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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不速之客

    就这样一连又过了两三日,赵弘润每日都出宫到一方水榭拜访那位苏姑娘,不为别的,就是想方设法地让她饮酒。

    因为这位不善饮酒的苏姑娘,不但她饮酒的样子让赵弘润感觉赏心悦目,她醉酒时目色柔和如水、面颊嫣红似胭脂的样子,更是让赵弘润暗自惊呼美艳无双。

    对此这位苏姑娘也感觉很无措,因为无论她想出什么办法,似乎总难不倒这位年仅十四的小公子,他的聪慧,令她感到惊异。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日子赵弘润偷偷顺走他六皇兄赵弘昭的墨宝,将其在街上的珍奇店贱卖,将所得的银两尽数都给了这位苏姑娘,他原本希望她用这笔银子为自己赎身。

    可没想到当他提到此事的时候,这位苏姑娘却将赵弘润前几日所赠的银子,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两千多两可不是小数目,姜公子偷偷赠予奴家,若是公子的家里得知,如之奈何?……奴家这边自有些积蓄,应付楼里的管事应该不成问题。所以,请公子收回去吧。”

    “为什么不攒着赎身呢?”赵弘润不解地问道。

    苏姑娘幽幽地望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公子想帮奴家一把,这份心意奴家心领了,只是……就算赎了身,奴家在这京城又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离了一方水榭又能去往何处呢?”

    赵弘润默然不语,这一点,他帮不了这位苏姑娘。

    给她一个归宿?

    谈何容易!

    虽然已打定主意日后定要抗争到底,但是他也明白,作为皇子,他在婚姻上是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的。

    他所有已经成婚的兄长,不管情愿与否最后都娶了朝中重臣的千金,而那些早已出阁的公主们,也是作为联姻的牺牲品,不是下嫁手握兵权的将军的子嗣,就是嫁往别国。

    身在帝王家的儿女,从来没有自由婚姻的可能。

    “那就留着防身吧,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拿回来的。”已经找到了六皇兄赵弘昭这位隐形的大金主,赵弘润对于银子已满不在乎。

    苏姑娘还了几回,见赵弘润执意不收,只好又收了起来。

    她心想着,虽然痴迷的方向挺奇怪的,但是这位姜公子不可否认对他颇为痴迷,说不准日后每日都会来找他,那这些钱,就留着替他准备一些美味的菜肴好了。

    话说回来,对于这位姜公子,苏姑娘越来越感觉好奇。

    要说他对她挺痴迷的吧,他每日黄昏时分准时都会离开,不像某些别有用心的男子,恨不得夜宿在这里;可要说他对她不痴迷吧,他这几日每日都会来找他,叫她陪他饮酒,说是喜欢看她醉酒时的样子。

    莫非是一位家教甚严的富家子弟?偷偷跑出来的?

    瞅着赵弘润与沈彧等三名宗卫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的寻常百姓服饰,再联想到他每日黄昏前必定得离开的“规矩”,苏姑娘心中暗暗猜测着。

    若是撇除年纪的差距不谈,苏姑娘对于这位姜公子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对方的才识远远在他之上,而且家境也应该不错,应该是有能力为她赎身的。

    只可惜,他俩的岁数差地太多,他十四,她二十,差了整整六岁。

    这岁数的巨大鸿沟,让她不抱丝毫想法,纯粹就将赵弘润当成是一个算是知心的小弟弟,虽然这个小弟弟总是变着法子地捉弄她,诱她饮酒饮到醉醺醺的。

    “笃笃笃——”

    房间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谁呀?”小丫头绿儿喊道。

    稍后,门外传来了一名龟奴的问候声:“打搅苏姑娘了,有一位姓罗的公子欲求见苏姑娘。”

    苏姑娘微微一愣,因为她这几日都在陪赵弘润的关系,因此也就没有像以往那样设题,没想到还是有人慕名而来。

    想了想,她婉言回绝道:“奴家这边有贵客,不方便,望那位罗公子海涵。”

    “是,我这就去回覆那位公子。”龟奴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见此,赵弘润好奇问道:“拒绝没有关系么?”

    苏姑娘微笑着解释道:“这一方水榭对奴家这些女子的待遇还算是好的,只要每日交付些钱物,他们也无所谓你是否待客……”

    “那倒不错。”赵弘润点了点头,心说这样的话,他隔三差五地给她些银子,倒也不用担心她因为囊中窘迫的关系不得不去接待那些她本不情愿接待的客人。

    可就在这时,雅间外的楼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翠筱轩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贵客?本公子倒是想见见,究竟是哪位贵客!”

    伴随着一阵冷笑,一名服饰鲜华的男子闯入了房间,神色不善地扫了一眼屋内。

    只见此人生得浓眉大眼,模样还算端正,可是脸上始终是一副倨傲的神色,仿佛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的似的。

    在他身后,几名家奴护院蛮横地拦住了一名满脸为难之色的龟奴,看来是那名龟奴想要阻拦这位罗公子,但是没能拦住。

    “……”赵弘润不觉地皱了皱眉,低声问苏姑娘道:“是你认识的?”

    苏姑娘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得此人。

    见此,赵弘润就没有顾忌了,正要示意沈彧他们赶人,却见小丫头绿儿率先跳了出来,指着那名罗公子气愤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是咱小姐的闺房,你贸然闯进来干吗?懂礼数么你?!”

    岂料那位罗公子根本不理睬她,随手将她推开一旁,绿儿气愤地还想冲上来,却被那位罗公子的家奴护卫们给拦住了。

    此时,那位罗公子已经注意到了正在与赵弘润饮酒的苏姑娘,她那醉酒后美艳的样子,顿时让这位罗公子眼睛一亮。

    “这位想必就是苏姑娘了,果然是……国色天香,啧啧。”

    ……

    注意到对方的眼神,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毕竟这位罗公子的眼神与赵弘润截然不同,充满**。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开口请这位罗公子离开时,忽然赵弘润抬手拦住了她,抢在她前面,淡淡说道:“喂,这位公子,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苏姑娘这些日子没空,麻烦阁下找其他人吧。”

    苏姑娘微微一愣,旋即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想必是姜公子担心她开口会引起敌方对她的敌意,因此抢在她之前将话说了。

    这份细心,让苏姑娘不由地感觉几分心暖。

    “贵客?就是你么?”那位罗公子上下扫了赵弘润几眼,见是一个寻常百姓打扮的十几岁稚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也学人家喝花酒,找女子作陪?……小子,本公子看在这位姑娘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开。”

    说着,他见赵弘润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眉头一皱,当即便走向赵弘润,仿佛要将他拎起来丢到屋外头去。

    可还没等他走几步,他肩膀上便搭上了一只手臂。

    “该离开的人是你!”冷哼了一声,沈彧一把捏住那位罗公子的肩膀,稍稍用力,便捏得对方嗷嗷痛叫起来。

    “公子!”

    “少爷!”

    罗公子的家奴护卫们眼见自己少主人吃了亏,顿时一脸凶相地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便朝着沈彧挥出了拳头。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沈彧、穆青、吕牧三人,那可是经过宗府精心教导武艺的宗卫,要是连他们都对付不了,如何担任保护皇子的重任?

    毫无意外地,这群人被沈彧、穆青、吕牧三人轻松放倒,三拳两脚就全给打趴下了。

    “你们……你们胆敢公然行凶?!”

    眼瞅着自己随行的家奴护卫竟然被三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打倒在地,那名罗公子有些心慌了,急声喊道:“我乃罗嵘,家父可是朝廷吏部左侍郎罗文忠,你们敢打我?”

    啊啊……来了,“我爹是某某”的经典台词……

    赵弘润无言地摇了摇头。

    可他对过的苏姑娘却是面色微微一变。

    也难怪,毕竟“吏部左侍郎”的名号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还是相当唬人的。

    然而对于赵弘润而言嘛,他晓得那是谁?

    要拼爹,拼地过他?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赵弘润道出身份,别说这个罗公子,就算是他那个高居吏部左侍郎的爹,也得慌地跪下来求饶,毕竟赵弘润的父亲那可是大魏的天子。

    可问题在于,在这种地方道出真实身份,一旦传到宗府耳中那可就是被关禁闭的下场,即便是赵弘润也难以幸免。

    想想也是,堂堂皇子,在烟花柳巷跟人争风吃醋,丢尽了皇室的脸面,宗府的人岂会轻易饶了他?

    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叫这家伙自己乖乖滚蛋呢?

    赵弘润思忖着。

    而沈彧、穆青、吕牧三人则是在等着赵弘润的态度,只要自家殿下说一句揍,他们谁会去管这小子是谁的儿子。

    屋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第三十二章:无妄之灾

    就在赵弘润思忖之际,忽然屋外徐徐走入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

    “是何人,在我一方水榭肆意生事?”

    “是徐尚大管事。”苏姑娘瞧见此人,面色微惊,低声对赵弘润提醒道:“这是一方水榭的大管事。”

    果然,这位中年男子在扫了一眼屋内后,朝着罗嵘与赵弘润二人抱拳拱了拱手,语气谦逊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徐尚,受这一方水榭的主人所托,代为管理此处。”

    那位罗公子罗嵘此时正在气头上,听闻此言,恼怒地说道:“你就是这一方水榭的管事?……你们这是怎么做生意的?纵容歹徒对本公子的随从们行凶,陈都大梁,天下脚下,这还有王法么?!”

    说着,他再一次地自报了家门:“家父可是朝中吏部郎中!”

    大管事徐尚皱了皱眉,低头望了一眼那几个倒在地上哀嚎的罗嵘的随从,目光不由地扫了一眼沈彧、穆青、吕牧三人。

    唔?

    微不可察地,徐尚的眼神微微闪过一丝诧异。

    倒不是他看穿了沈彧等人的身份,他这是觉得,这三位血气方刚的壮小伙,他们那打了人却仿佛浑不在意的眼神,与他们身上那身寻常百姓打扮的服侍格外违和。

    打了一位吏部郎中的儿子的随从,这三人却无丝毫惊慌,看来……这来历也不一般呐。

    撇了一眼苏姑娘对面那依旧面色淡然的赵弘润,徐尚拱手问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姜润。”赵弘润抱了抱拳,还礼道。

    徐尚闻言立马在心中思忖起来,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京中有哪位权贵世家的公子叫姜润的。

    不过赵弘润那坐姿与处事不惊的态度,却让徐尚越发感觉忌惮。

    然而,苏姑娘似乎会错了意,以为这位徐尚大管事准备责怪赵弘润,连忙在旁替他辩解道:“徐大管事,此事不关这位姜公子的事。姜公子乃是奴家的贵客,奴家正与他畅聊,岂知那位罗公子贸然闯入,出言无礼,因此才惹出这些事。”

    罗嵘在旁听得大怒,红着脖子骂道:“你这贱婢,安然颠倒黑白!……徐管事,这对狗男女分明就是勾搭成奸……”

    刚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徐尚正冷冷地看着他。

    “罗公子,苏姑娘乃我一方水榭的姑娘,她是否接见某位客人,那是她的意愿,跟旁人不相干……既然苏姑娘心甘情愿陪伴这位姜公子,罗公子就请出去吧!”

    “你!”罗嵘脸上泛起浓浓怒色,咬牙骂道:“家父可是朝中吏部郎中!”

    徐尚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淡淡说道:“苏姑娘说了,她正在陪贵客,所以无法招待罗公子了,罗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帮罗公子换一位有空闲的姑娘作陪。”

    “这种穷酸小子也算贵客?哼!本公子就要这贱婢作陪!”罗嵘扫了一眼苏姑娘,恨恨地骂道。

    “看来罗公子是打定主意要生事了,既然如此,罗公子就请回吧。……我一方水榭,不欢迎不守规矩的客人。”

    “你,你赶我走?”徐尚的话,让罗嵘大为震惊,难以置信地说道:“家父乃朝中吏部郎中,你敢赶我走?”

    此时,徐尚已无方才那恭谦的模样,满脸讥讽地说道:“莫说只是一介小小的郎中,就算你爹是吏部尚书,在我家主人眼里也不算什么!……若是罗公子此番是来寻乐的,在下可以代为介绍楼里别的姑娘,可若是罗公子要生事的话,还请回吧。……难道真要徐某说出滚字,再遣人将罗公子你赶出去么?”

    你已经说了好吧?……话说回来,似乎这一方水榭的来头很大啊……

    赵弘润好奇地打量着一方水榭的大管事徐尚。

    他有这个闲情逸致去猜测徐尚口中那位“主人”的身份,那位罗嵘罗公子俨然就没有这个心情了,只见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徐尚,恨声说道:“好好!你给我等着!”

    对于这个威胁,徐尚置若罔闻,淡淡说道:“我劝罗公子还是去打听打听,免得白白让令尊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仿佛发出一阵令人心惊的凶光,令罗嵘顿时面色苍白。

    “……”罗嵘深深望了一眼徐尚,继而又狠狠地扫了一眼赵弘润与苏姑娘这对他口中的“狗男女”,面色铁青地甩袖而去。

    他那些家奴护卫们一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了自家少主。

    此时,赵弘润站起身来,朝着徐尚拱手行礼道:“多谢徐管事代为解围,感激不尽。”

    不得不说,这位徐大管事算是帮了赵弘润一个大忙。

    “哪里哪里。”徐尚望了一眼苏姑娘,见她也是一脸感激之色,心中微笑,拱手对赵弘润说道:“姜公子是守规矩的人,我一方水榭,只欢迎守规矩的人。”

    这算是……警告?

    赵弘润微微一愣,连忙说道:“徐管事放心,在下自然是守规矩的人。”

    “极好,极好。”徐尚满面春风地回了礼,笑着说道:“徐某也觉得如此,罢了,徐某就不打搅两位了,告辞。”

    “徐管事慢走。”苏姑娘连忙说道。

    徐尚点了点头,自顾自走向房门,正要踏出门外,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赵弘润说道:“那位罗公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一方水榭自然不惧,可姜公子……今明几日,姜公子要多加小心,终归这京城,并非是人人都守规矩的。”

    “多谢。”

    虽然并不是很在意,但赵弘润依旧拱手谢道,毕竟这是人家的好意。

    似乎是猜到了赵弘润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苏姑娘忍不住劝道:“姜公子,徐管事所说的事,切不可不当一回事呀。……终归那罗公子的父亲乃当朝吏部郎中。”

    她也很惊讶她们一方水榭的后台竟然如此雄厚,可细细一想之后,她便不由地为赵弘润感到担忧起来。

    毕竟任谁都瞧得出来,那罗嵘回去之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真如徐尚所言,一方水榭背后的金主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人,那么罗嵘怨愤之下,必定会找赵弘润的麻烦。

    “今日你回去之后,不若耽搁些日子,避避风头。”苏姑娘关切地说道。

    “放心,我有沈彧他们护卫。”赵弘润笑着宽慰道:“好了,咱们继续下棋吧,话说,苏姑娘目前是九负零胜哟。”

    “诶?”

    一提到下棋的输赢,苏姑娘便有些不依起来,因为在亲生经历之后,她逐渐发现,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公子在棋艺上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强悍,跟他下棋,简直就像是被欺负似的。

    “不如……这局让奴家六个子?”苏姑娘面红耳赤地讪讪道。

    “让六个子?让你十个子好不好?”赵弘润没好气地说道。

    “好呀……君子一言!”

    “得,那我直接认输算了。”

    在他俩兴致浓浓的弈棋闲聊间,天色逐渐临近黄昏,沈彧再一次讨人嫌地走到了赵弘润身旁,低声说道:“公子,到时候了,咱们该回去了。”

    赵弘润怏怏地望了一眼棋盘,点了点头:“唔,那走吧。”

    说着,他朝苏姑娘道了声别。

    又是这个时辰?看来他家中的管教真的很严……

    苏姑娘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公子慢走。……切记徐管事的话,今明几日可要当心啊。”

    “好,我知道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赵弘润全然没当回事,想想也是,他堂堂大魏皇子,就算是得罪了朝中吏部郎中,又能怎样?

    可没想到的是,当他领着沈彧、穆青、吕牧三人离开了一方水榭,还没等走出这条巷子,他迎面就被人给堵上了。

    不用多说,带人堵他的正是那位罗公子罗嵘。

    “姜公子,别来无恙啊!”罗嵘的脸上泛着阵阵冷笑。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罗嵘的身旁不单单只有他的家奴护卫,还有一干身着皂色公差服饰的公差。

    那些公差的帽子上,明晃晃地绣着大理二字。

    大理寺的公差?

    就在赵弘润心中犯嘀咕之时,一名班头打扮的公差在罗嵘的眼神示意下走到赵弘润四人面前,冷冷说道:“姜润是吧?跟我们到大理寺走一趟吧!”

    沈彧不动声色地走到赵弘润面前,沉声问道:“敢问我家公子犯了何罪,竟惊动了大理寺的公差。”

    “少废话,都带走!”

    那班头不耐烦地喝了一句,当即,几十名公差围了上来。

    沈彧、穆青、吕牧三人一见,皆满脸愠色地将自家殿下护在身后。

    麻烦了……

    赵弘润皱了皱眉。

    要知道这些人是大理寺的公差,出自京城最主要的缉事府衙,若是他纵容沈彧等宗卫与这些大理寺的公差发生什么冲突的话,那么第二日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越闹越大。

    好事之人会好奇,谁啊,这么嚣张,竟然敢跟大理寺的公差叫板,这一查,难免就会查到他皇九子赵弘润的头上,到时候,他堂堂皇子流连烟花柳巷之地的事就会成为京城人士茶余饭后的笑料,致使皇室颜面扫地。

    到那时候,宗府的人岂会轻饶地了他?

