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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8章

    看着自家老爷那一派从容的模样,长随守墨便向行舟感叹道:“爷真是坐得稳,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也不知咱们姑娘能不能中。”

    那行舟便向他头上敲了一记,斥道:“姑娘必能高中的,你该说姑娘得能第几名才是。”

    守墨忙喏声道:“是,是,我说错了。”

    那行舟便摇了摇头,又从窗户眼儿里看了看傅庚。别人看不出,他可是瞧得清楚。他们家爷坐在那里看了半天书了,愣是一页都没翻过。

    说起来,傅庚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般着紧。

    明明只是个书院的考试,他自知晓了傅珺的答卷之后,亦是相信女儿一定能考中的。

    可是,真到了放榜的这一天,他这一颗心便怎么也静不下来,连书也读不进去了,恨不能将那座钟的指针多拨两圈,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好在没过多久,那山樵便一路跑着进了门。

    一进门他便大口地喘着气,从怀里掏出抄录的纸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回……回爷……咱们姑娘……姑娘考中了……第……第……”

    听着山樵那喘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傅庚委实等不得了,他大步走上前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举止,一把便自山樵手里夺过纸来,凝目看去。

    却见那纸上写着山樵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头一行写着“青榜头名,总榜第三”的字样。

    傅庚一见这行字。心头先是一松,随后又是一阵狂喜涌上了上来。

    他压下心头的喜悦,再凝目向下看去。却见那山樵贴心地将傅珺每科的成绩也抄上去了,分别是“文科甲优;书科甲上;礼科甲优;乐科甲中”。

    傅庚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成绩看了半晌,忽然便朗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差点没让窗户外头的行舟跌个跟头。

    傅珺不止考中了,而且还考出了个前无古人的好成绩。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可傅珺这成绩还是叫傅庚觉得,他以前对女儿实在是太低估了。

    虽然乐科的成绩有点拖了后腿,可架不住傅珺牛烘烘地拿了两个甲优啊。

    这甲优乃是甲等成绩中的顶级成绩。傅珺一口气便拿了两项。所以这成绩便蹭地一下冒到了最上头,不仅在女子榜上拿了头名,总榜上居然也拿到了第三的位置。

    这在白石书院绝对是破天荒的事儿。

    要知道,在大汉朝。若论五道六艺。女子与男子是完全不具备可比性的。

    受这个时代的条件所限。女子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以及拥有的资源,都要比男子差了许多。所以,白石书院的三个榜单经常是:青榜的头名在总榜上连第十都排不上。

    能够攀上总榜的女性考生。近十年来也只寥寥数人而已,其中便有卢悠。卢悠在去年的岁考中以青榜第一、总榜第九的名次,成为了那一届的学霸。

    而更叫人称奇的是,这一届入学试总榜上不只有傅珺一个女生,还有一个女生亦入了榜,便是蓝三十三号。

    这个蓝三十三号拿到了青榜第二,总榜第七的好成绩。若换了一般的年份,她绝对会成为本届入学试的明星人物。

    可惜的是,这一届出了个妖孽一般的傅珺。于是,那蓝三十三号便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不过,贴心的山樵还是把蓝三十三号的成绩也抄录了下来,供傅庚比较。自然,山樵抄下这个成绩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彰显自家姑娘的优良成绩。

    若是傅珺此刻也在场,她一定会认出,这个蓝三十三号便是面试前所见的那个青衣女孩。那女孩的镇定与从容曾给傅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她印在手上的号码亦被傅珺记在了心里。

    傅庚大笑过后,又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便又将那纸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完了又问山樵道:“你没抄错吧?”

