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光辉炳千古
4月6日，国民政府举行了褒扬会。王铭章的遗体在当地群众帮助下，从敌占区找到后，先是运送到徐州，然后经过武汉、成都至重庆。灵柩运回四川途中，连长江里的法国、美国船舶都下半旗，鸣响礼炮致哀，沿途各界群众也举行了规模空前的追悼会。
**领导人**、周恩来、朱德等撰写挽诗、挽联致哀。**的挽联是：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争光。
周恩来、朱德、彭德怀、叶剑英的挽词是：一心守孤城，为民族解放事业牺牲，真是炎黄子孙，流芳青史；万人兴义愤，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将士流血大地，恢复中华。
王铭章故乡四川省新都县各界为了彰英烈、慰忠魂，从8月30日至9月1日举行了公祭，停止娱乐三天，各家悬半旗三天致哀。
8月30日上午，在恭迎王铭章灵柩返乡时，城区的官员、学生、警察、僧侣等，从饮马湖至桂湖，沿途各街道摆满了香案，悬挂着一百面巨幅横标，沿途树丫上挂满了鞭炮。新都各界民众，手执香果，万人含泪，一批又一批地涌向饮马河的川陕公路两侧，北门至桂湖沿途，万人空巷，肃穆静候。
午后1时许，王铭章灵柩放在一辆炮车上，覆盖着国旗，由五匹白马牵引。灵柩前导是王铭章的血衣亭，这件血衣是王铭章殉难时的戎装，其下服为机枪子弹所穿，有弹孔13处，遍身是血。灵柩两旁簇拥着“铭”字旗、大幅的“章”字旗、三角形的“王”姓旗。在第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和军校学员、马队、军乐队护送下，在悲凄的哀乐声中，灵柩沿着川陕公路徐徐而来。此时，公路两侧万人挥泪，大地呜咽。沿途鞭炮声、哀乐声回荡上空。各界民众手执水果、香烛、含泪争相路祭。下午5时许，灵柩进入桂湖广场。广场上万头攒动，万民挥泪，鞭炮声震耳欲聋，口号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王铭章忠骸，安放在新都县杨升庵状元坟对面。
那一天，飞机在空中散发了许多传单，几乎每一张传单上，都悲怆地悬吊着一条标语：“王将军精神不死！”
“王将军不畏牺牲是抗战军人的模范！”
“追悼王上将要收复失地！”
“追悼王上将要坚持长期抗战到底！”
“川军要为王上将及全体殉国将士复仇！”……
第168章 李宗仁会见庞炳勋
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李宗仁一进门就问：“参谋长，今天有哪些部队抵达徐州？”
徐祖诒说：“庞炳勋第3军团，已达本战区。”
“好啊，”李宗仁说：“庞炳勋来徐州，我准备调他守临沂，你看怎么样？”
徐祖诒皱了皱眉头，说：“德公，南下日军板垣师团已直指临沂，这可是一支侵华的王牌军啊，用庞炳勋的这张杂牌去对日军王牌，会不会……?”
李宗仁笑道：“不错，庞炳勋带的是一支杂牌军。在武器装备上，我军是杂牌，敌军是王牌，但在民心士气上，我军难道不是王牌吗？”
李宗仁走近作战地图，望着地图激动地说：“打仗，不光是在打武器、打装备，更多的分量是在打民心、打士气！我们打了那么多年内战，除了北伐，民众热诚支持我们外，我们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得到过老百姓真心支持？一个真正的军人，他一生最崇高的荣誉是什么？不是军阶，也不是地位，更不是勋章，而是老百姓发自内心的真诚爱戴！这样的殊荣，我李宗仁享受过两次。徐参谋长，如果我在这次的徐州会战中战死，请你务必在我的墓碑上，写上这样的墓志铭：李宗仁一生曾参加过北伐战争，打过北洋军阀；参加过抗日战争，打过日本侵略者，为国而死！”
徐祖诒深为李宗仁的悲壮情怀所感动。他说：“德公，你说得很对，师克在和不在众，两军相逢哀兵胜！”
“对！”李宗仁说：“我料定，敌人此时必然骄狂无比。我们要利用他们这种‘骄兵必败’的弱点，以我们可以运用的数万哀兵与之周旋，拖垮它，打垮它！否则，怕是连当一个真正中国人的资格也没有了啊！”
徐祖诒郑重地点了点头，品味着李宗仁的这番话。
这时一个参谋进来报告：“庞军团长到！”
徐祖诒：“请他到这里来。”
“不！”李宗仁一挥手：“我要亲自出迎！”
李宗仁戴上军帽，穿过大堂，跑下台阶，正好在大门口碰上庞炳勋。
“庞军团长，”李宗仁握着庞炳勋的手说：“你辛苦了！”
“长官！”庞炳见战区司令长官全副戎装出来相迎，受宠若惊，慌忙敬了个军礼，弯腰说道：“卑职前来晋谒李长官，怎敢惊动长官出迎，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李宗仁见庞炳勋一身军装，精神饱满，派头威武，说话声音洪亮，对他第一印象很好。李宗仁引他来到客厅，落座后，亲自为他沏茶，取烟。
庞炳勋起立说：“谢谢长官！”
“庞军团长，请不必客气。”李宗仁拉他坐下，很诚恳地说：“庞将军久历戎行，论年龄，你比我大一轮，你是光绪五年生的，我是光绪十七年生的；论资历，你在第三镇当兵，又入随营学堂和东三省测量学校，在保安义勇团当了队长，而光绪三十四年，我还在广西陆军小学读书哩。因此，论年龄谈资历，你都是我的老大哥，我是小弟弟。我本来不该指挥你，不过这次抗战，在战斗序列上，我被列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担任了一项比较重要的职务而已。所以，在公事言，我是司令长官，在私交言，我们亲如兄弟战友，不应该有什么上下之分。”
庞炳勋听了李宗仁这番话，心里暖洋洋的，感动地说：“不管怎么说，第3军团已列为第五战区建制，我一定听李长官调遣！”
李宗仁说：“我很高兴听到庞军长这句话。老实说，我们在内战中搞了二十多年，虽然是形势所迫，但回想那段生活，实在毫无意义。那时候，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听从上级命令作战，败虽不足耻，胜也不足荣。回首往事令人痛心。现在天如人意，让我们这辈子总算有了抗战报国的机会。因此，从今以后，我们要是能为国家民族战死疆场，才不枉为人一生！”
庞炳勋说：“李长官肺腑之言，卑职一定铭记在心，永远不忘。”
“别称我李长官，也别叫自己卑职，我们是兄弟促膝谈心。”李宗仁语重心长地说：“庞军团长，我今年47岁了，你已是花甲之年，我们为国家牺牲也值得了，这样才不愧作一个真正有良心的军人。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我们为国家效命的时候了。”
庞炳勋听了十分激动，眼中含着热泪说：“长官德威望重，我当部署的，能在长官领导下，为国家民族效力，天日在上，万死不辞！”
“庞军团长，有这个决心，我很高兴。”李宗仁脸上露着笑容，关切地问：“你还有什么需要我解决的困难吗？”
“李长官，”庞炳勋叹息一声说：“我可以对您把话说穿了。我虽然身为军团长，论地位比军长高，但我的第3军团，实际只有五个团，约一万三千多人，步枪八千支，手枪九百支，重机枪六十挺，轻机枪六百挺，迫击炮六十门，山炮四门，战马三百匹。整个军团就这么一点实力。可现在中央又有命令下来，要我把一个特务团归并，共编为四个团。五个团都是满额的，特务团归并到哪里去？无法归并，只有解散。现在是用兵之时，各部队都在扩充，唯独要我这个杂牌部队遣散，我不知道统帅部是什么意思！”
李宗仁一怔，问道：“这是真的吗？”
庞炳勋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军令部的电令上说得清清楚楚，说如果不遵令归并，就要停发我整个部队的粮饷。现在，这是我第3军团的最大困难。”
李宗仁说：“中央这样处理是不公平的，我一定为你争取解决此事。”
他随即给武汉统帅部副参谋长白崇禧挂通长途电话，把庞炳勋的苦衷给白崇禧说了。
最后李宗仁说：“请你马上找委员长请示，要求军令部收回成命，让庞炳勋维持现状。”挂过电话，李宗仁便邀庞炳勋在长官部吃饭，进一步交谈。
第169章 李宗仁布兵临沂
饭后，庞炳勋正要告辞，一名参谋进来报告：“李长官，军令部急电！”
李宗仁接过电报，只见上面写道：“奉委员长谕，庞部暂时维持现状。”
他将电报给庞炳勋：“庞军团长，编制问题解决了。”
庞炳勋激动地说：“李长官，没想到你一个电话，竟然保留了将要解散的一个团！我太感谢你了！”
李宗仁又问：“你的部队还缺什么？”
“李长官，”庞炳勋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我的部队最缺子弹，枪支陈旧，简直没法和装备精良的敌人作战，要能给我补充一些枪支弹药，那就太好了。”
李宗仁说：“人要吃饭，枪炮要弹药。打仗没枪支弹药怎么行？本战区马上给你解决。”
他立即给战区兵站总监石化龙写了手令，要石总监尽量补充庞军团的弹药和装备。
李宗仁既给庞保留了即将被遣散的一个补充团，又补充了大批弹药装备，庞炳勋感激涕零。他“呼”地站起来，发誓般地说：“李长官放心，我这次，决不因一己之利而保存实力，一定坚决执行命令，和日寇拼到底!”