    这还是在他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更糟糕的是,大理寺的公差在出差时可是带刀的,而沈彧等人手无寸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三个人面对几十名大理寺公差,能全身而退就有鬼了。

    要知道,若是嫌犯拘捕,大理寺的公差可是有权当场格杀的。

    想到这里,赵弘润立马冷静地低语道:“沈彧,你们走。”

    沈彧自然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们三人脱围,到皇宫搬救兵,请禁卫军来解围。

    虽说搬来禁卫军也比较惹人耳目,但好歹到时候可以掩饰一下,毕竟禁卫军的口还是很严的。

    “穆青,你走。”沈彧与吕牧互换了一个眼神。

    穆青会意,转身便跑。这个时候可容不得半点迟疑,他必须赶在自家殿下被抓到大理寺内受苦之前,从皇宫搬来禁卫军作为救兵。

    于是,赵弘润、沈彧、吕牧三人很识相地束手就擒,而穆青则趁机逃走了。

    “罗公子,跑了一个。”

    班头献媚似的对罗嵘说道。

    此时的罗嵘,俨然还未察觉到他究竟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也不怎么在意逃走的穆青,意气风发地瞥了一眼沦为阶下囚的赵弘润,冷冷一笑。

    “孙班头,且将这些人犯带回大理寺吧。”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第三十三章:暴露

    黄昏前后,赵弘润、沈彧、吕牧三人被一干大理寺公差带回了大理寺。

    期间赵弘润有些纳闷,明明那罗嵘是吏部郎中罗文忠的儿子,怎么有办法搬动大理寺的公差呢?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他们三人被那一干公差带到大理寺的狱中。

    原来,大理寺的狱丞裴垲,乃罗嵘他爹罗文忠的旧日同窗,罗嵘管他叫叔叔,两家关系颇好。

    起初,罗嵘是打算报复一方水榭的,可一方水榭的大管事徐尚的警告,让他不由得上了心,于是他派人打听了一番,这才得知,这一方水榭背后的金主来头极大,断然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因此,他便打消了报复一方水榭的念头。

    一方水榭动不得,那就意味着那位翠筱轩的苏姑娘他也动不得,如此一来,心中这口恶气,就只有找赵弘润了。

    于是乎,他到大理寺找到了他爹的旧日同窗,大理寺的狱丞裴垲,托裴垲的关系在大理寺内叫了一班公差,堵在一方水榭那条巷子的巷口,就等着赵弘润出来,将他抓来了大理寺。

    至于后续的事,无非就是巧安名目,给赵弘润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虽不至于将其弄死,至少也要扒其一层皮,好好教训一番。

    将赵弘润、沈彧、吕牧三人关押到拷问人犯的监房,大理寺狱丞裴垲撇开旁人,先上下打量了赵弘润等人几眼,见这三人果然是一副寻常百姓打扮,不像是出自什么有钱有势人家,这才将罗嵘叫到了一旁,小声地叮嘱道。

    “贤侄,切不可弄出人命来,否则为叔麻烦可大了。”

    众所周知,大魏的刑律有个死规定,但凡是涉及人命,不管是人犯还是苦主亡故,都必须上报刑部,由刑部来着重复审,大理寺只有断案与暂时监禁的职权,最终处理还是得移交刑部。

    因此,倘若被关在大理寺内的人犯无故暴毙,狱丞是要负重大责任的。

    “裴叔叔放心,小侄就是教训那小子一顿。”罗嵘连忙说道。

    “这就好。”裴垲点了点头,心说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没事。

    他挥了挥手,斥退了其余人,只留下了信任的心腹狱卒,毕竟私下动刑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他这个狱丞的位置可保不住。

    见闲杂人等退下,这会儿的罗嵘可就得意起来了,他从摆满了刑具的木案上操起一根粗如手指的鞭子来,在地上啪啪地甩了两下。

    如他所料,他眼中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眼中顿时露出了惊恐之色。

    “这会儿才晓得怕?晚了!”罗嵘冷笑地戏虐道。

    他并不知晓,赵弘润的眼神并非是惊恐,而是难以置信。

    的确,赵弘润是的难以置信,向来以秉公执法著称的大理寺,私底下竟然有这等龌蹉:以权谋私就算了,竟然还敢动用私刑,简直是目无法纪!

    “这里当真是大理寺么?”赵弘润冷冷地说道:“不晓得还以为是藏污纳垢之地呢!”

    大理寺狱丞裴垲闻言皱了皱眉,高声喝道:“放肆!……我堂堂大理寺岂容你这小儿诋毁?”

    “不不不,并非是我诋毁,而是这位大人你,你正在拆大理寺秉公执法的招牌!”

    “你……来人,堵嘴!”狱丞裴垲也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气愤,当即命令狱卒用布堵住了赵弘润的嘴。

    而在此期间,赵弘润却撇了一眼罗嵘,冷冷一笑:“打吧。……这一鞭子下来,你们这帮人,都得死!”

    开玩笑,对堂堂皇子动私刑,这绝对是不赦的死罪!

    裴垲闻言一愣,望着赵弘润那冰冷的眼神心里稍稍有些犯嘀咕。

    然而罗嵘却全然没管这么多,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们几个,给我将他的衣衫剥了!”

    “呜呜——”

    沈彧、吕牧二人瞪着眼睛嘶声力竭地吼道,一双眼珠子仿佛要瞪出来,只可惜,他们的嘴早就被布堵住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润被剥掉了上身的衣服,露出了脖子处一串金锁。

    “好家伙。”

    一名狱卒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串金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但遗憾的是,摆着狱丞裴垲在这,他哪敢私吞,只好老老实实地交到了裴垲手中。

    唔?

    这串金锁一入手,裴垲顿时就感觉分量颇重,显然铸造这串金锁的金子成色极好。

    看来此子家境还算富裕……唔,这样的话,回头给他家送个信,倒是还能捞一笔……

    裴垲暗自点头,仔细地打量了几眼这串金锁,他判断,这应该是此子的长辈赠予此子的长命锁,这不,上面还用阳文雕刻着此子的名字呢。

    弘润

    唔?弘?

    裴垲浑身一激灵,再次仔细地审视这块长命锁,他骇然发现,这块长命锁的正面雕刻着弘润二字,而背面,竟然雕刻着一个偌大的姬字。

    裴垲心中咯噔一下。

    要知道姬乃大魏皇族的古氏称,而弘更是当代皇子们按辈分所排到的中名,这三个字凑到一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裴垲只感觉眼前一黑,一抬头,瞧见罗嵘正举鞭要抽打那名十四岁的稚童,他连忙高声喝止:“贤侄!且慢!”

    这一瞬间,在裴垲眼中那可真是千钧一发,因为这鞭子要是真的抽下去,正如对方所说,他们这群人都要死。

    “裴叔叔,怎么了?”罗嵘不解地望向裴垲。

    只见裴垲用惊恐的眼神望了一眼赵弘润,拉着罗嵘就走出去了监房。

    一直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裴垲这才大汗淋漓地对罗嵘说道:“贤侄,你闯祸了,你闯了滔天大祸了!”

    “裴叔叔这话什么意思?”罗嵘脸上愈加疑惑了。

    见此,裴垲遂将手中的金锁塞到罗嵘手中,低声说道:“你速速回府,将此物交予你父亲,请他过来……或许他有办法化解这桩祸事?”

    罗嵘纳闷地望了眼手中的长命锁,仔细一瞧,顿时面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他……那个小子是……他竟是……”

    “速去!”

    罗嵘方寸大乱,毕竟他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自然清楚私囚皇子意味着什么。

    顾不得与裴垲告别,罗嵘连奔带走地离开了,只留下裴垲一人在监房外来回走着,汗如浆涌。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罗嵘面色灰白地回来了,此时的他,脸上清晰可见有一个巴掌印,使得他半张脸都肿起来了。

    而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朝服的朝廷官员,不出意外,必定就是他爹,位居朝中吏部郎中的罗文忠。

    “罗兄。”一瞧见罗文忠,不知在监房外来回走了多久的裴垲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般,连忙上前述苦道:“嵘贤侄这回可是闯了滔天大祸啊!”

    相比较裴垲,罗文忠显然要镇定许多,他朝着监房努了努嘴,问道:“还在里面么?”

    “可不是!”裴垲满脸苦色地说道:“小弟哪敢进去啊!”

    罗文忠想了想,说道:“此事急不得,你找个无人的监房,你我细细商议。”

    裴垲连连点头,领着罗家父子来到一间无人的监房。

    望了望房外,裴垲小心地将监房的门关了起来,忍不住又述苦道:“罗兄,你说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对皇子动私刑,这可是滔天大罪啊!”

    “这不是还没动私刑嘛。”罗文忠宽慰道:“裴贤弟莫急,此事或许还有回旋余地。嵘儿,还不快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道来?”

    当时罗文忠瞧见那块长命锁,再听说自己儿子将这块长命锁的主人抓到了大理寺的监房,顿时怒从心气,狠狠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随后火速赶来了大理寺,具体的情况,其实他一无所知。

    祸在旦夕,罗嵘哪敢有半点隐瞒,遂如实将事情经过告诉了罗文忠与裴垲,只听得二人连连皱眉。

    “那八皇子当时分明不想与你有什么冲突,奈何你这不孝子还想着去招惹人家!”听完了事情经过,罗文忠愈发地动怒,恨不得抬手再给这个不孝子一巴掌。

    也许是见罗嵘半边脸已肿了起来,裴垲不忍地劝说道:“罗兄,如今再怪贤侄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如何善后吧?总不能一直将那位关在我大理寺吧?……听贤侄说,他在抓八皇子的时候,有一人趁机跑了,不出差错的话,必定是八皇子身边的宗卫。……皇子危难时,宗卫可是有权请调禁卫的,或许过不了多久,宫中禁卫便会将我大理寺团团包围,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罗文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急么?实在是……这不孝子闯的祸太大!”

    见父亲凶狠地瞪着自己,罗嵘心中也是慌神,低声说道:“不如和解?那八皇子更换服饰,乔装离宫,去的又是那烟花柳巷之地,与孩儿滋生矛盾也没有道出身份,分明是害怕身份暴露,不如就针对此事下手,与他和解……毕竟皇子出入烟花柳巷,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个主意不错!”裴垲眼睛一亮。

    罗文忠意外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眼中怒火稍稍减了几分:“你的主意是不错,但是你已经得罪了八皇子,即便他此刻选择与你和解,日后保不准也会找你秋后算账,你斗得过一位皇子么?”

    “那……那怎么办?”裴垲与罗嵘面面相觑。

    只见罗文忠捋了捋胡须,镇定地说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杀了他?”罗嵘一脸惊骇。

    罗文忠皱眉瞪了一眼自己儿子,没好气地说道:“蠢货!杀当朝皇子,你是想我罗家被满门抄斩么?”

    “那罗兄的意思是?”裴垲尴尬地问道,因为他方才一瞬间的想法与罗嵘毫无差别。

    “如今之计,就唯有坐实那八皇子的罪行,如此我等方可抽身事外。”

    说着,他低声对裴垲与罗嵘说了几句。

    “可行么?”裴垲皱眉问道。

    罗文忠叹了口气:“如今,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第三十四章:设计

    时至酉时前后,大魏天子赵元偲却仍在垂拱殿。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天子应该在某位后宫妃子的寝宫安歇,但是今日,这位大魏天子似乎没这个心情。

    “陛下。”

    大太监童宪悄悄走了进来,见天子正在龙案上习字,遂只是小声地唤了一声。

    “有消息了?”

    天子依旧在练字,冷哼一声,淡淡说道:“说罢,朕也想听听,还有什么比堂堂皇子流连忘返于烟花柳巷更糟糕的消息,说出来让朕再吃惊吃惊。”

    童宪讪讪地陪笑了两声,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八殿下身边的宗卫穆青,紧急调动了五百名禁卫。……据老奴的内侍监所探查到的消息,八殿下似乎是被人设计,身陷大理寺。”

    “Σ(°Д°|||)”

    于是大魏天子如愿以偿,目瞪口呆地看着童宪。

    良久,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下毛笔,干笑道:“呵,这可有意思了!……那劣子犯了事?”

    “不曾。……据老奴探到的消息,这两日八殿下只是到了一方水榭,跟一个姓苏的姑娘接触,并不犯事。”

    “一方水榭……”大魏天子嘀咕了几声,神色淡然地问道:“既然如此,大理寺为何要拿他?”

    “据老奴所知,八殿下是得罪了人。”

    “何人啊?”

    “吏部郎中罗文忠之子,罗嵘。……老奴的人看到此子调了大理寺一干公差,趁八殿下在黄昏时分从一方水榭出来,在回宫途中将八殿下抓走。”

    “哈哈,看来朕令那劣子黄昏前返回宫内的禁令还是管用的。”天子哈哈大笑道。

    问题不在这里啊……

    童宪苦笑了几声,试探着问道:“陛下,是不是要干涉一下?”

    大魏天子闻言好笑地望了一眼童宪,淡淡说道:“那劣子不是向来聪慧机智么?想必这件事他搞的定,你就不需要画蛇添足了……派人盯着就行。”

    “啊?这……这如何使得?”

    “就按朕说的办!”大魏天子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是……”

    童宪躬了躬身子,准备退下去做安排。可没走几步,他心中又有些迟疑起来,回身正准备再劝劝天子,却骇然听到天子口中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嘀咕。

    !!

    顿时间,童宪面色大变,哪还顾得上劝说,连忙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躬身退出了垂拱殿。

    而与此同时,在大理寺内,罗文忠、罗嵘父子以及狱丞裴垲,正设法对当前的祸事进行补救。

    只见在监房里,一干狱卒正手忙脚乱地给沈彧与吕牧这两名宗卫的嘴里灌酒,捏着鼻子,不顾一切地往沈彧与吕牧的嘴里灌最凶最烈的酒,呛地两人连咳嗽带喘,被迫饮下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

    在监房外头,狱丞裴垲担忧地问道:“这样成么?”

    在他身旁,罗文忠镇定地说道:“喝至烂醉的酒鬼,供词是不足以采信的。……将这二人灌至酩酊大醉,就随便找个地方将他们一丢吧。”

    “唔。”裴垲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时,监牢外急匆匆走来一名公差,远远便喊道:“裴大人,有一干禁卫军不知为何闯入我大理寺,强行搜查。”

    来了!

    罗文忠与裴垲对视一眼。

    定了定神,裴垲对罗文忠说道,“罗兄,你且从府后小门离开,我去招架一会。”说着,他喊过那个姓孙的班头来:“孙振。”

    “卑职在。”那名孙班头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有两名公差架着也不知是昏迷还是被灌醉的赵弘润。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卑职明白。”孙班头点点头,示意罗氏父子跟着自己一同从大理寺的后门离开。

    临走时,他将已被灌至酩酊大醉的沈彧、吕牧二人也命令公差拖走了。

    望着他们走入那条通往大理寺后门的隐秘地道,裴垲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迅速走离监牢,走向大理寺的前殿。

    只见此时的大理寺前殿,俨然已乱作一团,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府上公史、主事、令史们,骇然看着一群禁卫军冲入殿内,大肆搜查。

    “本官乃大理寺断丞沈归,敢问你等究竟是何人主事,为何搜查我大理寺?!”

    一名器宇轩昂的大理寺官员站了出来,厉声呵斥道。

    话音刚落,就见赵弘润的贴身宗卫穆青走了进来,一脸铁青地呵斥道:“闭嘴!……给我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众禁卫军高喝一声,目无旁人地闯入各个房间。

    ……

    望着这一幕,裴垲心惊胆颤。

    片刻之后,众禁卫军便纷纷过来汇报。

    “没有!”

    “没有!”

    “没有!”

    “不可能……”穆青满脸惊疑,皱眉问道:“可曾细细搜寻?”

    这时,一名禁卫统领走了过来,低声说道:“都查过了,除了……监牢!”

    穆青二话不说:“搜!”

    在一干大理寺官员不明所以的注视下,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冲入府内监牢,一个监牢一个监牢地搜查,这架势,别说大理寺的官员、狱卒们目瞪口呆,就连监牢内的囚犯都被唬得窃窃私语起来。

    见此,大理寺狱丞裴垲暗暗擦了擦冷汗,心说幸亏提早将八皇子赵弘润与其两名宗卫从后门带走,否则这要是被搜出来,那还得了?

    “没有。”

    禁卫统领走到穆青身边,摇了摇头。

    怎么会……

    穆青心下嘀咕起来,毕竟他是亲眼看到他家殿下被大理寺的公差抓走的,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将府上所有的公差叫出来,我要逐个辨认!”

    “唔!”禁卫统领点点头,回头问道:“大理寺卿正、少卿几位大人可在?”

    众大理寺官员面面相觑,或有人小声说道:“几位大人已归府了。”

    “此刻何人能主事?”

    “是断丞沈归大人,还有狱丞裴垲大人。”

    随着众大理寺官员的回话,方才那位器宇轩昂的断丞沈归走了出来,而狱丞裴垲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了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惊动宫内禁卫?”断丞沈归不解地问道。

    在事情未明了之前,穆青自然不会道出实情,只是推说道:“此事你等不必知晓许多,你们只要将府内留职的公差全部叫出来,叫我一一辨别即可。”

    沈归诧异地望着一副寻常百姓打扮的穆青,再看看对他言听计从的禁卫军统领,一边心下猜疑,一边吩咐下属将府内的公差全部叫到了堂上,让穆青逐一辨认。

    瞧见这一幕,裴垲又是暗呼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罗文忠早有预料,叫涉及此事的那一干公差遣散,叫他们回各自的家。

    反正只要挨过了这一晚,等到明日,这件事还说不好究竟谁是谁非呢。

    而这个时候,罗文忠与罗嵘父子,以及那名孙班头,正领着一干公差、狱卒,趁着夜色将赵弘润带回一方水榭。

    期间,孙班头按照罗文忠的吩咐,将已喝至酩酊大醉的宗卫沈彧与吕牧二人随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丢。

    “孙班头,一切就拜托你了。这件事你办成了,本官自有厚报。”

    在一方水榭的巷子外,罗文忠好言笼络着孙班头。

    “罗大人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吧。”

    孙班头媚笑了两声,迅速与两名心腹公差换下了身上的差服,换了一身寻常的便服,随即,那两名架着赵弘润,在孙班头的示意下走向一方水榭。

    此时的一方水榭,依旧是灯火通明。毕竟是寻花问柳之地,楼里有的是无心睡眠特意来寻欢的公子哥。

    “几位里面请。”一名龟奴注意到孙班头这行人,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孙班头似乎是这类场所的常客,就算没来过这一方水榭,显然是懂得其中的门道的,眼见那名龟奴迎了上来,便说道:“我家公子有相熟的姑娘。”

    “哦?不知是哪位姑娘?”