    山樵此时已经喘匀了气儿了,脸上更是笑开了花,他将胸脯拍得山响,大声道:“爷放心,奴才绝没抄错。爷不信再叫畦田过来,他也抄了一份儿,您尽管对着看。”说着那山樵又喜笑颜开地道:“那书院送喜报的也快到了,爷,您看奴才要不要先预备着。”

    “好,好,快些预备着。”傅珺一迭声地道。

    此时,却见门外又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了一个人,却正是满头大汗的畦田。

    畦田心里这个恨啊。

    明明是他先抄好的榜单,山樵这鬼东西却说什么先坐下喝口茶再往回报信儿,畦田居然还就信了。结果山樵这厮却借尿遁先跑回来了,畦田反倒落了后。

    此刻,看着山樵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畦田真恨不得抓花他那张脸。

    他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便也拿出了录纸来,双手呈予傅庚。

    傅庚便满脸笑容地拿过畦田手里的纸来,又细细看了两遍,这才终于相信,他家这个宝贝女儿真是出息了,还不是一般的出息,而是出息得大发了。

    傅庚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大手一挥道:“赏,各人赏一两银子。”

    畦田听了这话,方才的那一腔恨意立刻全没了,立刻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山樵像了个活脱儿。

    此时,那书房里的上下人等也皆收到了消息,自家姑娘这是考出名堂来了,自是纷纷前来道喜。

    傅庚来者不拒,人人有赏,一天下来竟赏出去十多两银子,把那书房的小厮与长随欢喜的,真是走路都带风。

    傅庚又叫人往侯爷那里及傅珺那里都送了信儿。不一时,那白石书院的喜报便也到了。傅珺高中青榜第一、总榜第三的成绩,亦随着那喜报而传遍了金陵,是为当年秋天的一件大事。

    众人皆道,那傅探花家里灵气浩然、书香四溢,于是探花郎的女儿便也考了个探花回来。平南侯府“父女双探花”的名头,一下子便传遍了京城。

    便连圣上亦在次日朝上笑语:“傅卿家的女儿果然出众,父女双探花,实是有趣。”

    皇上的考语自是为这件事又蒙上了一层光环。更有那好事之人为傅珺起了个绰号,曰“探花女史”。

    当圣上的考语传到横斜馆的时候,傅珈正在作画。

    她方将那色碟里的靛蓝色调至正好,便听见了珮环送来的消息。傅珈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她阴着一双眸子,将手中的画笔捏得紧紧的,手腕上青筋浮凸,表情冷得吓人。(未完待续。。)

第299章(160月票加更)

    佩环便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地自傅珈手中取过画笔,轻声道:“姑娘有什么可在意的?应试之前,侯爷可是给她请了好些夫子呢,她这也是运气好罢了。她与姑娘怎么比?论出身,论见地,论学识,她哪里比得上姑娘一根手指头?”

    傅珈听了这话,心气略平了些。然转念一想,终究那傅珺是得了个极好的名声,“探花女史”的名字,说出去又是多么的响亮好听。傅珈心里便又是一阵不舒服。那胸口又酸又堵,直叫她整个人都觉着难受起来。

    佩环度其面色,便又细声细语地劝道:“姑娘,婢子虽是个没学问的,却也时常听人说,那大家闺秀需得安静娴雅、养尊处优。您且想想,那四姑娘的名声是传出去了,可那大街小巷不知有多少闲汉子、野男人,也都在念叨着‘探花女史’与‘傅四姑娘’呢。这又是什么好事儿不成?”

    傅珈闻言,眸中光彩便是一盛。

    对啊,她怎么便忘了这回事儿呢?身为侯府贵女,女孩儿家的名字如何能叫一帮臭男人整天放在嘴边儿上?这算什么好事,说是丑事还差不多。

    再者说,那傅珺从小就跟个闷葫芦似的,琴弹不好、画画不成,女红更是提不上台面儿。这一回必定是提前背好了成文,又碰巧押对了题目,这才得了好成绩。

    这般想着,傅珈的面色便又好了一些,抬眼向佩环笑道:“你说得对。她这名声啊,不止不算好事,还可能给她自己招出麻烦来呢。更何况,焉知她不是事先背好了别人写的文章,这才考了个头名呢?”

    佩环便又柔声劝道:“姑娘若是想出气,机会多得是。更何况那院儿里厌着她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呢,姑娘只等着瞧便是。”说罢她便又凑到傅珈耳边,轻声地低语了两句。

    傅珈的面上便露出丝讶然来,道:“竟还有此事?”

    佩环便点头道:“婢子也是听那什么宓姑娘说的,这才知晓。姑娘放心。婢子会替您盯着的。若能有机会。婢子便替姑娘出一口气。”

    傅珈便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倒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佩环垂眸一笑,掩去了眼中的那一抹得意之色。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当年的鬼针子一事。她后来才知道竟是被四姑娘算计了去。她当时可时差一点便死了。这些主子姑娘们略动一动嘴。她们这些下人便得拿命去抵。凭什么?