李宗仁说：“庞军团长，我想请你率部固守重镇临沂，遏制南下日军板垣师团。板垣师团是日军王牌部队，侵华以来，先后侵犯我国察、绥二省，现该师团正在临沂以北集结，准备与矶谷师团齐头并进，南犯徐州。板垣自恃装备精良，极为骄横，根本不把我军放在眼里……”
“长官，你不要说了！”庞炳勋忍不住打断李宗仁的话：“我这次到临沂，就是要跟板垣师团拼老命的。我早就知道板垣是个‘凶神’，很会打仗，但我不怕他。只要第3军团还有人活着，临沂就丢不了！”
“好！”李宗仁紧握住庞炳勋的手说：“我准备随时向军委会报告，给第3军团请功！……”
庞炳勋接受命令后，立即率部日夜兼程，向临沂地区开进。
日军第5师团司令部。板垣征四郎注视着墙上的巨幅军用地图，地图上画着三支巨大的黑色箭头，分别指向临沂、向台儿庄、徐州。他在静静地沉思着。师团参谋长梅津大佐进来报告：“师团长，据情报，与我们对阵的是庞炳勋第3军团，约有五个团兵力。”
板垣笑着说：“庞炳勋，蒋介石手下的一支即将解散的杂牌军，不堪一击！”
“不过，他们抵抗很厉害！”梅津大佐鼓足勇气提醒道：“据说庞炳勋的兵员，多是中国沧县一带的男子。沧县古称幽燕，民风刚强、好斗，庞炳勋也惯于驱使这些……”
“这是敌人的自我吹嘘！”板垣骄横地昂着头，冷冷地说：“任何好斗的、顽强的中**队，在我所率领的大日本皇军的‘铁军’面前，充其量不过是一群任我捏、任我踩的蚂蚁！”
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矶谷廉介、冈村宁次，同称日本陆军中的四大“中国通”。板垣在中国干了许多坏事：1928年策划了皇姑屯事件，炸死了奉军统帅“东北王”张作霖。1931年策划制造了震惊世界的“九·一八”事变。1932年以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的卑鄙手段，策划了伪“满洲国”，并自称为“满洲国之父”。由于策划伪“满洲国”而“功勋卓著”，板垣受到日军大本营青睐，由关东军高级参谋，很快晋升为陆军少将、中将、关东军副参谋长、关东军参谋长。如今，板垣已成为日军精锐第5师团中将师团长，统率着两个旅团共约两万五千人，战马七千六百匹。该师团装备精良，阵容严整，素以善打硬仗而著称。
狂妄孤傲的板垣，对参谋长梅津说：“命令片野支队，立即占领莒县，向临沂挺进！”
当日，在通往莒县的公路上，日军气势汹汹开进，大炮、坦克、装甲车隆隆奔驰，空中日机呼啸而过……
第170章 临沂外围战斗
莒县是日军进逼临沂、会攻徐州的必经之路。莒县阻击战是临沂外围第一仗。
2月18日晚，日军板垣师团左翼部队向莒县北的招贤镇发起进攻。招贤守军是从青岛刚撤来的海军陆战队，约有三百多人。他们早就与日军较量过，富有作战经验。这天夜里，敌人发动七次进攻，均被打退。拂晓，日军收拾了几卡车尸体，狼狈北逃。
守军联队长朱新三命令：“用迫击炮轰击！”六门迫击炮齐射，“轰！轰！轰！”几声巨响，逃跑日军被吓懵了，扔下炮车、卡车，惊慌失措地向莒县城北逃去。守军士气大振！
朱新三命令：“砍下敌人头颅，悬挂在招贤北门外大树上示众！”他估计敌人一定报复，命令各中队：“不准休息，立即加固工事！”
果然，中午，三十多辆卡车满载日军，在大炮掩护下向招贤镇发起猛攻。中国守军奋勇抵抗，击毁敌人多辆汽车，击毙日军百余人。凶恶之敌，再次受挫！
敌人不甘失败，开始改变战术：兵分两路，一路仍沿着公路壕沟攻击前进，另一路沿着沂河东去，向东北角迂回包围；两路日军对招贤镇守军实施围歼。据守在镇里的海军陆战队，从北面和西面，以更猛烈的火力反击，给敌军以很大杀伤。但因据守东面和南面县保安队，被日军冲垮而撤退，日军冲进镇内。两军激战、肉搏。苦战一昼夜，守军全部战死！
19日下午，日军继续向莒县方向进攻。
莒县县长许树声闻讯惊慌失挫，毁掉文书档案，打开监狱，释放了所有在押囚犯，然后率领县保安队逃往沭河西岸，布下所谓“第三道防线”。城中百姓见状，争先恐后逃难，一日之间，两万多居民全部逃走。莒县城为一座空城！
20日下午，配属第3军团作战的第2路游击队司令刘震东，奉庞炳勋急令率部进城抵抗。刘震东进城一见，莒县四门打开，街巷空无一人，宛如一座“死城”，气得大骂：“他娘的，这完全是一座空城嘛！许树声这个**养的，当斩！”
当晚10时，第3军团朱家麟旅长率领229团也赶到了莒县。朱旅长闻知许树声率保安队逃跑，也十分恼火。他命令第229团团长邵恩三：“立即派几个人，强令许树声率部回城守土抗战，如有违抗，立即处死！”
当夜，许树声率部回城。守城各方商定成立了城防指挥部，由刘震东、朱家麟分任正副总指挥。刘震东说：“弟兄们，莒县已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莒县一失，临沂必危，临沂一危，徐州难保。我们一定要死守莒县，誓与莒县共存亡！谁要是临阵逃跑，老子决不饶恕！”“啪”地一声，他将手枪拍到桌子上。举座震惊！
次日拂晓，日军片野支队从东、北、西三面将莒县城包围，随即发起进攻。守军顽强抵抗。日军在大炮机枪掩护下先后五次登城，均被守军击退。敌人重点进攻北门，战斗尤为激烈。229团团长邵恩三、营长刘振声负伤，连长刘同盛阵亡，城北告急！
刘震东带着两营士兵组成的敢死队，挥着战刀向北城冲锋。一个连长拦住他，哀求道：“刘司令，你是中将师长，不是士兵。和鬼子拼命是我们的事，你不能再去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莒县城万危关头！还分什么将军、士兵？只要能守住莒县城，就是掉脑袋，我也在所不惜！时间就是生命！快跟我走！”刘震东登上城墙，奔赴北门指挥作战。
激战一个多小时，终因守军兵力单薄，城西北角被敌攻破。日军乘机冲进来，用机枪疯狂扫射。刘震东头部、腹部多处中弹，血流满脸，倒在血色的焦土上。他停止呼吸前，愤怒地瞪着大眼说：“弟兄们，要和鬼子……拼到底……”刘震东壮烈牺牲了！
“为刘司令报仇！”士兵们不顾一切冲向敌人！拼命厮杀，殊死格斗！城墙上尸堆如山，血流遍地……日军终于退却了，北门仍在守军之手。
北门久攻不下，日军便改变攻击方向。
22日深夜，日军以猛烈炮火向城东北角轰击。守军许树声部兵无斗志，拂晓前丢失了阵地。日军自东北角架云梯登城，并用机枪向西、北、南三面猛烈扫射。城内激烈巷战。守军伤亡惨重。许树声又率县保安队逃到了南门。坚守南门的229团士兵拒不开门。许树声掏出手枪大骂：“混蛋，谁敢阻挡，老子毙了他！”
他正要开枪，被门卫士兵当头一刀劈死了。保安队员见状立即散去……
不多久，南门也失守了。激战五昼夜，守军伤亡惨重，第225团及游击队残
部被迫撤退。
日军付出了千余条性命，于23日占领了莒县。
板垣得意洋洋地对梅津说：“我左翼部队已经占领莒县，正继续向临沂前进。庞军团所属的刘震东各部，在我军沉重打击下，全军覆灭！”