    孙班头早就从罗嵘口中提过,闻言便说道:“是翠筱轩的苏姑娘。”

    “咦?”那龟奴顿时惊讶起来,细细一瞅身后被两名寻常打扮的公差所架着的赵弘润,顿时恍然:“原来是姜润公子!”

    也难怪,毕竟苏姑娘长久不见客人,却偏偏连续两日将赵弘润迎入香阁内,这等奇事,一方水榭内的龟奴又岂会不知。

    “姜公子怎么了?”

    “嘘。”孙班头做了一声禁声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十几两银子塞到那龟奴手中,眨眨眼小声说道:“我家公子他喝醉了,吵着要见苏姑娘,你看这……”

    小小年纪倒是风流……

    那龟奴心下好笑,将银子藏好,低声说道:“苏姑娘昨日就发话了,倘若是姜公子的话,就不必通报了。……请。”

    “多谢。”孙班头暗送了口气,与两名公差不动声色地赵弘润扶上楼梯,径直来到了三楼的翠筱轩。

    此时在翠筱轩内,苏姑娘正准备上榻安歇,忽听房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心下纳闷。

    “绿儿,去瞧瞧。”

    绿儿疑惑地打开房门,瞧见了根本不认识的孙班头,没好气问道:“你谁啊?”

    “可是苏姑娘的香阁?”

    “对啊……”绿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见此,孙班头抬手一记手刀,将这个小丫环打晕在地。

    “绿儿,是何人?”

    苏姑娘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起床来瞧了一眼,正巧看到那两名公差将赵弘润扶进来。

    “姜公子?”

    苏姑娘满脸惊讶之色,毕竟按理来说这位姜公子应该已经回家了才对呀。

    怎么会回来这里?而且还满身酒味?

    她并不知道罗文忠等人在赵弘润身上泼酒,只是为了掩饰他被打晕的事实,还以为赵弘润是真的得罪了,连忙几步走了过来。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发现此时赵弘润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这两日一直陪伴着他的沈彧、穆青、吕牧三人。

    “你们……”

    就在这个时候,孙班头几步上前,也是用一记手刀砍晕了她,随即在她与赵弘润的嘴里分别塞入了一颗拇指大的药丸。

    “将他们丢到榻上去。”

    两名公差点点头,一人一个抱起苏姑娘与赵弘润,将他俩抱到了内室的床榻,随后,他们又找了根绳索来,将已昏迷的小丫环绿儿捆了起来,还在她嘴里塞了团布,将她塞在角落的一个柜子里。

    安排好这一切后,孙班头这才带着两名公差退出了房间。

    屋内,就只剩下赵弘润与苏姑娘两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俩的面色越来越潮红,气息也也逐渐浑浊混乱起来……

    “这样就好了。”

    在一方水榭的外头,罗文忠望着从一方水榭里走出来的孙班头等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都得搭上那位苏姑娘么?”罗嵘对于苏姑娘的美貌依旧有些念念不舍。

    “愚子!祸在旦夕还贪恋美色……”罗文忠冷哼了一声,这才转头望向那一方水榭,喃喃说道:“皇八子赵弘润,据说素来顽劣,不受陛下宠爱,如今又做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呵!待明日宗府的人得到消息,赶到此地,此事,就与你无关了。而我罗家,也算是逃过一劫。”

    罗嵘撇了撇嘴,怏怏地不敢再说什么。

第三十五章:宗府介入

    “唔……”

    随着一声嘤唔轻语,苏姑娘逐渐苏醒过来。

    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她就诧异地发现今日的自己全身酸乏,只想懒洋洋地躺着啥事也不想干。

    『奇怪,今日似乎特别……乏……』

    脑袋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才睁开眼睛的苏姑娘便愣住了,因为她愕然地瞧见,有个人正埋在她怀中,酣酣地睡着。

    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手脚更是冰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与惊慌袭上她的心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认出了怀中的异性。

    『他……咦?姜公子?』

    说来也奇怪,见是此人,苏姑娘隐隐竟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触,那袭上心头的恐惧与惊慌也逐渐消退,被不明所以的困惑所取代。

    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喧吵,搅地她阵阵心烦意乱。

    『昨夜发生了什么?唔,昨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什么会发生呢?他不是回去了么?』

    她咬着嘴唇,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将脑袋埋在她怀中呼呼大睡的这位姜公子,看着他酣睡时无意识地将嘴里的口水滴在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上,面颊羞地仿佛火烧云一般。

    『他的睡相很的很差啊,跟个小孩似的……』

    苏姑娘欲哭无泪,因为她出于羞愤想脱离赵弘润,奈何赵弘润像八爪鱼似的抱着她,使得她难以动弹。

    『的确是个小孩……』

    见无法动弹,苏姑娘索性也就不再挣扎了,不知所措地望着赵弘润那仍显稚嫩的脸庞。

    酣睡中的赵弘润咂了咂嘴,无意识地伸手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随即睁开依旧朦胧犯困的眼睛。

    他的视线,与她的视线撞上了。

    “……”

    “……”

    四目交接。

    足足对视了大概五六息的工夫,苏姑娘注意到这位姜公子的眼神从茫然变成困惑,继而又从困惑变为惊愕。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弘润满脸惊愕。

    那一刻,苏姑娘心中那个气啊,一股没来由的怨愤顿时充满心扉。

    她咬着嘴唇,瞪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赵弘润茫然地望了一眼四周,面色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因为他发现,他竟然不在他的寝阁文昭阁,而是在这位苏姑娘的翠筱轩。

    “难道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所以出现幻觉?”

    嘀咕一句,赵弘润再次闭上了眼睛。

    “……”苏姑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良久,赵弘润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可让他感觉满头冷汗的是,四周的景致丝毫未见改变,依旧是苏姑娘在一方水榭里的翠筱轩,而他怀中正死死抱着的,也依旧是那位苏姑娘。

    “我怎么会在这里?”

    “……”苏姑娘气地真恨不得一口咬死眼前这个无耻之徒,因为赵弘润的语气,仿佛是她将他给掳来的。

    而就在她正要发作之际,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苏姑娘的心砰砰直跳,她真的不知这件事究竟该如何收场,而赵弘润的面色也很难看,因为据他逐渐恢复的记忆,他昨夜应该是在大理寺的监牢内才对,怎么会在这位苏姑娘的香闺呢?

    面对着门外的叩门声,两人谁也没敢应答。

    就在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人被踹开了,一位衣冠鲜华的男子板着脸走入了屋内,在扫了一眼外室后,径直朝内室走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榻上的赵弘润。

    苏姑娘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便从被褥蒙住了头。

    那名男子扫了一眼蒙着头躲在被褥里装鸵鸟的苏姑娘,凌厉的目光迎上了赵弘润的视线,右手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在赵弘润眼神晃了一下。

    赵弘润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因为他分明瞅见,那块黄灿灿的令牌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宗』字。

    “公子,跟我走一趟吧。”那男子毫不客气地用命令似的语气说道。

    『宗府的人?』

    赵弘润心中顿时一沉,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不晓得自己这是被陷害了。

    那名男子又说道:“我在房外等你。”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此时,苏姑娘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来,她瞧瞧打量着面色铁青的赵弘润,第一次发现这位平日里和蔼近人的姜公子稍稍有些吓人。

    “他……那是何人?”

    赵弘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穿起衣服来。此时的他,心中也有些方寸大乱。

    没过多久,他便穿好了衣服。回身望了一眼苏姑娘,见她满脸担忧、不安之色,遂安慰道:“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会给你有所交代的。”

    听了这话,苏姑娘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点了点头,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中。

    打开房门,方才那位男子果然正站在门外,除了他以外,还有整整一队穿着着普通服饰的人,倘若赵弘润没有料错的话,这队与沈彧等人一样体魄魁梧、气血方刚的壮小伙,十有八九就是隶属于宗府的军士,羽林军。

    一支由大魏皇室宗族成员亲自训练,士卒全部选自为大魏牺牲的军士之子,论忠诚凌驾于其他任何一支军队之上的,不在大魏正常军队编制之内特殊军队。『注:皇子们身边的宗卫便是选自羽林军。但凡有皇子年满十岁的,取该年羽林军选拔的训练生中的头十名佼佼者为宗卫,其余人充入羽林军。』

    “走吧,这位……”

    赵弘润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年纪比他大十几岁的宗府官员,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手持宗府令牌的十有八九是他某位堂兄。

    那名男子似乎猜到赵弘润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也不意外,点点头说道:“什么事都到府里再说吧。……请。”

    “……请。”赵弘润苦笑了一声。

    关上房门,赵弘润被这位疑似堂兄的人以及那一干羽林军带走了,只剩下苏姑娘一个人在翠筱轩的床榻上发呆。

    即便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瞅着赵弘润当时的面色,她也猜得到这件事可大可小,甚为棘手。

    『话说……绿儿呢?』

    “绿儿?绿儿?”苏姑娘连声唤道。

    这时,她隐约听到屋内某处传来了“呜呜呜”的怪响。

    她连忙披上衣衫,下了床榻,这才将绿儿从那个柜子里解救出来。

    “绿儿,你怎么……”

    眼瞅着被用绳索绑着,嘴里也被塞了布团的绿儿,苏姑娘不知该说些什么,连忙蹲下身为她松开了绳索。

    “哇——”

    绿儿终归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受了如此委屈,扑在苏姑娘怀中哭泣自责起来。

    “小姐,是绿儿不好,绿儿没能保护你,使小姐你被那个禽兽侮辱了……呜呜,我早瞧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你胡说什么!”苏姑娘面红耳赤地辩解道。

    绿儿哭得更凶了:“我都听到了……”

    “……”苏姑娘顿时羞愤难当。

    “他……姜公子是被陷害的。”

    “事到如今您还为他说话?我瞧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绿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心疼地与苏姑娘一起收拾那不堪的被褥。

    瞥见那沾染有丝丝血迹的被单,苏姑娘忍着羞燥,低声说道:“这个莫丢……”

    “当然不会丢了。”绿儿小心地将被单叠好,恨恨说道:“还要跟那个小子算账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姑娘苦笑连连。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跟着他那位堂兄已离开了一方水榭,登上了巷子里一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径直朝着宗府而去。

    在赵弘润的印象中,宗府是一个很死板、很传统的地方,它不会管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犯了错,只要是皇子犯了事,做出了有违大魏祖制的事,或者是让大魏姬氏赵姓皇族丢颜面的事,宗府的人就会给予相应的处罚。

    也正是这个原因,哪怕是赵弘润这种有胆子跟大魏天子顶嘴的皇子,面对宗府也有些心中发怵。

    因为大魏天子是一位贤明的君主,气量宏大,而宗府里那些死板固执的皇族遗老,你跟他们顶嘴试试?皇帝都救不了你!

    果不其然,进到宗府内的赵弘润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就被降下了处罚。

    『……皇八子弘润,不尊礼法、目无宗规,身为皇子,不洁身自爱,先处禁闭七日,罚抄宗规百遍。……』

    根本没来得及解释什么,赵弘润便被关到了宗府内一间空旷的黑屋子里,他不得不在一名监察人员的监视下,面朝着墙壁上那一幅『静心』的字画,盘膝静坐。

    整整七日,除了吃饭时间,他就只能这样坐着,一动也不能动。

    哪怕稍稍一动,负责监察的宗族成员便会用粗如手臂的棍子打在他肩膀上,作为警告。

    对于任何一位皇子而言,这都堪称是最无法忍受的惩罚。

    而除了赵弘润以外,沈彧与吕牧这两名被烈酒灌地酩酊大醉的宗卫也被宗府的人找到了,他俩也被丢到了这间小黑屋内。

    区别在于,酒醉未醒的他俩可以在这里呼呼大睡,时而喃喃梦呓,而赵弘润就只能绷着全身,一动都不能动,除非他乐意肩膀上来上那么一棍子。

    『罗家父子是吧?还有那个大理寺狱丞裴垲是吧?你们给我等着!』

    “啪——”

    “哎呀……”

    “啪——”

    “唔……”

    『给我等着!!』

    “啪——”

    『PS:本书已A签,由起点中文网首发。希望这本书的读者们能抽出一分钟时间,到起点为这本书投推荐票,不胜感激。』

第三十六章:推手

    七日后,在后宫凝香宫内。

    以八皇子赵弘润为首,穆青、沈彧、卫骄、褚亨、高括、种招、吕牧、朱桂、何苗、周朴十名跟着自家殿下一同跪在殿内,耷拉着脑袋承受着沈淑妃无尽的斥责。

    跟个鸵鸟似的,他们谁也不敢抬头,缩着脑袋乖乖挨训。

    在旁边,大魏天子赵元偲一边端着菜美滋滋地喝着,一边用纯粹看好戏的眼神瞅着这一帮人,心中那叫一个畅快。

    愤慨地望了一眼十名宗卫,沈淑妃皱眉斥责道:“叫本宫说你们什么好?……你们皆是润儿的宗卫,肱骨心腹,本应当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应当规劝润儿……沈彧,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沈彧无言以对,默默地垂着头。

    他是众宗卫中最年长的一个,因为素来稳重而深受沈淑妃的器重,但是这一回,他与吕牧却被人用烈酒灌醉随意丢在大街上,最后还是由宗府的人出马将他们找回,可以说,简直就是颜面丧尽,哪里像是一个能肩负起保护皇子重责的宗卫?

    “卫骄!”沈淑妃呵道。

    “在。”宗卫卫骄缩了缩脑袋。

    “还有你,你叫本宫说你们什么好?你们不应该是时刻跟在润儿身边的么?七个人,竟然跑到城内酒肆喝酒,连你们殿下出了事,你们都不知情!”

    卫骄、褚亨、高括、种招、朱桂、何苗、周朴七名宗卫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毕竟,宗卫相当于就是皇子的肱骨左右,是心腹手足,是异姓兄弟,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赵弘润的母妃沈淑妃,也可以视为是他们的义母,既是义母训斥,他们谁敢出声?

    “还有你,穆青!”

    “……”穆青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还真有本事,调动五百名禁卫军私闯大理寺,将大理寺翻了个底朝天,你可知这些日子有多少大理寺官员在调查此事?”

    穆青低头不语。

    这时,跪在头一个的赵弘润忍不住开口道:“娘,孩儿这次是被陷害的,不管他们的事。”

    “最可气的就是你!”拍了一下桌案,沈淑妃气愤地说道:“堂堂皇子,竟然如此不知自爱,跑到烟花柳巷里去寻花问柳……本宫平日里是这般教你的?”

    “孩儿那不是……”

    “你还敢顶嘴?!”

    “……”赵弘润怏怏地闭上了嘴。

    瞧着这一幕,大魏天子心中那叫一个畅快,装模作样地说道:“弘润啊,你母妃教训你,你不可以顶嘴,知道吗?”

    赵弘润心中那个气,可瞅着沈淑妃气愤的样子,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嘴,只好怏怏地装作没听到。

    瞧见这一幕,大魏天子心中更为舒畅。

    曾几何时,这个顽劣的八子赵弘润在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前是何等的忤逆嚣张,想出各种“卑鄙狠毒”的计策让他这位大魏天子气怒交加,却又无从发泄,可这会儿,这个劣子敢顶嘴?

    长长吐了口气,沈淑妃谆谆教导道:“润儿,你是大魏皇子,可你所做的是,像是皇子应当做的么?”

    “不像。”大魏天子在旁帮腔。

    “你可知你父皇以及本宫心中是何等的失望?”

    “失望透顶。”大魏天子作摇头叹息道。

    “你以后还敢么?!”

    “还敢么?”大魏天子似乎玩上瘾了,在旁狐假虎威,借机训斥着这个儿子。

    赵弘润心中那叫一个气,他如何看不出自己这位父皇是在报复他前一阵子的所作所为,可眼瞅着沈淑妃气愤的样子,他又不敢顶嘴,毕竟沈淑妃的身体状况可不怎么好。

    “孩儿不敢了。”赵弘润低眉顺目地乖乖说道。

    见他如此乖顺,沈淑妃心中怒火这才逐渐消退,而旁边这位大魏天子,那更是一副仿佛心灵受到了治愈的畅快,笑地格外灿烂。

    教训了一番大儿子之后,沈淑妃吩咐准备饭菜,毕竟看大魏天子的意思,似乎打算在凝香宫用饭,这可是极好的事。

    沈淑妃倒没有想过为自己谋求什么,她更加倾向于让赵弘润与天子的父子关系能更近一步,毕竟前些日子在宫内传地沸沸扬扬的父子战争,让沈淑妃格外揪心。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沈淑妃没有考虑过让自己儿子谋夺皇位,也不忍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如此紧张。

    正因为这样,她用完午饭后率先以身体困乏为借口,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大魏天子赵元偲与八皇子赵弘润。

    可惜的是,她的良苦用心赵弘润根本不能体会,以至于她这才一走,赵弘润脸上的笑容便顿时收了起来。

    一父一子,对目而视。

    “堂堂一国之君,撇下垂拱殿繁重的政务,只为来看自己儿子被其母教训时的窘迫……这样真的好么?”

    面对着自己儿子略带嘲讽的话,大魏天子丝毫不以为杵,笑着说道:“用你的话说,偶尔也要调剂一下心情,不是么?”

    赵弘润恨地牙痒痒,没好气地说道:“父皇你笑什么?皇儿只是一时不察,被人陷害了罢了!”

