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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照烧茄子     浮霜txt下载     浮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想相信你

    蜀笺上画了半壁的江山,烟雨飘渺处的几抹山峦。鹅黄暖绿、清脆润泽,不着墨线的山水间,颜色浸染开去,如同浓墨相点,浑然天成。

    浮霜作画的时候异常认真,晌午的阳光从树荫缝隙中透过,洒在她身上,仿佛印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耀眼的令人挪不开视线。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笔锋婉转轻轻颤抖着,挽起的宽袖露出一截白嫩如藕的手腕,帷幄间一席山水渐渐成形。

    这几日浮霜过的十分清闲,弹弹琴、画幅画,又或者题一篇词,时间便如流水般消磨了。有些事情强求不了,有些事情只能等待。

    卫东鋆走进两仪居的时候,瞧见这天然一色的景致,瞬间便失了心魂。

    他突然感到后悔,自己从小爱武厌文,除了兵书、史记和策论,旁的几乎都从不涉猎,没怎么好好学过画,也没怎么乖乖的练过字。若不然,此时浮霜画好的丹青图前,他提笔书上一席小楷,又或者配上几句行草,该是多么应景的事?

    “郡主,王爷来了。”蔷薇忍不住低声提醒道。

    浮霜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即画完了最后一抹,方才搁下笔,抬起了头。

    卫东鋆直直的望着她,数日不见,他的心结仿佛在这一瞥间消失不见了。

    “你来了?”浮霜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他的脸上,她面无表情的开口道,“鸠尾,去沏茶。”

    鸠尾应了一声便进了屋。蔷薇芍药等则忙着上前收拾笔墨。

    卫东鋆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我有要事。只想和你谈。”

    浮霜沉下眼神,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率先走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的议事厅内,已经撤去了圆桌。蔷薇拿来两个蒲团,在屏风后面对着放下,又在其间置了一案几,鸠尾进屋摆上了茶水和吃食,芍药搬了个冰盆搁在一旁降温,便关上了门窗都退了出去。

    浮霜进了屋,一直背对着卫东鋆站在窗口,她用帕子轻轻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初秋的日光还是很强烈的。等丫鬟们安排妥当,她方转过身,走到跟前,选了一席落座,卫东鋆也撩袍在对面坐下,两人一抬眼,面对面的距离稍稍有些近,随即都察觉到有些尴尬。

    对饮了一杯,卫东鋆放下茶盏:“福建的越王发兵攻占了桓城。桓城总兵战死,守军全军覆没,桓城几尽被屠,无生还者。”

    浮霜闻言瞳孔猛的一收缩。她知道越王会攻占桓城,却没想到事实来的如此惨烈,此时此刻。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因为自己无法坦言告知。这许多人便丧了命。

    卫东鋆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她,他与她的距离如此接近。近到能清晰的察觉到她的悲哀,和淡淡的自责。

    她为什么会自责?卫东鋆百思不得其解,越王的征伐,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你准备怎么做?”却听浮霜开口问道。

    卫东鋆回过神来:“我准备即刻率兵南下,与庆军决战桓城。”

    浮霜闻言凤眼微张:“李柄晟在桓城有多少兵马?”

    “约莫三十万。”卫东鋆沉声说道。

    “那你有多少?”浮霜又问。

    “十万左右。”卫东鋆勾起了嘴角。

    浮霜深吸口气,好半天才轻启朱唇,淡淡的吐出个词:“疯子!”

    她这两个字说的柔婉,不像是斥责,倒有隐隐有几分赞赏。

    卫东鋆笑了,笑得意气风发、笑得勾魂摄魄,这世上知道他准备用十万对敌三十万敌军,还会表示赞赏的人,也唯有浮霜。

    “是,我是个疯子,所以我想要越王李柄晟明白,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代价。”卫东鋆双眼紧紧的盯着浮霜,眸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他偏安广东太久了,自以为长出了角,便成了龙,其实他仍旧不过是水中的爬虫。我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他,对付他,十万大军便已经够了。”

    浮霜却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上辈子卫东鋆就是凭借十万大军败了越王李柄晟,从此一战成名!这次他依旧会赢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卫东鋆没有在浮霜眼中看见丝毫的不屑、怀疑和担忧,有的只是坚定的信念,就仿佛她知道他不会输一样。她甚至比他自己还有信心?

    浮霜也没有在卫东鋆眼里看到猖狂、浮躁和骄傲,他话说的霸气,其实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不带丝毫浮夸,而是十分冷静。

    过了好半晌,浮霜方道:“卫齐瑞会趁机带兵攻打润州,恐怕镇州的卫东鋆一行也会参一脚。”

    “我知道。”卫东鋆沉声说道。

    “所以?”浮霜微微侧脸静候他的答案。

    卫东鋆深深的瞥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热切的光,几乎瞬间将她点燃了。

    “所以我准备将润州交托于你。”

    浮霜凤眼尽睁,一脸的惊异!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卫东鋆,脱口而出:“疯子!”

    这次的疯子二字铿锵有力,比前次的淡然不知要重了几分!

    卫东鋆大笑,双眼眯成了好看的弧度,笑窝深深的陷入了脸颊,笑得就像是个得了心爱之物的大男孩。

    “我不通军务,也不会行军打仗,你把润州交给我不是开玩笑吗?”浮霜气不过的低吼道,她几乎想掐着这货的脖子,将他脑袋里的脱线思路尽都摇出来,让他找回些狼。

    “我不是开玩笑。”卫东鋆收敛起笑意,双眼灼灼的望着浮霜,“我会留给你五万兵马,外加两个营的火枪兵。此外你尽管放心,无论是卫齐瑞还是武氏,那怕他们攻陷了润州,都不会舍得动你分毫的,你毕竟是季景斋的女儿,如果润州失守,你就等着我回来救你!”

    浮霜愣了愣,诧异道:“五万兵马?你也就只有十万人,要分一半给我?你拿什么去对抗李柄晟?”

    “是从宜州带回来的。”卫东鋆道,“我从宜州抽调了五万大军。既然季景斋先前跟我玩个空城计,此刻他又怕我动手扰边,重兵驻防盛城,我干脆抽调走宜州的驻兵,也玩一手空城计。”说着他的眉眼都得意的眯成了缝。

    浮霜张口结舌,这家伙!他还真会因势借利!

    没想到原本是季景斋想边境撤防,全力对付北帝怀王,结果最终却是成全了卫东鋆?

    “我将润州交给你,却不是随意决定的。”卫东鋆又道,“这五万人马自有统领,军事上的事,不用你操心太多,你要做的只是决断!在关键时刻下决定。若说这世上有谁能读懂我的想法,也只有你了,你在润州,便等同于我在,你才是和我一样的人。”

    说着卫东鋆掏出兵符,拉过浮霜的手,紧紧的扣在了她的掌心。

    浮霜望着一脸正经的卫东鋆,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之前不是还因为她对他的隐瞒而生气吗?他们两人之间不是还存在信任危机吗?怎么一转眼,他竟然敢将主城托付给她?掌心的兵符冷冰冰的,却如炽铁般的烫手,浮霜的心彻底乱了。

    “我只想信任你!”卫东鋆凑近了她,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请让我信任你!”

    “好。”浮霜听到自己说出了个好字,随即她的嘴唇便被他狠狠的吻住了。

    与其说是个吻,还不如说是啃咬,他疯狂的侵入了她的口腔,肆意席卷。就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入腹似地疯狂。

    如果我不能回来……这便是最后的吻。卫东鋆心头闪过这年头,随即便如同黑暗中的火花般,啪的一声灭了,他一定会回来的,她的心还不属于他!他怎么舍得放弃?

    浮霜拼命的想挣扎,可卫东鋆的手臂紧紧的箍住了她,他一手扣住她掌心的兵符,一手牢牢的控住她的下巴。从他的吻传递而来的疯狂,逐渐也燃起了她的肆意。她开始的回吻,令卫东鋆在震惊之后欣喜若狂。

    她的芬芳带着无限柔媚袭入他的心扉,势如破竹、无法抵御。卫东鋆只觉得天地间最美好的莫过于这一刻,起码在这一刻,浮霜的吻是主动的,没有退缩和避让。

    让那些狼和怀疑都见鬼去吧!他只想相信她一回,彻彻底底、毫无隐藏的相信!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和算计,他也只想能有个地方放下心防而已。

    浮霜闭上眼睛,从被动到主动。这一刻她不想考虑什么以后,也不想考虑什么应该不应该,她只想给自己个机会,随心肆意一场。等过后她会再度重重包裹起自己,抵御住来自他的诱惑。

    信任,当你拥有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它的重量,被它感动的几欲融化。

    浮霜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线,她能听到从他胸腔中溢出的笑声,低沉而沙哑。

    就让这个吻,结束她与他之间的爱情吧。

    片刻之后,两人骤然分离,随后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浮霜凤眼中浮起淡淡的水雾,卫东鋆的鹰眸则越来越亮。

    “等我活着回来,我便正式娶你。”卫东鋆突然开口道。

    一瞬间浮霜心中五味参杂。

    放纵过后,冰冷的现实迎面而来,她从梦境中惊醒,摈弃了心底的涌动。

    “一切等你活着回来后,再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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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责任

    浮霜走在青石板铺就的东大街上,这里是润州最繁华的地段。

    再往前走便是北门桥,不拐弯的话便可直通月湘楼,若拐个弯,绕过潘家花园,则是枣子巷,那里的槐姥姥肉饼可是润州一绝。

    浮霜带着芍药等人,没有乘轿子,步行去了枣子巷。她坐在槐姥姥肉饼的摊位前,要了碗豆浆和五个饼子,寻了个角落坐下便吃,惊的芍药等人只咧嘴咋舌。

    “看什么?快吃啊,冷了就不香了。”浮霜冲着四个丫鬟笑道。

    槐姥姥肉饼摊生意极好,周围满都是人,不过大多是些贩夫走卒之流。肉饼味道虽好,毕竟是粗鄙的吃食,富贵人家即使有爱这口的,也多半是买了带走,就着饼子喝免费豆浆的,只有精打细算的小民们。

    坐在一群敞着脊梁、翘着脚的粗汉边上,带着斗笠遮了面,却由四个美貌如花的丫鬟伺候着,浮霜显得十分突兀。

    露骨的眼神全都聚焦在她和四个丫鬟身上,但碍着十步外候着的护卫们,粗汉倒是不敢嘴里冒犯,也顶多就是拿眼睛白占便宜。

    浮霜却浑然不觉,她慢慢的吹了吹热豆浆,细细的嚼着饼子,似乎只想留住这一口的香甜。

    上辈子卫东鋆率兵南下桓城之后,润州遭到了里里外外数次攻伐。先是贾太尉的京护卫从城东头攻破了城门,占据了润州,随后便是广陵卫齐瑞的部队,面对数万大军。贾太尉那八千人根本不堪一击,很快润州城又落入了卫齐瑞的手里。

    随后便是击退了越王。闻讯赶回的卫东鋆,他为了夺回润州。围城月余,最后用离间计攻入润州城内,镇压了卫齐瑞的广陵军。

    虽说无论是武氏还是卫齐瑞都知道润州是江淮根本,攻入城内也未曾扰民,可是战争毕竟是战争,围城时缺衣少粮,人心惶惶;不少地痞匪类还趁官府瘫痪时肆意作乱,待得诸事完了之后,繁华的润州城已微显破败的模样。而这槐姥姥肉饼则和润州诸多小生意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浮霜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子,喝尽了豆浆,就着蔷薇递上的帕子擦了手,起身沿着巷子溜达消食。鹿皮靴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样的润州,真舍不得让它被战火涂染啊!

    桓城与越王的一战,只是个开始。后续的一连串战争将接踵而至,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卫东鋆即便此刻能赢。若是回过头来还要与卫齐瑞的广陵军正面拼杀,最终削弱的却是卫氏整体的实力。

    对于争分夺秒的江淮来说,任何削弱都是致命的!

    一边是重生后如虎添翼的季景斋,一边是不得不率兵南下的卫东鋆。浮霜突然感觉到自己答应的那个好字,分量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她不是要替卫东鋆守住润州城,而是要以最小的代价替他守住润州城!这对于根本不懂军法的浮霜来说。简直是道难解的题。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再难解的题。也是必须解的,她没有选择。

    卫东鋆已经于两天前率兵离开了润州。走之前他借口防务,将贾太尉的八千京护卫调往丰州,也算是给她争取了些时间。

    不过这点时间是远远不够的。从广陵行军至润州,速度快的话只需十五日,从丰州则只需十日。也就是说,最慢八天之后,来自广陵或镇州的敌人将兵临城下。

    浮霜走的有些乏了,她上了轿子道:“去北城。”

    一行人来了北城处,远远的便瞧见铁骑卫的曹都尉站在路边候着,见浮霜的轿子到了,忙躬身上前行礼。

    “王妃,您来巡查防务了?”

    浮霜下了轿子,搭着蔷薇的手臂道:“我正好路过,便来瞧瞧。”

    曹都尉低头回禀道:“我们的人已经开始筹备了,准备将城外的护城河再加深一丈,加宽三尺;在内侧再挖一条壕沟,如果时间赶得及,还能再加筑一道内城墙,这样一来,加上瓮城便是标准的两壕三城的防御了,到时候润州城便是固若金汤!”

    浮霜缓步登上城头,城墙上下到处都是人,五米宽足以跑马的城头挤得满当当的。脚夫挑着担子上下搬运沙石,护卫们则蹲在女墙后面擦着武器聊天,再有便是抓紧时间施工拓展马面加固墙基的工匠们,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浮霜环顾四周,忍不住问道:“时间来得及吗?我们可能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

    “是有些紧张。”曹都尉道,“不过好在润州人多,我们又付工钱,进度倒是不慢。十天足以整顿外围护城河了,内城墙和内壕到时候边打边建。”

    正说这话,迎面来了几个大汉,他们身穿军官的蟒鱼甲,看样子级别还不低。他们瞥见浮霜与曹都尉正在说话,便迎了过来。

    “是宜州军的领军校尉,领头的是于老总兵的侄子于宏昆于都尉,旁边那个年轻人是他的副官仲毅、后面跟着的是二营的狄指挥使、四营的何指挥使、五营的李指挥使和七营的包指挥使。”曹都尉凑在浮霜耳边低声介绍。

    浮霜抬眼看去,打头的于宏昆大约四十出头,身材魁梧,脸盘方正。他上前便工工整整的行了个礼道:“见过王妃。”他话说的虽然谦卑,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被浮霜尽收眼底。

    浮霜点点头,没有应对,那人身后的几个也逐个上前行礼,其中副官仲毅则很是随意,只微微欠了欠身,一言不发。

    “王妃今儿是来巡查城防的吗?”于宏昆问道。

    浮霜点了点头:“是的,我正好路过。听曹都尉说,这几日连夜赶进度,要扩战壕、铸内墙,倒是辛苦各位了。”

    “应该的。”于宏昆道,“王爷把润州城交托给我们,我们理当竭尽全力。不仅如此,润州城内也需要部署,得埋些薄皮的瓮,以防敌人挖地道。哦对了!王妃可能听不太懂,我说的埋瓮是常规做法,就是蒙上牛皮埋到地下,可以听出下面有没人挖凿。”

    一番话说下来,曹都尉的脸色便铁青了,王爷明明是将兵符交给了王妃,走之前也当众宣布过此事,因此当前润州的最高军事长官便是王妃,又怎么叫交托给他们?而且后面那半句话,说是汇报,却语带蔑视,压根就是没将王妃放在眼里。

    王爷对王妃的心,他们铁骑卫上下都是尽知的,王爷有时候遇到了麻烦,还会特特的跑回王府,找王妃商议,所以对于王妃掌军,铁骑卫留下的五百号人并无异议。

    可在宜州来的人眼中,王爷简直就是胡闹!别说从未有女人上战场的先例,即便是有,那也该是个武将世家出身的,起码得懂兵法啊?

    浮霜闻言倒是没有气恼,这些人轻视的态度她早已预料到了,她也不准备逞强争先,不懂就是不懂,没什么可丢人的,不懂装懂那才是耻辱。

    于是她反倒笑道:“真是有意思,那劳烦于都尉介绍一下,若是发现敌军挖地道又该如何?”

    于宏昆一愣,随即也只能应对道:“先探得敌方动向,然后以穴治穴,又或者行烟熏火烧之术灭之。”

    “很好。”浮霜点点头,“那依于都尉看来,埋瓷瓮和挖地道大约费时几何?”

    于宏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却被浮霜咬住了不放,翻来覆去的询问,心中越发不耐烦起来,但她毕竟是王妃,面子上还不得不敬着,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埋瓮较快,五日便可;挖地道较为费时,通常都是围城之时,一边在外佯攻,一边在下方挖地道突袭,挖起来怎么也得一个多月。”

    “好!一个多月!”浮霜笑道,“既然需要一个多月,我敢保证无论是广陵军还是京护卫,他们都不会选择挖地道。”

    “这又从何而得之?”于宏昆忍不住追问道。

    “因为我们没时间,对方同样也没时间。”浮霜以很肯定的语气道,“敌军希望急攻下润州城,做好部署,断了王爷的后路,不可能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挖一条地道,还不一定能确保赢,除非他们脑子坏去了。所以你卖瓮的事可以停一停了,根本毫无意义。”

    于宏昆闻言,国字脸羞的紫涨,挖壕、筑城、埋瓮,是惯常的城防步骤,他没想到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此时却被一个不通军务的小姑娘,驳的哑口无言。

    他身旁的副官看不过去了,脱口叫道:“你个女人懂个屁!真要省了这道,让人挖地道攻入城内,你负的了责任吗?”