    虽然那鬼针子之事让佩环也得了向上爬的机会,可是,当日之仇她却是一丝未忘。

    无论如何。她也要讨些利息回来。

    若是能狠狠羞辱一番四姑娘,再顺势斩去四姑娘身边那如珠似宝宠着的几个丫鬟,煞一煞四姑娘的锋芒,她佩环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也好教那四姑娘知道,便是身为卑贱的丫鬟,只要跟对了主子,教训一个庶房出来的姑娘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佩环一面想着,一面便替傅珈续了些茶水,又细心地将那窗屉子关小了一些,这才悄悄退至了廊下。

    那廊下早有个小丫头立等着呢,此时一见佩环,那小丫头便凑了过来,轻声问道:“佩环姐姐,那宓姑娘身边的玉蝶姐姐又递了信儿过来,说是找您有事儿呢。”

    佩环便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告诉她我下晌去寻她说话。你还是像往常那般行事便是。”说罢她又掏了几枚大钱出来,笑道:“拿着去买果子吃吧。”

    那小丫头欢天喜地地应了声是,便拿了大钱蹦跳着出去了。佩环望着她的背影,唇边便浮起个极浅的冷笑来。

    此时的她自是不知,她与那小丫头所说之语,以及她的一切表情动作,尽皆落在了旁人的眼中。

    那人亦是个小丫头,穿着身褚黄色的三等丫头衣裙,生得极不起眼。她原是来横斜馆寻人说话儿的,没成想熟人没寻着,却瞧见了这一出戏。

    那小丫头静静地立在抱厦边上的一间小室中,隔着窗缝儿见佩环又回到了西次间儿里,她这才转出抱厦,悄无声息地出了横斜馆,径自回到了濯雨堂。

    此时,那濯雨堂的西梢间儿里,傅珺正在试着才领回来的白石书院校服。

    那校服是淡青色的,质地为上好的青州棉布,袖口与裙缘处皆镶着寸许宽的藏青色边儿,上绣着极简致的兰草花纹,款式与花色都很大方。

    青蔓与绿萍二人便拿着针线并尺子等物,向傅珺身上比来比去,商量着这里收一收,那里放一放之类的事。

    白石书院的校服只有大、中、小三个号,若真是按号头穿,那白石书院里的女学生们只怕要哭晕过去一片。因为那号头绝对是闭着眼睛弄出来的,真是大的特大,小的特小,穿在身上极不合身。

    这白石书院也算是知情识趣,知道在这里读书的大多皆是高门贵女,故每年开学之前便都会将校服先行发放下去,由着这些贵女们按尺寸修改。反正这些贵女们家里多得是针线上的好手,改个尺寸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轻松。傅珺此刻正在做的,便是这件事情。

    待试好了校服之后,傅珺便自回了西次间看书,这里绿萍与青蔓两个便商量好了尺寸,绿萍便捧着针线退了下去。

    她方行至西边厢房那里,蓦地便见那门扇里冒出个人头来,倒把她唬了一跳。

    待定睛细看,绿萍才发现,那冒出来的人却是才从姑苏买回来的一个叫做白芍的小丫头。绿萍便轻嗔道:“白芍,你这般跳出来又是要做什么,唬了我一跳。”

    那白芍便凑到绿萍耳边,将方才在横斜馆梢间儿里所见佩环之事悄悄地说了。

    绿萍神情淡淡地听了她的话,道:“我知晓了。”

    白芍便问道:“姐姐,可要我再多往那边留些神?”