    岂料听了这话,天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啊,正是因为你被人陷害,朕才笑得这般畅快啊!”

    这怎么当人父的?

    赵弘润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天子,心说谁家当爹的会说这种话,仿佛恨不得自己儿子吃亏似的。

    而这时,天子却徐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似有深意地说道:“朕的千里驹,也有失蹄的时候。……弘润,你知道前一阵子,你为何可以赢朕么?”

    见天子表情有异,赵弘润心中不免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很简单。”大魏天子目视着自己如今越来越器重的儿子,正色说道:“因为你守规矩,朕也守规矩,因此,你可以凭借你的聪明才智赢过朕。……而这一回,你碰到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对手,因此,你输了。”

    “……”赵弘润微微一愣。

    “莫不服气,在朕看来,罗文忠这次做得就相当漂亮,借宗府的力量惩戒了你……而他自己则能抽身事外,这份本事,真不愧是我大魏的臣子……”

    “喂喂喂,父皇您这话听了很奇怪啊,一般来说,儿子吃了亏,当老子的不是应该替他出头的么?”

    大魏天子好笑地望了一眼自己儿子,戏虐说道:“朕为何要替你出头?是你自己没本事罢了,与朕何干?……朕反而欣赏那个罗文忠,有胆识、有心计,比你这种只会耍小伎俩,只晓得糟蹋朕那些心爱玩物的逆子有能耐地多!”

    一提到被自己儿子糟蹋的贵重观赏物,大魏天子分外揪心,尤其是那一株他亲自照料的牡丹花。

    “既然父皇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那皇儿就只能靠自己了。”朝着天子拱了拱手,赵弘润似有深意地说道:“吏部应该不止一位郎中吧?若果真如此,父皇最好挑几位合适的预备着……皇儿先走一步。”

    说着,赵弘润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望了一眼这位八殿下离去时的背影,再偷偷瞧了瞧天子脸上那难以捉摸的笑容,大太监童宪低着头不敢插嘴。

    “童宪,摆驾垂拱殿。”

    “是……”

    离了凝香宫,大魏天子径直来到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何相叙等三位中书大臣早就从天子口中得知这位当今天子今日会到凝香宫去,因此也不意外。

    他们只是纳闷八皇子赵弘润好端端的,怎么会受到宗府的处置,不过见这件事无论是大魏天子还是宗府都捂得很严实,他们也就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他们只是在心中暗自猜测。

    “陛下,吏部呈上了章折,关于今年的科试一事。”中书左丞蔺玉阳将一份章折呈递到龙案,恭敬说道:“科试的具体事务,吏部已差不多准备就绪,十六位陪监官员,吏部已初步拟定,这是名单……”

    大魏天子拿起那份章折,仔细地看着名单上的那一位位吏部官员的名字,淡淡说道:“还缺一位主监考官?”

    “是。”

    “就选……他!”大魏天子抬手一指名单中的一个名字:“吏部郎中,罗文忠!”

    唔?

    垂拱殿内三位中书大臣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子,心中不由地有些纳闷。

    要知道,虽说科试是事关整个大魏未来几年官吏选拔的大事,但事实上,这件事也并非一定得由吏部尚书主导,毕竟吏部尚书要统筹整个大官的吏制考评,公务繁重。

    因此,科试的主监考官一般会从吏部的左、右侍郎中选出一人担任,可没想到今年,陛下却钦点了一位郎中。

    难道这就是简在帝心?莫非这位罗文忠罗郎中有什么出色的政绩?

    蔺玉阳与虞子启面面相觑,心下纳闷却又不好贸然问及。

    “是,那就选吏部郎中罗文忠为科试主考官。……另外,陛下对今年的科试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大太监童宪的偷偷观瞧下,大魏天子脸上浮现几分难以捉摸的笑容。

    “今年的科试,就从朕的众儿中选一人担任陪监吧,终归朕那些不成器的皇儿们,迟早也得接触这些事的……”

    皇子陪监?

    三位中书大臣面面相觑,心说这可是历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啊。

    陛下这是……

    老成持重的中书令何相叙皱眉望了一眼天子,若有所思。

    以此同时,在陈都大梁某豪宅内。

    只见在一间装饰奢华、摆着珍贵把玩物的房间里,有一位服饰鲜艳的中年人正把玩着手中的玉器。

    这时然,屋外走入一名下人,叩地禀告道:“主人,查清楚了,苏苒姑娘**之人,是八皇子赵弘润。……据徐尚与宗府的人透露,八皇子曾与吏部郎中罗文忠之子罗嵘结怨。”

    “赵弘润……嘿嘿!”这位服饰鲜艳的中年人停下了手中把玩玉器的动作,脸上闪过几分兴致:“叫徐尚摘了那位苏苒姑娘的牌,不许旁人去打搅。”

    “是。”

    ps:晚上有事,先发了。

第三十七章:准备

    “简直难以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在文昭阁内,宗卫穆青一脸愤慨地表达着他激愤的心情。

    “不是简直,是根本!”

    宗卫卫骄接口道。

    本来好端端的,沈彧、吕牧、穆青三人跟着八皇子赵弘润去相会那位一方水榭的苏姑娘,而他们几个则负责引开内侍监的探子,完事以后找个地方喝一杯,这本是绝佳的安排,却不想竟有人趁他们七名宗卫不在,设计陷害他们殿下,害得他们被沈淑妃训斥了一顿,简直就是恶气填膺。

    “小小一个吏部郎中,真是好大的胆子,非但纵容儿子,更想出这等诡计……若非殿下如今深受陛下器重,否则可真中了那厮的诡计!”宗卫高括一副心有余悸表情地说道。

    的确,若非赵弘润目前深受大魏天子的常识,否则若是在以往,大魏天子岂会轻饶了他?非得重重处罚不可。而身陷天子重罚中的赵弘润,又何来工夫去报复那位吏部郎中罗文忠?

    不可否认,罗文忠的这条计策堪称是拨开云雾见天明的一计,借刀杀人的手段耍得极好,只可惜,他并不了解宫内目前的情况,还以为赵弘润只是一个不受大魏皇帝器重的顽劣皇子。

    在众宗卫们声声讨伐期间,沈彧与吕牧二人沉默不语。作为众宗卫中较为年长的两人,他俩深深地为自己这一回的失态感到羞愤。

    明明是保护自家殿下的宗卫,可结果却被人陷害给灌地酩酊大醉,最后还要劳烦宗府的人把他们从城内的僻静小巷里捞回来,这丢人简直丢到姥姥家了。

    更糟糕的是,由于被灌至大醉,他俩的供词最终也没有被宗府所采信,害得赵弘润又背上了一条御下不严的无端指责。

    似乎是注意到了沈彧与吕牧二人脸上的自责之色,赵弘润挥挥手示意众宗卫们莫要再议论下去,淡然说道:“好了,事已至此,咱们再声讨那罗文忠又有何用?父皇身为大魏天子,做事一向讲究师出有名,咱们无凭无据的,也告不倒那个罗文忠……与其在这里做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去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挽回颜面,讨回这口恶气的办法!”

    众宗卫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乎,赵弘润分别令他们离宫探查有关于吏部郎中罗文忠的消息,而他自己则带着沈彧、吕牧二人前往一方水榭。毕竟罗文忠的事终归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成的,在此之前,赵弘润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那位苏姑娘一个交代。

    可能是见其余宗卫不在身边的关系,沈彧与吕牧二人终于忍不住了,满脸羞惭地说道:“殿下,我们……”

    “不必说了。”赵弘润抬手打断了他俩的话,目视着他们的眼神正色说道:“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又与你俩何干?……放心,无论是为你们还是为我自己,这口恶气,本殿下是定要向那罗文忠父子讨回来的!”说着,他重重一拍两人的肩膀。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握力,再望向赵弘润那依旧信任的眼神,沈彧与吕牧二人感动地无以复加,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他俩,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话说……大理寺的酒怎么样?”

    “说实话酒还不错,就是被人掐着脖子灌……这太糟糕了。”

    “啊,都没来得及品尝就醉了……”

    “哈哈哈哈——”

    一主两仆像平日里那样闲笑着,逐渐离宫朝着一方水榭而去。

    而此时在一方水榭内,小丫环绿儿正一脸惊慌地跑回翠筱轩,向她服侍的小姐苏姑娘传达一个她刚刚发现的惊奇的亲眼所见。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此时,苏姑娘正坐在梳妆台前,愣愣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瞧见绿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疑惑问道:“怎么了,绿儿?”

    只见绿儿小手叉腰喘了几口气,急声说道:“小姐,也不知怎么回事,您的牌被摘了……”

    苏姑娘下意识地凝了凝眉。

    说实话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按照青楼的规矩,但凡在青楼里委身的姑娘们,青楼都会将他们的代称、或者美称刻在一块竹牌上,将其悬挂在青楼一层的墙壁上,以此告诉那些来这里寻花问柳的客人们,这青楼里究竟有哪些位姑娘。

    而一旦被摘了牌,这就意味着该位姑娘无法在接待客人。一般情况下,只有当某位姑娘被某位权贵看中,并且青楼也认可的情况下,才会将那位姑娘的牌给摘除。

    这既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也是用来告诉别的客人这位姑娘已“名花有主”的常用规矩。

    而如今苏姑娘的牌被摘了,这就意味着,有一位连一方水榭都不愿意得罪、或愿意结交的大人,看上了她。

    这让苏姑娘不免有些心慌慌。

    莫非是……他?

    苏姑娘的心中第一时间闪过赵弘润的念头,毕竟赵弘润非但是她在一方水榭里第一位接待的客人,也是她这一生第一个男人,然而当她细细分析这个让她颇为心动的念头后,所得出的结论却使她心中微微有些消沉。

    诚然,在苏姑娘眼中的赵弘润,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极具才华的富家公子,虽然年纪轻轻,比她还要小上六岁,但是精通琴棋书画,造诣远在她之上,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练就的。

    可问题是,这位“姜公子”怎么看不像是出身权贵人家的子弟,即便家中殷富,也断然达不到权贵的档次。

    不得不说,苏姑娘想岔了,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倘若赵弘润当真出身名门,在他这个年纪岂会容忍那个罗嵘?十有**会抬出自身家门,令那罗嵘知难而退才对。

    可是赵弘润却没有那么做,这让苏姑娘不好猜测他就是那位能使一方水榭主动放出友善信号的贵客。

    不是他,那又是何人呢?

    苏姑娘的芳心猛然一沉,感觉心坠坠的,压抑地难受。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室响起了绿儿愤慨的责骂声。

    “无耻小徒,你还有脸来这儿?!”

    谁?

    苏姑娘心中刚闪过一丝纳闷,便既惊喜又意外地听到了赵弘润的声音。

    “还无耻小徒?……本公子怎么招惹你了?”

    他怎么来了?他没事了吗?

    苏姑娘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内室紧走几步来到外室,心情有些激动地望着正被绿儿往外推的赵弘润。

    “绿儿,不得无礼!”

    也不知是不是怕赵弘润生气,苏姑娘连忙喝止了绿儿无礼的举动。

    然而她的声音却是引起了赵弘润的注意,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接触了一瞬。

    顿时,苏姑娘就感觉自己面颊有些发烫,而赵弘润似乎也感觉有些尴尬,伸手挠了挠脸。

    “小姐,这坏小子这样对您,您还护着他?”绿儿不能理解地问道。

    “别瞎说。……快去沏茶吧。”

    “哦……”

    在苏姑娘的吩咐下,绿儿噘着嘴怏怏地沏茶去了,可临走前她仍旧不不忘恶狠狠地瞪赵弘润一眼。

    见绿儿的背影已消失在自己眼中,苏姑娘低着头小声邀请道:“姜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如移步内室……”

    今日的她,比起以往少了几分镇定自若,更多了几分不经意的诱魅,那欲羞还迎的样子,让赵弘润一阵心浮气躁,难以镇定。

    “沈彧,吕牧,你俩在屋外等我片刻。”

    “……”面对自家殿下的吩咐,沈彧与吕牧对视一眼,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本不应该再离开自家殿下片刻,可眼瞅着这位苏姑娘与自家殿下那神色,他俩还是发自肺腑地觉得,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少参合为妙。

    “是。”沈彧与吕牧二人很识相地退出了屋外,站在门外充当护卫。

    而此时,赵弘润已在苏姑娘的邀请下缓缓走到内室。

    不得不说,当望见那张床榻时,他俩都感觉有些尴尬,毕竟就在七日前,他俩还赤身**地相拥在榻上,做了男女间所有能做的事。

    在那张小案几对坐下来,赵弘润与苏姑娘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份尴尬,直到绿儿拎着茶壶进来,依旧维持着。

    “姜公子请用茶。”

    将送上茶的绿儿也赶出了屋子,苏姑娘终于以请吃茶为借口,打破了这个僵局。

    “多谢。”赵弘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虽然他今日是特意来给这位苏姑娘一个交代的,可事到临头究竟该说些什么,他自己没有什么方寸。

    最终,还是苏姑娘主动岔开了话题。

    “那日,将姜公子带走的那些人,不知是何人?对姜公子你有害么?”

    “是族中的一位堂兄。”赵弘润含糊其辞地说道。

    “咦?”苏姑娘愣了愣,好奇问道:“他如何知晓你在……在这处。”说到最后时,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面颊有些发烫。

    赵弘润本想说是遭人陷害,可是仔细想想,其实真正真亏的可不是他,而是面前的这位苏姑娘,因此他就没敢说遭人陷害,免得让这位苏姑娘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因为有人通风报信……”

    “通风报信……姜公子是本地人士?”

    “啊,我是这陈都大梁的本地人士。”

    两人闲聊了片刻,因为他俩很默契地没有提及任何有关于那一晚上的事,因此随着交谈,尴尬的气氛倒也逐渐恢复了融洽。

    “苏姑娘,我这次来,本想给你有所交代……不过,说实话我现在也是方寸大乱,不知该交代什么。”

    ……

    苏姑娘心中一沉,低着头幽幽说道:“姜公子本来就不需要向奴家交代或承诺什么……”

    赵弘润一听就知道是她理解错了,连忙解释道:“苏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苏姑娘的事,家父家母都已经得知了。”

    “诶??”苏姑娘忍不住惊呼出声,手足无措,脸色亦有些发白:“令……令尊令堂都……都知道了?他……他们知道了什么?”

    “所有的事。”赵弘润吐了口气,略有些尴尬地望了眼苏姑娘。

    顿时,苏姑娘脸上绯红一阵、苍白一阵,看得出来十分紧张:“那……那敢问二老有……有说什么吗?”

    “他们把我训了一顿……啊,这不管苏姑娘的事,家父家母只是说我平日里自诩聪明,关键时刻却排不上用场……”

    好在赵弘润提前解释,否则这位苏姑娘又要胡思乱想了:“那……别的,没说什么么?”

    “暂时没说。”

    呼……

    苏姑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毕竟她比赵弘润年长六岁,她最怕的就是被赵弘润的父母骂作不知廉耻勾引他家儿子的贱女人,如今听赵弘润说他父母暂时还没说什么,她心底总算是能稍稍喘口气。

    “今日我特地赶来,一来是向苏姑娘报个平安,二来原本是想交代一些事……该给苏姑娘的交代,我绝不会逃避……你等我一段日子可好?”

    等……?

    苏姑娘芳心砰砰直跳,咬着嘴唇低声问道:“姜公子做主即是,反正奴家……就在这里。”

    “唔!……那,那我先走了。”

    “奴家送公子……”

第三十八章:机会

    赵弘润的承诺,让苏姑娘的心颇为意动。

    毕竟撇开年纪的差距不谈,赵弘润精通琴棋书画,虽稚嫩却仪表堂堂,哪怕有些时候性子有些别扭,但依然是绝佳的夫婿选择,至少苏姑娘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当然了,这或许跟他是她第一个男人的事实不无关系。

    但是不管怎么说,赵弘润虽然年幼却懂得肩负起责任,这让苏姑娘感到十分心暖。

    如今她最为担忧的,就是赵弘润的家里对她的看法,毕竟她出身并不怎么好,虽然是个清倌儿,但也无法避免有些人对她的别样看法。

    另外,一方水榭摘了她的牌一事,也让苏姑娘感到忧心忡忡,生怕她与赵弘润之前又窜出哪个权贵来。

    但让她意外的是,一方水榭明明摘了她的牌,但是她臆测中那个看上了他的权贵却始终没有现身,这让她感觉颇为纳闷。

    难道,并非是因为有人看上了她的关系?

    稍稍松了口气的苏姑娘,在仔细一想后,芳心顿时就绷紧了。

    因为,如果这其中没有第三者插足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那位“姜公子”的家里人,动用关系促使一方水榭停了她的牌。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说得难听点,她如今是那位“姜公子”的女人,因此,那位“姜公子”的家里人自然不希望她与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

    对此,苏姑娘其实是更加倾向于此的,正所谓好女不嫁二夫,若非种种客观原因,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希望从一而终,将一生奉献给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至少苏姑娘心甘情愿。

    可问题是,姜公子的家里人在此期间从未露面过,这让她根本无从猜测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方才会动用关系让一方水榭停她的牌。

    或许,那位“姜公子”的父母,仅仅只是将她视做他们儿子的玩物而已。

    每当想到这个可能,苏姑娘便忍不住一阵唏嘘叹息。

    可当她回想起赵弘润对她承诺时的真挚的眼神,她就不由地又是一阵心暖。

    拖着就拖着吧,反正他也才十四岁……

    正室,苏姑娘是不指望了,一个妾室的名分就足以使她满足。当然了,前提是“姜公子的父母”得认可她这个出身青楼的女子。

    她根本料想不到,姜公子的父母,可是当今大魏天子与沈淑妃,这二位,根本就没有插手过他们儿子的事,停她牌的人,另有他人。

    又过了一两日,赵弘润没有再去一方水榭,只是托穆青给苏姑娘送了些银子,使他的女人有钱应付一方水榭的管事。

    毕竟赵弘润也想不到有人暗中帮了他一把,使他的女人苏姑娘如今像公主似的被一方水榭供着,任何人都不敢冒犯。

    “苏姑娘,我家公子托我传达一个口讯。公子近几日家里管得严,不许他外出,因此短时间内没有机会在会见苏姑娘。”

    见到苏姑娘的时候,穆青将赵弘润托付的话转达了一遍。

    事实上,赵弘润已经在着手对付吏部郎中罗文忠了,只是这种事不好告诉苏姑娘,免得她平白无故地担忧,因此就推说家里管得严。

    可赵弘润绝对想不到,他的这番说辞,反而让苏姑娘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家里管得严……么?