    浮霜大笑,她撩袖摸出兵符,举起示意道:“我执掌这兵符,便什么责任都负的了!”

    “你!”那副官一抻脖子,却被于宏昆抬手阻住了话。

    “王妃却是对王爷负的了责,但对润州军民,可负的了责吗?”于宏昆言辞锋利的问道。

    那副官忙附和道:“是啊!你懂军事吗?你看过兵书吗?凭什么大言不惭?要知道我们当兵的可是那身家性命在拼,你动动嘴皮子,就叫负得起责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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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军令

    浮霜望着面前这几个义愤填膺的校尉们,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是啊,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没上过战场、没杀过敌,也没熟读过兵书、没布过阵,此时还挽着丫鬟的手臂,才坎坎爬上陡峭的城头来,无论是什么人,恐怕都是难以信服的吧?

    她也明白,有时候将帅的一句话,一个决断,便能活一城的人,又或者万骨枯尽。

    她是不懂行军布阵,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懂得是人心。防守润州,这道难解的题突然在她心中豁然开朗。或许她自打一开始便走进了个死胡同,她不该涉猎不懂的领域,而是应该专注于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揣测人心!

    武氏想不想要润州?想!卫齐瑞想不想要润州?当然也想!他们两人的野心不容许他们屈居于人下,所以谁都不可能臣服于谁,谁都不可能妥协放弃!

    因此上辈子润州被来来去去攻伐了数次,因此上辈子武氏和卫齐瑞都抢着要第一个赶赴润州城,就好似这润州城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块肥肉,唾手可得!

    而这一回,卫东鋆既然将润州托付给了她,既然她手中还有五万兵力!她要做的便是让武氏和卫齐瑞意识到,润州并不是快已经吃到嘴的肥肉,而是块不得不放弃的毒药!

    以最小代价的守卫润州,便是让对方不敢一战!

    浮霜突然大笑了起来,随即她摘下了垂纱斗笠:“拿地图来!”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部分人红了脸。而年轻的副官和指挥使们则匆忙掉转了视线。

    曹都尉忙派人拿了地图来,并在地图中重点圈出了润州、广陵、镇州的位置。

    浮霜端详了片刻。随后指着一条谷道,问曹都尉:“这条路可是广陵到润州的必经之路?”

    曹都尉还未来得及发话。仲副官便接口道:“不是,从广陵到润州有三条路可选,一是官道,不过要绕山而行,大队人马进发的话,耗时起码二十天以上。二是驿道,快马行驿道八日可达,但道路狭窄,火炮重阀过不来。队列也会拉的太长,所以行军绝不会选驿道。

    最后才是这条谷道,如果从此处走,费时大约十三日便可抵达润州,但傻子才会选择从这儿走呢!谷道是兵家必弃之道,只要有人在两侧的山顶上夹击,下方经过的部队必将损失惨重,卫齐瑞又不是刚上战场的菜鸟,他绝不会选择这条路。”

    浮霜却勾起了嘴角。他错了!上辈子卫齐瑞恰恰选择了这条路!

    因为卫齐瑞想要赶在贾太尉的京护卫之前。抵达润州。

    虽然贾太尉手中不过是八千人,就算联合了镇州的守军,总兵力也不会超过六万。六万兵力对于广陵留守卫齐瑞来说,并不足以令他退却。但攻城为下下策。攻城者有生有死,善守者有生无死。角逐润州,广陵军与京护卫必有一战。谁都不愿意站在城墙外,而都想站在城墙之内。

    若是广陵军数万人马能先一步进城。面对数倍与己的敌军,贾太尉的人即便是抵达润州城下。也只能望城兴叹了吧?

    所以,对于卫齐瑞来说,他的最佳选择唯有抢在第一时间赶到润州城!只要他能先入城,便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武氏的力量。

    但广陵距离润州相比镇州,实在是远了些,所以他除了兵行险招,从谷道行军,别无他法。

    卫东鋆从宜州抽调回五万兵马的事,现下还是个秘密。包括润州小朝廷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卫东鋆是带着全部兵力南下与李柄晟对决的,谁也无法想象面对数量空前庞大的敌人,卫东鋆还敢留一手。

    而贾太尉的人被遣往丰州之后,润州城便进行了封锁,这两日无人能出入,消息也没有透露出去,所以卫齐瑞和武氏只以为卫东鋆南下了,而润州就是个敞开了门,任由他们攻克的空城。

    从谷道行军,如果不考虑伏军的话,是不存在风险的,卫齐瑞又怎么会舍近求远呢?

    浮霜胸有成竹的闭上眼睛,她要做的便是给卫齐瑞以意外一击,不求致命,只求令他畏惧,打破他的心防!

    “暂停城防,派人从谷道夹击广陵军。”她缓声说道。

    “什么?”“乱来!”“无稽之谈!”周围立刻响起反对的声音。

    仲副官越众而前道:“简直是荒谬!不都说了吗?傻子才会选择哪条路呢!卫齐瑞与老王爷号称江淮双雄,岂是你能揣度的?你以为你是谁?是王爷吗?就算是以奇招著称的王爷也不敢赌广陵军一定会从谷道走!”

    浮霜凤目微睁,眸光徒然锐利,她扫视众人,反对的声音逐渐偃旗息鼓了。几乎所有人都萌生了种错觉,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芳龄十六岁的定王妃,而是霸气凌厉的定王卫东鋆!这一刻浮霜通身的锐气势不可挡!

    “人有所求,则露所短。卫齐瑞想要第一时间赶到润州城,所以他除了谷道别无选择。我并不是在赌!因为我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她朗声说道,“与其无谓的守城,不如主动出击!广陵十多万大军兵临城下,难道我们只能龟缩在城内耗时间,挨到王爷班师回朝来救我们的时刻吗?你们宜州军难道都是孬种吗?你们的勇气何在?荣耀何在?!”

    她的一番话说的众将士跃跃欲试,是啊,从宜州千里迢迢的赶赴润州,困守城内憋屈的抵御,还是出城痛快淋漓的一战?毫无疑问后者更为诱人。众人脸上不禁露出赞同的神色来。

    却听仲副官高声道:“你不要妖言惑众!凭什么你就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如果广陵军不从谷道走呢?如果他们选择了官道呢?如果我们埋伏扑空了呢?谷道距离我们润州城是五日的行程,来回需要十日。如果卫齐瑞的大军选择从管道走,那么当他们抵达润州城下时。便会欣慰的看到整座润州城根本无人把守,我们埋伏的人手压根来不及赶回!王妃。王爷将润州城交托给你,你却寻了个无谓的理由。想调离我军,你居心何在?”说罢他挑衅的望向浮霜。

    他这一说,方才心动的人也不禁点头附和,王妃的提议固然诱人,但是一切都取决于广陵军从谷道行军上的,不得不说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而且他们最担忧的便是卫齐瑞的部队会和镇州的兵力联手。

    浮霜冷冷的注视着仲毅,斩钉截铁道:“我没有骗你们,卫齐瑞必定会选择谷道!你说过官道行进需二十多日,二十多日足够镇州的军队抵达润州了。所以卫齐瑞不可能选择官道!”

    众人闻言十分不解,这和谁先到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广陵与镇州联手对付我们,他们谁先到还不是一样的?”有人忍不住提问。

    “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联手。”浮霜闭了闭眼,很肯定的说道。

    “何以见得?”

    “因为卫齐瑞的野心令他不甘心臣服于人下,而武氏也不会拱手交出权利。”浮霜沉吟了片刻,选择了个含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她说不出口,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上辈子两方就没有联盟推断出来的吧?

    沉默了片刻,领头的于宏昆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恕我冒昧,王妃你的理由站不住脚,无论你说的多天花乱坠,没有理由便是一场赌博。而且是一场几乎只赢不输的赌博,所以下官恐怕难以苟同。我们不如矜矜业业的守好润州城,做到自己的本分。”

    “这不是赌博!”浮霜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她没有时间再和他们做解释,重重的将兵符扣在了地图上:“这是军令!”

    军令?众将士愣住了。都是当了这许多年兵的老人了,军令大如山的理念早已深入骨血。在沙场上。将军下令冲锋,就算是明知死路一条,那也得冲的啊!此刻王妃虽然说不出充足的理由,但军令就是军令。

    曹都尉也不禁心中一松,这些人不就是欺负王妃是女子吗?虽然他也不理解王妃为何执着于谷道设伏,但其实她根本无需解释,换做是王爷,出奇招的时候从来都是直接下令,不给理由的,也没见谁敢抗令过。

    却见浮霜酣畅淋漓的说道:“王爷既然把润州城交给我,便有他的理由,而你们就必须服从他的决定!我不需要你们信服,也不需要你们理解,我只需要你们服从!无条件的服从!即刻点兵出发!不得延迟!”

    仲副官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狗屁的军令!我仲毅就不服这军令!”

    浮霜威胁性的眯起了眼睛,凌厉的气场瞬间散发出来。

    “兵不从军令,无异于贼;将不从军令,无异于寇!”

    这话说的分量极重,不少人心中都惴惴不安起来。

    浮霜双眼紧紧的盯着仲副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听不听令?”

    那年轻的副官撑着脖子,满脸通红,他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仿佛此刻他低下了头,便是代表屈服和耻辱。

    “不听!”他几乎脱口而出的喊道,一旁的曹都尉闻言心中一沉。

    “曹都尉!”浮霜即刻点了他的名。

    “末将在!”

    浮霜转脸冲他道:“不听令者,军法该如何处置?”

    曹都尉一愣,瞥了一眼紧皱眉头的于宏昆。

    “按军法该如何处置!”浮霜第二次提高了嗓音。

    “斩立决!”曹都尉一个激灵报出了口。

    浮霜淡淡一笑,撩起衣袖,朗声道:“那还等什么?拖下去,斩了!”说罢她没有再看那仲副官一眼,而是双目炯炯的望向了于宏昆。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就仿佛是谈今日的吃什么菜,又或者穿什么衣裳。众人闻言皆惊,一时间城头上鸦雀无声。眼前的女子轻启朱唇,说斩人便斩人,令人不禁觉得十分虚幻。

    于宏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他怒目直视浮霜,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如果眼前站着的不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哪怕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他都会很欣赏她的决断。

    是的,换做是他,在众将不服,难以定军心的时候,杀伐果决是唯一的选择。

    军令如山,无论是什么时候,公然对抗军令都是军中大忌,即便是他的副官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此刻她直面与他对峙,斩他的副官,不过是逼他屈服!

    她一双凤目充满了凌厉的锐气,好似能俯视天下万物般,坚定如磐石。

    但愿王爷没有看错!于宏昆心中长叹一声,错开了眼神。

    浮霜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转而又冲曹都尉道:“怎么?还有人不听令吗?”

    曹都尉回过神来,忙招呼了两个人便朝仲副官过去,仲副官高叫一声:“你们不能……”话还未说完便被捂住了嘴,拖下了城头。

    浮霜环顾四周,郑重其事的说道:“军人,以战死沙场为荣,以军法处置为耻,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一点!即刻发兵谷道!伏击广陵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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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兵不厌诈(二更)

    镇州城内,武氏拉着卫东淳的手道:“儿啊!你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得即刻发兵润州!不能再等了!”

    卫东淳低着头,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母亲,大哥他南下对敌,我们发兵润州,这不是谋反吗?”

    “什么谋反?”武氏急急地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卫氏血脉?你大哥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届时李炳晟的大军若趁势北上,攻下润州城,我们镇州就守不住了啊!

    如今情势逼人,我们唯有先行占据润州,才能保得住我江淮一地!东淳!你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得即刻发兵!”

    卫东淳却像是被摄了心魂似得,他猛的站起身,倒退数步,好半天才出声道:“大哥……大哥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武氏轻蔑一笑:“你大哥就是个疯子,你爹把江淮交托给他原本就是个错误,如今竟然率领十万人马就南下对阵李炳晟三十万大军,这不是找死吗?三倍的敌人,就是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了,所以我们不能指望他了!”

    卫东淳如同被雷击中了般抖了起来,大哥回不来了?没了大哥,我们卫家可怎么办?

    武氏劝道:“现在不是畏惧的时候了,我们得想着如何自救!唯有占据了润州重镇才能抵御的了越军啊!东淳,不要再犹豫了,发兵吧!只有你下令,镇州总兵才会听令!”

    “可是……大哥比较现在还没……”卫东淳道,“我难道不应该发兵桓城吗?如果大哥的人手不够的话。”

    “你镇州这五万多兵马能顶什么用?还不如保存实力啊!东淳!”

    “可是……我总觉得不妥……”

    武氏斟酌了片刻,忍住心底的厌恶。道:“你难道想看着润州被攻陷吗?你想想定王府的那个人,你难道愿意看着她落在李炳晟的手中?等你大哥没了。她的终身可得全靠你了,她可是西蜀和江淮联盟的关键!你好好想想。”

    卫东淳心中一紧。几乎令他喘不过起来,他迷茫的抬眼望向自己的母亲,颤抖着张开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母……母亲,我……我没得选择是吗?”

    武氏脸上绽开如花般的笑颜:“是的,你没得选择。”

    与此同时,被镇州众人视为必死无疑的卫东鋆,此刻正悠闲的站在高地上,望向山头对面的桓城。

    他率领两千铁骑先行抵达了桓城附近。并迅速选择了个制高点,俯视桓城的境况。

    群山之间的桓城,地势险要,城墙建造的也较为坚固,原本就是座易守难攻的城。如今城池易手,对进攻的一方来说的确有些棘手,如何攻打才能以较少的牺牲为代价,攻克此城,是个有难度的挑战。

    卫东鋆瞥了一眼桓城内缭缭升起的炊烟。心中不禁冷笑,这座小城如今全都是越军,就像是座超大的军营似得,也不知道李炳晟的三十万人马扎在城里觉不觉得拥挤?

    李炳晟不想分兵。所以一直拒守桓城没有再北上。他不过是想以人数的绝对优势赢得胜利罢了。可是战争的艺术从来不是数字游戏,并不是一对一的列阵,人数多的一方就稳能获胜的。他们江淮之所以只在险要的桓城驻军三万。就是因为桓城太小,并不适宜驻扎大批人马。

    桓城周围没有开阔地段。更没有良田,驻军所需的粮食和饮水都要由其他地区供给。若不是地势十分险要。又卡着越军北上的咽喉,他江淮卫氏根本不会在此处铸城。千里迢迢的运送粮水进山,养着三万守军的桓城,每年的耗费就不是个小数目了,如今李炳晟的三十万大军的吃喝用度,也同样都要从广东境内长途跋涉的运来,不知道他夺取桓城后,有没有感到后悔?

    李炳晟引诱他南下,想与卫齐瑞来个两头夹击,其实现在着急的并不是他卫东鋆,而是李炳晟,他怕是巴不得即刻就开战,早些定出胜负的吧?

    敌之迫切,便是己之拖延所在。所以虽然此刻他的铁骑已经抵达了桓城,却根本不用着急,他完全可以耐心的等待后续大部队陆续抵达,并休整充分了再动手攻城。

    而这段时间,不如就和李炳晟玩玩游戏吧!卫东鋆心中一念萌生,脸颊上的笑窝深深的陷了进去,看的旁边的众将心中发毛,王爷又要出幺蛾子了!

    “生火造饭!”他转头冲胆战心惊的手下发了道十分寻常的命令。

    不一会儿,高地上便燃起了篝火,铁骑们忙着造饭,营帐等物却没有卸下马来。王爷说是造饭,没说扎营,谁也不敢随意自作主张。

    等热食送上的时候,卫东鋆果不其然的瞧见山坡下方,桓城的北城门大开,一队兵马出了城。

    李炳晟又怎么会瞧不见他们燃起的炊烟呢?

    “给你们半盏茶的功夫吃喝,吃完了迅速撤离!”

    于是就这样,卫东鋆的先头铁骑与越军玩起了‘躲猫猫’。每天不同时段,桓城内的越军总是能发现附近某处燃起烟火,但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吃剩下的垃圾什么都没留下。有时候甚至不止一处发现此类情况,几处炊烟同时升起,就像是调戏。李炳晟心知卫东鋆来了,却躲躲闪闪的不愿面对他!

    该死的!这小兔崽子是来攻城的?还是来戏耍的?他难道不怕润州有失吗?他难道不急于回去?

    到后来越军甚至懒得出城搜索卫东鋆的踪迹了,桓城周围的山区,要藏个千把号人,实在是太容易,不烧山伐林压根是寻不出来的。

    十日之后,卫东鋆的大军终于到了,他选择了一片开阔地扎营驻防,插上了硕大的卫字旗,总算是固定了下来。

    李炳晟站在城头上眺望远处的营帐,心中不禁跃跃欲试,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王爷!卫军初到,恰是疲惫之时,我等以逸待劳,不如即刻动手。眼看天色不早了,属下请战,想夜袭敌营。”他麾下第一大将毛靳东请命道。

    “准!”李炳晟意气风发的道,“需要多少人马?”

    毛靳东望了眼远处的营地:“听闻卫东鋆不过十万人马,我等又是夜袭,不过是放一把火、探探虚实……属下不才,五千人马足以。”

    于是当夜子时过后,毛靳东率五千骑,背负弓弩,连火把都没燃,就趁着夜色超卫军的大营摸去。

    卫军的大营是在一片坡地的开口处,周围都是山林。毛靳东的人马抹黑近前,只见营地里黑漆漆的,只点了寥寥几盏气死风灯,外围有几个守营的黑影晃过,一眨眼便不见了,根本没几个人。

    他不禁心中大喜,卫东鋆这小子还是年轻嫩了些啊!守营竟然如此松懈?他冲后方挥挥手,于是五千骑勒紧马缰,纷纷燃起火折子,箭一般的冲了过去,随意将手中的火折子扔进营地里,同时拔刀便砍!

