回答道。
他所说的七八岁,指的就是他七八时被迫到宫学上课的事,要知道宫学可不单单教授皇子们文采,琴棋书画,礼俗、举止,小到举手投足的姿势,宫学里都有专门的讲师或礼官教授,要不然怎么说皇子们是大魏天底下最苦的小孩,几乎没有童年可言。
“学了六年……”苏姑娘在心中算了算日子,总算是稍稍能够接受了,毕竟她学琴也不见得超过六年。
可没想到的是,赵弘润没心没肺地补充道:“没有学六年哦,我就学了半个月。”
诶?骗人的吧?
苏姑娘吃惊地嘟起嘴来。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赵弘润笑着说道:“我对琴棋书画没兴趣,所以就没有学下去,反正能应付过去就得了。……事实上,我很讨厌弹琴的,规矩太多。”
“……讨厌弹琴?那你为何要弹奏给奴家听,是因为奴家弹奏地太糟糕了么?”苏姑娘不禁有些沮丧,谁能想到她学了那么多年,竟然比不上人家只学半个月的。
“哦,那倒不是。这跟你没关系,只是我想看看你。”
“咦?”
“楼下有个龟奴告诉我,你是一方水榭中生得最漂亮的一位,所以我想看看……唔,比起你弹的琴曲,还是你的相貌更胜一筹。”赵弘润一面盯着苏姑娘,一面评头论足地点着头。
“……”被赵弘润用毫不掩饰的火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哪怕明知对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稚童,苏姑娘难免也有些面红耳赤。
因为对方的眼神实在是太灼热了,仿佛十几年没瞧见过女人似的。
这只能说,她猜对了。
虽然皇宫里那些嫔妃们也各个都是国色天香的女人,但那可是大魏天子的女人,赵弘润总不能盯着她们瞧吧?可撇除了后妃,再撇除根本就不敢在他面前露面的宫女们,于是赵弘润的选择就只剩下那帮俊俏的小太监与他同父异母的公主姐妹。
这选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合适的选择吧?
足足被盯着看了好一会,苏姑娘实在有些受不了,忍不住问道:“你……姜公子,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瞧?”
她原想让对方稍微收敛点,可没想到,赵弘润却十分直白地做出了回答。
“因为你好看啊。”
“……”
苏姑娘一双美眸无意识地睁大,都顾不上面色羞红了。
这、这算是被调戏了么?被一个十四岁的稚童?
第二十八章:苏姑娘(二)
第二十八章
“你个坏小子不准再盯着我家小姐!”
见赵弘润肆无忌惮地盯着苏姑娘,本来就对他有点讨厌的绿儿顿时气呼呼地站了出来。
“小姐你也见过了,小姐弹的曲子你也听了,你赶紧走吧!”
她推了推赵弘润,想将他赶走。
毕竟她的打算是希望帮自家小姐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富家公子作为依靠,而在她眼中,赵弘润岁数太小,看打扮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既然如此,继续留他在这做什么?
“喂喂喂,你干嘛啊?”赵弘润有些不乐意了,心说我这还没瞧够呢,咱这双眼睛瞎了十四年,好歹今日让我捞回本吧?
“还能干嘛?叫你走啊。”
“我偏不。”撇了一眼小绿儿,赵弘润没好气地说道:“本公子好歹也花了五十两银子,这还没瞧几眼呢就赶我走,你们一方水榭,这也太容易挣银子了。”
“不就是五十两嘛,有一回有个富家公子花了五百两,小姐都没见他,你还不知足?快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才五十两?你个小丫头,口气倒不小。”
“小丫头?你个十四岁的小毛孩,敢叫我小丫头?我十六了,你知道么?”