    苏姑娘的心果然沉了沉:“麻烦这位小哥替奴家将这个香囊传递给你们公子。……并告诉他,无论如何,奴家都不会怨他,他也……不欠奴家什么。”

    说着,苏姑娘将一只紫锦香囊递给穆青。

    在大魏,男女之间的情馈之赠大多以香囊、手帕、首饰为主,若是有一定关系的,女方会便亲自缝制香囊、钱袋等随身可携带的小物件,送给男方,表达自己的心意。

    而这只紫锦香囊便是苏姑娘亲手缝制的,按照规矩,香囊内非但塞入了一些香料,还有一缕苏姑娘的青丝,编成结藏于香囊内,寓意是什么不言而喻。

    穆青点点头,回到皇宫将苏姑娘的这只香囊传递给自家殿下。

    赵弘润那是何等敏锐的人,一听穆青所描述的苏姑娘当时的表情,就知道是她又误会了。

    不过这个误会他暂时不打算澄清,毕竟若非以家禁作为借口,他无法向苏姑娘解释他日后一段日子为何不能到一方水榭去。

    想了想,赵弘润便按照记忆,将他第一眼瞧见苏姑娘时,苏姑娘青丝瀑地、抚琴轻弹时的优雅恬然画了下来,叫穆青立即送到苏姑娘手中。

    在他看来,这幅画应该可以哄对方一阵子,直到他解决罗文忠的事。

    果不其然,从穆青手中接过了那副画的苏姑娘,哪里还顾得上幽怨,捧着画卷喜不释手。

    如此,苏姑娘那边总算是暂时没有问题了,赵弘润终于可以集中精力来思考如何对付吏部郎中罗文忠。

    至于如何对付这个罗文忠,宗卫高括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殿下,今年的科试,陛下钦点那个罗文忠为主监考官,还提议让一位皇子殿下陪监。……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科试,也就是所谓的科举,寒门子弟荣登仕途的绝佳途径。

    关于这件事,赵弘润也有所耳闻。

    他知道大魏每三年都要召开一次科试,招收国内那些有才能的年轻俊杰,按成绩的优劣或提拔为官员的后补,不夸张地说,科试是事关大魏国家兴亡的大事。

    可正是因为科试是荣登仕途的最佳途径,因此,每年的科试,都难以避免会发生舞弊事件。毕竟这三年一回的科试,对于那些希望踏上仕途的士子而言,或者是纯粹希望当官飞黄腾达的人而言,都是最为紧要的一桩事。

    至于大魏天子将那个罗文忠钦点为主监考官,这一点赵弘润并不意外,毕竟前几天,大魏天子还当着他的面夸赞那个罗文忠,夸赞他的手段与计谋。

    让赵弘润感到诧异的,是天子那个皇子陪监的建议。

    这算什么?父皇这是给我一个对付罗文忠的机会么?还是说……父皇另有打算?

    赵弘润不免有些狐疑。

    他猜不透,猜不透那位大魏天子的真实想法。

    要知道,比起报复罗文忠,赵弘润更加不希望自己被他的父皇利用,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毕竟父子战争目前两人皆是一胜一负,每当想到那位父皇在凝香宫时,趁着沈淑妃教训他的时候在旁哈哈大笑的样子,赵弘润心中就憋气地很。

    可没想到的是,随后不久他便得到消息,原来大魏天子口中的皇子陪监,竟然只限于出阁的皇子,换句话说,大魏天子此举只是为了让赵弘润的几个哥哥们尝试着接触国家大事而已,根本就没有将他包括在内。

    见此,赵弘润就不能忍了,径直前往垂拱殿。

    由于父子战争第二仗已经分出胜负,天子败而皇子胜,因此,垂拱殿也就不再是赵弘润所无法踏足的禁地。

    “八皇子求见!”

    在殿外郎卫的通报声中,赵弘润等不及殿内的大魏天子允许他入内,便独自一人闯了进去。

    殿内三位中书大臣抬头瞧了一眼,便自顾自继续审批章折了,毕竟这位殿下以往可是垂拱殿的常客,他来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不过天子似乎不高兴了,皱眉说道:“弘润,朕还没允许你入内呢,你怎么就闯进来了?不懂礼数!”

    “那都是些小事。”天子的训斥赵弘润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见他走近了龙案,问道:“听说,父皇将罗文忠钦点为今年科试的主考官?还要让一名皇子陪监?”

    “确有此事,怎么?”

    赵弘润想了想,说道:“皇儿恳请担任陪监,为父皇分忧!”

    ……

    何相叙、蔺玉阳、虞子启这三位中书大臣疑惑地抬起头来,他们完全不能想象这位好玩的皇子竟会有为国出力、为天子分忧的时候。

    “为朕分忧?说得倒是好听,你以为朕不晓得你在想什么?”天子撇了一眼自己儿子,淡淡说道:“你还未出阁。……我大魏祖制规定,皇子未出阁前,不许见朝中官员,也不许与其有丝毫接触,你不晓得么?”

    的确,大魏古制确实有这样的规定,这也正是自六皇子赵弘昭以下,七皇子弘殷、八皇子弘润、九皇子弘宣都不为外界所知,只晓得有他们的存在,却不知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子的原因。

    “这条祖制,不公平!”

    “抨击祖制,你好大的胆子。”天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允许的!……国家大事,其容儿戏?!”

    “不行?”

    “不行!”

    “当真不行?”

    “当真不行!”

    “通融一下也不行?”

    “不行!”天子不胜其烦地说道。

    赵弘润撇了撇嘴:“那我就呆在这不走了!”

    不会吧?又来?

    中书令何相叙与中书左丞蔺玉阳对视苦笑了一声。

    而见此,天子冷哼道:“即便你耍赖也不行!”

    “皇儿哪里耍赖了?皇儿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父皇不给皇儿一丝一毫的念想,就直接拒绝?”

    天子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只见赵弘润寻思了片刻,咧嘴笑道:“不如咱们抓阄吧?抓到是谁,谁就担任皇子陪监。……一切都看天意,若是天意不许皇儿担任陪监,皇儿无话可说。”

    抓阄?这小子准是打算在抓阄过程中作弊。

    天子心中澄明,深深地望着赵弘润,淡淡说道:“你不会用什么旁门左道的伎俩吧,弘润?”

    “不会不会……”赵弘润笑得很是单纯无辜。

    良久,大魏天子缓缓点了点头。

    “好!就以抓阄决定皇子陪监的人选!……朕倒是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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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抓阄

    翌日,大魏天子再一次将九个儿子叫到了文德殿。

    除了七皇子弘殷与九皇子弘宣外,其余的皇子们大致已经猜到了他们父皇这次将他们召集至文德殿的目的。

    那便是今年科试中并无前例的皇子陪监一事。

    虽然说陪监的皇子并没有多大的职权,无非就是监察科试的整个过程而已,但是不可否认,科试终归是事关大魏吏制的国家大事,更是合理接触吏部官员的绝佳机会。

    因此,但凡是对皇位抱持热衷的皇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机会,想试试是否能趁这次机会笼络一部分吏部官员,比如皇长子太子弘礼、次子雍王弘誉、三子襄王弘璟、四子燕王弘疆,以及皇五子庆王弘信。

    这些位皇子原以为他们的父皇会在与大臣们商议后决定陪监的皇子人选,因此这几日里来没少与朝中有言语权的朝臣们攀关系,毕竟这些位皆已是出阁的皇子,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朋党营私,一般拉拢朝中大臣的做法,大魏天子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这就是大魏历代皇子们争夺皇位的游戏规则: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规规矩矩地不择手段。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大魏天子最终竟然决定用“抓阄”的方式来选择陪监的皇子,这让那五位这些日子里跑东跑西拉关系的皇子们感觉很是郁闷。

    不过这种情况他们也能够接受,除了暂时身为储君的太子弘礼。

    毕竟照常来说,太子弘礼被钦点为陪监皇子的可能性最大,若无特殊情况的话,其余四位已封王的皇子们几乎是捞不着这个机会的,除非大魏天子有意另立储君,才会在后四位中挑出一位来。

    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几位皇子们明明听说陪监的皇子人选并不包括七皇子弘殷、八皇子弘润以及九皇子弘宣,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这时,大魏天子道出了其中的原因,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是八皇子赵弘润耍无赖,与他们父皇纠缠不休,这才使得不胜其烦的大魏天子改变主意。

    小八?

    看得出来诸位皇子们都很吃惊,尤其是六皇子赵弘昭。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他们的八弟纯粹就是一个喜好玩乐的人,从来不干什么正经事,怎么这会儿突然有所改变了呢?

    据说,小八前些日子不知什么原因被关到了宗府,足足关了七日才放出来……莫非与这件事有关?

    二皇子雍王弘誉疑惑地望了一眼赵弘润,若有所思。

    前几日,赵弘润被吏部郎中罗文忠设计陷害,夜宿在一方水榭中苏姑娘的香阁内,最终被宗府的人带走,这件事宗府的人并没有透露,大魏天子也没有透露,因此,皇子们只晓得他们的八弟不知什么原因被关到了宗府,但是这个原因,他们也无从得知。

    看小八的意思,似乎他这回是志在必得?

    三子襄王弘璟也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那位八弟,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作为与太子弘礼竞争皇位的众皇子之一,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算是目前最有可能取代太子的皇子,这是朝野众所周知的事。

    他们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八弟介入这次事件中,毕竟赵弘润当日在垂拱殿的那首乱赋,是个傻子都听得出他无心皇位,与六皇子赵弘昭一样不怎么在乎,因此,根本称不上是四位已封王的皇子的敌人。

    而相比之下,太子弘礼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也难怪,毕竟若没有赵弘润横插一手的话,他成为陪监人选的机会是最大的,可如今,他的机会就只剩下一成多,这让这位东宫太子有些不高兴,不悦地盯着赵弘润猛瞧。

    此时,赵弘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抓阄这件事,倒也没去在意自己的做法让东宫太子有些不高兴,然而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却瞧得清清楚楚。

    ……

    两位皇子默契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此时,大魏天子已亲笔在九张纸上写下了九名皇儿的名字,同时,大太监童宪将这九张纸分别折叠好,并将其打乱平铺在龙案上。

    眼瞅着大魏天子准备伸手去抓其中一张纸,对陪监位置颇为眼热的几位皇子们顿时绷紧了神经,暗暗祈祷自己能被选中。

    可就在这时,赵弘润忽然开口打断了天子:“父皇,这样不公平。”

    众皇子们诧异地望着赵弘润,对于这位兄弟竟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惊奇,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兄弟曾为了出宫游玩不惜与他们父皇展开两轮让宫中津津乐道的斗争,他们倒也释然了。

    在诸皇子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大魏天子闻言竟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露出了一种不耐烦的表情。

    “怎么又不公平了?不是你说要抓阄的么?”

    只见赵弘润朝龙案走了几步,拱手解释道:“皇儿并非是说抓阄不公平,皇儿的意思是,似这般抓阄不公平……皇儿怎么晓得,父皇是不是暗中记下了皇儿的那张纸,故意不选呢?”

    这是……质疑父皇?

    诸皇子们面色微微一变,心说这个兄弟可真是太胆大妄为了,竟然敢如此质疑他们的父皇。

    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大魏天子依旧没有生气,他皱眉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恳请父皇将这九张纸盛放在不可目视的匣子中,将其搅浑,再行抽取。……这样才公平,对么父皇?”

    “……”天子皱眉瞧了一眼赵弘润,不耐烦地说道:“好,为使你死心,就依你所言。”

    说罢,天子瞧了一眼身边的大太监童宪。

    童宪会意,躬了躬身,退离了龙案。

    他在文德殿内那些木架子上瞅了瞅,撇见有一只架子上刚好摆着一只黑紫色的匣子,便小心地将其捧了过来,摆放在龙案上。

    瞧见这一幕,赵弘润心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因为这只匣子,正是他昨日令工部赶制的。

    他知道大魏天子召见他们这些皇子的地点,应该不会是在那三位中书大臣处理政务的垂拱殿,而应该是文德殿这个天子休息的场所。

    因此,他昨夜叫宗卫穆青趁人不注意,溜入文德殿将这只匣子偷偷放置在这里。

    为此,赵弘润还不惜花了上百两银子,威逼利诱收买了在文德殿外值守的一干郎卫,勒令他们不得泄露此事。

    可别以为这是一只普通的匣子,事实上,这是一只装有机关的木匣。

    或许乍一看并不起眼,可事实上,这只木匣制作精致,它其中有一个暗格,暗格内盛放着赵弘润事先已准备好的纸,同样也是九张,并且也叠得整整齐齐,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九张纸上都写着他的名字,弘润。

    之所以没有写赵弘润三个字,是因为按照习惯,称呼皇室成员时并不会加上姓氏。

    这时,童宪已将那九张纸放入了木匣内,并盖上了盖子,随后捧着木匣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满意了?”天子问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又拱手说道:“可否让皇儿来抽取?”

    天子用不可捉摸的眼神瞅了一眼赵弘润,抬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见此,赵弘润便走上前来。

    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担心他父皇不允许他来抽,毕竟此刻那只木屑内其实装着十八张纸,九张是天子所写,其余九张则是赵弘润仿造天子的笔记所写,要更换两者的位置,就必须按动木匣地步的一个隐蔽的机关。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润装模作样地托着木匣又摇晃了一下,看似是在弄乱里面的纸,实际上,他只是为了按动机关更替掉天子的那九张纸而已。

    待得准备工作做完,赵弘润遂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伸手探入匣内,随手摸出一张。

    “咦?看来天意是站在皇儿这边的呀,啧啧,真是幸运。”

    摊开纸张,纸上明确无误地写着弘润二字。

    这也太巧了吧?

    诸皇子面面相觑,心说早知如此我也上去抽了。

    可其中几位比较细心的,早已开始在怀疑这次抓阄的真实度,只是碍于这只木匣是在文德殿随便拿的,他们也不好贸然质疑什么。

    然而虽然他们没说什么,可天子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再抽一张。”

    顿时,赵弘润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再抽一张啊。”目视着赵弘润,天子淡淡说道:“是不是怕再抽出一张写着你名字的纸来啊?”

    “……”赵弘润讪讪说道:“父皇说得哪里话,这纸是父皇写的,怎么可能全是皇儿的名字呢?”

    “呵!那可不见得。”天子淡淡一笑,伸手探入木匣中:“既然你不抽,就当朕来替你再抽一张。”

    说着,天子又从木匣中抽出一张纸来,摊开一瞧,果然上面写的还是弘润二字。

    诸皇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子作弊了!

    瞅了瞅板着脸一言不发的赵弘润,天子索性将木匣内所有的纸都拿了出来,逐一摊开,果然这些纸上全都写着赵弘润的名字。

    “看不出来,你模仿朕的笔迹还真有些造诣……学了多久啊?”天子冷嘲热讽道。

    见把戏被拆穿,赵弘润索性也释怀了,耸耸肩说道:“这还需要学?父皇的字又不怎么样,看两眼就会了。”

    这劣子,事到临头还来气朕!

    天子恶狠狠地吐了口气。

    “重新抓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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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抓阄

    于是乎,重新开始抓阄。

    那只内有机关的木匣,也被遗弃在一旁,大太监童宪吩咐一名伴身的小太监特意去取了一只专门用来抓阄的木匣,免得再次中招。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那名小太监便取了一只木匣过来,童宪又仔仔细细检查过,确认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匣子,这才将它摆上了龙案,并将大魏天子所写的那九张纸重新放了进去。

    “怎么样,还要抽么?”

    撇了一眼怏怏不乐的赵弘润,大魏天子乐得反而露出了几分笑容,揶揄道:“你试着再抽一张写着你名字的纸出来?”

    赵弘润皱眉望了一眼自己父皇,愤慨地说道:“抽就抽!”

    说着,他抬手便伸入了木匣中。

    别看他一脸仿佛受到挑衅后的愤慨,可事实上,他心中正在暗暗窃喜。

    不错,那只设有机关的木匣,只是一个虚招而已。

    因为不光他清楚,就连大魏天子也清楚他必定会在抓阄的时候想方设法地使鬼主意,为了不使天子怀疑,赵弘润这才故意露出马脚。

    想想也是,凭赵弘润的聪慧,他会天真地认为天子当真看不穿他的伎俩?

    只有在失败一次后,顺水推舟营造出“背水一战”般的氛围,这才有机会骗过这位大魏天子。

    至于这次如何使诈,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赵弘润的袖子里早就藏了一张写着他名字的纸而已,只要他随便摸到一张,趁手还在木匣内的时候,迅速将其与袖子里的那张纸掉包就行。

    别看这个伎俩简单,但往往越简单的伎俩越发可以达到目的。

    “怎么了?抽啊?”见赵弘润的手伸在匣子里好一会没有动静,天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父皇急什么?我犹豫一下不行啊?”在发牢骚的同时,赵弘润迅速地将摸到的纸与袖子藏着的纸掉了包,随后仍旧装出闷闷不乐地样子,这才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不得不说,赵弘润装得很像,他明明晓得手中这张纸写的就是他的名字,却故意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仿佛是担心纸上的名字并不是他。

    良久,他叹了口气,回身将那张纸递给了童宪:“童公公,麻烦你替我念吧。”

    童宪不疑有他,接过纸来,小心地将其摊开:“是八殿下。”

    说着,他将那张纸朝着众人摊了摊,果然上面写着弘润二字。

    “真是我?”