    可马队兜了个圈,呼喝了半天,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他们冲进去后却连半个活人都没遇到,别说守卫了,挑开的营帐内都是空的!

    不好!中计了!毛靳东猛然回过神来,勒马高呼道:“撤军!”

    他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到周围响起了一种可怕的声音,如山崩地裂,又如土石塌方,无数石块、铅弹从天而降,砸在了他们的头上,与此同时营地中不少地方突然凹陷了下去,一瞬间越军马嘶声、呼喝声、乱成了一团!

    毛靳东奋力的想招呼手下撤退,可漫天的弹雨中,谁还能听得到他的声音呢?他身旁的副官急急的道:“将军,您先撤!我们殿后!”

    他望了眼混乱的战地,黑暗中,他甚至都没看到卫军的身影,营地周围密密丛丛的树林,除了从中飞出的炮火,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一颗灌满了铅的炮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直接削去了他坐骑的脑袋。毛靳东翻身落马,副官慌忙送上自己的马道:“将军!”

    毛靳东知道不能再等了,忙纵身上马,在众手下的掩护中,毛靳东纵马而去,身后则是一片血海杀阵……

    五千人夜袭,活着返回桓城的不足一千,且人人带伤,狼狈不堪,李炳晟正做着突袭成功的美梦,却被突然唤醒,美梦成空。

    毛靳东硬着头皮汇报了前后事由,他灰头土脸,肩膀上蹭掉了一大块油皮,腰部也有片乌黑:“……是我等低估了卫东鋆,那个大营根本就是个陷阱,他等着我们夜袭,然后冲营地开炮!属下无能,未能全身而退,请王爷治罪!”

    李炳晟气的握紧了拳头,可见毛靳东实在可怜,到底还是没有处罚他。

    “算了,你且下去吧,此事莫要再提。”

    见鬼的!搞了半天姓卫的小子根本还是在‘躲猫猫’!

    距桓城一百里的某个山坳里,卫东鋆心满意足的吃完了烤肉,夜袭敌营?这么老土的招式也拿出来使,他们广东真是三十年没打仗,落伍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躲猫猫(一更)

    桓城内的越军如今是不敢轻易出城了,夜袭敌营,被证明是最傻的招数,当你把不知底细的对手视为蠢货时,往往自己才是真蠢货。可不夜袭,白天堂堂正正的攻击总行了吧?然而最可恨的却是,白天他们根本找不到卫军的影子!

    卫东鋆的部队一定藏在山林某处,对此李炳晟十分确定,可是这家伙偏偏就不肯正面出击,总是藏着身影!他到底是来打游击的还是来收复失地的啊?李炳晟急的肺都要出来了!

    为了逗引卫东鋆的军队南下,他麾下的三十万大军,以及十多万的脚夫、后勤等人员已经滞留桓城快两个月了。近五十万人口就像是条硕大的水蛭,随着时间的流逝拼命的吸血,他广东为了囤积实力,筹备了多年的底子,正在逐渐被掏空。

    不说这么多张等着他喂的嘴巴,光是从广东境内绕过山路运送粮食来桓城,就是件耗费极大的事情。

    原本他以为卫东鋆一旦离开润州,卫齐瑞的军队便会占据他的大本营,按理说后路被断,粮草不济的应该是卫东鋆才对,怎么这会子姓卫的小子却不急不忙的,他倒是开始挨日子了呢?

    卫东鋆难道留了什么高人在润州城内驻守不成?还是卫齐瑞根本就没有攻润州城?

    又或者这前后事项根本就是卫家叔侄下的套?故意同他结盟其实是在算计他李炳晟?

    怀疑一旦兴起,便如同张了草的蔓藤,一发不可收拾。

    “再去搜!今天务必给我寻到他们的踪迹!发现卫军者。赏银五万两!这次多派些人,将附近的山坳都给我搜干净了!我就不信他几千号人藏得住。十万大军也能藏得住!”

    王爷下了死命令,又有巨额悬赏。于是即刻便点兵出了城。八万人马分四路进山,开始地毯式的搜索卫军的踪迹。

    养好了伤的毛靳东带的正是第二军。

    他因为前次夜袭,成了越军中的笑柄,如今已经从越王爷跟前的第一红人,沦落到领第二军的份上了。因此在巡查卫军的事上,谁都没有他积极,这不单是白花花的银子刺激,还有迫切的洗刷耻辱的欲望。

    他带着两万人马从东侧上了山,行了不多时。便瞧见一处露营后的痕迹。砍伐下的树墩子,扎营用的木桩,还有那冷了的烟灰……斥候查探后来报:“将军!是卫军留下的,篝火中的炭灰还有些温热,怕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毛靳东大喜,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也就代表着卫军绝超不出方圆十里地!

    “他们大约有多少人?”他低头问道。

    “从扎营的痕迹来看,估计不到五千。”那斥候汇报道。

    真是天助我也!毛靳东欣喜若狂,寻了大半个月都没一点踪迹的卫军,竟然给他碰到了。而且最妙的是人数还不多,估计是卫军中的某个哨探部队,正好让他立功雪耻!“

    “他们朝那个方向去了?你瞧出来了吗?”

    那斥候忙表功道:“他们沿着东南方向上山了。”

    “好!全军集合,迅速跟进!”毛靳东一挥马鞭下令。

    于是毛靳东便带着人沿着卫军遗留的痕迹上了山。

    泥泞的山路上。马蹄的痕迹很明显,也许这一小队卫军是急于绕过山头,与大部队汇集。所以联排的马蹄印有些凌乱,可以看出他们的队列松散。毛靳东心中越来越着急。若真是让他们绕过这座山峰,又不知道会藏到哪里去了。他可是就白瞎了机会了。

    于是他忍不住赶马催促,两万人的搜索队,逐渐拉开了距离,马队跑在前面,虽然山路不太好走,马还是比人走的快的,后面跟着的步兵连滚带爬的追赶,仍旧是落下了好一段距离。

    前面的不停的赶,后面不停的追,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山路开始变得越来越狭窄,原本一丈宽的道路如今已经只剩下三尺来宽了,马队被迫不得不单列行进。

    突然前方的斥候队传来一阵惊叫,山路拐口处只见斥候队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跑。

    毛靳东一惊,刚想拔出佩剑阻止他们后撤,却见山路尽头拐口处,突然滚下几个硕大的石头,最小的一块也有半人高!石头沿着坡道往下滚来,带起的风声惊破人胆!这狭窄的山道上,掉头后撤都是十分艰难,若是不小心便是摔下山坡没有命的啊!

    整条长龙般的队伍全都乱了,勒马的、叫嚷的,所有人这一瞬间只想到即刻下山逃命。毛靳东悲催的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个最幸运的家伙,而是最倒霉的倒霉蛋!马队相互制肘着掉头,不少人都被挤下了山坡,前头的人惊恐的想要后撤,后面的人却因为视角问题,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奔马冲下山道,对后续的步兵形成了灭顶之灾……

    毛靳东已经顾不得跑了,他惊慌失措的叫嚷着,企图令手下回复秩序,但突然他只感觉到后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的一推,他失去了平衡翻身落马,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踩踏……

    除了疼痛,便是难以抑制的喧嚣和尖叫,这是毛靳东最后听到的声音。

    却说另一队领军超西侧进山的是总兵王崇山的部队,同样是近两万的兵马,他们从西侧的平坦山道入了林。

    这一路人马没走多久便遇到了个岔道,往左还是往右?王崇山思索了片刻,便将两万人马分了两路,自己走了左侧的道,让副官去了右侧。又行进了一会,再度遇到了个岔路,他此刻心中有些不安了,若是卫军真的深藏山中,他此刻的一万人根本不够看。好在他的使命只是寻找到卫军的踪迹,倒也不用硬拼。但若是继续分兵下去,怕是不妥当的。于是他准备选择一条路往下走。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斥候来报:“大人!前面的两条道上都有车马留下的痕迹。”

    “两条都有?”王崇山不禁有些犹豫了。“那那条路上的更清晰?”

    “都……都差不多吧。”那斥候道,“似乎是卫军在此地也分了两股部队。”

    王崇山只用了数息的时间,便改变了最初的打算,是啊,他是探寻踪迹的,又不是硬拼,人数少些还撤的快!重点是要寻到卫军的踪迹!这两条路都有,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摆下的一阵,其中肯定有一条是假的!

    于是乎。一万人的兵马又分了两股,他率领四千骑兵走了左侧的道,而他麾下的一位校尉则带着步兵走了右侧的路。

    结果没过多久,他便后悔了,因为他遭遇了大股的卫军……

    五千骑兵其实数量并不算少,但可悲的是,王崇山的部队此刻正在山中。山路崎岖不说,密密丛丛的树林成了卫军的天然掩护,从第一发枪声响起。王崇山就知道要糟了,他下令撤退,可是密集的火枪涉及中撤退又谈何容易?

    虽然经过白羽改良的新式火枪还未造好,但从荷兰人手中弄来的这批燧发枪已经是当前世界最先进的武器之一了。密林中卫军火枪营猛烈的轰击。高举佩刀试图冲击阵地的越军就如同靶子般显眼!一轮猛烈的射击过后,所有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都趴下了,只留着幸存的战马还在原地踱步嘶鸣。

    以类似的方式。卫东鋆采取分兵袭击、下陷阱埋伏、引诱入坑的方式,慢慢的蚕食着出城搜寻他们踪迹的越军。当第二天搜索大军返回桓城的时候。李炳晟惊讶的发现,出去的八万人马。只回来了五万,剩余的四万人再没了消息,而卫军的踪影依旧没有找到。

    李炳晟大惊,自此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对手绝不是什么卫氏的纨绔子弟,而恐怕是他有身以来遭遇的最可怕的敌人。

    他北上进攻桓城时,兵力不过刚满三十万,一番硬仗打下来,桓城的三万守军尽数被绞杀,但他也付出了两万人伤亡的代价,所以此刻可用的兵力只有不到二十八万。桓城的粮食和水需要从广东源源不断的送来,这一路上不能不派军押送守护,这便又去了八万。所以所谓的人数优势,他仅仅是比卫东鋆要多出十万人啊,前提还是卫齐瑞的密信上写的是真的,卫东鋆只带了十万兵马。

    如今加上前次夜袭,又是三四万的损耗,他只余下十四万兵力了,可不能再随意耗费了!

    李炳晟痛定思痛,决定拒守桓城,不再出城收索卫军。

    可当他下了这道政令之后,可恨的卫东鋆便开始‘演戏’了,藏了几十天都不出现的卫东鋆,开始每天三次的从桓城外围兜圈子,他的骑兵队伍远远的绕过桓城,总是骑在守城士兵的弓弩射程外,却可了劲的骂阵挑衅,把李炳晟气了个仰倒!这哪里是堂堂的江淮卫氏大军啊?根本就是个山寨土匪的做派吗!不出来正面攻城对敌,天天玩游记,他很有意思吗?

    可是气又有什么用呢?他却也不敢随意派人出城了,只要城门一开,卫氏的马队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要与他们打,就必须再度搜山。

    随之而来的,还有后勤方面的压力,前后两个半月下来,越军却从主动变成了被动,生是被困守在了桓城内,离城撤离,李炳晟舍不得,也丢不起人,可不撤离,找不到对手打不说,这么多人可是要天天吃饭的啊!

    这可把李炳晟的头发都愁白了!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天,一个背着白棋的士兵悠悠荡荡的来到了桓城北门口,他传信说,定王卫东鋆要与越王谈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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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谈判(二更)

    背着个白旗,单枪匹马的走到城卫射程之内,这是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然而城楼下的那名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格外轻松。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以不入流的小吏身份就敢参一个尚书,一个太尉的羊奋!

    原本羊奋只是个文官,按理是不该随军出征的,事实上南下大军中也没有适合他的职位,但是卫东鋆就是带上了他,此即谈判临行前,卫东鋆和他嘱咐:“你尽管放心的去,无论李炳晟如何威胁你,他都不敢杀了你的,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这人好名声,绝不可能违背规则对你下手,所以你记着,一开始就要掌握谈判的主动权,现下是李炳晟急,不是我们急,牢记我让你说的话!”

    于是勤恳的羊奋童鞋便潇潇洒洒的去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城守射程,就单人匹马,插了个白旗游荡到了桓城城下。直到几只羽箭射到他脚前,他才抖了两抖。

    羊奋望了眼城头,又看了看距离自己只有五步远的箭,他等待了片刻,没见人再射,于是胆儿又肥了。想起卫东鋆所说的话,羊奋童鞋十分牛气,他可是身负使命啊!又背着白旗,越军肯定不敢杀他!

    城墙上的越军那看眼睛都直了啊!他们寻了大半个月找不见的卫军,突然冒出了个来谈判的小兵?谈判?谈什么判?他们越军人多马壮,就算是前期吃了些小亏,那也是因为卫军无胆!不敢真刀真枪的干!此即还未真的开打。谈什么谈?

    然而李炳晟本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如今面子上还撑着。叫嚣着要找出卫军的藏僧所,灭了他们。可心底却是在打鼓。一来他养兵桓城。压力越来越大,二来不急不忙的卫东鋆,令他怀疑自己上了卫齐瑞的大当了!还联手对敌,前后夹击呢!他是前面出击了,可应该后方偷袭的卫齐瑞人在哪里?

    所以此刻听说卫东鋆派人来谈判,他心中不禁一喜。如今他还占着人数和地理优势,而卫东鋆若是拿不下桓城,怕是难以在江淮立足,他完全可以借此开出天价。捞足出战的利益。

    然而以他一介越王的身份,自然是不好和羊奋这等小兵谈判的,所以李炳晟考虑再三,便派出了他的亲信卢昇。

    卢昇抹着八字胡来到前堂时,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对话声。

    “……我们王爷是怜爱天下,所以不想灭你全家!之所以迟迟不决战,就是因为你们越军不堪一击!”

    “打什么打?你们还准备和我们打吗?没照面就损失惨重了,照了面我怕你们回不了广东啊!”

    “我们王爷年少怎么了?所谓英雄不在年少!你七老八十了吧?混到了总兵没有?没有就不要来和我说话!”

    卢昇:“……”

    这小子是属狗的吗?话说的倒是十分嚣张啊!而且他这几句话说的,都不带喘气。真是口若悬河、款款而谈,只要他开口就没人插得上话吧?

    进了堂屋,果然如此,几个不善言辞的武将已经被气得口吐白沫了。就差没抽刀子朝着那年轻人头上招呼。

    “你是定王派来谈判的?如何称呼?”卢昇止住众将,开口问道。

    二逼青年羊奋转过身来,迅速换了张脸。只见他一改之前的嚣张劲,一脸的谦卑笑道:“鄙人是定王麾下参谋总长羊奋。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可是越王爷派来和我谈判的?”

    参谋总长是什么职位?卢昇对此新式称呼一头雾水,其实他不知道。这也是临行时,卫东鋆一拍脑袋想起来的,貌似是白羽曾经提过的某个官职,反正不管,听起来很牛掰的样子。

    “在下越王府师爷,王爷全权委派我接待你。”卢昇答道,师爷这个职位也是很模棱两可的,说它有实权吧?也没有,可说没有权吧?有时候又能左右主子的心思,于是羊奋肃然起敬。

    却听卢昇问道:“你们家王爷派你来谈判,到底是准备谈判啥?按理说我们双方该下战书才是,怎么突然就进展到谈判了?这仗还没正式打呢,是你们退兵啊,还是怎地?”

    “其实是这样的。”羊奋一展衣襟,三步踱到椅前落座,自己摸出个空茶盏来,反客为主的给倒上了茶,“你们越军此番突然袭击桓城,我们王爷很生气,原本想挥师五十万大军南下,却因家里有事,最后只带了十万人出来。我们也知道贵方所谓的五十万大军是在吹牛,真正可用兵力怕是不足三十万。

    我们十万人对你们三十万呢,人数是少了点,但是也差不了太多啊,如果硬拼的话,你我双方都讨不了好去,真是生灵涂炭、惨绝人寰啊!我们王爷有好生之德,不忍如此,也不想让旁观的庆王平白捡便宜,所以我们王爷的意思是,不如我们议和算了。”

    卢昇:“……”这话说的浅薄浮夸,根本就是卫东鋆躲了月余,最后发现自己兵力过少,还是没有胜算,所以派人来求和的吧?

    “那你们王爷认为我等该如何议和呢?”卢昇表态道,“要知道兵事可不是玩笑,这议和怎么也得画出个章程来吧?”

    羊奋闻言精神一震,忙道:“自然是你们越军退出桓城。”

    周围的武将闻言大笑,又有说羊奋痴人说梦的,退出桓城?说的到容易,若是退出桓城,那之前的一个多月岂不是都白打了啊?这叫议和吗?好似是叫退兵吧?