“哦?是嘛?”赵弘润不动声色地在她面前一站,直接暴露了绿儿差他一个头距离的事实。
没办法,谁叫皇宫内伙食好,使得皇子们的发育要比寻常的小孩早呢。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绿儿气急败坏地扯着赵弘润的袖子。
眼瞅着这一幕,苏姑娘真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制止道:“绿儿,不得无礼,快退下。”
见苏姑娘发话,绿儿这才怏怏地住了手,有些不快地问道:“小姐,你还留这坏小子多久?”
“多久……”苏姑娘心说既然是邀请入室的客人,哪有赶人家走的道理?
她不由地望了一眼赵弘润。
“喂喂喂,我可不走啊。”见苏姑娘望向自己,赵弘润连忙说道:“好歹是五十两呢,这才瞧几眼,你们这银子太容易挣了。”
苏姑娘闻言不禁有些好笑,温婉地问道:“那不知姜公子还有何吩咐?”
赵弘润想了想,指着面前小案上的酒水说道:“要不然你来陪我喝两杯?”
诶?
苏姑娘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心说这位不知哪家的小公子怎么小小年纪就热衷于这种事。
她婉言拒绝道:“奴家不善饮酒。”
“不善饮酒啊……那没事,斟酒总会吧?你给我斟酒,我喝。”
……
苏姑娘有些不开心了,心说这是把我当那些陪酒女子么?
她想了想说道:“多谢公子体谅,不过,这里却也没这规矩。”
“什么破地方。”赵弘润不爽地嘀咕了一句,望着苏姑娘问道:“那么苏小姐,不知怎样你才愿意过来呢?”
苏姑娘闻言一愣,正在思忖如何打发这位难缠的小客人时,忽听赵弘润拍掌醒悟道:“这样吧,方才比试了琴技,这会儿咱们再来比试比试画技。若是你输了,你就过来陪我喝几杯,如何?”
“比试画技?”苏姑娘微微有些心动,心说难道眼前这位姜公子不单琴技出色,画技也颇为精通?
“怎么比?”她问道。
只见赵弘润环首望了一眼四周墙壁上挂着的那些《鹤图》,笑着说道:“苏姑娘的水平我大概清楚了,就不劳苏姑娘动笔了。……取笔墨来。”
这叫什么话?他这是在朝嘲讽我画的白鹤?
眼见自己那些得意之作被暗讽,苏姑娘不禁有些生气,语气也冷了几分:“绿儿,取笔墨。”
“是。”绿儿从帘子里的内室取了笔墨纸砚,板着脸将其摆在赵弘润面前的小案几上。
“不需要纸。”赵弘润挥了挥手,随即面朝后墙,在苏姑娘吃惊的目光下,随手将墙壁上那些挂着的《鹤图》全部扯了下来,也不管扯坏没扯坏,随手丢在一旁。
“你你你……你这人这么这么无礼?这些可是小姐浸心画的。”绿儿气愤地尖叫着,心疼地将那些画都捡了起来。
这一幕看在苏姑娘眼里,她心中也很生气,不明白赵弘润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这时,就见赵弘润弯腰在案几上的砚台上拿起了画笔,回头笑着对苏姑娘道:“似乎苏姑娘很喜欢鹤?既然如此,那我也画一只鹤吧。”
说着,他提笔直接在白净的墙壁上作画,只见他手中毛笔自如挥洒,仿佛根本不需要考虑似的,以超常的速度在洁白的墙壁上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
与苏姑娘所画的那些白鹤不同,这只白鹤瘦的仿佛只剩下骨架,可越是如此,越发体现出鹤的仙灵之气。
那是……
苏姑娘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她瞧见了什么?
她瞧见在那白净的墙壁上,仅仅几个眨眼的工夫,便浮现出了一只灵动的仙鹤,单脚立在她所认为的淤泥中,引颈高鸣、振翅欲飞,仿佛要冲着那轮旭日,一天冲天。
栩栩如生、恍如活物。
刷刷几笔,赵弘润又在左侧填了一行字,端的是金钩银划、龙飞凤舞。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写完这句源自《诗经》中关于鹤的句子,赵弘润将手中的毛笔随手一丢,转过头来望着苏姑娘。
砰砰砰……
望着那副画,苏姑娘感觉自己的芳心砰砰地乱跳着。
他……他竟是能明白我的心意?