    赵弘润装作一脸惊喜的表情,连连拍了拍胸口。

    见他这幅表情,诸皇子虽然觉得有些纳闷,但倒也没做他想,毕竟刚刚那回是因为木匣内藏有机关的关系,而这次,童宪已前前后后将这只木匣检查过,并无机关,就这样赵弘润还能抽出代表他的那张纸来,只能说是上天庇护了。

    可惜,唯独大魏天子不怎么看。

    “呵呵,一虚一实,果然有点门道。可惜……”

    笑了笑,大魏天子一把抓住赵弘润用来抓阄的那只手,伸手在那只手的衣袖里摸索了一阵。

    果然,他从赵弘润的衣袖中摸出了那张真正的抓阄纸。

    两指夹着那张纸,天子有意奚落着赵弘润:“弘润,这猜这是什么?”

    ……

    赵弘润虽然面色不变,但心中早已在暗暗叫苦。

    他早就知道寻常的伎俩骗不过这位英明的父皇,于是才想到一虚一实的办法,故意暴露那只机关木匣的把戏,同时有装出无计可施的模样,为的就是让这位父皇能减低防备心。

    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这位父皇给看穿了。

    “父皇真的要赶尽杀绝么?”赵弘润压低声音说道。

    “呵呵呵。”大魏天子听得心中好笑,淡淡说道:“是你伎俩粗鄙,怪得了谁?……下去吧,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看来父皇这是有意要阻止我参与科试的陪监了……

    赵弘润愤愤地看了眼天子,终究怏怏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连这都被天子看穿,他也没什么后招了,如今就只有赌运气,看看是否能从那九张中抽到他了。

    看着赵弘润闷闷不乐的样子,诸皇子心下都有些好笑,甚至有几名皇子暗自嘀咕:此子究竟凭什么以为能够蒙骗他们父皇?

    “八弟,你为何要参与科试陪监?”

    见赵弘润走回自己身边,与他关系不错的六皇子赵弘昭好奇地问道。

    从旁,皇九子弘宣也是纳闷地望着自己的哥哥,想不通他哥为何不惜耍伎俩也要争取到皇子陪监的名额。

    “此事一言难尽。”赵弘润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瞧见童宪正在检查那些纸张,准备第三回重新抓阄,他也没什么心情来解释。

    此时的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这次捞不着皇子陪监的名额,他也要想办法混到科试去。

    这一次抓阄,是大魏天子亲自抽取的。

    在诸皇子密切的关注下,天子缓缓地打开了折叠的纸。

    还别说,这会儿就连赵弘润都难免有些紧张。

    忽然,赵弘润注意到天子皱了皱眉。

    难道说……

    赵弘润微微有些心跳加速。

    因为他发现他的父皇不但皱了皱眉,还微微撇头瞧了一眼。

    难道真的……

    赵弘润的脸上浮现出患得患失之色,这会儿的他,还真有些担心是父皇故意戏耍他。

    但事实证明,大魏天子似乎并没有拿他开玩笑的意思,在看了一眼后,便不情不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次科试的陪监人选……弘润。”

    耶!

    眼瞅着大魏天子不情不愿的样子,赵弘润激动地攥了拳头。

    不会吧?

    真的假的?

    已出阁的几位皇子们面面相觑,他们暗自心说,难道作弊还能引来天助?

    “可惜……”

    雍王弘誉微不可查地道了一声可惜,摇了摇头。

    而在他身旁,襄王弘璟也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在对视一眼后,他们却默契地微微一笑。

    因为在他们眼里,或者说,是在除东宫太子以外的四位已出阁的皇子看来,只要这次的科试陪监名额没有落入东宫太子手中,无论给谁他们都可以接受。

    更何况,得到这个名额的还是他们兄弟中的老八,一个根本无心争夺皇位的兄弟。

    唯独东宫太子弘礼的面色很不高兴,望着洋洋得意的赵弘润皱了皱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哈哈哈,果然上天还是站在皇儿这边的……早知如此,皇儿哪用得着费这番工夫。”

    所谓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指的恐怕就是眼下的赵弘润了。

    眼见自己父皇接连两次拆穿自己的把戏,可最终陪监的人选竟然还是自己,赵弘润心中那叫一个敞快,尤其是当他看到他父皇皱着眉无可奈何地表情时。

    “好小子!”天子似乎被他这个儿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举动给气坏了,重哼一声,随手将手中的纸丢回了木匣,板着脸唬道:“既然是天意属你,朕就顺应天命罢了。……不过朕有言在先,你此番不过是去陪监科试而已,若是你将今年的科试搅地一团糟,哼哼哼,看朕如何收拾你!”

    威胁?嘿!

    “父皇放心,皇儿定会履行起身为陪监的义务的。”

    赵弘润丝毫未将他老子的恐吓放在心上,毕竟他这回只是打算着抓抓那罗文忠的把柄,借此报复前一次被设计陷害的事罢了,又不是真的打算在科试捣乱。

    “父皇,皇儿先行告辞去准备了。”

    朝着天子拱了拱手,赵弘润几乎是哼着小曲乐哉乐哉地离开了文德殿。

    眼望着八皇子赵弘润离开时兴高采烈的样子,再瞅瞅天子脸上的不渝之色,大太监童宪低了低头。

    他绝没有这个胆子道出实情。

    是的,由于他当时就站在大魏天子身边,因此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天子所抽取的那一张纸上,分明写着弘昭二字。

    不错,真正被抽中的,是六皇子弘昭,而非八皇子弘润!

    然而大魏天子却出于某个心思,睁着眼睛说瞎话,愣生生叫出了赵弘润的名字。

    更确切的说法是,无论大魏天子此次抽中了哪位皇子,他都会喊出赵弘润的名字。

    “父皇,那我等也先行告辞了。”

    “父皇,皇儿等人就先行告退了。”

    可能是见天子满脸的不渝之色,诸皇子们纷纷告辞了,虽然他们都希望被选中的人是自己,但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好再做什么,终归他们心中还是惦记着皇位的,因此在大魏天子面前决然做不到像赵弘润那样洒脱。

    诸皇子们纷纷向天子告辞,包括同样满脸不开心的东宫太子弘礼。

    见此刻殿内已四下无人,童宪很识相地替天子善后:将那几张纸在烛台上点燃焚烧掉,消灭证据。

    “你看到了?”天子幽幽地问道。

    童宪闻言手微微一抖,低声说道:“是。”

    “烂在心里。”天子淡淡说道,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似口吻。

    “是。”童宪暗自松了口气。

    只有常伴君王左右的人,才会明白何为伴君如伴虎。

    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童宪自然清楚有些事势必得烂在心里,谁都不能透露,更何况天子有言在先。

    “走吧,摆驾垂拱殿。”大魏天子言道。

    “是。”童宪躬了躬身子。

第四十一章:会试

    第四十一章

    科试,是大魏选拔官员的最主要途径,其大抵可分为乡试、会试、御试三个环节。

    乡试一般在秋季,由各地的郡治府衙主持。

    自大魏初代皇帝以三川之地立国,历经数百年,终发展至六个郡,从北往南即分别是上党南郡、河东郡、三川郡、宋郡、颍北郡以及南阳郡。

    其中,上党南郡及颍北郡分别与北方的韩与南方的楚接壤,历来兼并战争不断,只能算是小郡,而其余几郡皆属大郡,包括当今大魏天子攻灭宋国后新设的宋郡。

    因为这些郡治的大小不同,因此每回乡试招收的士子数量也不同,大抵是小郡三百人、大郡五百人左右,以至于粗略计算下来,每三年开设一回的会试,学子数量超过两千六百人,实可以称是每三年一回的大魏文坛盛事。

    不得不说,能作为这超过两千六百名考生学子的主监考官,实在是莫大的荣耀。

    至少吏部郎中罗文忠罗大人是这么认为的。

    说起这件事,罗文忠便由衷地要感慨世事无常、天意莫测,因为在七八日前,他的儿子罗嵘还因为无意间得罪了大魏第八皇子赵弘润而险些连累整个罗家,没想到七八日后,大魏天子钦点他担任今年会试的主监考官,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魏洪德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即会试开科的首日,罗文忠早早地便来到了吏部本部府衙。

    为了庆贺这特殊的日子,罗文忠还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服。

    踏入吏部本部府衙,不时地遇到来来往往的吏部官员,那些同僚们纷纷向他表示祝贺。

    对此,罗文忠心里也十分高兴,毕竟以往的科试皆由吏部左、右侍郎担任主考官,哪轮得到他这一介郎中,若在以往,他充其量只是那十六名监考官之一罢了,哪有作为主监考官的殊荣与资格?

    在吏部本部府衙的前殿坐了片刻,那十六名担任监考官的吏部官员也陆续来到,这些官员的品秩与罗文忠相似,皆是吏部的郎中,特例也有几名主事,毕竟郎中虽然说在吏部是不上不下的品秩,但纵观整个吏部四司,也只有十六名郎中罢了。再者,并非所有的郎中官员都有机会参与会试,总有那么一两位也不知倒霉还是幸运的家伙由于手头的政务较为繁忙,因而错失了这次在众学子们面前露面的机会,由手底下的主事官员接替。

    与同僚们寒暄了几句后,罗文忠身为这次会试的主监考官,便有义务了解会试的准备情况。

    其实会试的准备工作早已做完,罗文忠心中也清楚地很,他问几句,无非就是说几句场面话,顺便露一露自己如今的身份,让其余的郎中、主事改变以往的态度,在这次会试中奉他为首罢了。

    “诸位,诸位,此次罗某有幸得陛下选中,钦点为此次会试的主监考官,深感责任重大。若期间有疏漏之处,还望诸位同僚扶罗某一把。”

    “哪里哪里。”

    “罗大人言重了。”

    “职责所在,罗大人就放心吧。”

    诸负责监考的吏部官员们纷纷表明了态度,虽然以往他们是平起平坐的,可如今既然罗文忠被天子钦点为主监考官,那么自然要以他为首,哪怕心中或多或少的有些嫉妒,也绝不会表露出来,毕竟他们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官员,深得其韵。

    “说起来,今年的会试,陛下还钦点了一位皇子担任陪监?这件事诸位大人可知?”

    一名监考官员好奇问道。

    见有人提起这件事,众吏部官员心中也有些纳闷,毕竟皇子陪监这种事,历年来的会试中从未发生过,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蹊跷,谁也不会相信。

    “或许是因为历年来科试舞弊事件屡禁不止吧?”

    一名吏部官员一口道破了究竟。

    他这话一说,屋内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

    身在吏部,他们岂会不清楚科试舞弊?说句不夸张的话,或许他们其中有半数以上都或多或少地被牵连其中,有的是为求财、有的是为了巩固人脉,有的是为了照顾亲族与学生,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但酌情照顾一下,哪怕是未曾牵扯其中的官员,有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是,终归是在同一个吏部府衙的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弄地跟仇人似的。

    更何况,有时候他们网开一面,还能获得人脉与钱财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但不知究竟是哪位皇子担任陪监。”一名官员疑惑问道。

    “应该是东宫太子殿下吧。”

    “这不一定,或许是雍王、襄王殿下也说不定。”

    由于没有途径探查宫内的消息,他们也只能凭空猜测了。

    聊了几句后,这些位科试的主监考官便陆续往科试的考试地点而去。

    期间,或有几名同僚趁人不注意,偷偷将几张纸塞到罗文忠手中。

    罗文忠不动声色地将那些纸收了起来。

    这一幕,或许有其余的吏部官员注意到,但是他们都只当装作没看到。

    因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几张纸上所写的应该是人名,京城中参与这次会试的上流权贵家的子弟,有人托他们这些吏部官员暗中照顾一下。

    当然了,不能说权贵子弟就没有一个有才学的,事实上,就像六皇子赵弘昭所邀请参加他雅风诗会的士子们,那可几乎都是京城内有头有脸的权贵家的公子哥,一个个能文能赋,饱读诗书,绝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但话说回来,即便家中的子弟并非不学无术的纨绔,但若能请吏部担任监考的官员们稍稍照顾一下,哪怕为此付出些钱财,对于京城那些权贵们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花钱买心安嘛。

    就拿罗文忠来说,他的儿子罗嵘今年也要参加这次的会试,他也不得向他的诸位同僚通个气,请他们代为照顾一下,哪怕他的儿子罗嵘虽说性格狂妄点,但亦有真才实学。

    会试的地点,在陈都大梁内隶属于吏部的夫子庙,那原本是吏部专门为门下省六部官员的子弟进学所设的学庙,但凡是仕途官员家中的子弟,都有资格进学,相当于宫学、宗学这种专门为某些子弟开办的学府。

    不过在会试期间,夫子庙都会暂时停学,充当吏部主持的科试的考试场所。

    此时在夫子庙内,隶属于吏部的科试人员已全部到齐,除了一名主考官与十六名监考官外,还有十几名令史、二十几名主事,以及数百名从大理寺、尹令府、城门督府等府衙借来的衙役兵丁,负责维持整个考场的秩序。

    而罗文忠这些监考官,其实是最后一批入场的,毕竟那些杂物事,也轮不到他们堂堂郎中、堂堂监考官去忙碌,自有手底下的主事、干事们去着手处理。

    他们这一干监考官来到了夫子庙的正殿,因为时辰尚早,他们暂时在正殿内休息片刻,一旦到了巳时,便正式开始今年的科试,陆续放庙外的学子们进入考场。

    可让他们有些错愕的是,此时夫子庙内,竟然已经坐着一位衣冠鲜华的富贵公子,却不知是何人,因为此人脸上带着一副有些可笑的面具,遮住了面容。

    不过他身后的那位护卫,那可了不得。只见那十名护卫一个个身穿墨色甲胄,挎带着腰刀,眼神凌厉、威武不凡。

    “阁下是?”罗文忠皱眉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那位富贵公子抬手出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与当初宫内大太监童宪在幽芷宫出示的令牌一模一样,天子御令。

    见此,这一行十六名监考官哪还有不明白的,纷纷朝着那块金令跪倒在地。

    毋庸置疑,眼前这位,必定就是此次天子派遣来的陪监皇子,只是不知是哪一位而已。

    “起来吧。”富贵公子淡淡地挥了挥手,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罗文忠。

    可能是注意到了眼前这位望向自己的眼神,罗文忠心下有些纳闷,拱手拜道:“敢问殿下是?”

    “呵呵呵……”

    富贵公子轻笑了两声,抬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笑着说道:“罗文忠,不认得本殿下了?”

    眼瞅着对方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真实面容,罗文忠面色顿时大变。

    赵……赵弘润?!竟是那八皇子赵弘润?

    罗文忠骇然地发现,眼前这位被大魏天子派来陪监科试的皇子,竟然正是他前一阵子设计陷害,使其被关入宗府受罚的八皇子赵弘润。

    抬头再一瞧这位八殿下身后的那些护卫们,罗文忠暗自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看到沈彧、吕牧那两名宗卫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怎么会?为什么会是他?!

    罗文忠心中方寸大乱,因为据他所知,眼前这位八皇子赵弘润应该是不受大魏天子器重的,属于是可有可无的皇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文忠当初才敢设计陷害他,使其陷于宗府的责罚。

    在他看来,这种无足轻重的皇子,夜宿一方水榭那位苏姑娘的闺房,这等伤风败俗的事一旦宗府得知,岂会轻饶?哪怕关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没想到,仅仅七八日,这位八殿下便逃离了宗府牢笼,更摇身一变,成为了此次会试的陪监皇子。

    这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在其余十六名监考官不解的眼神中,赵弘润缓缓站了起来,徐徐踱步到面色难看的罗文忠身前,低声对他笑说了一句。

    “上次承蒙你照顾了,咱们来玩第二场吧,罗大人。”

    ……

    罗文忠面色阴沉,默然不语。

第四十二章:扒!

    真是没想到,皇子陪监的人选竟然会是八皇子。

    八皇子弘润?这位殿下还未年满十五岁吧?不是说未出阁的皇子不许参与任何朝中事物的么?

    为什么偏偏是八皇子?不是说这位素来顽劣不堪的八皇子历来在皇宫内不受陛下所重视么?陛下为何会应许这位殿下来陪监科试?

    十六名监考官员面面相觑。

    也难怪,毕竟皇宫内的消息是把持地很严的,若无特殊途径,朝野是断然无可能得知皇宫内近期所发生的事,这是历来维持皇权神秘与威严的手段。

    因此,不光是罗文忠,就连那十六名吏部官员无从得知,这位八皇子赵弘润这一个月里在大魏天子心中的地位大幅度上升,更屡次称赞其为千里驹,否则,想来罗文忠是绝对不敢做出陷害这位皇子的事的。

    而更让那十六名吏部官员感觉惊愕的是,当看到这位八殿下时,罗文忠的面色就逐渐变得很难看。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罗大人与这位八殿下存有怨隙?

    十六名吏部监考官完全不能理解了。

    在赵弘润的示意下,众人在前殿坐了下来。

    本来主位应当由此次担任主监考官的罗文忠来坐,但赵弘润却提也不提,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主位上。

    这让诸位监考官有些不能适然,不过转念想想,对方终归是皇子身份,坐在主位上也无不妥。

    巳时前后,夫子庙开始放士子们入庙考试,于是,赵弘润便起身与这十七位监考官们去前往视察。

    毕竟在陆续放学子们进入的同时,那些主事、干事以及杂役们还得逐个地搜查,看看那些士子们是否随身夹带,通俗地说就是是否带着小抄之类的东西。

    在视察的时候,赵弘润又戴上了那个比较搞笑的面具,毕竟科试监考可是一件比较得罪人的差事,为了日后考虑,他觉得自己应该尽量避免在大众面前露面。

    再者,保不定学子中有些出身富贵的公子哥们,他们或许也是一方水榭的常客,这万一被这帮人瞧见真实容貌,他赵弘润日后再到一方水榭里去私会苏姑娘岂不是更加麻烦?