    绿萍点头道:“自是要的。你今儿做得便极好。”说着她便又微微一笑,爱怜地向那白芍看了一眼道:“你也小心着些,别露出行迹出来。”

    白芍便道:“姐姐放心。我原就是个不打眼的。小时候我娘常说我是鬼没影儿,有时候我人都走到她跟前了她还瞧不见呢。”

    说到这里,那白芍的面上便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来,旋即她的脸色便黯淡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300章

    绿萍见状,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伸手在袖子掏了两下,便掏出个油纸包递到了白芍手里,笑道:“这是上晌姑娘赏的果子,我不爱吃甜的,你拿着吃吧。”

    白芍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见有了吃的便又欢喜起来,捧了果子笑道:“姐姐真好。”

    绿萍摇了摇头道:“快下去吧,过会子该领饭了。”

    那白芍应了声是便自离开了,绿萍蹙眉想了一想,先回屋将针线等物放下了,便又去寻了许娘子说话不提。

    时间很快便到了九月二十六日,这一日,正是白石书院开学之日。

    这天一早,傅珺起床之后,先在房中用了朝食,便又去了晴湖山庄给郑氏请安。

    自上回侯爷寿辰之后,晴湖山庄的三餐聚会便自免了,皆是各吃各的,却也消停了不少。

    那傅珂自被罚抄女则五百遍以后,便不怎么出来了。就算偶尔来郑氏这里问安,她身边亦是有两个积年的老嬷嬷跟着的。她每回请安问好,便动辄要被嬷嬷们指摘,不是说她动作僵硬,就是说她表情不好。

    亏傅珂倒也忍得,一直默默地听训,从不曾表达出一丝不满。

    至于那五百遍女则,傅珂抄到现在还没抄完。据说这是因为那两个嬷嬷看得极严,凡傅珺抄出来的字纸先要给她们过目,有不合格者便立刻撕掉要求重写。直到现在傅珂还差着五、六十篇没抄完呢。

    因此,傅珺赶到晴湖山庄的时候。自是没与傅珂打上照面儿。那郑氏此时正在用饭,傅珺便没被叫进去,而是在门外等了好一会。

    傅珺却也不急,神态从容地立在廊下那棵大松树下,腰直背挺,优雅端庄,衬着那满树苍翠,直是入画一般的好看。那往来递食盒的、送茶水的小丫头子,凡经过的便没有不多看两眼的,更有几个还悄声议论起来。

    一个便轻叹道:“四姑娘往这儿这么一站。真真是像画出来的人儿一般。”

    另一个亦羡慕地道:“四姑娘生得这般美。又有学问,多好啊。”

    两个小丫头悄声说着话儿,便没注意到那院门边早有个人扶了丫鬟的手站在一旁,将她们的议论声听了个清楚。这人却是王宓。

    王宓一直是与傅珂同住于欹云楼的。往常也是与傅珂结伴来郑氏这里请安。只最近傅珂不怎么能出门。王宓便独自过来了。方扶着绿萼的走到院门口,便听到了这样一番议论。

    王宓停下脚步,往前面那大松树下看了一眼。眸中忍不住便露出一丝怨愤来,扶着绿萼的手亦紧了一紧。这两个小丫头的话,让她连才穿上白石校服的喜悦亦跑得一干二净。

    这几日来,她可是听过好几次这样的议论了。每每听到这般议论,王宓便止不住地往上冒火。

    傅珺又让了名额,又高中总榜第三,名声既有了,学识也被人盛赞。可是,她却不曾想一想,她还有个免试入学的表姐王宓呢。

    她傅珺这般所为,却是将免试入学的王宓置于何处?

    同是一家子姐妹,这傅珺处处只显着自己有才华、有学识、懂大义,这般比较下来,她王宓还能剩下什么?而最重要的是,待入了学堂,那俊表哥又会如何看她?他那眼里怕是只瞧得见傅珺了吧?

    王宓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此时见傅珺穿着一身浅青色的校服,大带垂绅、风致天成,与那松树相映成画,一时间直叫王宓觉得万分刺眼。

    她忍了半天方将那口气忍下肚去,面上带出个笑来,扶着绿萼的手盈盈走了过来,隔了老远便含笑向傅珺招呼道:“四表妹好早。”

    傅珺浅浅一笑道:“二表姐早。”

    王宓便走到傅珺身边,携了她的手关切地道:“四表妹从未进过学,今儿是头一遭儿,要莫要太过着紧,有什么事只来问我便是。”

    傅珺装作完全没听懂王宓话里的意思,只浅笑道:“好。”