    “当然,与此同时,我们王爷愿意付出相应的对价。”羊奋第二句话又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卢昇面带笑容,黏须道:“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王爷说了。”羊奋款款而谈,“桓城是必须退出来的。你们越军太不地道,战书也不发一个。就突然发兵桓城,桓城总兵姜崇德也因此破城自刎。弄的我们王爷很没有面子。所以我们王爷既然率兵南下了,桓城就必须夺回来,否则回去难以交代。不过王爷说可以用旁的地方与越王交换,只要你们退出桓城,我们愿意划一个五万人口以上的城镇给越王。”

    一听这话,卢昇来了兴致,说实话,桓城除了地理位置,还真的无利可图。越军拒守桓城,吃亏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若是以此换取个富饶的城镇,总算是此行没白来,他也知道羊奋说的是实情,卫东鋆怕是对桓城志在必得,所谓面子工程啊,不拿下桓城,他在润州恐怕都站不住脚了。

    于是卢昇大悦。忙答道:“此时关系重大,我还得禀告王爷,由我们王爷定夺。”

    于是自此双方谈判正式开始,卢昇每日奔走于议事堂和王爷住地之间。互通有无。越王听说卫东鋆愿意拿旁的城池换取桓城,便狮子大开口,点了数个江淮南境重镇。对此羊奋自是不同意啊,双方干脆就地图上的地界。一点一点的磨,一寸一寸的商议。这一折腾,又是小半个月没了。

    等双方大致谈了个都能接受的地段,已经是十一月初了,羊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桓城,说是准备回去跟卫东鋆复命,等双方签下约书便大功告成。

    李炳晟望着那年轻人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这谈判一拖又是大半个月,他广东境内源源不断的朝桓城输送物资,可又是笔不小的数目,相比之下,约定换取的城镇似乎小了那么一点。

    不过为所谓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结束此次战役,退回广东去,江淮卫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怎么也该联合庆王一起发兵才是,结盟了个卫齐瑞,根本就是白瞎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李炳昇收到后方急报,说是运粮队遭遇大股卫军,损失惨重,这个月的粮草和水怕是运不到桓城了!

    李炳晟拿着急报,人都傻了,卫军是什么时候绕过桓城山区,跑到他的后方去的?他派遣八万护粮队都是吃什么的?人呢?人都死光了吗?

    李炳晟抽出佩剑噼里啪啦的斩断了案上所有能斩的东西,吓得堂下众将领寒蝉若惊。他怒气冲冲的抬起头道:“好你个卫东鋆!借口谈判,暗度陈仓!你这是忽悠我啊?”

    突然外面有人来报:“王爷,王爷大喜啊!一直躲着不见人的卫军突然冒出来了,他们正在城外扎营!”

    李炳晟直勾勾的瞅着那报信的斥候,眼神几乎是想吃了他似得,大喜?大喜你个头!本王这是被卫东鋆给耍了!此时他仅剩十五万兵马,人数优势以及不显了,外加上缺水少粮,卫东鋆此刻冒出来简直是要人命啊!

    城外卫家营帐内,卫东鋆拍着羊奋的肩膀笑的直大跌:“好小子!真会忽悠!我让你去和老李磨十天半个月的嘴皮子,你还真磨了大半个月!好样的!等回去我就弄个参谋总长的职位给你做做!”

    羊奋一个激动,差点没腿软,二逼青年很兴奋的答道:“还是托王爷的洪福,李炳晟太好骗了!”(未完待续……)

    PS:推荐文:《修仙之无敌奸商》作者:悸汐简介:如花一个长得丑陋却又爱贪小便宜,但做食物特么好吃,喜欺软怕硬,最终上天不愿世人受苦,一道雷将她劈入异世。可她终究还是不安于室,最终也因贪小便宜让她遭受横祸,在这修仙的世界,她一个柔弱女子又如何存活,好在上天对她不薄,给她带了金手指,同时也得到一了本修仙书。一次的英雄救美,同时将她整颗心埋葬,她的二世第一次初暗,她的暗恋,为了那一次回眸,她愿为了他而失去所有,为她挡去一切困难。然并不是每一次的爱恋都能得到回报,也不是女追男隔层纱这个道理。在异世之中,她能否步步高升,寻得真爱,是否,第一次的初恋便是主角。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陷阱(一更)

    卫齐瑞再度抽了记马鞭,坐骑吃痛加快了速度。两侧是地势陡峭的悬崖,他此行选择这条谷道,心中并不是没有不安的。

    狭长的谷道,仅容三骑并列,大队人马尤其是步兵要想从此过,也需花费些时间。长期的军旅生涯令他突然生出些许不安,不过他很快便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质疑。润州城此即无人把守,只要抵达,这座江淮重镇便是他的了,冒些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卫齐瑞正准备下令加快速度,便听到‘嗖’的一声响,从左侧的山林中,一枝弩箭破空飞来!

    “敌袭!敌袭!”他身旁有人高喊道,卫齐瑞心中一沉,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后面跟着的副官便已经中箭,翻身跌下马去了,紧接着如密雨般的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后方的护卫已经反应过来了,慌忙赶马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卫齐瑞,他们挥舞着刀剑劈砍弩箭,却逐个中箭倒下。卫齐瑞见大事不好,忙高叫道:“骑兵冲过去!步兵后撤!撤出谷道!!”

    “骑兵冲过去!步兵后撤!撤出谷道!!”他的话被传了开去,混乱中有人想爬上山坡,寻找看不见的敌人,但从聪明的都知道迅速离开这死地才是关键。近卫营的人纷纷簇拥在卫齐瑞身旁,毕竟是跟着他打天下多年的老部下了,宁可自己中箭,他们也前赴后继的补上去。

    广陵军已经顾不上还击了,骑兵正蜂拥着往谷道尽头冲刺,而步兵则纷纷举起盾牌。组挡住弩箭的袭击,缓缓的开始后撤。漫天的箭雨如不要钱般的倾洒下来。紧接着便是翻滚而下的巨石,两边山坡上响起了雷一般的呐喊声。

    战马的嘶叫声。惊恐的呼喊声,中了箭的马轰然倒下,溅起一片尘土,又迷住了骑手们的视线。落马的战士翻滚着避让马蹄,想滚到谷道边侧而不可得,弩箭完全不需要瞄准,只铺天盖地的射下来,便足以令峡谷内变成炼狱。

    一千余米的谷道,此刻除了死亡。没剩下任何东西。

    卫齐瑞在护卫的掩护下,率先冲出了谷道,他纵马狂奔了有半里路,才缓过劲来,勒马整兵。后面陆陆续续的奔来的骑兵简直寥寥无几,卫齐瑞心如滴血般的疼惜着,惶恐着,祈求着上天保佑。

    步兵只要撤离的快,倒是不会损失太大。但是后撤的步兵势必要改道而行,如此一来与骑兵便起码会拉开十多天的路程,此行是不必指望他们了,而骑兵照目前看来。能穿过谷道的定多不会超过一半的人数!

    他此行为了防备镇州,带了十万兵马,其中只有不到五千人是骑兵。此刻难道要他带着两千骑兵去润州吗?当然,如果润州城门大开的话自然不用说。可即便是里面没有守军,那厚重的城墙也是需要攻城利器的。然而他带来的火炮、云梯等物,怕是已经全陷在谷道里了吧?

    见鬼的!到底是谁?如今他甚至不知道站在两侧崖顶上,朝他的军队放冷箭的究竟是谁!

    是润州城的人?还是来自镇州、卫东淳的兵马?

    卫齐瑞痛惜犯疑的时候,山顶上的于宏昆则已经下令收兵了。望着谷道内挣扎求生、痛苦哀嚎的骑手和战马,他没有兴趣再补上一阵弩箭,毕竟,他们都曾同是江淮的卫军。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傍晚的红霞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艳丽,不知道是老天保佑,还是王妃慧眼识珠,卫齐瑞还真的选择了谷道!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

    “于都尉!卫齐瑞的人马被我们逼成了两段,他的骑兵现在不足三千,你看我们是不是追上去收个尾?”曹都尉提议道。

    于宏昆摇了摇头:“你觉得卫齐瑞凭借这两千多骑兵能攻下润州城吗?”

    曹都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于宏昆反问道。

    曹都尉抓了抓脑袋,忍不住道:“可是我们此行不过是震慑啊,卫齐瑞的主力部队并没有损失太大,等他们绕道官道赶赴润州城,近十万的大军依旧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于宏昆却道:“你错了,我们现在该考虑的已经不是卫齐瑞了,而是来自镇州方面的叛军,他们会比卫齐瑞的主力更早抵达润州城。所以与其在这里追杀卫齐瑞的骑兵,不如尽快回城。”

    说罢于宏昆长叹一声道:“王妃终究是猜对了,卫齐瑞没有和卫东淳联手,我们只需要分而破之即可。”

    却说贾太尉此刻也可了劲的往润州赶,他率领着自己的八千京护卫与镇州总兵的四万多人马组成的混合部队,带着攻城器械抄小路急行。广陵留守卫齐瑞的兵力太过雄厚了,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方面更不会有失。若是他的部队未能第一步赶到润州城,并拿下城头,这场竞争他们便彻底输了,即便是扳倒了卫东鋆,二公子也做不成定王。

    所以他必须快,也只有快才行!

    他身边紧跟着的便是镇州总兵王晋忠,他作为混合部队的二把手,紧紧的跟着贾太尉,这源于来自毛尚书等人的怀疑,他们迄今为止都信不过贾太尉,却因为他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掌过兵的武将,除了将兵权交给他别无选择,所以才安排了镇州总兵做他的监军。

    对此贾太尉十分心烦,他甚至有时候忍不住想,都到这份上了,自己为他们打生打死又有什么意思?卫东鋆或者卫齐瑞都是不错的效忠对象,若是自己带兵归降,那两人恐怕都不会亏待他的吧?

    然而这念头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很快便被他自己否决了。所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留在二公子卫东淳的阵营了,将来怎么说也是武官中的第一把交椅,而若是混到卫东鋆或者卫齐瑞手下,眼前或许得利,但用不了多久,定是会被强行卸甲归田的,他很清楚,武将中最容不得的便是倒戈的墙头草。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是他的宝贝女儿被卫东鋆纳做了妾室,他都从未真的准备投靠过卫东鋆。

    而毛尚书等人却无法理解他,连带着老王妃武氏也对他起了疑心,现下唯有攻克润州城,捧二公子登上王位,才能展现出他的坚定立场。

    “太尉,您确定我们应该选择这条路吗?”身旁传来了王总兵的疑问,这话冲充满的不信任,令贾太尉眼神一紧。

    “当然确定!这是通往润州城最快的一条路,对此我们不都是很清楚的吗?”他毫不犹豫的驳斥了王总兵,“加紧点速度!再赶赶,明天我们就可以看到润州城墙了!”

    王总兵终于不吭声了,只依旧紧紧的跟着。

    正在贾太尉心中唾骂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声马嘶,紧接着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斥候马队成批的矮了下去!

    怎么会矮了?就仿佛一瞬间所有的马都被斩断了腿!

    “是陷马坑!”落马的人一声惨叫,被坑底的长矛扎了个透传!贾太尉心中一慌,连忙勒住缰绳,坐骑打了个响鼻猛的挣了两步,才堪堪在坑道前止住,只见十丈宽的陷马坑里,被刺穿的马腹、还活着挣扎的骑手,哀叫声一片!

    “后面的止步!止步!”贾太尉慌忙高声叫道,可急速行进的马队又怎是轻易能止得住的?

    越来越多的骑手止不住马,几乎是‘跳入’了陷马坑,他们有的张着手臂,惊恐的大叫着,有的则拼命解开鞍绳,想挣扎下马。贾太尉自己都是左躲右闪,才避免了被后续的人冲入坑内。

    等队列停止下来,已经是一片残骸了,至少有数百名的骑手陷入坑里,后续为迅速止住马速,又有不少人跌下马来,或摔或被践踏。

    休整清点人数后,贾太尉发现损失惨重,三百多人重伤难治,又有四百多匹战马因减速止步,折了马腿,两千骑兵,如今完好的只剩下一千多人,几乎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他懊恼的听完了汇报,刚准备下令立刻绕道急行,却听王总兵冷冷的道:“贾太尉,对此事你怎么交代?”

    贾太尉一愣,随即脸涨的通红:“什么叫我怎么交代?我要和谁交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总兵怒发冲冠的吼道:“我们是听你的指挥才选了这条道的,结果路上就有陷马坑?要不要这么巧合啊?就像是有人知道我们要来似得!你的女儿嫁给了王爷,你的心早已偏了吧?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我拉下水?我好好的镇州总兵不要,跟着你们拥戴二公子,不就是图个将来吗?现下自己人里面竟然有内鬼!这仗还怎么打?我这回算真是上了贼船了!后悔莫及啊!贾太尉!我告诉你,我王晋忠可是半身污泥染上身了,你若是反水,信不信我当下就斩了你?”

    一听这话,后面的队伍立刻兵分两列,京护卫紧紧的将贾太尉护在中间,而周围则是虎视眈眈的四万镇州兵。(未完待续……)

    PS:感谢皇城樱和涛妈妈的大香囊!!!(*^__^*)今天继续双更!!

第两百章 不战而退(二更)

    城头上最显眼的位置,摆放了张长案,浮霜斜坐在案前,自斟自饮。润州北城下,已经清出了跑马列阵的开阔地,望过去一眼平川,很清楚的便能看到数里之外的敌军。

    浮霜望了眼远处的山峦,艰难的抬高酒壶,将酒水倒入杯中,再缓慢凑到嘴边喝下去,身上重达二十斤的盔甲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卫东鋆平时都是穿着这么个重死人的玩意上沙场的吗?简直难以想象!他还能动得了?挥动的了刀?

    “王妃,还是我来斟酒吧!”蔷薇见她手直抖,忍不住道。

    “不用!”浮霜摇了摇头,拒绝了她服侍,“由你斟,不够气势。”

    “还谈什么气势啊!郡主!你这么慢的斟酒,这么慢的举杯,原本就没有什么气势啊!”蔷薇忍不住嘀咕。

    “你错了。”浮霜费力的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从城下远处看过来,我就不是缓慢,而是风流倜傥!”

    蔷薇:“……”

    城外远处的地界出现了人影,从星星点点的几个,逐渐增多,直到变成黑压压的一片。他们逆着朝霞的红光走来,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带起的烟尘四溢。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他们迅速覆盖了一切绿地。

    镇州的兵抡于在第十三天的早晨赶到了!

    浮霜突然真切的意识到,六万人,这在军事上并不值得一提的数字,展现在眼前时会带来多大的视觉冲击。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城头上有人鼓噪起来,虽然镇州的人马比他们预计的十万广陵军要少很多。但是也可以想见即将开始的一场硬仗了。

    “慌什么!”浮霜缓慢的再度倒了杯酒,“我们背后可是卫字大旗!”

    随着她的话。不少将士都不由自主的掉转头,望向城头上的大旗。硕大的一个卫字随风涌动,仿佛能带给人无限的力量。

    在江淮,虽然同为卫家军,但有资格树立卫字大旗的唯有定王卫东鋆一人,众将士虽然不太理解定王妃这句话的真实意思,但只觉得莫名安心。连矜贵的王妃,都敢亲自坐镇城头,他们当兵的还怕什么呢?

    浮霜做派依旧的饮着酒,如果撇去速度不提。姿态还是相当优雅的,就仿佛城外的镇州军如同儿戏。

    不少人心定了下来,是啊,镇州军又怎样?彼此力量对等,但我们可是在城内!

    城外的贾太尉等人,心境却远没有浮霜那么轻松。越过陷马坑之后,镇州守军和京护卫的矛盾变得无法调和,而贾太尉和王总兵也磕磕碰碰的一路走来,双方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就像是一触而发的火药桶。贾太尉不禁心中拔凉,这仗还未打,就已经自己内讧了,还谈什么输赢?

    而此时。站在润州城下,远远的望见城头那硕大的卫字旗,以及清晰能见的红色身影。贾太尉嘴里如同吃了黄连般的苦涩,有没有搞错?难道卫东鋆并没有南下对战李炳晟?而是设了个诈局?

    虽然那日的朝会上。卫东鋆明确的定下了南下之行的计划,可是他贾太尉却没有等到卫东鋆发兵。就被他派去了丰州。他也是后来听说润州城出调大批人马,才确定卫东鋆已经南下的。

    可若真如此,那城头上绯红色身影是谁?

    卫家军的盔甲是一水的玄色,可卫东鋆的铁骑卫却选择了红色。如血一般的暗红,在战场上三千铁骑杀出来的时候,就宛如一把带血的钢刀,直穿敌人肺腑!

    这是卫家军无人不知的事。

    此刻城头上身穿帅甲的身影悠闲自得的品着酒,那姿态狂放肆意,毫无章法却充满了霸气,除了卫东鋆还会有谁?

    润州城门突然缓缓的打开了,成股的兵卒排着方队走了出来,逐渐遍布了城下的空地。

    他们与镇州军远远的对峙,人数不断增加,一万、两万、很快便数不清了,不过以目测而言绝对不少于五万!

    王总兵怨恨的瞪着贾太尉,心中恨不得将他一口咬死!什么定王率军南下,润州城就是个空城?都他妈是骗人的!他王晋忠算是给坑惨了啊!

    “贾太尉!对此你如何解释?”他忍不住咆哮般的吼道。

    贾太尉此刻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不可能啊!他在润州城的心腹,的的确确是说亲眼目睹王爷领兵出城的啊?难道卫东鋆绕了一圈又回了润州?他难道放弃桓城不要了吗?这怎么可能?

    他张着嘴,哑口无言,王总兵见状更是恨的牙根痒痒,六万的兵力对十万?让他去攻打润州城?开什么玩笑,别说镇州守军的势力和王爷的亲兵根本没法比,就算有的比,这润州城是说攻便攻的吗?

    他这辈子是到此算是完了,现下就是如何保命的事了!他老老实实的做了二十多年的镇州总兵,唯一一次投机,却被姓贾的狗东西给坑了,早知如此,之前遇到陷马坑的时候就该警醒过来,如果那时候撤回镇州,此时也不会进退两难啊!