她的全身不由地绷紧了,诱人的小嘴也无意识地抿地紧紧的。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振翅欲飞,欲冲着那轮旭日一飞冲天的灵动仙鹤。
即便是一只脚陷在淤泥里,也可高鸣达于九霄、也可振翅翱翔于天际……么?
苏姑娘转眸望向那轮伴随着霞云而生的旭日,一颗芳心砰砰跳的厉害。
他……他这是将我喻作这只鹤么?那……那他,会是属于我的那轮旭日么?
她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面颊亦不由地开始发烫。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择这句?”苏姑娘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因为她感觉,那句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仿佛一根利矛般刺穿了她的心扉,使得她再也难以保持一贯的冷静与恬然。
奇怪……她干嘛呢?
赵弘润有些奇怪这位苏姑娘为何变得这么激动,耸耸肩说道:“因为我觉得这句最有气势啊,苏姑娘不觉得么?”
“气……势?”苏姑娘闻言一愣,随即芳心渐沉,心底不由泛起阵阵失望。
呵,他没有明白。啊,终归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稚童而已……他如何会明白呢?
“是奴家输了。”
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苏姑娘缓缓起身,盈盈地走向赵弘润面前的那张小案几,在他对面徐徐跪坐了下来。
如此近距离地再次打量这位苏姑娘,就算是久居深宫的赵弘润亦不禁感觉几分惊艳,真应了那句话,美人如玉、熠熠生辉。
而望着眼前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小公子,苏姑娘心中也愈发地好奇。
“姜公子学了多久的画技?不会又是半个月吧?”她一边为赵弘润斟酒,一边好奇地问道。
“画?学了三个月呢!”赵弘润也坐了下来。
三个月便有这等画技?
苏姑娘心中略有些苦涩,脸上却露出几分微笑,不解地问道:“为何学琴只是半个月,学画却长达三个月呢?”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啦。”此时赵弘润也已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什么原因呢?”苏姑娘好奇地问道。
赵弘润闻言直勾勾地望着苏姑娘,忽然笑着说道:“你陪我喝几杯,我就告诉你。”
苏姑娘抬头望了一眼墙壁上所画的那轮伴霞而生的旭日,又看了一眼赵弘润那笑嘻嘻的稚嫩脸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终于轻声说道:“绿儿,添一只酒杯。”
“诶?”
绿儿瞪大眼睛瞅着自家小姐,她根本想不通那个十四岁的穷酸坏小子如何竟能让她家苏小姐在旁陪酒。
可既然小姐发话了,她也没办法,只好噘着嘴从内室取来一只酒杯,放在苏姑娘面前。
苏姑娘抬手为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目色奕奕地望了眼赵弘润,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俏脸微微一红,捧着酒杯稍稍抿了一口,酒水触唇即止。
哦——哦——
目不转睛地瞅着这一幕,赵弘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燃起来了,仿佛全身像通了电似的,酸酸麻麻,舒爽不已。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奴家已按约喝了,姜公子可以告诉奴家了吧?”见赵弘润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苏姑娘面颊上的红晕越来越浓。
“好,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学画啊,就是为了将……像这样的美景,画下来。”他抬手轻轻撩起苏姑娘那长垂的瀑发中的一小束,自若地说道。
诶?
苏姑娘整个人都僵了,一双美眸无意识地睁大,不可思议地瞅着对方。
我……我这算是又被他给调戏了么?