“哈哈……”板垣冷笑两声，又说：“怎么样？我早就说过，庞炳勋的杂牌军是不堪一击的！”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神气十足地说：“兵贵神速。命令在潍县的右翼部队，从沂河以西速向沂水、临沂前进！”
梅津沉思片刻，拿起电话说：“潍县，潍县，迅速向沂水、临沂进击！”
日军右翼部队，2月23日从沂河以西，沿着潍县、沂水一线，也迅速扑向鲁南临沂。飞机、大炮轰炸，坦克、步兵冲锋，从潍县到沂水，仅一天时间，就摧毁了中国守军大部分阵地。24日，日军强渡沂水，遭到守军顽强抵抗，又激战五昼夜，日军28日攻占沂水。
第171章 日军屡遭挫败
第3军团进抵临沂后，将指挥部设在临沂南关；把各部队部署在临沂外围各战略要地。日军攻占莒县、沂水之后，继续向临沂前进。3月3日，进抵离临沂30公里的汤头地区，遭到守军庞炳勋军团的顽强抗击。临沂外围另一仗——汤头之战开始了。
3月4日，日军以田野旅团为主力，纠集了伪军刘桂堂部，共两万多人，向庞炳勋部守军第232团阵地发起猛攻。守军组织了五十多人的敢死队，用集束手榴弹轰炸了敌人几辆坦克；其他部队集中各种火器与敌步兵激战、肉搏，先后打退了敌人四次进攻，消灭伪军大部，击毙日军数百人。
3月5日，日军增援部队由台潍公路输送到汤头一线，日军集中兵力向庞炳勋部守军231团阵地发起攻击。日军坦克、步兵猛冲上来，守军防守的太平、白塔等阵地危急。
庞炳勋立即命令：“231团务必坚守白塔、太平，拖住敌军主力；垛庄的补充团从葛沟以北抄袭敌之右侧背；229团从相公庄沿沭河东岸抄袭敌人左侧背。”
229团迅速沿着汤河北上，冲向敌人左侧背。在沂河附近，229团与日军展开激战。
2营长汪大章举起寒光闪闪的大刀，喊道：“一连的弟兄们，跟我上！”他挥舞着大刀冲向敌阵。一番惨烈的厮杀，夺下敌人第一个阵地。连长被炸断双腿，怀抱机枪死战不退，直到身中五弹而牺牲。两个士兵拉燃一捆集束手榴弹，冲向敌人坦克而爆炸，最后全连只剩下五个人。敌军被击退。趁敌人退却时，汪大章组织了几十个敢死队员。
“弟兄们，你们都是有种的血性汉子，统统跟我冲！”汪大章举着大刀向另一股日军冲去，敌人不防乱了阵脚，四处溃逃。汪大章喊道：“弟兄们，这些兔崽子，手上沾满了我们的鲜血，决不能让他们跑掉！”
他冲上去一连劈死三个鬼子，其中一个鬼子临死前竟死抱住他，在他脖子上狠咬了一口。等眼前的鬼子全被杀死时，汪大章手下只剩下三个士兵。他本人也四处负伤，额头、脖子、臂膀、大腿上鲜血淋漓……
这时日军又涌上来把汪大章围住，指挥官命令：“抓活的，抓活的！”
“别做梦了！”汪大章大喝一声，挥起大刀冲了上去，把一个鬼子的脑袋砍掉。正当他挥第二刀时，日军指挥官举枪射击，子弹击中汪大章头部。汪大章丢掉大刀，抽出插在怀里的驳壳枪，对敌人猛射几枪，又打到两个鬼子。敌人枪声又响了，汪大章终于倒在血泊中……
临沂南关第3军团指挥部。作战参谋匆匆来报：“军团长，229团汪大章营全营殉国！”
庞炳勋闻报大惊，不禁高呼：“汪大章，英雄啊！”他泪水横流，立即拿起电话命令：“见到鬼子狠狠地打！不要俘虏，统统地打死！不然不解恨哪!”
当晚，日军向沂河两岸守军阵地发动数次猛攻。庞炳勋部官兵集中几十挺轻重机枪于沂河两岸，给涉水进攻之敌以重创，河中浮尸不计其数。庞军团左右夹击，一举夺下了太平、白塔一带，收复了汤头以南所失阵地，迫使气势汹汹的板垣师团后撤三十多里。
3月9日晚，第五战区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中外记者数十人参加。
战区参谋徐祖诒说：“各位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向你们报告前线的最新战况。临沂之战，我方守军庞炳勋仅率所部一师二旅，力战死守，与强敌激战六日，使日寇板垣师团受阻于汤头一线，未能逼近临沂城！……”
记者们热烈鼓掌。
一位外国女记者问：“请问徐参谋长，庞炳勋率领的是一支什么部队？”
徐祖诒说：“庞炳勋的部队，是中国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杂牌军。”
外国女记者吃惊地说：“庞炳勋是杂牌军？日本的‘铁军’败于中国的‘杂牌军’？……”
另一位外国记者伸出大拇指说：“中国的杂牌军，ok!”一阵笑声。
武汉的蒋介石身穿中式服装，拿着红蓝铅笔，指点着地图上的莒县、沂水等地，沉思片刻，对机要秘书陈布雷说：“给庞炳勋军团长复电。”
他踱了几步停下，口述电文：“即到。临沂庞军团长：5点20分参电悉。此次鲁南莒沂诸役，该集团军作战以来，艰苦奋斗，至堪嘉尚！”
第172章 庞部激战临沂
临沂南关第3军团指挥部。军团长庞炳勋正伏案观察地图上的守军防地。
第39师师长马法五来报：“军团长，昨天日军从太平、白塔败退后，好像并没有死心呀！”
“他们要是死了心，咱们还有仗打吗？”庞炳勋笑着点燃一支香烟说：“谁都知道，板垣征四郎是日军少壮派之中坚，四大‘中国通’之一。这个野心勃勃、胃口极大的‘凶神’，率领着一支最精锐的日本皇军，这次竟被我们打得这么惨，在世界舆论面前丢尽了脸面，他怎么会善罢甘休呢？我猜摸着，这时，他正准备再和我们较量一番呢！我估计明后天，他们就会有大动作。”
庞炳勋指点着地图上的白塔、太平、汤头、南沙岭子、亭子头等地说：“下一步，我准备以116旅的231团和232团，为临沂正面防守部队，配属山炮两门，由李运通旅长指挥；以115旅为右翼防守部队，由朱家麟旅长指挥；以229团、补充团、特务营、工兵营为总预备队，由李振清团长指挥。至于你嘛，我想由你担任前线总指挥。马师长，对这些部署，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马法五说：“军团长，你能不能向徐州李长官要求，给我们调几门战防炮，镇一镇鬼子的坦克车？”
“来不及了。老办法还是用集束手榴弹，炸！”庞炳勋的拳头，砸在铺着地图的桌子上。
3月9日，板垣把第一线攻击部队增至五千多人，命令第21旅团长坂本顺少将亲自指挥，再次向庞军团猛攻。日军大炮连续轰炸，日军坦克横冲直撞。坂本顺举着战刀咆哮着向板垣发誓：“今天，我要一口吃掉庞炳勋的所有人马！”
除了汤头、太平、白塔外，在沙岭、剁庄、亭子头、葛沟等地中国守军都与日军激战。沙岭战地，守军杀得日军大败而逃。守军用刚缴获的一门山炮向敌猛射，一连打了十多炮，许多敌人被炸得粉身碎骨。
作战参谋跑来向板垣报告：“报告师团长，战报说，太平、葛沟无进展，徐庄太平、剁庄、蒙阴又失守了。”
“我要的不是这些报告，是皇军的捷报，捷报！”板垣怒气冲冲地说：“坂本顺这个混蛋，干什么事总是慢吞吞的，就像个令我讨厌的小脚女人！”
这时坂本顺旅团长打来电话：“报告师长，天快黑了，我请求，让我的部队转攻为守！”
“不行！”板垣说：“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停止进攻，我一刀劈了他！命令各部队集中全力，向敌人全线攻击！”