    突然城头上飞下一骑,只见那骑手越众穿过军阵,飞速的奔至两军交界处的空地。他抬手冲前方射出一箭,带着信笺的飞箭猛的扎入了镇州军的脚前。

    一名斥候捡起那信笺,小跑着递送到贾太尉和王总兵面前,却犹豫着不知道该给谁。

    王总兵一把抢过信笺,展开一看,紧接着他便浑身颤抖起来,他手中的信笺抖的如同抽了风,贾太尉却不死心,挣扎着来抢,嘴里道:“给我!快给我!我就不信卫东鋆真的没走!”

    他一把抢过信笺,王总兵却像是僵住了似地纹丝不动。贾太尉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慌忙将注意力投在信纸上,只见上面的墨迹还未干,眼见是刚刚书就的,却是王爷卫东鋆的亲笔。

    “我让你镇守镇州,你带兵返回润州是什么意思?擅离职守是何罪?聚众反叛是何罪?你难道没有脑子吗?”

    笔劲力透纸背,短短的一句话,如同在贾太尉脑袋里爆开了一道惊雷,他脸色刷白,紧接着浑身也如同王总兵一样颤抖起来。

    方才僵硬的王总兵此时已经回过了神,他双眼眯成了缝,咬牙一横心,猛的抽出了腰刀,趁贾太尉不备,一刀便斩下了贾太尉的脑袋!

    滴溜溜的人头落了地,贾太尉的尸首从马上跌落,血溅了王总兵一身。军中大哗,谁也没想到来自润州城头的一封信,会令王总兵突然爆起,杀了贾太尉!

    京护卫们瞬间纷纷拔刀,可比他们人数更多的镇州兵也同样高举起武器。王总兵一脸的血,如同夜叉般的环顾四周,大声道:“人已经死了,你们待如何?”

    京护卫不吭声了,周围是数以万计的镇州军,而他们的头领已经陨命,再争除了将自己的命送了,还能有什么意义?不知是谁先收起了佩刀,紧接着逐个响起了收刀的声音。

    王总兵长出口气,冲着前方的斥候道:“去,把贾太尉的头颅带给王爷,就说王晋忠迷途知返,阵前斩杀贾太尉,跪祈王爷宽恕!”

    城头上,浮霜远远的瞧见镇州军中一阵骚动,随即一骑奔出,嘴角逐渐勾起了笑意。

    对付相互猜忌的镇州军其实很容易,卫东鋆之前在武氏阵营中剥下的不合的种子,也该到生根发芽的时候了。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城头上绝大多数卫军都别过头去。这一瞬间,身着血红色盔甲的定王妃,美艳的令人几乎无法直视。

    一个时辰之后,镇州军退了兵。面对易守难攻的润州城,他们六万人和打水漂没什么两样,如果定王卫东鋆坐镇城中的话。总兵王晋忠此刻只想迅速逃回镇州城,然后闭门谢客,静候王爷发落。

    城头上将士们松了口气,虽说面对镇州军,他们还是稳胜不输的,但是比胜利更令人愉悦的,便是避免战争。不少人甚至兴奋的脱去军盔,扔到空中庆贺:“镇州兵退了!他们退兵了!”紧接着这好消息便如同春风吹过般,迅速传到了城下……

    浮霜站起身,蔷薇忙扶着她下了城头,她急匆匆的赶至营帐内,在芍药等人的伺候下褪去了战甲。这玩意死沉死沉的,镇州军再不走,她可就要被压断气了。

    几个丫鬟都十分欢喜,她们听着蔷薇吹嘘道:“你们可没瞧见,郡主方才在城头上可威风了!只写了一封信,便退了数万大军!这阵势谁见过?”

    浮霜笑骂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不过是借了王爷的威名罢了。况且最麻烦的还不是贾太尉他们。”

    “还有谁更麻烦吗?”蔷薇愣愣的瞪起眼睛。

    浮霜抿紧了嘴角,没说话,真正的敌人其实还是卫齐瑞,谷道夹击不过延迟了他抵达润州城的时间,再过七八天之后,广陵十万大军怕是就会从官道赶赴润州了吧?届时如何能让他不战而退,才是重中之重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一章 难民

    顾寒之骑在马上,望了眼跟在车队后面的难民们,这些人成群结队,相互扶持着,他们脸色青黄,精神萎靡,由于饿着肚子,脚步不免有些蹒跚,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挣扎着追着车队走着,并且鸦雀无声,因为谁都不愿意浪费精力在说话上。

    瘦骨嶙峋的孩子,跛足的老人,哀泣的妇人……简直令人惨不忍睹,耳不忍闻。

    “白兄,是不是到停车发粮的时候了?”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羽抬头望了望天,道:“还没到,再赶一个时辰的路吧。”

    “可是我瞧他们怕是要坚持不住了。”顾寒之劝道。

    “怎么会坚持不住?”白羽头也不回,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昨儿晚上还每人给了半个白面馒头,放心吧!死不了人!”

    “可是……”顾寒之刚要再说,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娃儿的哭喊声,他大叫着:“娘!娘!我饿!我饿!”

    顾寒之回过头来,只见一个五岁上下的孩子,拉着他娘的衣襟哭叫着,脚上的靴子早已破的露出了脚趾,身上的衣服倒是还能瞧出原来的质地不错。

    想必是个生于富足之家的孩子吧,比起旁的孩子,他们更忍受不了挨饿。

    那孩子的娘见顾寒之回了头,忙大声哭求道:“公子!公子!行行好吧!给我儿一口馒头吧!孩子……孩子不能挨饿啊!”

    顾寒之只觉得心脏被拧成了一团,他转过脸刚准备再度和白羽商量,却听白羽强先道:“同情心泛滥了?你难道忘了前夜的事?”

    顾寒之闻言。张了张嘴,最终长叹一声。没说出话来。

    他们此行是北上收拢难民的,如今西蜀季氏与北地怀王陈氏打的正欢。季景斋连克陈氏数镇,陈氏粮草吃紧,便强征民粮,不管贫富几乎都打劫了一番。

    从被攻陷的城池里逃难出来的难民成千上万,有些战火还未波及到的地区,也有人卷着家什奔逃,或许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推着车子载着家当,可随着一路上粮食得不到补给,开始饿肚子以后。能扔的东西都被扔掉了,再贵重的黄金宝石也比不过一口填肚子的馒头。

    白羽按照浮霜的所给的路线,带着数百车的米粮北上,一路上见人就收,不论老幼、也不挑壮丁,前期收拢人的时候都是顿顿给足了吃食的,但渐渐的随着人数的增多,白羽便不得不开始控制每日的供给了。如今跟着他们车队的起码有三万多人,步行抵达江淮境内也得二十多日。这一路上若是敞开了吃,怕是半路大家都得断粮。

    可那些被喂习惯了的难民们却不肯接受减少口粮的决定,头一天被车队救上的时候,这些人为了小半个馒头能千恩万谢。可养了几日之后,就像是他们应该似得,白羽宣布每日减少口粮。立刻迎来了一群人的抗议。

    所谓仁慈有时候并不能换来尊敬,反而会带来得寸进尺。

    他们此行带了两千人的护卫。然而在三四万人面前,两千人又能威慑的了谁?

    难民抗议无果之后。其中部分人便乘前日夜晚护卫休整轮班的时候发动了抢攻,剩下的人虽然没动手,但也冷漠的旁观着,似乎是反叛的人一旦胜利,他们也能毫无廉耻的坐下来分享。

    虽然哄抢的人都是徒手,有的也不过是木棍草叉之流,却令从未防备过他们的护卫损失惨重。

    两千护卫,牺牲了五人,数百人受伤,若不是顾寒之坐镇其间,一剑斩下了数十个带头闹事者的头颅,此刻白羽等人怕是早就没命了。

    谁能想到,白天从你手里接过馒头,还谦卑的道谢的人,晚上便能变成一群饿狼呢?

    自此白羽进一步压缩了每日提供的粮食数额,对老人和孩子给个半饱,对健全的成年人基本只给吊着命的量,按照白少爷的话说,唯有降低他们的体能,才能确保我们车队的安全,而且节省下来的粮食还能救助更多的人。

    对此顾寒之虽然心中觉得不忍,却也无话可说,事实证明了,同情心在此时没有市场。他虽然心中不忍,却也明白白羽的决策残酷,但却是最有效,也是最稳妥的。

    一天又一天,随着人数的增多,部分难民除了领取车队分发的口粮之外,休整时也自己寻些野菜搭配着充饥,对此白羽从不表示反对,而顾寒之却会见机逮几条鱼,或者猎些野味,给难民中的老人和孩子。

    那些啃着野菜就馒头,如同饿狼般直勾勾盯着老人孩子手中的肉食的成年人,也顶多是望梅止渴,他们压根不敢动手,因为他们很明白,眼前这位如谪仙般的公子,发起狠来那简直就是杀神!

    谁也不会忘记,暴动那夜他斩下一溜排的脑袋,血染衣襟的模样。

    在武力高压和少量食物的双重诱惑下,难民队伍终于没再出什么乱子,半饥半饱的赶了二十天的路,终于广陵在望了!

    车队在城外便宣告了解散,白羽分发完剩余不多的粮食,越众道:“江淮地界已到,诸位各凭本事吃饭吧。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携带身家的,一路上哪怕饿的拔不动腿,都没人肯舍弃银子。现在到了广陵,这里的粮价并不高,就请各自谋生吧,我们仁至义尽了。当然,部分实在没有活路的可以留下来,我们商队会养活你们,但必须跟我们商队签订卖身契,后续事项一律不得自专。”

    绝大部分人闻言便脱队而去,稍微有些资产的,又或者有谋生之技的人是不愿意卖身为奴的。但也有起码五千多人留了下来,他们是赤贫的佃农,从地主的田地上逃离之后。没有土地,他们便没有活下来的资本。

    白羽对此很满意。如今润州的产业越做越大了,他以浮霜的名义又在江淮其他地区收购了十多个茶园子。急缺佃农。另外日益成型的码头,造船厂日夜赶造,除了那几艘远洋大船,还新建了不少中小型的商船,白羽觉得是时候组建船队了,在远洋航行前,需要在近海地区磨练磨练新的水手。

    于是这批人签订了卖身契之后,便被安顿在了广陵城外,等待着商队返程的时候。跟着一起回润州。而白羽则拉着顾寒之道:“走!进城去吃点好的!这两三个月可把我素惨了!你瞧!我瘦了些没有?”

    顾寒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很务实的道:“好像是瘦了,但脸上的肉没少。”

    白羽:“……”能不能不要这么诚实啊大哥?

    两人联袂进了城,选了家最大的酒楼。白羽原本想上楼弄个包厢,却被顾寒之阻了,顾寒之道:“就再厅堂中吧,吃的都一样,何必那么讲究?”

    白羽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选了个厅堂里靠窗的位置落座。喊了小二来点菜。他刚想说把你们酒楼最拿手的菜都上一份,却听顾寒之道:“我们就两个人,四菜一汤足够了。”

    那小二见两人风尘仆仆,但姿容不凡。尤其是白羽那一身衣服虽然不怎么干净,质地却是极品,还以为遇到了个大主顾。听说只点四菜一汤,心中不禁十分失望。

    白羽叹着气摇了摇头。一把抢过菜单,挑了最贵的几个菜点了。递给小二,转脸冲顾寒之道:“顾兄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可是不行的。”

    顾寒之一愣,没反应过来。

    却听白羽接着道:“在我们老家,有句俗话,恋爱,不仅仅是在一起的感觉,更重要的是相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顾寒之瞪大了眼睛,脸上有些微红,他撇了眼周围,低声道:“白兄,大庭广众下谈论这个,似乎不太妥吧?”

    白羽耸耸肩,压根不在意周围:“你看,这就是你和我的价值观不同。我从来不在意旁人怎么看,我只表述我的看法,他们的议论和评价影响不了我,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在意。而你不同,你更多的时候会觉得窘迫。”

    “我不明白白兄你到底想说什么?”顾寒之云里雾里,有时候和白羽说话本身就是件困难的事,他说的话通常细想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期间很多东西都难以理解。

    “当然了,你不需要和我有同样的价值观,我这只是个比方。你需要的是和浮霜同步。”白羽一句话又转到了正题。

    听到浮霜二字,顾寒之不由认真起来了。

    “就拿方才的事来说。你几曾见过浮霜吃饭选择酒楼厅堂的?没有吧?即便是润州城最好的酒楼湘月楼,她都只会上二楼包间。而你却下意识的选择价格更实惠的厅堂。”白羽款款而谈,“点菜也是,换做我请浮霜吃饭,她会考虑这里最好吃的菜是什么,而不是我们两人吃多少足够。

    我不是说这种习惯不好,其实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也不主张浪费,但习惯就是习惯,这就是从小养成的价值观。浮霜是个很讲究的人,而你不是,这是因为你们的出生不同,生活经历也相差太大,对于你们的关系,这迟早会形成障碍。”

    顾寒之闻言,紧缩住了眉头,他想驳斥白羽的论调,可是却隐隐的觉得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浮霜……也并不是生而就在王府的,她在昌平的时候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好半天他才找了个理由。

    白羽笑了:“可现在她不是普通的女孩了,抛去定王妃的身份不算,她如今的身家足以令她过上最富庶的生活,并不比王侯将相差。也许困难时期,浮霜并不是吃不得苦,但通常情况下,有最好的,她便绝对不会选择次好的。

    所以我说价值观十分重要,你觉得是错误的事,在她看来并没有错,这样长此以往,再好的感情也会淡薄。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不那么契合,就得有一人学会改变,迁就是不能迁就一辈子的,只有彻底的改变才是办法。

    你若是想要与她长久,这方面恐怕不得不变变。因为你不可能要求她来迁就你的清贫生活。其实我只是说了一个方面,你和她之间有太多的地方不同,而改变,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上菜之前,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顾寒之沉思着白羽方才的言论,心中惴惴的如同压着块石头。过了好半晌,他才挤出句:“我……我也不会让她吃苦的。”

    白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打心底其实还是很支持顾寒之的,就冲定王爷那过河拆桥的跋扈劲,他就有种想让他情场失意的欲、望。可顾寒之与浮霜若真要修成正果,却是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

    两人闷头吃着饭,周围厅堂里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渐渐的,顾寒之似乎有些明白白羽的意思了。

    旁边桌的人正在议论:“越王行小人之道,不告而战,我瞧着我们王爷此番南下可是要将他痛打一番了!”

    他同桌的人忙附和起来,有人说桓城总兵如何无能,又有人说越王算什么?我们连西蜀睿王都不怕,又怎会怕他?

    正说的高兴,突然一人冷笑道:“你等都是井底之蛙!懂兵法吗?就这里海吃胡吹的!定王爷十万兵马南下对战越王,听闻越王可是有五十万大军的,这哪里有赢的机会?”

    众人闻言都闭了嘴,好半天才有人道:“此话当真?这么说我们江淮要输了?”

    先前那人道:“可不是吗?我家小舅子就在广陵军中当参将,我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你们不知道留守大人前日带兵出城吗?那是赶赴润州救急的!王爷抽调走了所有的兵力,现下润州就是个空城!若是越军北上,只有把控住润州,我们江淮才不至于一败涂地!所以王爷那是不用指望了,十万兵马能做什么?我们还是期盼留守大人吧!”

    众人纷纷惊呼议论起来,顾寒之闻言却整个人都僵硬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望向白羽,只见白羽也脸色煞白,两人都意识到同一个问题:卫齐瑞发兵润州城了,浮霜可还在城内呢!

    顾寒之抛下筷子猛的站起身,却一把被白羽拉住。白羽急急的道:“顾兄,我不阻止你敢去润州,可一时人跑不过马,我们还是先回去找马毕竟快;二是浮霜说不定有她的计划,你这么贸贸然回去……”

    “什么计划?”顾寒之气的脸色泛青,“我就知道卫东鋆靠不住!浮霜再怎么都是个弱女子,就留她一人在润州城,他简直是疯了!”(未完待续……)

    PS:感谢陈烈书的评价票!存稿木有了,所以今天恢复单更四千字大章节,我会利用中秋放假时间多多码子的,请各位见谅!!

第两百零二章 口舌之利

    此时的润州城内,浮霜已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自从谷道夹击成功,镇州军又被离间分解之后,浮霜在军中的声望一时无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可以这样兵不血刃的结束战争的威胁。

    但同样所有人都很清楚,除了镇州军,还有来自广陵的卫齐瑞。谷道夹击,根本无法灭杀广陵军的有生力量,不过是逼迫他们改道官道,拖延了十多天的时间罢了。而十多天的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该如何应对广陵军?所有人的希望不由自主的又集中在了浮霜身上。

    浮霜这两天已经不住在定王府了,她干脆搬到了北城下的一户空宅院内,就是为了能及时得到广陵军抵达的消息。

    面对广陵军,再度玩冒充卫东鋆的手段,恐怕是不够的,一来广陵军并不像镇州军那么容易策反,无论如何,卫齐瑞的带兵手段还是很不错的,这也是他不交出兵符,卫东鋆一时也拿他无可奈何的原因。

    二来兵力方面也悬殊太大,于宏昆自谷道返回之后便汇报了军情,卫齐瑞此番起码带了十万人马进攻润州,而他们城内加上临时招募的人马也只有不到六万兵力。浮霜毕竟不懂军事,她没有信心以少胜多,在战场上凭借手中的五万大军便灭掉广陵军。

    该怎么办?她并不想于广陵军一战。

    对于卫齐瑞的兵权,是迟早要收回来的,因此如果广陵军发动攻城战,不论是宜州军全军覆没。城池被夺;还是广陵军久攻不下,损兵折将。都不符合浮霜的期望。她还是坚定最初的观点:如何避免这场战争?