第二十九章:苏姑娘(三)
他……跟那些男子有些不同呢……
苏姑娘没有因为赵弘润未经她允许而摸了她的头发而动怒,因为她感觉,对方的眼神色而不淫,虽然热切,但是根本不像那些恨不得将她全身衣裳都剥光的男子。
子曰,食色性也。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说,希望看到美丽的事物,这是人的天性。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以外貌来评价一件事物。
对针对人来说,那就是以貌取人。
然而色并非是淫,色的根本在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超出了这条线,就不再是色,而是淫。意指贪婪、想要完全占有某件事物,肆意玩弄。
而赵弘润的眼神虽然从头到尾都在望着她,但是却只将她当成一件美好的事物,纯粹地抱持着欣赏的态度,这也是苏姑娘没有动怒的原因。
她相反地有些好奇,很纳闷这位姜公子怎么仿佛十几年没瞧见过女子似的。
“斟酒。”
“……”
“斟酒。”
“……”
“斟酒。”
“……”
足足半柱香的工夫,两人并无交流。
赵弘润只顾着单方面地欣赏眼前这位如白玉般的美人,开口便是请这位美人代为斟酒。
不得不说,经苏姑娘亲自斟满的酒水,仿佛喝起来都别具滋味。
可他的举动却让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
“喂,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小丫环绿儿忍不住挑出来指责道:“我家小姐都为了斟了十几杯了,你这坏家伙,拿我们家小姐当什么人啊?”
“……”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弘润。
倒不是生气,她只是纳闷这位姜公子怎么一句话都不与她交流,从头至尾仿佛将她当成一件欣赏物,虽然眼神色而不淫,可这种冷淡美人的做法,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难道我就是一件摆设么?
苏姑娘心中埋怨道。要知道赵弘润在墙壁上所画的那副仙鹤振翅高鸣图,简直可以说是触动了她的心弦,因此,哪怕赵弘润并没有真正猜透她的心思,她也忍不住想了解一些眼前这位姜公子的事。
可没想到这位姜公子也太冷落美人了,自顾自地欣赏着她的美貌,却不与她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
“你们挺过分的,知道么?”
赵弘润开口的这句话,让苏姑娘与小丫环绿儿都有些难以置信,心说这到底是谁过分啊?
虽然各自的想法不同,但无论是苏姑娘还是小丫环绿儿,都被赵弘润这句贼喊捉贼似的说辞给气乐了。
“你这家伙,凭什么说咱们过分?小姐又不是酒肆里的伙计,凭什么要一直给你斟酒啊?”小丫环气愤地指责道。
“因为她输了呀。”
“你这破鹤画得有什么好的?骨瘦如柴,风一吹就倒了……我家小姐是看在你年幼,让让你罢了。……给你斟一杯也就得了,没想到你这人这么不要脸,真当我家小姐是酒楼的小厮么?”
绿儿的一番话说得苏姑娘微微有些脸红,毕竟但凡是在画技上有些造诣的,都能瞧得出来赵弘润所画的鹤,与她所画的鹤简直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根本就是仙鹤与凡鹤的区别。
赵弘润望了一眼苏姑娘,见她面红耳赤一脸尴尬,也就没有说破,好奇地问道:“那你要怎样?”
绿儿歪着脑袋打量了赵弘润半响,忽然问道:“喂,你有钱么?”
这么直白?
赵弘润闻言有些好笑:“那得看是问多少了。”
“黄金万两!”绿儿趾高气扬地说道:“若是你有万两黄金将小姐赎走,小姐哪怕为你斟一辈子的酒都行……可你有么?”
“唔?”赵弘润微微一皱眉。
瞧见他皱眉的动作,苏姑娘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惊慌,仿佛是出于不想被他误会的心思,低声斥道:“绿儿,不许胡说八道!”
她低着头,颇感觉羞愧难当。
然而小丫环绿儿却丝毫不觉得羞愧,嘟着嘴说道:“小姐,这话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楼里的那些小姐们谁不是这么考虑的?不趁着自己还是清倌儿找一个合适的富家公子作为归宿,难道还真准备一辈子呆在这么?”