稍顷，一个参谋跑来报告：“报告师团长，坂本顺旅长来电说，皇军已连克汤头、沙岭、白塔、太平、亭子头等地，现已到达临沂城下的诸葛城至九曲店一线。”
板垣高兴地说：“哇，好极了！其实我心里明白，坂本顺这个家伙，决不是个草包！”
临沂南关第3军团指挥部。战场上的枪炮声、喊杀声不断传来。庞炳勋披着军大衣站在窗前，手持望远镜观察战况。日军夺取了汤头、沙岭等地，直逼临沂城下的诸葛城至九曲店一线。古城危在旦夕！
庞炳勋心里想：今天这一天打得太惨烈了。他不仅将自己的卫队送入了第一线，而且连马夫、伙夫、担架兵、运输兵，也都投入了战斗，身边只留了几名贴身卫士和传令兵。这是他38年的戎马生涯中，第一次下这样彻底的决心。为了保卫临沂，他准备把自己的老命，连同五个步兵团这点“老本”，全部拼光，绝不保存实力。似乎只有这样，他的良心才能得到安宁。
又传来激烈的枪炮声，阵地上一片火海，敌机扫射的子弹，不时地飞到指挥部院子里。庞炳勋仍伫立窗前观战。
四名卫士走近他说：“军团长，你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这里离防空洞才几十步远，你还是先到防空洞里躲一躲吧！”
“躲什么？”庞炳勋说：“你们都给我过河作战去，一个也不要跟在我这里！”
卫士们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怎么？怕死吗？”庞炳勋怒喝道：“谁要当孬种，我先毙了他！”
“军团长，你一定要多保重！”四个卫士跪在庞炳勋面前，行了“壮别礼”：“我们走后，请你千万要注意个人安危啊！”
“我的安危并不重要，临沂的安危，比我的安危重要得多！临沂一失，我绝无脸面回去见李长官，你们明白吗？”
说到这儿，庞炳勋仰天长叹：“我年将六十，一腿尚瘸，毫无牵挂，能参加保卫国家的抗日战争，是生而有幸啊！如果能在中国复兴史上增添光辉的一页，固然是我们的愿望；即使把我们壮烈牺牲的事迹，在亡国史上写上一行，也算对得起祖宗啊！”
说完，庞炳勋把卫士们一个个拉起来，送出门去。
四个贴身卫士抹着眼泪，跑出指挥部。庞炳勋看见他们勇敢地冲过沂河桥，投入到坚守桥头堡的战斗。悲壮地一笑，把一把锃亮的大刀放在桌上，准备在最后一刻使用。
沂河东岸，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守军阵地上渐渐出现许多老百姓。庞炳勋大惊，举起望远镜，看见有抬担架的、送饭菜的、举刀与敌人搏斗的。还有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率领一支大刀队在敌群中拼杀，他大刀一挥，一个日本兵脑袋滚落在地。
“壮士！真是顶天立地的壮士啊！”庞炳勋喊道：“传令兵，你快过河去通知守军，不要让老百姓到炮火连天的阵地上去，劝他们下来！”传来兵飞奔而去。
不多时，传令兵跑回来报告：“军团长，实在劝不回来呀！”
庞炳勋问：“他们都给阵地上送了些什么？”
传令兵说：“鸡鸭蛋鱼肉、萝卜大葱、馒头煎饼、还有茶叶蛋……”
“身为军人，自当以死报国。然而我们未能打退敌人，反倒要赤手空拳的父老乡亲，上阵流血牺牲，惭愧啊！”庞炳勋咬牙发誓：“只要还有我庞炳勋在，即使第3军团只剩下一兵一卒一弹，也要与临沂共存亡！”
第173章 临沂万分危急
“战斗愈加激烈，临沂万分危急！我该怎么办呢？……”庞炳勋反复思考着，几次拿起桌上的电话筒，想给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打电话求援，但又放下了。他明白，眼下川军正与矶谷师团在滕县地区浴血奋战；津浦路南段的桂军和东北军，正在淮河两岸与北上日军厮杀；第五战区兵力不够用，李长官此时实在难以抽出援兵哪！而他最怕的，则是被人们误认为，他保存实力，不肯死战。因此，他咬紧牙关苦撑着。
突然电话铃响了。庞炳勋拿起话筒，里面传来前敌总指挥马法五的声音：“军团长，敌人进攻太猛烈了，正面部队有些顶不住了，你看怎么办呢？”
庞炳勋说：“顶住！给我死死地顶住！”
马法五：“军团长，你能不能多少给我调一点兵？”
庞炳勋：“调什么兵？到哪里调？现在司令部里除了我，还剩下三名传令兵。”
马法五：“我……我这里已经没人了！”
“什么，没人了？怎么还有人给我打电话？”庞炳勋愤怒地说：“没有人你自己上，丢了阵地别回来见我！”说完，随即把电话筒扣在电话机上。
屋外，猛烈的枪炮声震得窗户晃动起来，屋顶上的土刷刷地直往下掉。
年老体弱的参谋长走进来，默默地站在一旁，待庞炳勋息怒后，他走近低声说：“军团长，日军已占领河对岸的东部制高点，山上一个营的弟兄们，已全部阵亡。”
庞炳勋长叹一声：“参谋长，看来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完了？”
参谋长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建议说：“军团长，我看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把剩余的人马拉出去，脱离战场，往西撤，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撤？”庞炳勋瞪了参谋长一眼说：“不行！我今天撤下去，明天蒋委员长就会砍我的脑袋。再说，我身为将官，若不以死报国，对不起临沂的父老乡亲啊！”
参谋长默然无语。
庞炳勋沉思良久，说：“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战死在临沂。参谋长，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快走吧，带上我的妻儿老小一齐走，把这里的情况，向徐州李长官禀报一下。”
参谋长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军团长……”
“走吧，去吧！”庞炳勋向他挥了挥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参谋长凄然泪下，久久不忍离去。
这时屋门“哐咣”一声被推开了。马法五披着一身战尘，突然闯进来。
“你……你身为前线指挥官……!”庞炳勋从椅子上跃起，满脸怒色。
“不，不，不！”马法五连连摆手，兴冲冲地说：“报告军团长，好消息！李长官派张自忠率59军驰援临沂，明天即可到达！”随即将电报给庞炳勋。
“派谁来？张自忠？”庞炳勋深感意外。
“是啊，是啊！”马法五激动地说：“派张自忠第59军来啦！”
庞炳勋展开电报，上面写道：“临沂。庞军团长：临沂为台、徐屏障，必须坚决保卫，拒敌前进。除已令张自忠部前往增援外，并派本部参谋长徐祖诒就近指挥。李宗仁。”
“果然是他！……”庞炳勋愣住了。
八年前，令他深感愧疚的一幕，立刻浮现在眼前……
第174章 回忆痛心往事