    浮霜在铺就的纸上,写下了卫东鋆、卫齐瑞和武氏三个名字。随即便悬着笔在三者之间来回徘徊。上辈子卫齐瑞和武氏没有达成联盟,共同对付卫东鋆,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可做。转念一想,在越王发兵桓城之前,为何卫齐瑞和武氏都没有率先动手?他们到底是在等待什么?

    浮霜闭起眼睛,细细的回忆起卫东鋆上回和她讲述的,关于与卫齐瑞会面的所有细节。他们的对话浮霜记得一清二楚,她突然有种预感,肯定有什么办法。能掐住卫齐瑞的要害!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不能逼迫卫齐瑞退兵的话,或许应该引诱他围城!

    润州城并不怕被围,因为她早已囤积了足够的粮食,并且拥有对外的海港和船只。她不但能确保润州城的畅通,还能在兵临城下的同事,源源不断的往南边输送物资。

    此时卫东鋆还在桓城作战,所有的粮草和药材都是依靠润州供给的,润州小朝廷内,宋卿书等人是忙的嘴上都起了火泡。调拨军粮、军饷的分发等等,这一切事物浮霜可都是扔给了他们去做。

    所以准确的说,只要润州城不被攻陷,南面桓城的战局便可以得到充足的供给。而对于桓城战局的胜负。浮霜很清楚卫东鋆一定能赢!上辈子润州城被攻陷,他缺衣少粮还打胜了越王,这辈子就没道理输的。

    所以对于她来说。最佳的结果莫过于卫齐瑞围而不攻,只要拖延时间到桓城战罢。届时卫齐瑞不退兵也不行了。

    当然了,理想很美妙。实施起来却是有难度的,对于卫齐瑞来说,他宁可冒险走谷道,都要率先攻进润州城内,此刻又怎么会被说服之围不攻呢?

    浮霜闭上眼睛,随手递出了笔,蔷薇忙接过涮洗干净,搁在了笔架上。

    屋里谁都没有出声,生怕打断了郡主的思考,只能听到几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突然浮霜亲启朱唇,闭着眼道:“粮食抢收的如何了?”

    芍药忙回答道:“郡主放心,曹都尉等早就派人出城抢收了,城外的麦田收割的差不多了,麦穗来不及捡,曹都尉也派人放了火,烧了个干净,确保广陵军捡不到任何便宜。”

    “很好!”浮霜点的道,“城里有没有人闹事?”

    众丫鬟一愣,随即蔷薇接话道:“闹事的倒是还没有,不过已经有几个世家的人来问,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出城了。他们的意思是,既然镇州军已经退兵,不如让他们先撤离,如果陆路不好走,他们愿意乘船走水路。”

    “水路?”浮霜淡淡一笑,“他们想的倒美!润州所有的码头都只许运粮船离岗,其余想偷偷潜渡的,抓到一律杀头!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现在没人可以离开润州城!”

    “遵命!”蔷薇应了一声,便出去传令了。

    浮霜猛的睁开眼,心中豁然开朗,她知道该怎么做了!是时候齐心协力了,润州城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润州!

    两天之后,润州北城上的守军,终于看到了硕大的瑞字旗。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广陵军。广陵军如同蓝色的潮水,伴着半人高的尘灰,覆盖了地平线交界处的地面。

    城头上的号角呜鸣般的吹响,站在城头上的守军们都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神经。

    浮霜依旧身穿血红色的战甲,矗立在塔楼上,虽然此时她是处于被攻击的一方,却莫名心中泛起了一丝兴奋。

    “二叔,我没想到你我会在此时此地,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她缓缓的开口道。身边的传令官高喊着将这句话传了出去。

    不一会对面传来了卫齐瑞的答复:“你不配叫我二叔,因为你不是卫东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浮霜闻言一愣,随即回过味来,她又道:“看来二叔你很确定?让我猜猜?是南面的李炳晟告诉你的吗?他和你联盟了?啧啧……我真替他不值。”

    “很快便会有人替你不值了,我不管你是谁,此时此刻。你只是替卫东鋆背了黑锅。当我的军队攻上城头的时候,我会拿你的头颅祭旗。”对面卫齐瑞道。

    浮霜仰天大笑:“你的军队攻上城头?你拿什么攻上城头?谷道剑雨滋味不错吧?我的人大肆招待了你一番。听说还缴回了不少火炮和投石器,你现下就靠这些个骑兵和步兵。用肉身攻城吗?别忘了,这里可不是旁处,而是江淮重镇润州城!”

    浮霜的话立刻激起了城头上将士们的呼喝复议,喧嚣的喝彩声带着嚣张的气势铺面而去,令城下在谷道中吃了亏的广陵军一阵气馁。

    卫齐瑞大怒,他高声喝道:“润轴城又怎样?我十万大军照样踏平!”

    浮霜缓声道:“只可惜就算是你攻下润州城,那也是给旁人做了嫁衣!”

    这句话触动到了卫齐瑞的隐忧,他闻言脱口问道:“此话怎说?”

    浮霜语调轻松的道:“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选择在此刻攻城。你想想。你绕道花了足足二十五天的时间,才赶到了润州城,而距离润州只有十二天路程的镇州军在哪里?你看见他们了吗?至少我没看见!武氏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她把难啃的骨头留给你,等你啃下了,她再黄雀在后,不劳而获,真是神机妙算啊神机妙算!”

    这话随风传来,如同锥子一般深深的扎入了卫齐瑞的胸腔。刺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拖着不发兵,不就是不想做炮灰吗?结果没想到卫东鋆人是到了桓城,却不知打哪儿弄来的这只守城军,领军的统帅也不知是谁。难道说盛天府的吴将军暗地里已经投了卫东鋆?

    他还在瞎捉摸,却听城头上又传话道:“我替你做一道简单的题:你看,如今你没有重型工程武器。想要凭借血肉之躯攻下润州城,满打满算也得数月。而实话告诉你。现下我手中兵力足有八万,虽然比你逊色几分。但我们在城内,而你在城外。你觉得以如此相近的兵力,你就算能攻克润州,手中还能剩下多少人马?当你被我消耗殆尽的时候,便是武氏的人出手之际。届时你有几成把握赢得了他们?此其一。”

    卫齐瑞闻言,心中一动,八万兵力?或许城头上那人是夸大了些,但应该没有夸大太多。谷道夹击,那站在两侧山头上黑压压的人影,毫无疑问并不在少数。

    城头上,浮霜接着抛出了第二个杀手锏:“另外,你别忘了,这里是润州,江淮有头有脸的世家都扎堆的地方。我自从封锁了润州城,他们都走不脱。如果你攻下润州,我兵败的那一刻,绝对不会留他们任何人活着。江淮世家,姻亲三千里,你广陵又有多少他们的亲朋故友?就算你占了润州城,回去之后你广陵留守的位置坐不坐的住?你肖想的定王位置又坐不坐的住?”

    一番话说得卫齐瑞大汗淋漓,他突然发现自己进退两难,进,缺乏火炮和投石器,厚重的城墙宛如铜铁,难以撼动;退……他却又不甘心!尤其是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已经兵临城下眼看着就差那么一点儿的时候,他不甘心!

    “所以,我给你个最好的建议。”城头上的浮霜气定神闲的道,“我们不如赌一场?”

    “赌一场?你这是什么意思?”卫齐瑞诧异的问道。

    “赌一赌桓城谁会赢。”浮霜狡诈的笑道,“其实说到底,我们最终的结果都要看桓城的战事。若你我拼杀一场,即便是你赢了,即便是镇州的武氏没有乘机阴你,只要王爷赢了李炳晟,班师回朝,你还不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不如等,如果王爷不幸输了,李炳晟北上润州,我怎么也会和你联手对敌的,毕竟我们都是江淮人不是吗?所以你我何必现在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你不如考虑考虑?”

    她的话被传令官高唱了递过来,虽然已经失却了原本的语调和气势,却仍旧打动了卫齐瑞的心。是啊,如果他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攻下润州城的话,还真不如静候桓城战事的输赢。(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三章 我要带你走

    广陵军没有攻城,却驻扎在了润州城外,令润州军政双方都吃惊不已。

    为此于都尉日日惴心、夜夜难眠,他甚至私下里找到浮霜,阐述了自己对城外围守的广陵军的担忧,他总觉得卫齐瑞赶生赶死抵达润州,却迟迟不动手,这事本身就十分诡异。

    “这怎么可能?若卫齐瑞罢了攻打润州城的心思,就该退回广陵去,他留下来不走,却也不下令攻城,所谓静候桓城战况,在末将看来,并非好事啊!”他忧心忡忡的道。

    “放心!”浮霜安抚道,“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啊,从港口码头的船只照样可以通行,卫齐瑞困不死我们。只要等到定王爷战胜了李炳晟,班师回朝,届时卫齐瑞就不得不撤兵了,所以他愿意在城外等,就让他等好了,我们着什么急?”

    “可是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于都尉道,“我怎么也想不通,卫齐瑞不过是晚了几日抵达润州,怎么就不敢动手了呢?莫不是他们正在策划什么阴谋吧?”

    浮霜笑着摇了摇头:“不仅仅是晚了几天,就因为这几天,局势大变,他已经错失了战机。

    你无法理解,是因为你不清楚他和武氏之间的角逐。事实上我也是前几天才想通的,我当时就琢磨,为什么卫齐瑞不先联合武氏对付我们,随后再过河拆桥,越过卫东淳上位呢?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这么做,因为搞倒了卫东鋆之后。镇州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然而我想了很久,最终得出了个答案:因为他缺银子!”

    “缺银子?”于都尉不解的问。“缺银子和此事有何关系?”

    “这其中很有关系。”浮霜耐心的解释,“谁都知道。打仗先得有银子,没有钱别说打仗了,就连十来个人的队伍恐怕都架不起来。养兵需要银子、粮草需要银子、武器装备无一不需要银子。我们润州的财政也是因为近两年的外洋贸易才宽裕起来的,而广陵呢?他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过去老王爷在位的时候,广陵军是靠润州朝廷养的,我们月月发军饷过去,所以虽然卫齐瑞在广陵军中威望很高,但再怎么都不可能胜过老王爷,这也是他一条心跟着老王爷打天下的原因。可现在呢?自从他拒绝交出兵符。卫东鋆便停了广陵的饷银,我听说卫齐瑞卫老爷是个很能花钱,却不会赚钱的主儿,大半年来他养兵的银子从哪里出?

    所以广陵定然有一批暗地里赞助他的人,这些人有可能是谁呢?我想除了那些个世家,谁也出不起这许多银子。

    所以我敢用润州城的世家来威胁他,因为这些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理都理不清。而卫齐瑞发兵润州的时候,定然是许诺过攻下城后秋毫不犯的,如果因为他攻城。我杀光了润州的世家子弟,他怕是回去难以交代,因此,现在我们等于是手中有了批很有价值的人质。”

    听到这里。于都尉恍然大悟,难怪前日王妃下了死命令,不许世家子弟离开润州城。谁闹事就斩谁呢!

    浮霜接着说道:“其次,正因为卫齐瑞许诺了那些世家丰厚的代价。才获得了赞助,这使得他无法屈居于卫东淳之下。哪怕是名义上的。只有他卫齐瑞公开角逐定王的位置,那些世家才肯花钱投资,因为他们希望从未来的定王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而不是辅佐卫东鋆或者卫东淳的广陵留守。

    野心、气势,其实都不是问题,卫齐瑞之所以无法和武氏联盟的关键,就是因为他要依靠广陵的世家支持。

    不是盟友,便是敌人。卫齐瑞此刻表面上只是要攻占润州城,但实际上他还得防备着来自镇州的压力。

    虽然我们谷道夹击,卫齐瑞损失不大,只是延迟了几日到达润州。但一来给他了种暗示:我们的人手充裕,并不是随意便能剿灭的,同时延迟的几日,便足以营造出他和镇州之间的误会,他并不知道镇州为何退兵,他只以为武氏的人根本没来,是想让他做炮灰,所以他不敢动手了,因为他生怕强行攻占我们润州城后,实力大损,被镇州武氏捡了便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谁都懂,因此当螳螂要防备黄雀的时候,我们这条蝉便有了很大的机会。

    这也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的开始攻城,哪怕我们能坚守下来,击退广陵军,已经退兵的镇州见有机会可趁,说不得还会有反复,所以最佳的情况便是当下这种:谁都不动手,都在等,而最终的结果,则取决于卫东鋆在桓城的战局。于都尉,你现在明白了吗?”

    于都尉豁然开朗,他打了十几年的仗,从未想过战争的背后,还有这许多弯弯绕!

    “看来我可以放心了。”他欣慰的道,“此时的局面虽然诡异,但却是情势使然,王妃您不说我还真无法想象。现在看来,王爷南下,做的最对的选择,便是让您执掌了帅印啊!”

    浮霜谦逊的笑了笑:“我只是因势导利罢了,能有如此的局面,还是因为你们宜州军的实力摆在面前,让卫齐瑞不得不顾忌。”

    说罢两人对视而笑。

    当夜润州城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棱上,发出叮咚的声响。蔷薇走进主屋里间,见浮霜披着件单衣在描帖子,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冰糖木瓜,从衣箱里翻出了件小毛坎肩给她披上,嘴里怨道:“郡主成日就知道筹谋大事,也不知道仔细自己的身子。都入秋了,还穿这么少,又站在窗口吹风雨,如何使得?”

    浮霜笑笑,拢了拢披肩。道:“也不冷,方才丁香还拿了个手炉来。我到时觉得用了过早,就让她搁一边了。”

    蔷薇转脸。果然瞧见八仙桌上放了个手炉。

    “她们几个人呢?怎么不见在郡主跟前伺候?都上哪儿玩去了?”她忍不住道。

    “哪还有空玩啊?”浮霜笑道,“鸠尾是我让她带着厨房人,给守城的将士们送热汤去的。这几日大家心里都绷了根弦似的,于都尉和曹都尉轮番带人守城,又下这么大的雨,我说给他们送去些炭火、热汤菜的,也算是慰劳慰劳。丁香则带人去四处安抚了,虽然这仗没打起来,可城里人心惶惶。若不做好安抚工作,我怕城里自己人先乱起来。”

    “都是大忙人,就我一人闲着。”蔷薇撇嘴道,“那芍药又去哪儿了?怎么我也没瞧见她?”说话间满是对自己没担当大任的幽怨。

    “芍药如今哪里还得空?白羽不在,所有的账目都得从她手上过,除了朝廷方面,我还私下派出去几艘运输船,所有的款项都得她验对后画签才能走呢。”浮霜知道她好强,笑着拢了拢她的手。“等明儿我也给你派个差事,你们都忙起来了,我才有空偷闲呢!”

    “那怎么成?郡主跟前如何能没人伺候?”蔷薇按压下心中的念头。

    正说话间,侧面的窗户突然开了。一个黑影夹着风雨窜了进来。那人带着雨笠,瞧不清面目,但从身材上毫无疑问是个男人!他浑身被雨水打湿了。还在滴啦啦的淌水,散发出的气势令人心中一紧。

    “什么人!”蔷薇一把把浮霜挡在了身后。自己却唬的嘴唇直抖。

    “是我!”那人拆下雨笠,捋了捋额角淋湿的乱发。竟然是顾寒之。

    蔷薇长长的出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原来是顾公子啊,可吓死人了!”

    浮霜却十分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广陵军发兵润州城,便连夜赶了回来。”顾寒之扫视了一眼屋内,“有什么东西必须带上的吗?我们马上离开!”

    “离开?”浮霜瞪圆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难道还准备留在润州?城外都是广陵军,将整个润州城围的水泄不通!我费尽心思才没惊动他们悄悄潜进来,他们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

    “等等……我想有些事我没来的及和你说,这里的情况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浮霜试图解释。

    “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那还要多糟糕?现在还没打起来,真打起来了,我都很难离开!别废话了,蔷薇,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顾寒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我不能走。”浮霜按住了他的肩膀,“对不起,但事实上我确实不能走。”

    “为什么?”顾寒之不解的望着她。

    浮霜抿了抿嘴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我是润州城的最高长官,卫东鋆临行时将润州交在了我手上,所以我不能一走了之。”

    顾寒之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疯了!”

    浮霜笑了:“是的,当时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他怎么能这样?你不过是个弱女子,你又没带兵打仗的经验,城外还是十多万的广陵军……你没有责任和义务替他守城!你又不是他的将领!这……这简直是无法想象!”

    “但是我应了他,而且从目前来看,我干的……还不错。”浮霜斟酌着词语。

    顾寒之张口结舌,他望着双眼闪亮的浮霜,突然心中一沉。浮霜虽然控制着自己的得意,却难以掩盖住眼中的兴奋。那双美丽的眼睛如今仿佛跳动着火焰般,夺人心魂。

    面对危机,她不像一般的女子那样,会害怕和担忧,却承担下了如此沉重的责任,这是因为卫东鋆的嘱托?还是因为她骨子里的性格使然?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顾寒之不想见到的,他突然意识到,或许白羽说道没错,他似乎总是难以和浮霜同步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四章 啃骨头

    恒顺十三年腊月初八,桓州城下,卫军整队出营。

    卫东鋆一如既往的站在队伍前列,眺望着远方的桓城,他已经围守桓城近一个月了,断了供给的李炳晟如今怕是已经吃完了存粮,没米下锅了吧?