原来如此……
赵弘润心中恍然了。
不过恍然归恍然,对于小丫环这种漫天要价的说辞他却感觉有些好笑,万两黄金,折算下来得十几万银子吧?哪怕这位苏姑娘是金子做的,也不值这个价吧?
“一百五十两黄金左右……”他嘀咕道。
注:这里据赵弘润目测,这位苏姑娘大概是五十斤(旧斤制)左右,就算是金子铸的,也只不过一百四十四两黄金。
??
冷不防听赵弘润这么一说,苏姑娘与绿儿都感觉有些疑惑。
这时,就见赵弘润上下打量了几眼苏姑娘,思忖着解释道:“我是说……苏姑娘大概有五十斤左右,哪怕是用金子打的,也就一百五十两黄金……折算下来不到两千两银子。……这两千两银子,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的确,两千两银子,大概也就是赵弘润四个月的皇子月俸,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我呸!”
还没等苏姑娘有何反应,绿儿气急坏败地骂道:“你才只值两千两呢!没听说过美人无价么?前一阵子有个富家子弟欲出五千两银子为小姐赎身,一方水榭的管事连瞧都不瞧。”
不过说到这,她对赵弘润也稍稍有些改观了,毕竟赵弘润提起两千两银子的时候态度很随意,这意味着对方的家世可能不像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
“但无论怎样,万两黄金还是太夸张了吧?……不知苏姑娘欠这一方水榭多少银子?”
诶?这是要为我赎身的意思么?
苏姑娘闻言一愣,抬头瞧着赵弘润,越瞧他那稚嫩的脸庞就愈发感觉别扭。
他十四,她二十,十四的他似乎打算为二十的她赎身,这怎么看都感觉是一件挺别扭的事。
毕竟在苏姑娘看来,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姜公子只是一个小孩而已,他的话能作数么?注:古时贵族二十弱冠,庶民之子十五成家。
可瞅着赵弘润那双认真的眼睛,明明告诉自己不可当真,她芳心仍旧有些砰砰直跳。
“这……奴家也不知具体,得问楼里的管事……”
她低着头,面颊羞红。
“唔,这样……”赵弘润皱眉思忖了一下:“去问问吧。……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在下自当尽一份心。”
他知道像这类不幸沦落至此的女子,她们被卖至青楼时几乎不会欠下太多的钱,问题就在于当为他们赎身的时候,青楼若不能大捞一笔,那是绝对会死咬着不放的。这才是关键。
当然,至于为这位苏姑娘赎身后如何安置她,这也是个问题,总不能偷偷将她藏到文昭阁里去吧?这倒是被查出来,那后果可严重地多。
可若是不管不顾……
赵弘润拿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亦不免有些动心,毕竟像这类温婉恬静的女子,素来便是他所倾慕的类型。
“哦……”苏姑娘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芳心砰砰直跳。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并没有当真,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所说的话,实在缺乏信赖。
倒不是怀疑对方家中的财力,毕竟能随口说出这种话,几乎都是家境富裕的公子,问题在于,即便他有财力替她赎身,但不见得能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她的年龄,她的出身,这都是问题。
正因为如此,苏姑娘心底倒也没怎么当真,只是觉得这位小公子挺有趣的。
这时,天色渐晚,已到了黄昏时分,从头到尾没有打搅过他们的宗卫沈彧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公子,到时候了,咱们该回去了。”
“唔。”
赵弘润点了点头,虽然他也感觉有种舍不得离开的念头,但终归大魏天子对他下了禁制,若是黄昏时分不回到宫中,或许就会没收他手中的那块令牌。
“苏姑娘,在下先告辞了。……吕牧。”
赵弘润起身向苏姑娘行了一礼,随即唤了一声宗卫吕牧。
吕牧会意,从携带的包裹中取出那些五十两的锭银,整齐排在桌上,整整八锭。
四百两!