1930年5月，蒋、冯、阎中原大战，千军万马厮杀正酣，人喊马嘶，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刀枪飞舞，陈尸遍野。惊天动地的激烈混战，令人心颤！
清晨，河南黑石关前线。冯玉祥部第2路军总指挥庞炳勋，正率部与蒋军激战。他骑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敌阵，马法五等部下在旁边护卫。一传令兵飞马驰来，敬礼后递给马法五一封电报。
马法五阅后，神情紧张地对庞炳勋说：“总指挥，情况不妙了！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张学良，率领东北军进关了，发来电文，拥护蒋介石讨伐冯玉祥，而且已经占领天津！”
庞炳勋十分震惊：“看来，反蒋的败局，已无可挽回了！传我的命令，撤！”
庞军指挥部。傍晚，蒋介石的特使来与庞炳勋密谈。长条桌上堆着给庞军带来的银元、金条、钞票……
身穿中将军服的特使说：“蒋委员长十分器重庞将军的德才，很怀念将军北伐时的勇猛无畏，老练精明，今天特派我前来问候将军。嗯，关于战事嘛，如今，中央军和东北军已经两面夹击，西北军旧部已纷纷倒戈，冯玉祥败局已定，庞将军该下决心了吧？你还死跟着他干嘛？委员长相信，庞将军是识时务之俊杰……”
庞炳勋眨了眨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似乎怦然心动。
特使趁热打铁说：“庞将军，乘着现在的混乱时机，反戈一击，你可以强行收编友军，扩大自己的队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庞炳勋下了决心。
深夜，庞炳勋开始“反戈一击”了。他选择的目标就是阵容整齐、训练有素的第6师张自忠部。庞炳勋一个精锐团，悄悄地包围了第6师师部。
此刻，张自忠正在师部会议室召开团以上军官会议。
有个军官站起来，气愤地说：“按冯老总的命令，今天上午，庞总指挥应该和我们同时向蒋军发动进攻，可他直到现在还按兵不动，整得我们右翼险情迭出，不得不退回来。我看，姓庞的可能心里有鬼……”
张自忠打断他的话：“庞总指挥跟随冯老总多年，冯老总待他不薄，他心里有什么鬼？”
张自忠话音刚落，屋外骤然响起一片枪声。一个营长手提驳壳枪闯进来，气呼呼地说：“师长，庞瘸子让老蒋的‘袁大头’迷住了心窍，现在这狗东西带着队伍，已把我们包围了！”
张自忠猛然一惊，喝道：“你要是胡乱造谣，我毙了你！”
营长说：“师长，你快去看看吧，庞瘸子的人马正喊着你的名字，叫你投降呢！”
张自忠拔出手枪，提着大刀，爬上高房工事。只见师部卫士正与对方激战。果然有人在喇叭筒里高喊：“张师长，庞总指挥已经归顺蒋总司令了，他劝你们也赶快反戈一击吧！……”
张自忠气得浑身发抖，怒吼道：“庞瘸子，冯老总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身为兄长，资深望重，却干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实在可恨！我发誓，此仇不报，我张自忠誓不为人！”
说完，他从旁边士兵手中夺过机枪，愤怒地朝着对面猛射，密集的枪弹，在叫喊的广播喇叭周围溅起一片尘埃……
庞炳勋想起这段往事，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马法五很纳闷，问道：“军团长，你怎么了？”
庞炳勋长叹一声：“唉，法五啊，你忘了八年前的黑石关了？我们当初鬼迷心窍，反戈相向，同室操戈，现在想想，真对不起张自忠啊！如今张自忠来了，不要说他老弟会报一箭之仇，就是按兵不动，你我今天，也死无葬身之地了!……”
马法五顿时醒悟，兴奋之情荡然消失了。
第175章 张部捐弃前嫌
3月9日，临沂形势危急。李宗仁和参谋长徐祖诒商量：“燕谋兄，我想急电张自忠，令其率59军北返增援临沂。”
徐祖诒听了，连连摇头：“德公，张自忠恐怕不会同意去呀！”
李宗仁问：“为什么？”
徐祖诒说：“张自忠奉命调本战区时，曾私下对我说过，他在任何战场皆可拼之一死，唯独不愿与庞炳勋在同一战场并肩作战。”
接着，徐祖诒向李宗仁详述了张自忠与庞炳勋之间的一段宿怨。
李宗仁听后，微笑着说：“徐参谋长，这样吧，请你把张自忠找来，我亲自和他谈谈。”“好吧。”徐祖诒去找张自忠。
不多时，英气逼人的张自忠将军，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第五战区长官部，站在李宗仁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李长官，张自忠奉命来到！”
“好！荩忱兄，你辛苦了，请坐！”李宗仁给张自忠倒了一杯茶，直截了当地说：“听说你不愿和庞军共同作战，是吗？”
张自忠没做声，两道眉峰耸了耸，两只大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李宗仁静静地望着他，恳切地说：“荩忱兄，你和庞炳勋有宿怨，我甚为了解。你如今之心境，我也能体谅。命都险丧此人之手，又要冒死去救此人，这个大度豁达之风度，不是人人都能具备的。本来，我也很不愿强人所难，不过，以前内战不论谁是谁非，皆为不名誉的自相残杀，私怨狭仇；而庞炳勋现在前方浴血奋战，乃属雪国耻，报国仇。所以，我希望你以国家民族为重，捐弃个人前嫌，受点委屈，迅速驰援庞炳勋，好吗？”
张自忠眉头渐渐舒展，忽地站起来，声音响亮地说：“请李长官放心，我绝对服从命令！”
“好！张将军不愧是个有血性、顾大局的齐鲁男儿！”李宗仁由衷地赞叹道。
他随即站起来，严肃地说：“我命令你，立即率59军驰援临沂。你务必绝对服从庞军团长指挥，切勿迟疑，贻误战机！”
“是！”张自忠坚定地说。
张自忠走后，李宗仁和徐祖诒商量：“燕谋兄，为及时掌握临沂战况，同时使59军和第3军团更好地协同作战，我想请你，以我的名义与张自忠同赴临沂，就近指挥张、庞两军保卫临沂。”
“好！这个点子好！”徐祖诒很佩服李宗仁的细致作风。他立即命令作战参谋，带上图囊和作业器材，随张自忠同赴临沂。
3月10日晚，张自忠召开团以上将领会议。张自忠以坚定的口气说：“现在哪个部队都可以打败仗，唯独我张自忠的部队，不能打败仗！我们只能去拼杀，去战死，拿我们的辉煌战绩，拿我们的鲜血和生命，去证明我们是什么样的中国人！”
将领们忽地一齐站起来说：“我们绝不会打败仗！”
“是的，我们绝不会打败仗！也绝不能打败仗！”张自忠激昂地说：“军人要报国，简单地说，就是怎样寻找机会去死。我认为，国家所以闹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军人之罪。十几年来，要是军人均能体认国家的危机，团结御侮，敌人决不敢来侵犯。我们军人今天要想洗刷罪恶，完成对国家的责任，也只有一条路：去死，早点光荣地为国家去死!”