    自从公开列阵润州城下后,卫东鋆便没有发动过一次攻击,除了每日带人从城外射程外的距离绕上几圈,拉练部队,他什么都不干,就仿佛不是来桓城夺城的,而是来练兵的似得。不过事实也是这样,他十万大军中起码有两万都是仓促募集的人手,正是利用了这数月的机会,充分磨合锻炼了一番。

    而今天,则是正式验收的时刻了。

    拂晓,卫军开始发动了攻势。

    此时李炳晟正站在城头督战,卫军的进攻方向并没有出他所料,正是从围城的西、南两侧发动的进攻。自从卫东鋆斩断了他的后路,南面便成了李炳晟重点突破的目标,这一个多月来卫东鋆是未主动发动过战斗,但李炳晟却层三次派人马或突围、或夜袭,试图重新打通南返的道路,可是令人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成功。

    一再的损兵折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存实力。

    但南面毫无疑问是他的重点防守和突破的区域,自从断了粮食供给,越军便开始严格控制每天的食物和水的消耗,虽然入秋以来下了几次雨,算是部分弥补了饮水危机,可粮食却没法变出来,大多数越军都已经经历了很长一段的半饥饿日子。

    如今他李炳晟已经不考虑拒守桓城。俘虏卫东鋆了,他只想着如何会广东。或者说如何尽可能的保存实力回广东。

    南门,就像是一道生死线。只要打通了这儿,便毫无疑问有了活路。

    而西侧由于地势问题,属于北门的生死门,一旦西门告破,南门也会保不住的。

    因此,当凌晨开战时,李炳晟瞧见卫军从西、南两侧发起了进攻,心中十分踏实。

    战事一开始,卫东鋆便搬出了重型火炮对南门狂轰乱炸。天知道他是怎么将这些可怕的却十分笨重的家伙,千里迢迢从润州城拖到桓城来的!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卫军阵地上万炮齐鸣,大大小小的铅弹和碎石从天而降,砸在南城的城头之上。

    李炳晟的人反应不够及时,当即受损颇重,惨叫声连连,不少人直接从城头上摔了下去,还有部分人则被坍塌的城墙埋在了底下。

    桓城也是有城载护卫炮的。但那些个小巧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开张,就被卫东鋆的大家伙直接轰掉了,唯一剩下能用的那个射程还十分的有限,压根就打不到卫军。

    卫东鋆十分得意。霜霜派外洋海船从水路好不容易运来的礼物,藏着掖着就是浪费,是很不给霜霜面子的。当然是一开始就要轰个痛快!

    令卫东鋆痛快、李炳晟痛心的几轮轰炸之后,桓城南城头上黑烟密布。四处冒着火光,站在城头上幸存的家伙也是一脸的黑灰。几乎瞧不清楚身边的同伴了!

    火炮轰击过后,便被拖到后方冷却去了,紧接着便是分三路大军攻城。

    轰炮的目的,一是为了震慑,二是为了破坏城头的重型防御攻势,最后便是最好能直接轰塌一处城墙,以便步兵强攻。改良过后的火炮威力出奇的大,而且今天那个开炮的家伙运气貌似也不错,一番轰击下来,南门有一处出现了缺口,虽然李炳晟已经紧急调兵补缺过去,可是塌陷的城墙足足比旁的部分矮了六七米!

    卫军士兵们架起云梯,冲着那个缺口别去了,只要能翻入城内,越军便失去了地势优势,这城也就能被攻占了!

    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干的,当卫军冲到跟前的时候,前期被火力压制的越军也已经缓了过来。瞬间北门上杀声震天,双方绞在了一起。

    越军向城下投掷巨石、滚木,并不断以火绳枪和弓箭还击,原本通常的守城战还可以往下倒沸水和滚油,这种方式杀伤力更大,杀伤面积也不小,但是鉴于桓州城早已断粮断水,于是卫军幸运的避免了遭这种罪。

    面对越军的顽强抵抗,在卫东鋆人格魅力和重金奖励,尤其是后者的鼓励下,卫军蜂拥上前,前赴后继,就好似城头上砸下的都是些冰雹石子似得,他们争抢着攀爬攻城梯。

    南城的战事迅速陷入了胶着,而西城的情况对卫军却有些不利。由于西侧卫军攻城的人马颇少,只有不到三万,因此情况较为严重,其中那些新兵蛋子突然感觉到,真实的战争和他们前几个月的拉练完全不是一码事,他们开始感觉到了畏惧。部分人偷偷调转了方向,部分人则盯着盾牌磨起了洋工。

    带兵的王督军看形势不妙,急得破口大骂,但在混乱之中,根本没人听的到。

    就在这时,卫东鋆骑马到了!

    战事一打响,卫东鋆便身披战甲,立于中路观战,如今眼看西侧王督军压不住阵了,便忙赶马过来。他冲上去没有对士兵下令,也没有指挥王督军,而是拔出佩刀,一刀斩下了个退缩的卫兵头颅。

    手起刀落,血彪上了半空。

    所有退缩的士兵们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几个月来凶神恶煞操练他们的定王爷,霎时变成了杀神,这种转换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违和感。

    “冲上去,未必死,死了也有抚恤;后退者,格杀勿论!”

    卫东鋆的声音并不大,却神奇的在战火纷飞中,清晰无比。

    所有人在这一刻条件反射的调转了回去,再硬的骨头,还是得啃!

    事实上,西侧和南侧的人是在啃硬骨头,而且是在啃最硬的骨头,因为在卫东鋆的计划中,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就是当炮灰的。

    在发兵前一天的晚上,他就对领军的王督军和陈校尉说:你们的任务不是攻入城内,而是要让越军误以为你们想攻入城内。准确的说就是要牵制住越军的火力。如果你们非要问我我让你们去做什么,那就是做炮灰!但这炮灰做的值不值?就要看你们能不能尽心尽力!”

    卫东鋆的老部下,铁骑卫都知道他有句名言:只想吃肉的队伍是无法获得胜利的,一支常胜军,必须有人愿意啃骨头。我不会亏待任何啃好骨头的人,只要他们尽到自己的义务,将获得的赏金绝不下于第一个攻上城头的人。

    因此,虽然面对人数比己方更多的越军,虽然敌人在城内己方在城外十分被动,卫军还是攻击的十分猛烈。

    紧接着,另一个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拼死抵御卫军,试图打通一条回家之路的越军,突然闻到了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和火药味的另一种味道:食物的味道!

    香甜的腊八粥、浓烈的煎鸡蛋、见鬼的竟然还有糖醋排骨?有没有搞错?卫军攻城难道还带着火夫上阵的吗?

    他们已经足足一个月没吃饱过肚子了,每天都处于半饥饿状态,前日起分发的食物更是减少了分量,军中早有谣传,说是粮道被断,后续粮草没有保证,别说守桓城了,能否支持他们活着返回广东都难说。

    也因此越军高层意见不一,有的建议立刻放弃桓城,突围冲出去,早日返乡。另外一部分人则表示,有城不守,突发冒进,只会被卫军断在路上,不如守城为上,李炳晟一直难以抉择,方才拖到了今日。

    战争开始的时候,将士们的注意力都比较集中,肾上腺素的分泌几乎令他们感觉不到饥饿,可此时双方交战在最激烈的状态,人人的神经都崩到了极限,这五花八门的食物酱香味简直比沾血的刀剑还要催命!那简直就是勾魂啊!

    而卫则反应没有那么强烈,腊八粥?煎鸡蛋?糖醋排骨?好吧,都是些好东西啊!可是任谁连着吃着玩意吃上一个月,还不带换,怕是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了吧?

    攻城大军的后侧方,卫军的伙夫们奋力的翻炒着锅铲,此时挂着的西南风,将香味远远的递送了出去,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很快战场上越军的气势就弱了很多,不少人嘴角生理性的分泌着唾液,肚子里饥饿变成的疼痛难忍,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对抗敌人,哪怕狼让他们很清楚,眼前敌人的刀剑会砍下自己的头颅,但此刻也顾不得了,若是临死前吃到嘴肥妹的糖醋排骨……哦,老天爷!那绝对是死都值得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不知道是谁先喊出声的,瞬间得到了不少人的呼应,越军的将领们见势不妙,挥刀威逼自己的部下继续抵抗,其中一部分人退缩了,却有另一部分人则干脆倒戈,拿起武器帮卫军收拾起自己的长官。

    城头上瞬时乱成了一片,突然远处传来惊慌的惨叫:“卫军!卫军攻进城里来了,他们从北门攻进城了!”(未完待续……)

    PS:感谢mk_sxy的两张粉红票和长评!!!哎……今天又要上班鸟……

第两百零五章 击败

    终于骨头啃着啃着,吃肉的来了,卫东鋆从南门和西门佯攻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从北门进攻的兵力。北面紧邻山区,卫军就曾在北面山区躲猫猫了好几个月,连绵的丘陵地带,根本不适应大军列阵,所以谁也没想到他真实的进攻路线其实是北门。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李炳晟也在北门留了部分人马守卫,可是战事起了之后,北面便没有遇到任何攻击,于是他们懈怠了,外加上空气中食物的味道分了心,直到卫军悄悄的摸上城头,斩了几个人的脑袋,他们才回过神来,但那时为时已晚。而这批进攻北门的部队,正是卫东鋆的心腹铁骑,那些被他当做特种兵操练的铁骑!

    天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毫无声息的从垂直的城墙上攀上来的!他们几乎没有用攻城梯、城塔等任何工具!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在后方被袭,敌人入城,外加上肚子被食物香味勾引的饥饿的疼痛的双面夹击下,越军崩溃了。

    通常来说,战事到了此处,就该告终了,崩溃的敌军或投降,或弃城逃窜,至少东门是真没人守卫:卫东鋆秉承了围师必缺的原则,给他们留了条活路,以防越军因为跑不掉而负隅顽抗。可是李炳晟还不愿意轻易放弃,他还梦想着安全返回广东,或者说一次次被诓骗后,他难以想象东边的活路是真的,有种直觉告诉他,那边等待着他的不是逃脱。而是死亡。他带着一部分铁杆心腹,躲进了桓城的建筑内。准备坚守桓城,打巷战。

    卫东鋆进了城。命人一边收拾战局、清点伤亡、安排投降的越军,一边心中翻白眼,李炳晟真是给脸不要脸,他想玩巷战?搞什么啊?没有粮草了,他凭什么打巷战?饿他几天就消停了!

    他下令坚守阵地,不要冒进,于是卫军从北、西、南三面将城门和城墙附件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要说逃兵了,怕是连只逃跑的蚊子。都放不出去。

    然后,卑鄙无耻的定王爷卫东鋆童鞋下令,全军造饭,有待俘虏,投降的越军也有饭吃。

    当满城都飘起越来越浓郁的香味时,对于坚守巷战的越军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同在啊!

    中午、傍晚两顿饭烧完吃完,便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城内的酒楼里、民房的地窖里钻出来。放下武器脱去盔甲,要求换取一碗米饭……

    二十四小时之后。出来投降的越军人数已经高达六万人次了,以至于卫东鋆不得不命令伙夫们从城外的主营运送一批米粮来填补这些饿惨了的‘敌人’,最终李炳晟还是选择了从东门撤退,因为无论那条路是不是陷阱。他再不撤退,手底下的士兵就要跑光了!

    卫东鋆站在城头上,目送着越军仓皇的背影。嘴巴几乎裂到了耳朵根。王督军站在他身旁,忍不住问道:“王爷。我们为什么要给李炳晟机会?其实就方才的境况,我们趁胜追击。活捉他都不一定办不到呢?”

    “活捉他?”卫东鋆一挑眉,“活捉他做什么?”

    王督军愣住了,他抬手指着越军消失的方向,又指指卫东鋆,好半天才开口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可是越王李炳晟,如果他成了我的俘虏……”

    “广东就是我卫氏的天下了?”卫东鋆补充完了他的话。

    王督军愣愣的点了点头,一脸的茫然。

    卫东鋆大笑,他捂着肚子甚至笑的泛出泪花:“我没想到你这把年纪了,竟然还会如此天真!”

    王督军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说错了。

    直到卫东鋆笑够了,方道:“首先,即便是李炳晟落在了我手中,也并不意味着我将获得广东的掌控权。恰恰相反,说不得我还得替广东李氏养着他。你知道吗?李炳晟的那三个儿子可都是能折腾的主,通过他们各自的老娘,顺道说一句,都是李炳晟的妾室,这三个蠢货争权夺利,恨不得将兄弟都咬死才甘心。

    如果我活捉了李炳晟,他们三个至少在名义上就没啥可闹的了,而不得不联合起来救出他们的老爹,可若是李炳晟死了……”卫东鋆说道此处,嘴角泛出狡猾的笑容,“他们就会公开拆伙,广东怕是要分裂成三瓣个了,所以李炳晟当年送个女人来,想让我老爹早日归天,今日我就以牙还牙,让他早日归天算了。”

    “可是……王爷……你放越军走了啊?”王督军越发不解。

    卫东鋆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其次就是,我放他们出了润州城,但并不是准备放他们回广东,这是两码事。”

    却说李炳晟一行从桓城东侧入了山,奔出了三里地,方才寻找返道回广陵的路线。此行攻打卫氏,自此算是完败了,带出来的三十万人马,折损的折损、投降的投降,如今跟着他的只剩下不到七万人了,而这七万人此刻李炳晟甚至不是嫌少,而是嫌多,因为他甚至没有足够的粮草养活他们,确保所有人回到广东。

    一行人见润州无追兵,方才放心的山中停留了几日,想挖些野菜什么的垫垫底,可岁末寒冬,虽然此地偏南,没有像北方冰天雪地那么寒冷,可野菜什么的还是几乎没有的。于是可怜见的,这群南蛮子此刻正的已经如同野人了,他们每天都杀几百匹战马,靠着吃马肉、喝马血,算计着能不能撑到抵达广东境内。

    三日后他们转道南下,路径焚河,这是从东往南最快的捷径,若是绕道,所有人都得饿死在路上。

    此时越军早已丢弃了全部的战甲和武器,战马也吃的只剩下一千多匹了,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不得不步行过河。

    焚河周围没有城镇,此地地势不适宜耕种,又位居江淮和广东的交界,因此几乎罕无人迹。

    越军没有找到任何渡河的船只,他们沿着河寻了处浅滩,李炳晟先派了个斥候,身上栓绳跳进河里走了一遭,发现水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刚刚没过肩膀,因此仓促之下,李炳晟决定全军直接趟水过河。

    他们先全军早饭,又杀了两百多匹马,每个人肚子填了个半饱,随即便准备强渡焚河。

    越军用攒下的马缰绳连成长索,牢牢地绑在了河道两岸。此处浅滩河道较宽,约有两三千米,越军排着队列,人挨人的下了水,十一月的河水刺骨的寒冷,却不像结成冰那么容易通行。南蛮子原本就耐不得寒,一下水更是冻得人都迟钝了,无论李炳晟带头如何吆喝,渡河的速度都相当的缓慢,几乎是一点点的往前挪。

    第一批五千多人顺利的过了河,于是为了加快速度,李炳晟下令拉起三条索道,全军一通渡河。他站在队列中间,被手下人紧紧的围拢着,越军们都试图通过同伴身上的热量温暖自己。吃掉的马肉提供的热量很快便被冰冷的河水洗刷殆尽了,越军们牙齿打着哆嗦,腿脚抽搐着,几乎是靠前后的人推挤前行。

    当渡河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远处对岸一声炸响,随即天空中炸开了股烟花。李炳晟被冻得僵硬的脑袋只觉得有些不妙,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随即岸上便传来了砍杀声。

    对岸,刚刚升起火,烤衣服取暖的越军们,突然看到灌木丛中蹿出一支骑兵!他们身穿血红色的战甲,如杀神般的扑面而来,手起刀落,一批脑袋便飞上了天空。

    南蛮子打着哆嗦,长大了嘴巴,如同收割般被削去了脑袋,只有不到一千人的马队如入无人之境。

    河里的李炳晟并不知道岸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最前方出现一阵骚乱,随后不少人乱喊乱叫起来,但声音都被呼啸的浪花声掩盖了。渡河的部队乱了,前面的人发现了岸上的情况,挣扎着要往回渡,后面的人不知底细,拼了命的往前挪,足足数万人在焚河的河道中拧成了一股麻花!

    李炳晟竭尽全力的高叫着,想让手下汇报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大张着嘴,踮着脚,死死的抓着缆绳,同时尽力的往前挪,在他想来无论如何都得先上岸再说!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种有生以来最为可怕的声音,又或者是他这辈子最后听到的声音:那声音如万马奔腾、又如战鼓擂响。

    潮水声!这里怎么会有潮水声?他惊恐的调转脸,只见焚河上游的方向,足有数人高的灰白色浪潮压顶般的砸下来,瞬间带走了他全部的希望……

    他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是:东门果然是个陷阱!

    焚河上游,数千名工匠凿开了最后一块围挡,囤积了数日的河水倾泻而下,美不胜收。

    焚河对岸,一千余名骑兵在死尸中来回搜检,寻找每一个还存有一口气的生命,然后一刀猛扎下去。(未完待续……)

    PS:感谢寻找于晴的打赏!!!感谢大便嘿嘿大便的分红票!!!战争篇章终于结束了,哎我写的简直胃疼!!!