绿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想象一副寻常百姓打扮的宗卫随身竟然带着四百两锭银。
可是这一幕苏姑娘瞧在眼里,她就不怎么高兴了。
她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姜公子这是寒碜奴家么?”
那是她第一次用毫不退让的眼神直视赵弘润的视线。
赵弘润仿佛从她的眼神中瞧见了倔强与忍辱负重般的自尊心,心知她误会了,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说过要尽绵薄之力嘛,这些你们留着应付这一方水榭的管事吧。……就算是洁白如鹤,也有为了果脯不得已得低头在淤泥里啄食的时候。”
!!
苏姑娘闻言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弘润转身离去的背影,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他……猜到了?”
“猜到什么呀?”绿儿此时正欢喜地收拾着那些锭银,一脸财迷像地用锭银摩擦着脸蛋。
苏姑娘没有理睬自己的小丫环,只是不由自主地望着墙壁上赵弘润所画的那幅画,望着那轮伴霞而生的旭日,走神发呆。
良久,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惜君生迟兮,六寒暑秋冬……”
与此同时,在皇宫内的垂拱殿,大太监童宪正低着头地向天子禀告。
“陛下,八殿下他猜到老奴会派内监尾随,以至于……”
“跟丢了?”大魏天子随口打断道。
“是……”童宪低了低头。
“那逆子会猜到,这不奇怪。”天子淡淡说道:“明日你增派人手吧,朕要知道,他每日出宫都做了些什么。”
“是。”
ps:本书已a签,由首发。希望这本书的读者们能抽出一分钟时间,到起点为这本书投推荐票,不胜感激。
第三十章:苏姑娘(四)
翌日,沈淑妃遣贴身宫女小桃将赵弘润喊到了凝香宫。
因为前几日赵弘润为了迫使大魏天子准许他出阁,故意去得罪宫中的那些嫔妃,以至于今日,沈淑妃只好带着这个顽劣的大儿子逐一到那些位嫔妃们的寝宫登门道歉。
好在沈淑妃以往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与宫内的后妃们都不曾结怨,更何况那些后妃们也不是傻子,一听说大魏天子很不情愿地将通行于宫廷的令牌赐给了八皇子赵弘润,她们顿时就明白了,也就不存在有什么怨愤了。
毕竟除了陈淑嫒外,她们谁也没有实际上的损失,如今沈淑妃亲自领着赵弘润登门道歉,她们心里这口怨气也就消散了。
怨气消散之后,这些后妃越瞧赵弘润越顺眼,毕竟陈淑嫒以往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因为赵弘润的关系,陈淑嫒越来越受到大魏天子的冷落,这让她们心中大感畅快。
基于这件事,就算是被赵弘润头一个气坏了的刘淑仪,在沈淑妃亲自登门道歉后也是止不住地夸奖赵弘润。
“妹妹说得哪里话,弘润这孩子本宫瞧着是挺好的。”
说起来,刘淑仪乃皇三子襄王赵弘璟的母妃。很难想象,作为一位已出阁封王的三皇子的生母,刘淑仪竟无法压制陈淑嫒,可想而知当时陈淑嫒在大魏天子心中的地位。
这一忙活,直到临近中午,沈淑妃这才与赵弘润回到凝香宫。
“润儿,似乎你今日心情不错?……还是说,你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回到了自己的凝香宫,沈淑妃忍不住问道,因为她感觉今日的赵弘润似乎乖巧地有些不可思议,哪怕是她方才叫他向那些位后妃道歉,他也没有什么微词。
“娘火眼金睛,孩儿哪敢打什么鬼主意啊?”赵弘润咧嘴笑道。
“你呀……不好说。”沈淑妃招呼着赵弘润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好奇地说道:“昨日你出宫去哪了?跟为娘说说。”
“呃,也没去哪。”赵弘润哪敢实话实说,半真半假地说道:“孩儿就是在朝阳街瞧了瞧,逛了逛。……那里好热闹啊,比宫内有趣过了。”
沈淑妃闻言和蔼地叮嘱道:“宫外终归不比宫内,你凡事要小心。还有,你是皇子,不可做出什么有违本分的事来。”
“知道啦。”赵弘润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随即拱手告别道:“娘,那孩儿先告退了。”
“咦?不留在为娘的宫中用饭么?”