张自忠顿了顿，提高声音加重语气说：“今天，我就要和弟兄们，去杀敌报国，去痛歼日寇，去寻找一处光荣的死所！”这声音气势磅礴，感人肺腑。
将领们又忽地一起站起来齐呼：“军长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第176章 星夜驰援临沂
3月11日下午，张自忠率59军（辖第38师，师长黄维纲，辖112旅、113旅、114旅；第180师，师长刘振三，辖26旅、39旅；骑兵第9师，师长张德顺。）连同军、师直属队，共约三万人，由临城乘火车输送到峄县。下了火车，这支训练有素的劲旅，迅速整顿完毕，随即向临沂疾进。
疾进前，在车站一间民房里，张自忠召集军参谋长及师旅长会议。
张自忠指着地图说：“这就是临沂。它距台儿庄90公里，为徐州东北之屏障，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如果失守，日军则可由青岛直趋台、徐，威胁陇海、津浦两路的安全。现在敌酋板垣征四郎做梦都想攻占它呀！板垣征四郎率领着日军最精锐的第5师团，攻打过南口、天镇、大同、忻口。除了在平型关被八路军消灭过一个旅团，在中国战场上还没有打过败仗。弟兄们，咱们这次要啃的是一块硬骨头啊！对这个家伙，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张克侠说：“我看，他们比咱们怕死，因为他们出师无名，在国际上处境极为孤立！”
“参谋长的话是对的。”张自忠说：“但是，敌人毕竟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王牌军，所以我们必须出奇兵，这一仗才有把握打胜。现在，我们离临沂还有二百多里，按常规行军至少要三天，这是敌人可以预料到的，假如我们一天到达，敌人就不可能预料到了。只要我们一昼夜急行军180里，就可以打敌人个措手不及。我知道，59军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强行军记录，现在，我要求你们去创造这个记录！”
张自忠提高声调说：“从我军长开始，全体官兵日夜兼程，一日之后，必须在临沂城下扬我军旗！不击败板垣，我张自忠甘愿横尸临沂！”
张克侠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散会后，张自忠对独立26旅旅长张宗衡说：“张旅长，我想由你们旅担任行军的先头部队，既要顺利完成任务，又要想法给部队休息、恢复体力的机会。必须按我这个手令执行！”
张宗衡接过手令说：“我马上去传达军长的手令。”
3月11日傍晚，59军开始强行军了。张自忠跟随先头部队26旅行动，徒步行进。他的坐骑背负着两挺重机枪，由马夫牵着赶路。入夜，全军冒着雨到达了抱犊崮镇。峄县县长李同伟等人早已在这里等候。由于李县长告诉了近路，于12日傍晚时分，59军到达临沂西郊。从峄县到临沂相距180里，只用了一个昼夜就赶到了。
张自忠将部队集结在城西大岭、观台岭、白衣庄一带后，立即领着副军长李文田、参谋长张克侠等将领前往庞军指挥部。庞炳勋领着三个传来兵，早在大门口迎候了。
张自忠等来到庞跟前翻身下马，庞炳勋双手拉住张自忠的手，激动地说：“啊，谢天谢地，荩忱老弟终于到了！”
随后又说：“今天跟敌人又拼了一整天，再也没有支撑能力了。今日你再不到，明天，不是我庞炳勋与临沂共存亡，便是带残部败退，受军法制裁，落个与韩复榘同样的下场啊！”
两人走进屋里，落座后，庞炳勋笑着说：“荩忱老弟，上午李长官打电话，问我还有多少预备队，我说，我们的部队都派往前线了，连我的卫士都去增援第一线了，再就是我了。不过，我决心在临沂保卫战中，和敌人死拼到底！”
“好！”张自忠微微一笑，拍着胸脯说：“大哥放心，我一定帮你打赢这一仗！”
庞炳勋高兴地说：“多谢荩忱老弟了！”见面一席话，多年的恩怨化解了。
第177章 以攻为守战略
3月13日上午，徐祖诒在临沂南关第3军团指挥部，召开两军师以上将领会议，研究作战方案。参加者有：庞炳勋、马法五、张自忠、李文田、张克侠、黄维纲、张德顺等。
徐祖诒说：“今天，我们研究作战方案。谁先发表意见？”
“还是我先讲吧。”庞炳勋站起来说，“我部与敌人交战已久，伤亡惨重，师劳兵疲，难以正面支撑。我初步考虑，为巩固城池，第59军最好马上接替城防，我军沿沂河两岸守备。待敌人进攻时，咱们合力攻击，不让板垣越雷池一步。你们看，这么部署怎么样？”
张自忠：“第3军团现在还剩下多少兵力？”
庞炳勋：“大约还有一个旅。”
张自忠想：一个旅和精锐板垣师团决战，不是以卵击石吗？他看了看徐祖诒，没说什么。
第59军参谋长张克侠说：“如果把59军人马全部集中在临沂城内，敌人正好集中火力攻击我们，而我们又没有坚固的工事，伤亡必然很大。”
庞炳勋说：“假如59军与优势的敌人在野外作战，我们的阵线难保不被敌人突破。一旦前方被突破，后方守城部队又单薄，到那时，临沂可就难保了！”
争论焦点是据城死守，还是以攻为守。
徐祖诒说：“荩忱，该你发表意见了！”
张自忠站起来说：“守城也要伤亡，出击也要伤亡，但固守不能主动歼敌。现在，论武器是敌强我弱，论兵力是我强敌弱。我主张以攻为守，多歼灭一些敌人，就可以使临沂多增加一分安全。因此，我建议采用野战之策，出其不意地在城外攻击敌人侧背，以解临沂之围。我的意见是：59军在城外担任主攻，第3军团配合出击。这样，庞军团长就需要在城里坚持一下……”
“不行，不行！”庞炳勋着急地说：“荩忱老弟，59军如果不肯接替城防，我的疲惫伤残之旅就将遭到覆灭，临沂城也就难保了！”
张自忠说：“大哥，你不要误会。我率59军在城外野战，一可以减轻守城压力，二可以切断敌人退路，三可以阻挡敌人援兵。城里城外，前后夹击，方能全歼板垣师团，彻底解救临沂。我之用心，天地可鉴，三日之内，定见分晓！”
庞炳勋听后若有所思，然后说：“好吧，荩忱老弟，我赞同你的意见。”
马法五站起来问：“张军长，那59军何时开始攻击？”
张自忠说：“59军以急行军速度赶到临沂，非常疲惫，理当休息一下，再与敌人作战。但是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并且，以劣势装备去攻击现代化的板垣师团，必须利用近战、夜战才能奏效。所以，我打算打破常规，提前行动，明晨拂晓，我亲率59军强渡沂河，一举插入敌人侧背，突破其后方防线，然后再回头狠狠地打！”
“不，不！”庞炳勋说：“荩忱老弟，59军刚到，太疲惫了，应该好好休整一天。”
“大哥，我军疲惫，难道敌人就不疲惫吗？”张自忠说：“为了打击敌人，保卫临沂，59军绝不怕苦、不怕累！徐参谋长，庞军团长，请你们批准我的方案。”
“好！我同意张军长的意见，对当前之敌反攻为守，采用‘正面攻守，两翼迂回，抄袭敌后，一举歼敌’的策略，明晨拂晓，发起攻击！”徐祖诒站起来，指着地图说：“我以战区司令官的名义下达作战命令：
第一，59军以一部先攻占茶叶山高地，为左翼据点，向葛沟、白塔间分途侧击，以牵制该敌向南增援；以主力从船流至大姜庄、小姜庄之间分途强渡沂河，向南旋回，与第3军团呼应，将敌人主力包围在相公庄、东庄屯、亭子头以南地区歼灭之。第二，第3军团以主力在沂河东岸与59军呼应反攻，包围歼灭敌人主力；一部分在沂河岸联系，与59军右翼渡河部队侧击龙家庄附近之敌。”