第两百零六章 凯旋

    卫东鋆大胜而归的消息早于大部队抵达了润州,得到消息之后,卫齐瑞便带着他的广陵军离开了润州城,他知道他这辈子恐怕是再没有机会问鼎王位了,如今卫东鋆名声大噪,人心所向,已经坐稳了定王的位置。

    当卫军真正抵达润州时,人们惊异的发现,当初南下的十万人马,打了一圈仗,不减反增了,回来的人数竟然高达十四万,虽然这十四万中很多都是被俘虏的越军,但对于人口紧缺,兵力不足的江淮来说则是件好事,起码卫东鋆就在盘算着如何将这批人整编到卫家军中去。

    润州城内人们夹道欢迎,王爷的部队凯旋而归,城外围堵的广陵军也撤了兵,这意味着润州结束了长达五个月的封闭期,开始恢复了正常。

    润州小朝廷的官员们早早的在南门外恭候,卫东鋆风尘仆仆,赶马跃前扫视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他最想看到的人。

    “王妃呢?”他冲着迎上前的曹都尉问道,“我怎么没瞧见她?”

    大个子壮汉满脸激动的红晕,他扯着嗓子道:“王爷,不是我老曹嫉妒啊!您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您知道吗?我们润州竟然被围了数月,却一仗没打!这事说出去谁信啊?是不?起码我老曹就像是做梦似得啊!”

    身后的将士们闻言,发出一阵嘘唏声,卫东鋆与有荣焉的把腰杆挺的笔直:“那是我媳妇,当然是了不得的!她人呢?”

    曹都尉摸摸头,环顾了一圈道:“我……我不知道……或许……有事耽搁了没来?”

    卫东鋆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今儿他特意将数万俘虏压在前面进城,就是想显摆给她看。以突出自己的英武不凡、器宇轩昂、文韬武略、能力超群……怎么她却没有来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又算什么?霜霜替他稳定了大后方。确保了润州未失,还源源不断的供给物资赞助他的南下军,可是立了首功的,自己该上赶着去道谢才是,又怎么好让她出城来迎?

    于是他忙穿过头冲着王督军道:“俘虏打乱了收编,其余的人回军营,十天之内不操练,剩下的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原地解散!”说完便扬起马鞭。越过出迎的人群,直奔城内定王府。

    润州小朝廷的官员们纷纷转过身去,冲着王爷的背影躬身行礼。哎……连贺词还没机会说出口啊,怎么王爷就跑了呢?

    不过对于王爷这小小的‘不靠谱’的行为,如今润州城再也没有人敢发表非议了,事实摆在面前,即便是老王爷在世时,怕也没有过如此耀眼的完胜壮举!卫东鋆如今已经成了江淮所有人心目中的战神!

    却说一个时辰前,浮霜其实就接到了南下军即将抵达的消息。芍药还曾询问她是否要梳妆宽衣。去城南迎接,她却摇了摇头,没有表态。

    一别数月,她此时此刻突然有些害怕看见卫东鋆。

    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甚至比他的期望做的更好,可是想到他临走的那个吻,她突然感觉到了后悔。

    正当她纠结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卫东鋆时。外面突然传报,说是贾姨娘求见。浮霜猛的松了口气。她摆摆手道:“喊她进来吧。”

    丁香出去通传,紧接着不到几秒钟的时间。贾姨娘便满脸泪花的冲了进来。

    “王妃!救我!”她一进屋就惊慌失措的扑倒在浮霜面前。

    她头发凌乱、眯缝眼肿的跟馒头似得,几乎连那道缝都瞧不见了;胖胖的脸上妆容糊成一团,把浮霜唬了一跳。只见她跪倒在前,双臂把住浮霜的膝盖,便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那虎背熊腰的身段,直接就压在了浮霜大腿上。

    幸好浮霜不是弱不禁风的美人儿,否则这一压,说不得便就断了气了。

    “有话好好说,哭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弄成这副模样了?”她抚着贾氏的后背劝道。

    贾氏听到这话,反而嚎啕大哭起来,好半天才抽噎着挣扎出几句话:“我……我听说……我爹他被反贼给杀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但她们说我爹其实也参加了反叛。等王爷回……回来可是要诛我家九族的!王……王妃……这可是那些人胡说的?”

    浮霜闻言瞪了眼丁香,贾太尉的死,她特意下令要瞒着贾姨娘,一来是这姑娘嫁了卫东鋆守活寡就够倒霉的了;二来贾太尉的死,说白了还是她挑拨离间使然,她对贾氏存了几分愧疚,所以不想过早的让她知晓。怎么竟然有人违抗她的命令,说漏了嘴?

    丁香唬得脸都白了,心中暗骂:是哪个嘴碎的丫鬟?等会儿出去定要查出来发卖了!王妃近前竟然还有这等管不住嘴的蠢货?

    那边浮霜已经顾不得责问丁香了,面对嚎啕大哭,悲痛不已,却也恐慌不已的贾氏,她只感觉到阵阵头疼。她不想骗她,尤其是这事根本瞒不住的情况下,可是……她该如何说给她知道?

    “其实……”她咬着嘴唇,斟酌了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首先,我想是时候告诉你实情了,你的父亲确实在九月初就死于润州城外。”

    听到这话,嚎啕大哭的贾氏突然禁了声,她抖着嘴唇抬起头,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浮霜,似乎想让她说,一切都是骗人的玩笑!你父亲还好端端的活着!可是当她看到浮霜眼中的坚定,她的世界崩溃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浮霜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对你父亲的计划知晓多少?或许你父亲将你保护的太过了,或许不忍心告诉你任何会令你受伤的消息,就像你真实的……所以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他虽然名义上是定王麾下的太尉,其实却一直在密谋策反卫东鋆。”

    “你也知道。八月王爷挥军南下对抗李炳晟,润州城内无人留守。你的父亲原本是被王爷派去丰州的。可是他却转道镇州,鼓动镇州总兵王晋忠发兵润州城。九月三日,镇州军兵临城下,王晋忠与你父亲意见相左,他见我润州防守较严,难以取胜,便斩了你父亲的头颅祈降。”

    说完了事情的始末,浮霜便定定的直视贾氏,等待她的反应。

    屋里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包括丁香在内的几个丫鬟谁都不敢吭声。贾氏人虽丑,说话有时也颠三倒四,但理解她那扭曲的审美观之后,其实她并不是个难处的人。她不像聂氏那样假装讪媚、唯利是图;也不像汪氏那样自恃清高、难以捉摸;她很直白的将自己的喜怒和善意坦诚在每个人面前。

    过度的保护,令她幸运的成长为一个洁白如纸的女子。

    因此,对于贾太尉的死,虽然没有人感到难过,却为了贾氏的难过而难过了。

    “也……就是说……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父亲确实成了叛逆?”大约过了好久,贾氏才开了口。声音低的几乎令人无法听见。

    浮霜黯然的垂下眼帘:“是的。”她清楚的吐出这个词,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忍,长久的梦就要到头了,无论如何贾氏都到了必须成长的时候。

    贾氏摇了摇头。皱紧了眉,满脸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流淌。

    “那……王爷回来,可会诛我贾家九族?”

    浮霜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尽可放心!你父亲虽然牵涉其间。可与你的母亲等人并无关系,就事论事。该受到惩处的人已经死了,没有理由让旁人白陪上性命。至少我认识的卫东鋆,绝不是个滥杀的人。”

    站在两仪居屋外的卫东鋆,微微喘着气,出神的凝听着。一路的疲乏和辛劳,就仿佛在浮霜的一句话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暖洋洋的,胸腔中的心脏更是被捂得滚烫。

    若说他从一开始将润州付托给浮霜时,就相信她能做到当前这一步,那是骗人的。事实上他离开润州时已经做好了需要拼杀回来,以血的代价夺回润州的准备。可最终的结果却让他吃惊无比,完全不通军务的浮霜,竟然能令狡诈的武氏和征战多年的卫齐瑞秋毫无犯?

    这简直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上千百倍!

    所以此时此刻,即使诛连在天朝是惯例,叛逆在天朝是重罪,只为了浮霜这句话,他也不会成为滥杀的人。

    一挑门帘,卫东鋆喜气洋洋的跨入了屋内,贾氏刚要发话恳求,却被浮霜一个眼神止住了,随后丁香扶着她退了出去。

    浮霜侧过脸,避开卫东鋆灼灼的眼神,蔷薇和芍药两人也钉在地上似得,纹丝不动,貌似不准备离开。

    厚脸皮的卫东鋆却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浮霜,就仿佛杵在旁边的两个丫鬟压根不存在。

    浮霜的脸红了,她拼了命的挣扎。卫东鋆身上混和着汗臭、尘土和血腥味的气息令她简直要疯了!这家伙难道是准备用如此恶心的方式来感谢她的尽忠职守吗?

    “霜霜,你真令我惊艳!”卫东鋆紧紧地箍住她,在她耳边吻了又吻,随后低喃道,“我好想你。”

    沙哑的低喃声,令浮霜的心,仿佛被某种东西紧紧的拧住了般。

    过了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放开我!”

    卫东鋆依依不舍的松了手,勾起熟悉的坏笑道:“霜霜,我走之前说过,如果能回来便正式娶你,你看,不如我们明日就大婚吧?”

    浮霜:“……”那一瞬间的萌动消失了,她现下只想掐死这个又臭又脏,满嘴说胡话的家伙!(未完待续……)

    PS:感谢狂飙小马721和吟唱的歌的打赏!!!感谢头の梦的粉红票!!!

第两百零七章 不嫁

    “我要给你准备一千抬嫁妆,邀请江淮所有有头有脸的人来参加,让百官出迎,风风光光的跟你正式拜堂……”卫东鋆自顾自的说着,俊朗的脸庞神采飞扬。他此刻的心情甚至比攻克桓城,战胜李炳晟的那一刻还要激动。

    浮霜抿着嘴角,没有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扫了一眼蔷薇和芍药,两人会意,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卫东鋆两人。

    “我不会嫁给你。”紧接着她表情冷硬的打断了他的话。

    卫东鋆原本是依在窗台上,双眼直视着浮霜,款款而谈他的婚礼构想。听到这句话,他脸上不禁露出了气愤而又难解的表情。他原以为临走时浮霜的那个回吻,和她竭尽所能的守卫润州城代表着某种转变,可没想到其实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她依旧在排斥自己,毫无理由……

    他内心烦躁无比,仿佛有种力量想让他呐喊出来似得,可他的骄傲却让他紧紧锁住嘴角,竭力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装像了,才开口问道:“如果是因为妾室的原因,那我可以承诺你,你完全不必担心。我卫东鋆不是个好色的男人,我在这世上很难能看中谁,可一旦认定了,便不会改变!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旁的女人,也不会设立后宫,等机会合适了,我立刻安排贾氏聂氏等人的去路。你知道我这人从不在意旁人怎么看,我只会做我决定的事,而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

    浮霜闻言。刹那间心脏漏跳了一拍,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男人三妻四妾,世所常理。卫东鋆的表态已经是很不容易,但很快狼又占据了她的心。

    她摇了摇头:“不……不完全是因为妾室,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合适,与其到时你我互相怨怼,不如起初就不要开始。”

    卫东鋆已经伪装不下去了,他几乎是激动的低吼道:“那请问,我能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吗?别再说什么没有未来之类的话,这让我无法理解!”

    浮霜垂下眼帘:“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我必须知道理由!”卫东鋆压抑着心中的疯狂,“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有我。不要否认!所以我更无法接受你的拒绝,今天我们必须说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我?甚至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

    “好吧。”浮霜长长的出了口气,就像是要将憋闷多时的东西全都倾倒而出似得。她理顺了思路,缓缓出声道:“我自来江淮的那一刻起,人生的目标便是协助你打败我的父亲季景斋,登上皇帝的宝座。因为我不能容忍季景斋那样的人执掌天下。

    为此我准备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并且会一步步的实施下去,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令我动摇。

    替你完好无损的守住润州,是我的计划之一。而今我实现了,完成的非常漂亮。接下来我会做的事,恐怕就是令你难以接受的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卫东鋆闻言。脸色大变,他太了解浮霜,就如同浮霜了解他一样。他很清楚她接下来即将说出的话。

    浮霜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我会杀了你的弟弟和你的二叔,你卫氏家族唯一能妨碍到你的两个人。而这正是你无法下手的对象。

    其实从最初开始。如果你能狠得下心,江淮卫氏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分裂境况。只要在你父亲身故前杀掉卫东淳,武氏就算是想要辅佐另一个傀儡,也没处着力。可你下不了手,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总盼望着有朝一日你和他之间能摒弃武氏的影响,如真正的亲兄弟那般联手对敌。所以你纵容他去了镇州,所以你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可卫东淳做不到,他是个懦弱、毫无主见、却并不缺乏野心的人,只不过他将他的野心掩藏在他的懦弱背后,再以孝顺来遮挡,恐怕他根本从未意识到自己对于你的王位,存在贪欲。

    所以他必死无疑,他不死,江淮就永远存在个隐患,消之不去。

    你做不到的事,我会替你完成。但不可避免的,你我之间会因此生成难以弥合的嫌隙。你这人貌似无情,其实最重感情,你永远不会忘记我是杀掉你两位至亲的女人。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结局,那还有什么必要继续?”

    浮霜说完了话,如同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他和她没有未来,这其间有太多太多的原因。

    卫东鋆张口结舌,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心中有股力量想让他脱口否认,可偏偏不受控制似得发不出声音。

    “你……你不会……”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你错了,我会的,我必须这么做,因为除了我,没人能够做到此事。”浮霜坚定的说道,“你会悲伤,甚至是怨恨,但我别无选择。然后你会质疑我,哪怕现在不爆发出来,将来等你登上了皇位,你也会怀疑,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而一个帝王,可以忍耐孤独,却无法忍耐接受旁人揣测上意。”

    一个帝王,可以忍耐孤独,却无法忍耐接受旁人揣测上意。这句话说得卫东鋆心中大震,他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浮霜,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所说的没有未来,不过是个委婉的措辞。”浮霜语气凝重的结尾,她的心中何尝好过?她其实也疼彻心扉。

    只是,她季浮霜,是个狼胜过一切的女子。她会替自己,替旁人,选择个最适合的未来。

    两人沉默了好久,一个直视,一个回避,最终卫东鋆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你杀掉东淳的,我不会让你在你我之间制造任何嫌隙。”

    他说完便调转过头,强压下眼底浮上的水光,然后抹了抹脸,快步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浮霜长长的呼出口气,浑身仿佛脱力般的软倒在榻上,紧接着,泪湿满襟。

    她曾经花了整整五年去了解他,所以她很清楚,他和她没有希望……

    卫东鋆一脚踹开了梧山堂的大门,门在墙壁上猛的一弹,发出一阵可怕的声音。随即他突然意识到屋里有人。

    顾寒之静静的坐在正堂首位,旁边立着一脸要哭表情的元吉。

    一见卫东鋆进来了,元吉如同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忙喊道:“王爷!我说了您不在,让顾公子在外面等等,他非要进来,我……我拦不住……”

    “算了,你出去吧。”卫东鋆摆摆手挥退了元吉。

    他望向首座,顾寒之静静的喝着茶,一言不发,脸色冰冷。卫东鋆心中一股子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了,他还没处发泄呢!这货竟然登堂入室了?

    “你私自……”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顾寒之重重的掷下茶盏,声先夺人的道:“卫东鋆卫王爷,你可真够好样的!为了天下,为了你的权势,你简直是不择手段啊!浮霜不过是个女孩子,还不到十七岁,你到好!竟然让她替你守城?你手下无人可用了吗?你江淮卫氏已经到了需要女人上沙场的地步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卫东鋆闻言,突然气笑了,他一撩衣袍,坐到了顾寒之对面。

    他紧盯着顾寒之,从他眼中清晰的看到了愤怒、鄙视和嫉妒,是的,那抹毋庸置疑嫉妒虽然令他难解,但他没有看错,顾寒之貌似并不是个懂得控制表情的人。

    然而多可笑?他如今还有什么值得顾寒之嫉妒的呢?相比起来,浮霜起码愿意接受顾寒之的关心,却把他严密的摒弃在外。

    一个闪神后,卫东鋆很快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似乎没有必要和你解释这事。”

    顾寒之闻言大怒,他手啪的一声拍在茶盏上,瞬间上好的青花瓷杯便成了粉末,茶水和茶叶淌了一桌子。

    “当初浮霜劝我来润州的时候,曾在我面前好一番的夸赞过你,我还当是个多么出类拔萃的英雄,没想到竟然是个荒诞不羁的混蛋!浮霜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是可以随便丢弃的棋子吗?还是可以充分榨取利益的对象?你自己带着重兵南下,烂摊子却扔给了她,她有什么义务要帮你守城?若是润州沦陷了,你想过浮霜会遭遇什么吗?”

    卫东鋆拧起眉头,他不是没想过,其实早在他做出决定前,就想过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从宜州来的兵马很可能不服浮霜的管束;如果广陵军攻克了润州城,浮霜极有可能失去自由,被卫齐瑞抓回广陵,成为他将来与季景斋谈判的筹码;而若是镇州军攻克润州,不说武氏的刁难报复,卫东淳或许会……他不是没想过,甚至在南行的路上,每天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反反复复梦见所有可怕的结果。

    可是他还是义无返顾的将润州交给了浮霜,因为她是他唯一信得过的人,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我要带她走!现在你也回来了,浮霜替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她不欠你任何东西,而你却不配拥有她!”顾寒之厉声说道,“今日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无论如何,我都会带她走!”(未完待续……)

    PS:感谢茶与汤的粉红票!感谢皇秘密的打赏!!哎呀,这种每天需要感谢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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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介绍:
上辈子,她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因站错队、做错了事,最终只落得三尺白绫魂断他乡。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不再讨好任何人,不再强求任何事,只求在这乱世棋局中,肆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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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反败为胜,主掌棋局的故事。
女强文,HE,宅里斗天下。浮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