    王宓见状,心下微微一哂。

    这可不怨她没提醒傅珺。傅珺这般名声进得书院,只怕今儿头一天便得不着好。

    王宓可是在梅山书院待过的,那成群的姑娘们在一处,越是风头出得大的,便越容易被人踩。

    王宓便曾见过梅山书院的一个女学生,只因诗文上头好了些,便被全体女同学孤立了,不论去哪里都是一个人。还有人往她茶水里放药呢。

    王宓相信,白石书院女学部里的情况,只会比梅山书院更糟。这里可都是高门贵女,身份比傅珺高贵的不知凡几。傅珺一个庶房出来的姑娘,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王宓一面想着,一面那心里的火亦随之熄了下去,脸上的笑看起来倒比方才真切了两分,又拉着傅珺说了些旁的话儿。

    此时,那郑氏已经用罢了朝食,王宓便与傅珺同去请了安,再由郑氏带着往荣萱堂请安毕,这才坐上了侯府的马车。

    平南侯府如今有三位姑娘在白石书院念书,坐的便是有侯府标志的一张玄漆大车,由四匹马拉着,车旁还象征性地跟着两个侍卫,走出去十分有侯府的气势。

    上得车后,傅珈便笑着向傅珺并王宓道:“四妹妹与宓表妹今儿皆是头一天进白石,姐姐也没什么好送的,便给你们一人绣了个笔袋儿,且拿着顽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笔袋儿来,分别予了傅珺与王宓。

    这两个笔袋皆是深青色十样锦的料子,上绣着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兰草图案,那兰草枝叶伸展、意态闲适,颇得幽淑真味,绣工亦极精致。

    王宓便惊喜地道:“哟,这是姑苏双面绣呢。二表姐这手绣工当真了得,这兰草的花样子亦画意十足,真是好生雅致。”

    傅珺亦含笑道:“多谢二姐姐。这笔袋果真精致。”

    傅珈眼中的得意一闪而逝,复又谦道:“不过随手绣着玩的罢了,你们只拿着顽吧。”

    傅珺与王宓便又道了谢,傅珺便即安静不语。那王宓却似是找到了话题,与傅珈就着这笔袋的绣工说起话儿来,一时又说如何配色染线,一时又说如何劈线裁布,聊得极是热络。

    傅珺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反正她的绣工那是有目共睹的差,此刻便扮演一个安静的妹妹角色便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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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好容易马车停了下来,车中人的说话声便也停了。傅珈当先下了车,熟门熟路地便自书院大门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上学高峰,书院门口停了好些马车与轿子,许多穿着淡青色校服的女孩子们走进校园,画面十分美好。

    傅珺她们这群新生是有单独的地方去的,因此,傅珈与她们在中途便分作了两路,傅珺与王宓一同按着指示牌的方向,来到了一间敞轩门前。

    傅珺仰首看去,却见敞轩的门楣上挂着个玄漆匾额,上写着“商山”二字,字迹飘逸如仙,望之令人顿生出尘之感。

    傅珺知道,此处便是白石书院女学部最富盛名的一幢建筑——商山馆了。

    此时,那商山馆中已是来了不少人,有三三两两说话的,亦有独自一人站着的。而傅珺与王宓的到来,令商山馆中的说话声略略一静。

    只是,这安静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旋即那说话声便又响了起来。而那一道道或好奇、或不屑、或探究的视线,亦往傅珺这里投了过来。

    王宓紧紧地挨在傅珺身边,似是希望借助她来抵挡这些视线,心下却是有些叫苦。

    看起来,“树大招风”这句话果然没错,瞧瞧,这才刚进学,傅珺便这般招人眼目了,那些女孩子们的视线可没那么友好,王宓能感觉得到。

    此时她却是悔的,早知道方才便寻个借口与傅珺分开走了。也好过此刻成为众矢之的。

    一旁的傅珺却是面色如常,随意地寻了个人比较少的位置,便此站定了下来。

    这些女孩子们的目光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很正常。谁让她的入学试那般高调,又有个老爹从旁推波助澜呢?此刻不过被人多看两眼罢了,傅珺一点没放在心上。

    此时,忽听旁边有人轻声议论道:“却不知这两个里头哪一个是‘探花女史’傅四姑娘?”