    因为考虑到这些,因此赵弘润叫穆青随便弄了个面具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南城的市集上十几文钱的玩意,纯粹是小孩玩的东西。

    奇怪,这搜查的力度还是挺严格的嘛,为什么往年还会频频发生舞弊事件?难道有吏部官员牵扯其中?

    在视察的过程中,赵弘润不免感觉有些诧异,因为他发现夫子庙门口那些人,在放入众士子前会进行一回相当严谨的搜查。

    严谨到什么程度?严谨到就连那些士子们随身携带的吃食,都要经过检查。

    这不,赵弘润亲眼看到有一名杂役将一名士子随行所带的干馒头全部掰开,看看里面是否有夹带。

    “这还让人怎么吃?”赵弘润低声嘀咕了一句,反正他是不愿意吃那种被人捏了又捏的馒头的。

    “到号房看看吧。”

    赵弘润对身边那些位监考官说道。

    皇子开口,诸监考官岂敢不从,当即便有一名监考官代为引路。

    所谓的号房,又称考棚,指的就是众士子参加会试的考点,是一间间独立的非常狭小的单间,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三面是墙,一面是出入口。

    当参加考试的士子到了这里后,还得经过一次搜身,这才允许进入号房。

    并且,当某位学子进入相应的号房后,会有负责该地的主事用锁扣将半扇门板锁死,这意味着在会试期间,这名士子只能在这间号房内,无论是考试、休息,还是吃喝拉撒。

    早就听说会试考场的环境极为简陋恶劣,没想到简陋到这种地步……

    赵弘润探头往一间号房内瞅了几眼。

    只见整个号房内仅仅只有一张让人连脚都伸不直的,像是床榻但又根本不算是床榻的,由砖头砌成的台,上面铺着一张简陋的草席,草席上,胡乱丢着一条单薄的被褥。

    赵弘润十分怀疑这条被褥中究竟能有多少棉絮。

    除此以外,号房内还有两只木桶,一只装满了清水,一只空置着。

    赵弘润稍稍一想,就不想再去追究为什么会有一只空桶在这里了。

    而除了以上这些后,整个号房内就只有空门处的一张连桌子都称不上的木板了,这大概就是士子们考试的桌子了,而低下,还有一条长凳。

    这也太简陋了吧?跟个厕所似的……真的很难想象,像蔺玉阳、虞子启那样的国士贤才,就是在这里踏出迈向仕途的第一步的……

    赵弘润感慨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如今位居垂拱殿中书左丞与右丞的蔺玉阳与虞子启,那可都是寒门子弟出身,换句话说,他们也经历过这种残酷的科试。

    其实这会儿,那间号房内已经有一名士子了,在赵弘润探头探脑的时候,他也在望着赵弘润。

    毕竟赵弘润今日并没有身穿代表皇子的三爪蟒袍,他只是穿了件比较花哨的朱紫文绣锦服,脸上还带着一只跟他身上华贵服饰根本不搭边的可笑面具。

    因此,那名士子也在纳闷赵弘润的身份。

    也难怪,谁叫赵弘润年仅十四岁,身高远不如成年男子,但是此刻他的身边,却围着十名宗卫与十七位这轮会试的监考官呢。

    是个傻子都猜得出他的身份绝非等闲。

    “士子们这几日的伙食怎么解决?”赵弘润头一回问道。

    一名监考官站了出来,回道:“回禀殿下,伙食有学子自行携带。”

    殿下?

    那名学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殿下指代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赵弘润指了指这名学子,问道:“你准备了吃食?”

    “是,是的……”

    那名学子结结巴巴地回话道。

    赵弘润瞥了一眼那名学子摆在那桌板上的包裹,以及包裹里散乱的,那已被人掰开的干馒头,不禁皱了皱眉。

    堂堂会试,设施环境竟简陋恶劣到这种地步!

    皱了皱眉,赵弘润转头问道:“今年的会试,你们吏部向户部呈报了多少花费?”

    ……

    那一干吏部监考官的面色顿时稍稍有些不自然起来。

    “呵!”赵弘润不置与否地冷哼了一声,淡淡说道:“今日黄昏之前,将迄今为止这次科试所花费的银两详细列举,交到我手中。我会去户部核对的。”

    众监考官面面相觑,这时,罗文忠沉声说道:“殿下此举,不合规矩。……据下官所知,殿下仅是陪监,并无权干涉我吏部。”

    “……”赵弘润冷冷地看了罗文忠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竟自顾自往前走去。

    原来这八殿下也仅是纸老虎?

    罗文忠心中松了口气,要知道他刚才可是豁出去了才拒绝赵弘润的话,毕竟赵弘润所说的事牵扯不小。

    其余吏部官员才是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赵弘润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据本殿下所知,主考官罗大人的公子这次也参与了会试吧?”

    罗文忠心中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回殿下话,犬子的确有参加此次的会试。”

    “带路!”赵弘润淡淡说道:“本殿下去看看。”

    罗文忠没有办法,只好领着赵弘润来到他儿子罗嵘的那间号房。

    此时罗嵘正披着被褥在号房内的石榻上靠着墙歇息,忽然瞧见自己老爹一行人过来,连忙站了起来。

    “爹,你怎么来了?”

    罗文忠面色沉了几分,沉声说道:“会试场内,唯有监官,没有父子,尊呼本官。”

    罗嵘不明究竟,只好乖乖拱手称道:“士子罗嵘,见过罗大人。”

    话音刚落,就见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抚掌声。

    “呵呵呵,罗大人还真是铁面无私啊。好,好,不愧是监考官,以身作则。……想想也是,若是身为主考官的罗大人不能做到公私分明,下面的人岂不是全乱了套了?”

    这人是谁?怎么声音这么耳熟?

    罗嵘愣了愣,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发现有三个人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仔细一瞅,他顿时面色大变。

    原来,恶狠狠瞪着他的,正是宗卫沈彧、吕牧、穆青三人。

    今日的这三人,可再也不是前几日那寻常百姓打扮,一个个身穿甲胄、腰间挎刀,英武之气十足,唬地罗嵘顿时面色苍白。

    他……他……难道他是……

    罗嵘心惊胆战地望着他老子身边那个衣冠华丽却带着面具的家伙。

    “殿下言重了,下官身为主监考官,自然要严以律己。”

    “说得好!”赵弘润抚掌称赞了两句,忽然话峰一转,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想必罗大人也不介绍本殿下更加严谨地监考令公子吧?”说着,他指了指罗嵘,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出来!本殿下要搜你的身!”

    话音刚落,宗卫沈彧便已从附近的主事手中讨来了钥匙,打开号房的锁,将罗嵘一把拉了出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罗嵘顿时惊慌起来。

    毕竟他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赵弘润这是要报复他。

    这时,罗文忠站到了罗嵘身前,沉着脸说道,“殿下,我儿已经搜过身了。”

    “哦?是嘛?可是本殿下没有看到啊……罗大人方才不还说要严以律己么?为何阻拦本殿下搜令公子?难道说,令公子身上还真藏有夹带?啧啧啧,这可不好……堂堂会试主考官……”

    “……”罗文忠无言以对,明知道赵弘润是故意针对他,却又不好反驳,毕竟若是坐实了他儿子身藏夹带,那就不止他儿子罗嵘会有麻烦,就连他恐怕也要被剥掉身上的官服。

    “好,殿下就搜吧。”

    话音刚落,沈彧等人便粗手粗脚地搜查起罗嵘来,连号房内都没有放过。

    但很遗憾,无论是罗嵘身上还是号房内,都没藏有夹带。

    “殿下满意了?”罗文忠板着脸问道。

    “哼!”赵弘润轻笑了一声,缓缓走到罗嵘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日你命人扒本殿下的衣服,这一笔帐,本殿下先找你要回来。”

    说着,他抬手一指罗嵘,轻笑道:“给我扒他衣服!……天晓得令公子是不是在衣服内抄了四书经文。”

    在……在这里?

    瞅了一眼附近那些陆续进来的士子们,罗嵘顿时面色发白。

第四十三章:一报还一报!

    “殿下!”吏部郎中罗文忠实在忍无可忍了。

    然而赵弘润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轻松自若:“罗大人这是做什么?谁也不能保证令公子是不是在衣服内抄了四书经文嘛。哦,当然,本殿下相信令公子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但终归这也是一种可能,对吧?罗大人身为主监考官,理当尽量避免这种可能,总不能让人怀疑罗大人徇私吧?如此,罗大人身为主监考官的权威何在?……本殿下觉得,只有对令公子的监察越发严谨,罗大人才越能服众,不是么?”

    说着,他转头撇了一眼众宗卫,淡淡说道:“还等什么呢?”

    沈彧等人心中冷笑了几声,当即就将罗嵘扒得只剩下贴身的单衣。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掉衣服,罗嵘又是羞惭又是气愤,可心虚的他面对着众宗卫凶狠的眼神却不敢反抗,只好硬着头皮任由这帮人扒他衣服。

    “殿下,似乎并没有抄录。”

    装模作样地将从罗嵘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检查了一番后,沈彧摇头说道。

    听了这话,赵弘润指着罗嵘身上的单衣,笑着说道,“这不是还有么?”

    这么狠?

    饶是众宗卫,都被赵弘润这句凶残的话给吓到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罗氏父子曾设计陷害他家殿下,使他们也无缘无故受到了重罚,他们哪还顾得了那么许多,直接将罗嵘给扒了个精光。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眼瞅着自己儿子面色苍白,赤身**地缩在地上,罗文忠气地胡须乱颤。

    “殿下此举,有辱斯文,下官定会向陛下呈报!”

    怕你?嘿!

    赵弘润心中冷笑了几声,不过该说的场面话他还是得说:“罗大人这是做什么?本殿下可是帮大人你树立绝不徇私的美名啊……还是说,罗大人身为主监考官,却打算令公子放宽监察么?这可不好啊……”

    罗文忠气地面色铁青,迟疑了半天终究不敢反驳赵弘润的话,咬咬牙说道:“事实证明,我儿并无夹带,也并无在衣服上抄录四书经文,对此殿下又作何解释?”

    “这说明罗大人你教导有方啊,真是可喜可贺。”赵弘润若无其事地朝着罗文忠拱了拱手,气地后者险些怒发冲冠。

    对于赵弘润这种无赖的说辞,罗文忠气怒交加,他本欲好好跟这个八皇子理论一番,奈何自己儿子还赤身**地缩在地上,于是只好强忍着怒火,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可以将衣服还给我儿了吧?”

    “当然。”赵弘润耸了耸肩,恶意满满地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本殿下先给罗大人一个你方才所说的交代。”

    说罢,他缓缓走到罗嵘身边,转身对附近的士子们高声说道:“诸位待考士子都听着!我身旁这位罗嵘罗公子,乃这次会试主监考官罗文忠罗大人的亲子。为了不使人说闲话,被人指责徇私,公私分明的罗大人不惜对自己的儿子格外监察,真不愧是我大魏的官员!……罗大人的做法,充分表明了对科场舞弊之事的痛恶,本殿下诚为佩服,望诸位考场士子以罗大人与罗公子为榜样,不可做出科场舞弊之事,否则,定当重处!”

    听着赵弘润这番话,罗氏父子险些要昏过去。

    赵弘润这是在夸他们么?这分明就是将他们往死里整!

    本来那些士子们还不清楚到底是谁被扒了个精光,这下好了,通过赵弘润的话他们全知道了,是这次会试主监考官罗文忠的公子罗嵘,相信三天之后,等这些科试士子出了考场,这件事必定会传遍整个京师,甚至是传遍整个大魏。

    到那时候,谁会记得罗嵘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扒了个精光?相信大部分的世人都会将他当众被扒光的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瞧瞧此时罗嵘悲愤欲绝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可问题是,赵弘润说得大义凛然,尽管罗文忠气地险些肝肠寸裂,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此子……好狠!

    十六名监考官亦是面色大变,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位八殿下虽然年幼,但绝非可欺之辈,心智之高,心计之深,令人胆寒。

    “进去吧。”

    示意沈彧将衣服还给罗嵘,赵弘润淡淡地望了一眼后者。

    此时的罗嵘根本不敢看四周那些神色各异的士子们,抱着自己的衣服逃也似的进了号房。

    望着他光屁股的背景,赵弘润心中冷哼了一声,一回头,正巧望见罗文忠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罗大人不必跟本殿下客气,本殿下素来喜欢助人为乐!”

    客气?我还跟你客气?

    “呵呵呵呵——”

    罗文忠气得说不出来话,一串夹杂着无尽恨意的笑声脱口而出。

    他原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算了结了,可没想到的是,赵弘润一指沈彧与吕牧二人,又说道:“帮人帮到底,沈彧、吕牧,你二人搬一条板凳来,就坐在这里看着罗公子,务必不能使旁人说罗大人有徇私之心。”

    “卑职明白。”沈彧与吕牧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罗嵘抱着自己的衣服逃入号房后,搬了一条板凳过来,就坐在号房门口看着他。

    他俩已打定主意,无论是这混账东西考试还是吃喝拉撒,皆要拿最凶恶的眼神瞪着他,叫他考不成试,吃不下饭,连拉撒都叫他不痛快!

    这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完了,罗公子这回恐怕……

    十六名监考官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之余心中暗暗感叹。

    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看到这位八殿下转过身来淡淡撇了一眼他们,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重复了一句方才的话。

    “记住,在今日黄昏之前,将迄今为止这次科试所花费的银两详细列举,交到本殿下手中。”

    说罢,冷冷撇了一眼诸位监考官,赵弘润带着其余八名宗卫,自顾自朝前走去了。

    ……

    罗文忠眼神猛地一缩,气地发青的面色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而诸吏部监考官们,他们回忆着方才的那一幕,均感觉有些凉飕飕的,仿佛被当众扒光衣服的是他们。

    在狠狠地羞辱了一番罗氏父子的同时,又叫他们有苦难言,赵弘润心中很是痛快,连带着前些日子在大理寺监牢内被人扒掉上衣的那口恶气也减轻了几分。

    说起来,身为大魏皇子的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强行扒掉衣服,不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罗嵘怎能消除这口恶气?

    相信仅此一事,再加上沈彧、吕牧二人片刻不离身地盯着那个罗嵘,这位罗公子在这次会试十有**得铩羽而归了,除非此人的心理素质强得爆表,否则满脑子都是当众被扒光衣服的那一幕,哪里还有心思考试?

    你扒我一回衣服,我也扒你一回衣服;宗府的人关我七日,我就叫你白费三年。……这也算是公平。

    赵弘润自顾自地想着。

    其实,他也可以做得更狠一点,反正这罗氏父子他都是不打算饶过的,因此,他本可以设法陷害罗嵘,诬陷他科场舞弊。要知道大魏对于考生科场舞弊的惩罚可是相当严厉的,轻则禁考一轮,即在这次考试成绩作废的情况下,也不许参加三年后的科试,足足白费六年光阴;重则发配充军,直接沦为军囚,到大魏边境干个十年八年的苦力再说。

    但是赵弘润并没有这么做,毕竟在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中,规矩两个字占到了极大分量,就连他父皇贵为大魏天子,也必须遵守规矩,若不是这样,赵弘润在第二仗父子战争中就不可能使他父皇妥协。

    什么是规矩?

    规矩是准则,是做事的底线,是用来约束他人同时也约束自己的为人处世的原则,是在同条件下判断输赢的必要条件。

    就好比两个人下棋,没有规矩就好比就没有下棋的规则,这盘棋就断然下不成。

    而放大了说,若是没有规矩,整个世俗、整个大魏就会彻底变得混乱。

    拿赵弘润目前来说,他所奉行的规矩就是整垮罗氏父子,但并不会伤及到他们的性命,毕竟在此之前罗氏父子对他也并没有动杀心,这就是规矩。

    规规矩矩地不折手段,这便是大魏天子历来教导众皇子的话。

    而眼下整完了罗嵘,赵弘润便寻思着要拿罗文忠开刀了,虽然当日那件事起因在于罗嵘,但设计陷害他的,无疑是久混官场的罗文忠,赵弘润可不相信罗嵘那种倨傲狂妄的家伙,能想到借刀杀人,借助宗府的力量来摆平他。

    还别说,若非赵弘润那时已得到大魏天子的器重,因此宗府只是稍加惩戒,若是换做以往时被边缘化的他,恐怕这会儿还被关在宗府难以脱身呢。

    就连赵弘润也不得不承认,罗文忠那条计策的确很聪明,若非当事人是他,他或许也会很欣赏此人,但很遗憾,那次被陷害的人正是他。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赵弘润看来,十年太晚了,他要的是隔日报!

    他已经想好,必定要扒掉罗文忠身上的官服,最起码也要将他从吏部郎中的位置上踢下去,踢到不入流的官吏中,在那再熬个十年八年的。

    可是如何将罗文忠从吏部郎中的位置上踢下去,赵弘润微微有些犯难。

    毕竟在他看来,罗文忠也属于是心计深沉之辈,单单看此人方才冷眼看着自己儿子遭受奇耻大辱却没有与他当场翻脸发作就不难看出。

    唔……究竟是规规矩矩地从吏部的制度下手,还是规规矩矩地不折手段,也诬陷他一回呢?