“不了,我先去一趟六皇兄的阁楼。”丢下一句话,赵弘润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这孩子。……即边宫外甚是有趣,也没必要这么心急吧?”
沈淑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误会了,她以为赵弘润是急着出宫,可事实上,赵弘润只是急着到六皇子赵弘昭的雅风阁而已。
毕竟再过片刻,他那位六皇兄或许就会从宫学中返回。
带着一帮宗卫急匆匆地来到雅风阁,果然,赵弘昭还未从宫学返回,寝阁内只有一群小太监在那例行打扫。
“八殿下。”瞧见赵弘润,那些小太监连忙躬身行礼。
“免礼,六皇兄呢?”赵弘润明知故问道。
那些小太监不疑有他,恭敬地回道:“回禀八殿下,六殿下还未回来。”
“哦……你们随意,我稍微留会,看看六皇兄是否早回。”
赵弘润看似不经意地在殿内瞎逛起来,可实际上,他却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看看偷偷顺走哪幅画不至于引起他六皇兄的注意。
没过一会儿,目标选定,赵弘润趁着那些小太监没注意,偷偷取下一幅画,迅速地将其卷好,藏在衣服里。
“罢了罢了,看来六皇兄可能不会回来了,我出宫去了,明日再来。”
“殿下慢走。”
在一群小太监的恭送下,赵弘润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而他离开没过一会,六皇子赵弘昭便与他那一干宗卫回来了。
“殿下,方才八殿下来过。”
赵弘昭刚踏入殿内,便有一名报事的小太监汇报道。
“弘润?”赵弘昭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他人呢?”
“见等不着殿下,八殿下便回去了。”
“哦……”赵弘昭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些纳闷。
毕竟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那位八弟赵弘润接连找了他两日,但是两人都错过了。
“看来回头我去一趟文昭阁。”
赵弘昭嘀咕道,毕竟出于礼数考虑,赵弘润已经来拜访过两回了,即便两人错过了,赵弘昭也有必要回访一次。
想罢,他抬脚走向后殿,可没走几步,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并且举止怪异地后退了几步,满脸不解地打量四周。
“殿下,怎么了?”他的宗卫费崴疑惑地问道。
赵弘昭也感觉挺纳闷的,打量了四周半响,困惑地摇了摇头。
是错觉么?总感觉又有哪处有些不一样了……
摇摇头,赵弘昭自顾自地朝内走去。
宗卫们面面相觑,均有些不解。
而与此同时,在宫中换好衣服的赵弘润领着一帮宗卫们出了宫,顺道将他六皇兄赵弘昭的又一副作品换成了银子。
故技重施在城中溜达了大半圈,直到感觉差不多甩到了身后的尾巴,赵弘润便领着沈彧、穆青、吕牧三人径直去了一方水榭,叫其余七名宗卫继续在城内遛弯,防止身后还有人盯梢,完了,就叫他们自顾自到酒肆吃酒去。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再想见那位苏姑娘,赵弘润就不必再猜那什么谜了。
他直接向一名龟奴自报了姓名,没过多一会,楼上翠筱轩的小丫环绿儿便噔噔噔地跑下来迎接赵弘润。
可能是昨日那四百两银子起了作用,绿儿对赵弘润的态度明显改善了许多,这个财迷的小丫头一边将赵弘润迎上三楼,一边贼溜溜地打量吕牧肩上的那只背囊,待瞧见背囊鼓鼓囊囊,她这才满心欢喜。
对此,赵弘润摇头表示无语。
“小姐,姜公子来了。”
绿儿通报了一声,随即屋内传来了苏姑娘的请声。
进了屋,沈彧、穆青、吕牧三位宗卫还是坐在昨日的位置,盘膝抱胸,闭目养神。