第178章 两军合力抗敌
13日下午，张自忠在临沂城外朱潘第59军军部，召开营以上军官会议。
张自忠说：“弟兄们，又要打仗了。我们这次打的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日本军精锐部队板垣师团哪！板垣师团侵华以来，先后进犯过我察哈尔、绥远两省，攻占太原，除在平型关被八路军消灭了千余人之外，没受过大的打击。庞炳勋第3军团自穆陵关到临沂，与敌多次战斗伤亡大半，现仅有两个团守城。歼灭板垣师团主要靠59军了。眼下敌人已逼近临沂。我们要勇敢地去战斗，要像八路军战平型关那样，把板垣师团打个稀巴烂！大家有信心吗？”
众军官异口同声道：“有！”
张自忠提高声音说：“我们西北军在喜峰口、平津、淮北等地，已经和日本鬼子较量过多次了。所谓‘皇军不可战胜’，完全是骗人的鬼话！只要我们充分发扬我军善于近战、夜战的长处，根据现有条件，集中使用轻重武器，骄横的板垣师团，也会在我们的大刀面前丢魂丧胆！弟兄们，把肚子吃得饱饱的，把大刀磨得快快的，听候命令，为国争光，即使战死沙场，我们也是虽死犹荣！”军官们精神振奋。
张自忠叩了一下桌子，舒缓语气问道：“怎么样？各部队还有什么困难？”
“报告军长，”180师一位团长站起来说：“临沂这一仗，咱们可有四难哪！”
“哪四难？说说看。”张自忠说。
团长板着手指不慌不忙地说：“一难友军是冤家，二难对手太强大，三难咱们师长不在队，四难这里补给真叫差！”
张自忠听完笑着说：“你说得不错。这头两难自不必说。第三难好办，你们刘振三师长现在徐州，你们马上派人去接他回来。至于第四难嘛，因为咱们先前领的补给在淮河作战时用光了，现在又不便向李长官开口，的确有困难。不过大家放心，我们可以暂时向临沂的士绅们借一点。不管怎么样，友军是冤家也要合作，敌手再强大也不怕，没有钱照样打仗，而且要打个大胜仗！为中**队争气，为中华民族争光！”
军官们群情振奋，热烈鼓掌。
张自忠站起身，用木杆指着挂在墙上的巨幅军用地图，铿锵有力地说：“现在，我宣布作战部署：第38师黄维纲部为左路纵队，沿角沂庄、曲坊、白河埠、朱潘向无渠店、小安子村前进，师部设在小安子；以两个旅为攻击部队，另一个旅隐蔽在刘家湖附近，为预备队；第38师的攻击目标是，左起佛坊头、汤坊涯、白塔到沙岭一线。
第180师刘振三部为右路纵队，沿王庄、十里堡、谢家宅到邵家双湖集结，师指挥部设在邵家双湖；以一旅为攻击部队，左接38师的沙岭子防线，右到柳杭头防线；第180师的主攻目标是亭子头、徐太平村、诸葛城。刘振三师长尚未到职，现由参谋长李百年代行指挥。
第114旅董升堂部作为预备队，随时待命。攻击开始后，总预备队和军部移往临沂北关附近村庄指挥。”
张自忠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45分，会后各部立即赶往出发地。明天凌晨4点，两路部队同时强渡沂河，攻击敌人！”
最后，张自忠声音激昂有力地说：“弟兄们，是军人，应当以死报国，为民族尽大孝。战而死，虽死犹生；不战而生，虽生亦死！为了中华民族，我们只能去拼杀，去战死，拿我们的鲜血和生命，去和板垣拼到底！……”
第179章 张部渡河作战
14日凌晨4点，第59军180师官兵全副武装，背着大刀，卷起裤腿，集结列队，待命渡河。李百年看了看表，手一挥说：“渡河！”
“弟兄们，跟我来！”第26旅旅长张宗衡率领678团士兵，首先跳进沂河，在冰冷的河水中向对岸涉去。张自忠站在沂河附近高地上一棵大树下，举起望远镜观察官兵渡河。只见官兵渡河后，迅速向下一个攻击目标前进。
第180师独立26旅678团首先向亭子头之敌发起攻击。村子东西两侧枪声大作，团长崔振伦率领第1营、2营数百人，迅猛冲入村中。机枪、步枪、手榴弹猛烈射击，火光闪耀，硝烟弥漫。村中敌人来不及还击，五座炮楼被攻下三座。这时，日军开始反击，从另外两座炮楼的射击孔里射击。敌人开始**，崔振伦团官兵中弹倒在血泊中；炮楼里机枪扫射，该团士兵又伤亡不少。678团攻击受阻。
张自忠拿起电话喊道：“崔振伦，你的动作太慢了！你在卢沟桥的那股子拼劲儿哪里去了？你要不惜任何牺牲，务必迅速攻下剩余的两座炮楼！”
“是！坚决完成任务！”崔振伦说。
他放下电话，命令道：“张营长，命令炮兵，集中所有炮弹，击毁眼前的这两座炮楼。”
“团长，”提着轻机枪的张士桢营长说：“咱们的大炮都是旧式山炮，没有瞄准器，射击炮楼没把握呀！”
崔振伦说：“没把握也得试一试嘛，即使轰不掉它，在声势上压一压小鬼子也是好的！”
张营长点了点头，带着一连人去了。
一小时后，在离敌人炮楼三百米的一间民房里，架好了两门山炮，墙上挖好了炮眼，使炮口正对着炮楼。崔振伦发命：“目标三百米，直射！”
“轰！轰！轰！……”几声炮响，两座炮楼被摧毁了。
崔振伦喊道：“打得好！打得好！这种大炮直射法，在当今战史上是罕见的哟！”
张自忠用望远镜观看了这一幕。全团火力集中射击，官兵乘势冲进了亭子头村里。短兵相接，开始肉搏战。敌人渐渐不支，开始向村边溃退。
“不能让鬼子逃走！”崔振伦高喊：“3营跟我冲杀，消灭逃敌！”他率部向日军冲去。
日军大乱，向四周逃窜。“不准退！不准退！”指挥官小野健三中佐，高举着战刀叫喊：“谁敢临阵逃跑，甘当帝国叛徒，我就要执行战场纪律！”
日军仍在溃逃。
一个中尉跑来跪在地下哀求：“中佐阁下，我请求你，快下撤退命令吧，我们已经被敌人四面包围了。”
“你是大日本帝国的败类！”小野挥手一刀，中尉的脑袋滚落在地。小野用手帕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叫喊：“往前冲，往前冲！”突然一阵机枪子弹飞来，击中小野的脑袋，立即倒在血泊中。这时，1营长范绍桢、2营长邢炳南，也率部与敌人展开肉搏……
战至下午4时，守敌七百多人被歼灭大部，残敌向亭子头以北的郭太平、王太平、徐太平三村逃窜，而后竭力利用民房抵抗，闭门不出了。
张自忠高兴地说：“狂妄的板垣，终于被崔振伦打得稀里哗啦！”
正在这时，通信兵跑来报告：“张军长，李副军长请你速回军部！”
张自忠立即扬鞭策马向军部驰去。
张自忠回到第59军军部，李文田副军长向他汇报：“38师由船流、李家棚强渡沂河后，经过数小时勇猛冲杀，一举攻占了张家庄、解家庄、白塔村。但敌人迅速调集主力部队和飞机、大炮、坦克，向38军发动勇猛反击，战至中午1点多，38师伤亡惨重，只得放弃刚刚夺回来的阵地，退回沂河西岸。”
张自忠看了看地图说：“38师退回河西岸，东岸日军一定会乘机对西岸我军实施迂回包围，或乘机突破我军刚刚楔入的东线阵地，然后板垣即挥兵深入，直取临沂，继而与矶谷师团在台儿庄会合。112旅李金锁的左翼崩溃，对我军防线威胁太大了！”
张自忠：“李副军长，请你告诉我，是谁下令李金锁从西岸后撤的？”
李文田：“谁也没下令，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令。”
张自忠勃然大怒：“混账的李金锁，真是目无军法，胆大包天！今天，我要剥他的皮！”随即挥笔写下手令：“我命令，立即将作战不力的112旅旅长李金锁撤职，由新兵团团长李九思升任旅长，并令其准备再次渡河攻击。张自忠手启。”
张自忠把手令交给李文田：“马上执行我的命令！”
“是！”李文田立即以令执行。