    赵弘润心中深思起来,他感觉,吏部对于这次科试的银两花费统计方面,十有**存在问题,但是这件事能不能作为搬倒罗文忠的筹码,这却不好说。

    搞不好,牵扯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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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隐弊

    “殿下,这是我吏部关于此次会试的花费情况的条条列举。”

    午后,便有一名吏部官员将这次科试的花费报表送到了赵弘润手中。

    显然,赵弘润在上午时报复罗嵘的做法,被那些吏部的监考官们视为了杀鸡儆猴的威慑。

    而对此,赵弘润也不予点破。

    “多谢这位大人了,这位先去忙吧。”

    “是。”

    那名吏部官员告退了。

    见此,赵弘润拿起那一叠报表细看起来。

    此时的他,正独自坐在夫子庙的侧殿房间里,身边只有除了沈彧与吕牧外的八名宗卫陪伴。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赵弘润身为陪监,按理来说应当巡查科场士子们的考试情况,抓一抓是否存在舞弊的问题,可问题是,整个夫子庙内有超过两千六百多名的考生,单靠他与八名宗卫,怎么可能同时监控这两千六百多名的考生呢?

    跑断腿也办不到啊!

    因此,赵弘润索性也不急着去抓舞弊问题了,反正对他来说,整一整罗文忠才是此行的目的,至于科场舞弊的问题,就看能不能抓到蛛丝马迹吧。

    若是真的撞上了,赵弘润也不介意替大魏整顿一下科场,毕竟整个大魏越稳,他这个皇子才越稳,他想当个闲王的目标也愈发容易。

    伸手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几口,赵弘润的目光再次投向手中的报表。

    正如他所料,这份吏部的报表的确存在着虚假问题。

    四万六千三百两……呵!

    赵弘润微微摇了摇头。

    据这份报表的记录,吏部此次向户部提交了整整四万六千三百两银子的申请,用于修缮夫子庙内的那近三千间号房,另外还包括号房内的设施,向士子们发放的蜡烛,以及参与这次会试的官员以及杂役人员的相关津贴等等。

    这一行行罗列地相当详细,看似仿佛没有什么问题,可赵弘润亲眼见过那简陋至极的号房,他绝不相信吏部整整花了大半的银子去修缮那些号房。

    一条被褥十两?你在开玩笑?

    赵弘润简直难以想象,那些号房内单薄到几乎没有多少棉絮的被褥,散发着阵阵霉味仿佛不知多少日子没有从库房里拿出来晒过的被褥,竟然能值十两。

    要知道赵弘润在宫内找内侍监要一床崭新的塞满棉絮的厚被褥,也不过十几两罢了。

    “高括、种招,你二人去查查,我要知道,这批棉褥的来源在哪。……去吏部的库房找,给那里的杂役一些银子,叫他们松口,如若给银子还不肯透露,你俩自己看着办。”

    “是。”宗卫高括、种招二人抱拳而去。

    此时,赵弘润将这份报表收在了怀中,与剩下的六名宗卫步出夫子庙侧殿,往号房而去。

    那近三千间号房,总的格局从鸟瞰看呈回字形,外一圈、内一圈,面对面建造,因此,当行走在那条小径时,可以分别看到左右两排的号房,清楚看到号房内的那些士子们正在埋头疾书。

    赵弘润好奇地走近一间号房,侧身望了一眼那位士子的考卷。

    “……”可能是注意到了什么,那名士子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带着面具的赵弘润,不明究竟之下,难免有些拘束。

    见此,赵弘润淡淡说道:“你写你的,我只是看看考题。”

    “是……”那名学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挥笔疾书。

    唔,第一日考的是四书文么?

    瞄了两眼考题,赵弘润便走开了。

    所谓的四书文,指的就是用四书范围内的段落、句子作为题目,考验学子的才学。

    何为四书?

    即《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本书,出题的考官,往往都是从中任意摘取一段文字、甚至是寥寥数字,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提示,借此来考验学子对四书的精熟程度。

    所谓的四书文,又叫做代圣人立言,顾名思义,就是借用孔子、孟子的语气写文章。

    与其他诗词歌赋等文学体裁不同,四书文的框架限定地死死的,文章需严格照着[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八个部分来写,在后四股的四个部分中,每个部分需要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也就是对子,要求平仄对仗。

    是故,四书文又称之为八股文。

    最苛刻的是,文中所用到的词语、典故,都需要是能在经书中,或者是在史记中能找到的,不能自己胡编乱造,不得描述风花雪月。

    总之,是非常枯燥乏味,几乎没有什么可读性的文章,但是反过来说,却也可以借此考验学子对四书的理解与熟悉程度,是考验士子学识的衡量准则之一。

    而这次吏部所出的考题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这句话出自《论语》的《述而》篇,是孔子对他的学生颜渊所说的话,原文的意思是,当国家用你的时候,你就按照自己的主张施展才能去推行种种设想;当国家不用你的时候,你就把自己的主张、设想收起来。能够自然坦率做到这一点的,看来只有我和你有这点修养与作风了。

    在赵弘润看来,这题也没什么难度,只要能通篇背诵《述而》,不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问题在于如何借圣贤的话来写一篇叙文,详细阐述这个观点。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也。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只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迨于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其托之寤自适耶,而吾今幸有以语尔也……唔,这个士子写得好。

    赵弘润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查看各学子的答卷。

    有写得好的,写地好的士子,连赵弘润都自叹不如,毕竟他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也有写得乱七八糟,死搬硬套的,纯粹就是将圣贤的话套来套去,毫无自己的观念,这还叫什么代圣人立言?直接叫借圣人之言立言得了。

    期间赵弘润还看到一个奇葩,竟然将圣人的那句话翻译为,孔子对颜渊说,用得到的东西就是行得通,用不着的东西就要藏起来,明白这个道理的你和我,才算是整个天下拥有大丈夫气概的人!

    赵弘润简直惊呆了。

    什么叫做明白整个道理的你和我,才算是整个天下拥有大丈夫气概的人?……您翻译地这么霸气真的不要紧么?

    眼瞅着那个奇葩学子翻译完了之后连文都不写,直接在那喝酒、啃鸡,仿佛在给自己庆祝,赵弘润险些吓傻。

    这厮纯粹是来会试三日游的吧?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瞅了眼那奇葩学子身上华贵的朱色锦服,赵弘润摇摇头走开了。

    在他看来,这位学子十有**是地方上的权贵富豪子弟,纯粹就是来游京城的,就这水准还参加会试?

    也不晓得是花了多少钱买了个乡试名额。

    摇摇头,赵弘润将这个奇葩的学子抛之脑后,这种家伙他也懒得理会,反正这家伙根本进不了榜。

    赵弘润又走了一段。

    不得不说,撇除那个奇葩不谈,这次参加会试的士子,水准普遍都还凑合,其中有几名学子的文章就连赵弘润看了都感觉好,不过话说回来,今日终归只是会试的头一日,还难以判定最终成绩。

    除了了解这次会试的考生水平外,赵弘润也在暗暗关注科场舞弊的问题,但是据他所见,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仿佛所有的士子都在规规矩矩地答题写文字。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科场舞弊子虚乌有?还是说……有吏部官员牵扯其中?

    赵弘润默默地思忖着。

    在他看来,天底下科场舞弊就分两种,一种是考生自行舞弊,还有一种就是考生贿赂考官一同舞弊,但凡任何舞弊事件都逃不出这两种假想。

    说到考生自行舞弊,就无外乎偷偷私藏夹带,但是夫子庙的干事们对于这一点抓地很严,应当不至于会有所疏漏,换而言之,倘若往年的科场依旧频频发生舞弊事件,那就只有可能是某些吏部官员参与到了其中。

    这种舞弊方式,说实话并不好抓,毕竟涉及人员太多,上至监考官,下至夫子庙的主事、干事、杂役,都有可能是同谋者,只要当事人缄口不言,这种事很难抓到把柄。

    黄昏时分前后,宗卫高括、种招二人便回来了,同时带回了他们调查的结果。

    他们花了五十两银子买通了吏部库房一名守库衙役,这才得知,原来吏部库房里还堆积着许许多多的破烂棉褥,这些棉褥大多是向京城民户手中收回来的,价格从二两银子到四五两银子不定,而吏部将这些破烂货低价收回来后,却向户部提交十两银子一条被褥的报表,以次充好。

    莫以为一条棉褥经手捣腾后才赚得几两银子,要知道这里有着超过两千六百多名士子,这算下来,就是近乎两万两银子,很大一笔钱了。

    看来朝中缺少一个监察机构啊,比如御史台什么的……单靠吏部自我督察,呵呵!

    当日赵弘润便将此事书写成文,等着日后一并上呈天子。

    ps:此章有一位特殊的角色的客串,看得懂的诸位不许声张哦。另外,感谢“靇魻你好”同学成为本书的首位堂主,还刚注意到。加更请容我缓缓,这两天在整这一卷详细的大纲与资料,万分感谢。

第四十五章:东宫干涉

    第四十五章

    八皇子赵弘润的来到,让此次科试的主考官罗文忠颇为头疼。

    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位八殿下此番准是冲着他来的。

    起初他甚至有些怀疑天子提拔他为科试主监考官的用意,毕竟他这才当上主监考,与他有怨隙的八殿下随后就被钦点为皇子陪监,这也太巧了。

    难道说陛下已知我陷害八殿下的事?

    这个假想让罗文忠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之所以有胆量设计陷害赵弘润,那是因为据他所知八皇子赵弘润并不受天子关注,否则,他岂有这个胆子。

    当日,罗文忠秘密唤来家奴,叫家人去疏通采办监的太监,希望能够采办监的太监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虽然说采办监的太监在皇宫内算是底层的小太监,根本没机会了解什么机密的事,但是对于罗文忠来说,这已经是他唯一能从皇宫内得到消息的途径了。

    黄昏时候,罗文忠的家人便送来消息,罗文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子陪监的名额是通过抓阄的方式选定的,这并不能表示天子有意偏袒八殿下赵弘润,毕竟据那名小太监所说,天子还在抓阄的过程中两度拆穿了八皇子舞弊的伎俩。

    并非是天子属意,这让罗文忠松了口气,毕竟他何来胆量与当朝天子斗?

    说句不夸张的话,天子若要杀他,岂非只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这八皇子……倒也难办。

    虽说花了一笔银子,但能从采办监的太监口中得知一些零碎消息,罗文忠觉得倒也不亏。

    毕竟采办监的太监明确告诉他的家人,八皇子赵弘润并非像传闻的那样不受天子重视,至少在这近一个月内,天子对其的态度不可思议的包容,哪怕那位顽劣的皇子在御花园用紫竹泪竹燃篝火烹烤了金鳞赬尾,天子仍旧没有责罚。

    这件皇宫内人人皆知的趣事,罗文忠听在耳中俨然是晴天霹雳。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八皇子赵弘润并非像传闻、或者像他所臆想的那样不受天子重视,相反的,此子甚是受到天子的宠爱。

    同样是皇子,若是不受天子重视,罗文忠并不在意为了保全他罗家而将其得罪,问题在于若是得罪的皇子其实格外受到天子的重视,这就比较麻烦了。

    更糟糕的是,那位八皇子非但受到天子重视,心智心计无一不是上成,当着他罗文忠的面,公然羞辱了他罗文忠的儿子罗嵘,还能通过一张巧舌说得他哑口无言,虽胸腔怒火填膺,却也没有机会发作。

    怎么办?

    罗文忠坐在屋内叹息着。

    “笃笃笃——”

    这时,屋外传来了叩门声,让罗文忠感觉有些诧异。

    因为他此时只是在夫子庙的厢房内暂时歇息而已,有谁会来呢?

    抱着疑惑,罗文忠起身开了门。

    “咦?范大人?”

    罗文忠有些惊讶,原来来人是同为此次科试的同考官,他在吏部的同僚,郎中范肃。

    虽同属郎中,其实略有些区别。

    要知道吏部分为四个司,分别是文选、考功、验封、稽勋,每个司设四名郎中,品秩一致,但其中有一名郎中居首,号为司郎,即司部的首官。

    而眼前这位范肃范大人,便是考功司的司郎。

    罗文忠是文选司的郎中,对方是考功司的司郎,虽同属一个吏部府衙,但说实话,平日里并没有过多的接触。

    “范大人也是来歇息的么?”

    罗文忠客气地问候道,毕竟虽说他是此次会试的主监考官,但论官职的品秩,对方要高他半级,客气一些,总是没错的。

    “呵呵。”范肃顺手关上了房门,望着罗文忠低声笑道:“我是特地来找罗大人的。”

    “找我?”罗文忠有些错愕。

    范肃挥挥手招呼着罗文忠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依今日所见,似乎罗大人与八殿下有怨隙?不知是因为何事?”

    “……”罗文忠默然不语。

    其实就算他不说,当时在场的十六名同考官也看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罗文忠也不想透露,毕竟设计陷害皇子可不是什么小事,若被人得知捏为把柄会相当棘手。

    见罗文忠不愿意说,范肃也不在意,只是故作担忧地说道:“那位终归是皇子殿下,得罪了他,恐怕罗大人麻烦多多啊。”

    罗文忠闻言皱了皱眉,抬头瞧了一眼范肃,沉声说道:“范大人此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调侃罗某吧?……不知范大人有何指教?”

    范肃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范某只是指条明路给罗大人。……罗大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单靠罗大人自己,恐怕是难以招架那位八殿下的,何不寻求庇护呢?”

    寻求庇护?

    罗文忠闻言眼瞳微微一缩。

    在明知他得罪了八皇子赵弘润的前提下,这范肃依然说出这句话,这就意味着,范肃口中能庇护他的,十有**就是某位皇子。

    这范肃……已然涉及嫡争了么?

    罗文忠长吐了口气,没有说话。

    自古以来,但凡涉及皇子嫡争的大臣,除非想方设法使辅佐的皇子成功登基为帝,从此飞黄腾达,否则,最终下场极为凄惨。

    因此,在朝中局势未明朗前,聪明的人是不会轻易选择站队的,因为一旦站错了队伍,那就是覆巢之危,难有善终。

    宁可错失机会,也绝不能轻易涉险,这就是罗文忠对于皇子嫡争的看待,也是朝中大部分臣子对此的看法。

    但不可否认,也有些人妄图攀附新君、妄图成为从龙之臣。

    似乎是注意到了罗文忠脸上的排斥表情,范肃笑着低声劝道:“罗大人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还有什么比当下之急更重要的么?”

    当下之急……

    范肃一句话戳中了罗文忠的软肋,的确,当下,还有什么比应对来自八皇子赵弘润的苛难更重要的事呢?

    想到这里,罗文忠咬了咬牙,紧声问道:“不知是哪位殿下?”

    据他所知,目前朝中除了太子弘礼外,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的呼声也有不少,总的来说,这三位是目前最有可能成为未来新君的,如果范肃所效忠的是这三位殿下其中之一的话,罗文忠觉得赌一赌倒也没多大问题。

    “东宫!”范肃嘴里吐出了一个让罗文忠分外惊喜的词。

    东宫?没想到竟然是东宫太子殿下!

    罗文忠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毕竟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氏比起东宫太子弘礼就差得远了,毕竟人家是如今的太子储君,而且品德、才能方面都属中上之姿,若无意外的话,太子成为新君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请为引荐。”

    打定了注意之后,罗文忠恭敬地朝着范肃行了一礼。

    罗文忠不会想到,范肃所指的请太子来庇护他不过是托词,因为原本范肃就准备请太子弘礼来干涉一下,毕竟八皇子赵弘润已经在查他们的账,这可是一个不怎么友好的讯号。

    至于罗文忠,不过是捎带的顺便罢了。

    能笼络到罗文忠,相信太子殿下必定欢愉。

    范肃满意地离开了。

    当夜,范肃便暗中传递消息,送东宫太子弘礼手中,言八皇子赵弘润蛮横无礼、干涉他们吏部内务,就连这位殿下当众羞辱主考官罗文忠之子罗嵘的事也一并提到了。

    不可否认,当得知范肃替他拉拢了罗文忠后,这位太子殿下的确颇为欣喜。

    没办法,谁叫门下省六部的尚书、侍郎们都是极为谨慎的老狐狸,绝不肯轻易在嫡争中站队呢?

    因此,这位太子殿下也只能想方设法从司部的郎官们开始着手拉拢,毕竟郎官在六部中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虽说手底下也掌管着百来号人,但终归头上还有尚书与左右侍郎,若无特殊情况,他们想要往上爬,就只有借助异风,难道还要等站在头顶上的尚书与左右侍郎们老死不成?

    其实话说回来,作为东宫太子,弘礼本不需要如此掉价地去拉拢一些郎官,但他也没办法,因为来自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的威胁越来越大,尤其是与他同年的雍王弘誉,据太子弘礼所知他已经拉拢了不少朝中官员,可以说是他迈向皇位的最大阻碍。

    “冯述。”

    太子弘礼唤来了他的宗卫冯述,吩咐道:“你去夫子庙给老八传个口信,叫他恪守本分,莫要僭越去干涉吏部的事。对了,隐晦地提一提那罗文忠,叫老八莫要将事情做绝,那罗文忠终归是我大魏臣子。”

    宗卫冯述闻言皱了皱眉,犹豫说道:“太子殿下,八殿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呐,他连陛下都敢顶撞……据我所知,陛下目前对八殿下颇为看重,为这种小事得罪,恐怕不值得。”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好不容易在吏部拉拢的人么?”

    “不,卑职的意思是,吏部内治混乱,贪污枉法者不少,即便八殿下去查,也不见得能追查到太子殿下的人头上去,但是殿下若要保那罗文忠……明知八殿下要整此人,太子殿下却出手干预,恐怕不值得。”

    “你懂什么?”太子弘礼不悦地说道:“那罗文忠是吏部文选司的郎官,文选司的司郎蔡涣始终对本太子若即若离,我怀疑此人心向老二弘誉,若此次能拉拢到罗文忠,就能叫他替我盯着点那蔡涣,若是那蔡涣当真是老二那边的人,我也能想办法将其踢走,让罗文忠坐上司郎位置,到那时候,文选司与考功司这两个吏部最紧要的司部,就能牢牢捏在我手中。只要牢牢捏住这两个司部,老二再怎么拉拢吏部其余的官员,本太子也不惧,明白么?”

    “但……”

    冯述还想再劝什么,却被太子弘礼给打断了。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只管将我的话传于老八。”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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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