而赵弘润则惊讶地望着屋内的墙壁,因为他发现,屋内原本挂得满满当当的那些鹤图,全都被撤掉了。
“那些画呢?”赵弘润好奇问道。
苏姑娘闻言无奈地望了一眼他,幽幽说道:“亏得姜公子还问奴家……有姜公子所画的这只仙鹤在,奴家的拙画中那些凡鹤,哪还敢出来贻笑大方,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嘿。”赵弘润嘿嘿一笑,低头一瞧面前不远处的小案,却诧异地发现这张昨日他们用来喝酒的案几,今日上面却没有预备酒壶、酒杯。
赵弘润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却忽然听那位苏姑娘低声请道:“姜公子不放移步奴家这处,奴家已预备了酒水。”
赵弘润闻言抬头一瞧,果然发现苏姑娘在她内室的那张案几上准备了酒水。
除此之外,案几上还摆着一副棋盘。
“昨日输得不服气?”赵弘润在她面对坐了下来,有些好笑地问道。
苏姑娘闻言有些埋怨地望了他一眼,略有些惆怅地说道:“奴家自诩擅长琴棋书画,可昨日先是输了琴艺,后又输了画技,就连书法……奴家自忖也难比公子。于是今日就唯有搬出棋来,希望可以扳回一筹吧。”
“自信满满嘛。”赵弘润望着苏姑娘,忽然不怀好意地说道:“要是我告诉你,琴棋书画我最擅长的就是棋,你还这么自信么?”
诶?
苏姑娘一脸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奴家不信。”苏姑娘想了半天,还是不能置信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稚童竟然精通琴棋书画。
“不信?那试试呗!……不过先说好,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望着赵弘润那依旧热切的眼神,苏姑娘不由地面颊有些羞红,低着头幽幽说道:“那……姜公子你说怎么办?”
“我要你陪我喝酒……是真喝哦,可不是嘴唇沾一沾酒就算了事了。”
“只是这样?”苏姑娘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赵弘润愕然地盯着她看了半天:“你以为呢?”
“奴家也以为是饮酒。”苏姑娘羞得白净的脖子都泛起了绯红,慌慌张张地说道:“既然姜公子如此自信,那奴家可执先手了。”
“随意。……以免你输了不服,再让你三子。”赵弘润自斟自饮了一杯。
……
苏姑娘惊异地瞧了一眼赵弘润,眼珠一转,啪啪啪啪在棋盘四个角落的边星落了子。
“你很诈哦。”赵弘润有些哭笑不得,随即摇摇头,笑道:“可惜还是无用功,你终归要输。”
听着这狂妄的话,苏姑娘心中憋着气,打定主意定要让这个不晓得何谓谦逊的小子尝尝败北的滋味。
于是她绞尽脑汁,全神贯注,每落一子前都要考虑很久。而在她面对的赵弘润,却仿佛只顾着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她的美丽,几乎是毫不考虑地频频在棋盘上落子。
可毫无天理的是,就这样最终竟然还是赵弘润取胜,而且还是以极大的优势取胜。
怎么会?
苏姑娘简直惊呆了。
“喝吧。”赵弘润替她倒了一杯,端到了她面前。
望了眼棋局,又望了一眼赵弘润,苏姑娘只好捧过酒杯,在赵弘润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捧着酒杯一点一点地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可能她真的不善饮酒,以至于明明只是一杯淡酒,她的面颊上便泛起了一层嫣红的酒晕,一双美眸亦变得更为柔情似水,更具魅惑。
望着这一幕,赵弘润由衷地感慨,美人醉酒,这果然堪称是世上难得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