14日下午，38师112旅、113旅再次渡河攻击，113旅在汤坊涯与敌激战，112旅在沙岭子村向日军发起攻击。师长黄维纲用望远镜望着沙岭子村里的日军，愤恨地说：“攻下了沙岭子，老子要这些小鬼子大卸八块！”
突然电话铃响了。黄维纲急忙拿起话筒，里面传来张自忠的声音：“黄维纲，你们师进展如何？沙岭子攻下没有？”
黄维纲说：“军长，沙岭子前面是一片开阔地，112旅激战半天不能克敌，伤亡很大！……”
张自忠：“你少啰嗦，我不是来听你叫苦的！你等着，我马上到前沿阵地来！”
半小时后，张自忠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沙岭子指挥作战。张自忠仔细观察了地形及敌情，决定步兵冲锋前实施炮火攻击。“开炮！”他一声令下，十多门大炮一齐发射，一颗颗炮弹冲出炮膛，呼啸着飞向日军阵地。顿时硝烟弥漫。
张自忠命令：“676团、678团，全线出击！”
两颗红色信号弹升上夜空。38师官兵潮水般向沙岭子村冲去。
张自忠命令：“快吹冲锋号，吹响点！”
在雄壮的冲锋号声中，38师官兵越过开阔地，冲入敌阵，敌我展开肉搏战。两个多小时厮杀，日军被击溃，缴获大炮数门。15日午夜，战斗结束。13日、14日两天，双方在沂河两岸反复冲杀十多次，日军遭到重创。第38师在沂河东岸站稳了脚跟。
第180章 攻占茶叶山
16日凌晨3点，这是第59军发起进攻的第三天。张自忠、李文田、张克侠在研究敌情和作战方案。李文田翻开情报夹说：“据侦察员报告，渡河西犯日军已增至五千多人，出动飞机二十多架、坦克十多辆、大炮四十多门，向我刘家湖、茶叶山、苗家庄、钓鱼台、船流、郝沂宅子，发起大规模进攻。河西我军，兵力单薄，处境严峻。守卫刘家湖的226团第10连，以寡抵众，拼死奋战，现已全连牺牲。”
张克侠说：“现在敌人采取以攻对攻态势，我军作战部署必须迅速调整，否则要吃大亏。”
“对！”张自忠说：“敌变我变嘛，我的意见是，把作战重心由河东改为河西，首先挫败过河之敌！”
李文田说：“军长，你快点重作部署吧！”
“好吧！”张自忠随即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1）黄维纲第38师，以一个主力团固守茶叶山、郝沂宅子高地，阻击河东进犯之敌，不惜任何牺牲，坚守茶叶山，作为我军后方支撑点；驻石家屯的军属骑兵营，协助该地步兵由沂河村进击河东，袭扰敌人侧背，牵制日军兵力；该师留在河东的部队全部撤回河西，加强茶叶山沿河阵地防御。其余部队均集结于余粮村、小安子以南地区，阻击敌人继续西进。师部仍在小安子，不准后退一步！
（2）由于敌人大量突到了河西，刘振三第180师，放弃在河东攻占的所有村庄，将全部兵力撤回河西。其中独立39旅以715团刘照华部占领诸葛城，以火力严密封锁苗家庄之敌，使其不能再向外扩展；717团艾明纲部守卫洪福寺，以火力侧击钓鱼台、苗家庄之敌，并占领沂河阵地，以防沙岭子之敌再渡河西犯；独立26旅集结于邵家双湖以北，随时策应38师对刘家湖方面作战。师部仍在邵家双湖，不许稍有移动。以上命令立即执行！”
59军兵力调整后，作战重心从河东移到河西，敌我在沂河西岸展开极为惨烈的战斗！
16日拂晓，日军源源而来，向茶叶山攻势越来越猛。固守茶叶山的第38师225团7连，与数倍之敌殊死战斗，直至全部阵亡，茶叶山失守。敌占茶叶山后，构筑了工事，修建了坚固的大碉堡，并驻一个加强连防守，形成易守难攻的局面。
“必须智取！”227团团长杨干三命令炮兵营长：“率领你的炮队，悄悄往前移！记住，千万不要惊动山脚下的敌人！”
炮兵不声不响地前进。一小时后，十多门山炮拖到了茶叶山脚下。
杨干三命令：“所有炮火，向茶叶山顶集中轰击！”猛烈的炮火，把敌人下山之路封锁了。杨干三又命令：“所有炮火，向山脚下敌人开火！”“轰！轰！轰！”炮弹的爆炸声惊天动地。敌人军火库爆炸了，火光冲天。日军不防，乱成一团，齐呼乱叫，四处逃窜。
杨干三又命令：“机枪、手榴弹开火！”子弹、弹片飞舞，敌人纷纷倒下，陈尸遍地。山脚下之敌很快被歼灭了。杨干三再命令：“集中所有炮火，猛轰山顶敌人！”炮声隆隆，火光冲天，山顶上树木燃烧，硝烟弥漫。“弟兄们，冲啊！”
杨干三率部向山顶冲去。“冲啊！”士兵们的呐喊着冲上山顶。一阵拼杀格斗，将日军击退，227团占领了茶叶山。
黄维纲兴奋地向张自忠打电话报告：“报告军长，我师227团采用‘层层推进法’，仅用35分钟，就夺回了茶叶山！过去，敌人弃尸逃跑的情况很少见，可是这一次，敌人弃尸很多啊！……”
“你们打得好！我向你们祝贺！”张自忠鼓励道。
第181章 攻占刘家湖
刘家湖村是日军补给点，储存大量军用物资，驻重兵把守。密集的炮火向日军猛轰了半个小时。军号声响起，第38师228团刘文修部官兵向敌人发起冲锋。敌人不防，乱成一团，纷纷退到村子北部的炮楼里顽抗。
刘文修团长命令：“各营用迫击炮、枪榴弹、手榴弹，逐院、逐楼集中轰击！”
枪炮声、喊杀声，惊天动地。激战几小时，大部敌人被消灭，少数残敌向汤头方向逃去，228团完全控制了刘家湖。此战，日军弃尸四百多具。
敌人不甘心失败，下午3时，又集结两个混成联队和一个骑兵大队，由船流渡河，再次向59军左翼阵地发动攻击。4时，刘家湖被敌人三面包围了。
敌军在指挥官战刀驱赶下，呼喊着：“天皇万岁！”“帝国必胜！”的口号，潮水般冲上来。在228团攻击下，前面的倒下，后面仍往前冲……
战至黄昏，第228团1营牺牲大半，2营损失惨重，敌人突进村里占领了东半部，西半部仍由228团据守。村中央有个大水塘，约有一米多深。
夜晚，张自忠要通了38师师长黄维纲喊道：“黄师长，刘家湖情况到底怎么样？”
黄维纲说：“报告军长，228团伤亡很大，227团刚投入战斗。整整一天，敌我都在往返冲杀，水塘两边已经积尸累累。战至现在，仍是我据村西，敌占村东，各据一半。”
“一半不行，我要的是全部，是全部的刘家湖！”张自忠说，“黄维纲，我现在命令你，好好动一动脑子，迅速越过那片水塘，夺取敌人占领的村东部！”
“是！”黄维纲果断地说，“请军长放心，38师就是死，也要每人拉一个小鬼
子垫背！”他放下电话，拔出腰间的手枪，冲上了前沿阵地。
前沿阵地，敌人又以密集队形冲上来。黄维纲满腔怒火，命令道：“3营长，你们营跟着我，从左边迂回攻进敌人阵地！”
“是！”3营长说：“师长，你跟着我们冲，那可不行啊！”
“别啰嗦！部队打光了，还要我这个光杆师长干什么？临沂这一仗，连军长都准备为国捐躯！我们更该应如此！”黄维纲把驳壳枪往空中一挥，喊道，“弟兄们，为了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冲啊！”
黄维纲带头从左翼冲进了敌阵。
3营官兵占据有利地形同敌人展开肉搏，杀得敌人死伤惨重，残敌溃退了。第38师将防线向前推进了2,500米。在一片烟海中，第38军那面弹孔累累的军旗，终于又飘扬在刘家湖村上空。
黄维纲站在阵地上，看见这个不足两平方公里的村子里，布满敌人尸体。经十多次反复冲杀，第38师连排长已全部牺牲，营长伤亡过半。临沂通往新安镇的公路上，当地民众运送59军官兵的担架，绵延数里，络绎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与此同时，临沂通往莒县的公路上，日军一百多辆卡车逶迤起伏，首不见尾，车上皆是拉到莒县火化的日军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