    另一个声音立刻微哂地道:“什么‘探花女史’?好端端的女儿家,要这虚名做甚,我却是瞧不上的。”

    这女孩说话的声音虽轻,却终究还是有人听到了。有些女孩子便轻笑了起来。

    王宓站在傅珺身边,只觉得众目睽睽。直盯得她浑身不自在。连手往哪里放都不知道。可偏偏的,她却又不好就此离开傅珺。她只得微微垂下头去,尽量将存在感降低一些。

    傅珺此时唯一的感觉是,她老爹就算想给她搏名声。也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搞得她颇为被动。

    不过。她心下虽是腹诽,面上的神情却是动也未动,只擎着一抹极浅的笑意。端然立于堂中。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个颇为好听的声音道:“请问,可是傅四姑娘?”

    傅珺循声看去,却见一位容貌清秀、气质淡雅的女孩子,正自含笑看着她。

    傅珺的眼睛蓦地一亮。

    是三十三号女孩!

    傅珺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她来,一时间只觉得万分亲切。

    现在的她自是知晓,这三十三号女孩是定西伯先夫人所出之女,名叫陆缃,亦是本次入学试的风云人物、超级学霸。

    傅珺立刻便笑道:“陆家姐姐好。”

    见傅珺态度亲切,更是十分自然地以“姐姐”相称,陆缃心下亦极欢喜,便上前拉了傅珺的手笑道:“我便叫你一声珺妹妹吧。”

    说起来,陆缃自进了商山馆之后,也是一直找不到人说话。这倒不是众人冷落于她,而是她向来便极少露面,众人尽皆不识。因此一见傅珺,她只觉得终于见着个脸熟的了,于是便上前攀谈起来。

    二人自面试之时起便互有好感,此时略说过几句话后,又发现彼此性格颇为相投,一时间便聊得颇为投机。王宓见终于有个人过来搭话了,心下也自欢喜,便也上前说起话儿来。

    傅珺便笑道:“上回我祖父做寿,你怎么没跟着定西伯夫人过来?要不咱们可就能早些相识了。”

    那定西伯夫人便是卢莹,上一回她可是跟着谢老夫人同来侯府的,一个孩子都没带着。

    王宓此时亦笑道:“可不是么。可惜我上回身子不大好,没去得成。若不然咱们三个倒好早些相识呢。”

    听了这话,陆缃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旋即又笑道:“我才从山东外祖母家回来不久,没赶得上去贺寿呢。”

    傅珺一听此言,再一想这陆缃的身世,不由便暗自叹了口气。

    这定西伯陆机前头的夫人生了一子一女,便是陆缃与她的兄长陆缜,兄妹二人相差一岁。

    据傅珺所知,这陆缜一直是留在京城的,今年拿了免试名额进入了白石书院。而关于陆缃的消息却是比较少,傅珺还以为她是一直被养在深闺的呢。

    而今看来,在她们这等门第里,没了娘的女孩子命运大约都差不多。她自己不也是才从姑苏回京没多久么?

    傅珺便凝眸看向陆缃,二人皆不再说话,只相视一笑,心中却是觉得亲近了好些。

    此时,便听那商山馆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厅堂里的女孩子们便皆息了话声,向外看去。却见那外头走进来几位夫子,其中便有面试时傅珺见过的山长崔诩与何槿、魏霜等人。

    随着夫子们的到来,商山馆里便完全地安静了下来。

    几位夫子肃容走到厅堂正前方,背对着那幅孔子画像站定了,崔诩便向四下扫了一眼,道:“肃静。”

    众女尽皆敛声静息,庄容站好,那崔诩便道:“古人偿言:‘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诸君得进我白石书院进学,便需得专注学业、谨守礼仪;尊敬师长、爱护同学。不可因身为女子,便耽于华服美馔、囿于窄院深楼。学问一说,深则于义理,浅则于见识。愿诸君能于我白石书院得觅义理之真、见识之广,是为我白石之幸也。”

    说至此,那崔诩四下环视一番,便又笑道:“白石女学部这一届灵秀之辈颇多,我是颇寄予厚望的。望诸君多多努力。”

    他这话说完,学生中便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便将视线投向了傅珺身上。

    傅珺权作不知,只安静地垂首站着。

    那崔诩说完了一番校长训话,便自去了。这里便又有学监夫子走上前来,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地叫名字,进行分班。傅珺与陆缃皆被分在了甲班。(未完待续。。)

第302章(180月票加更)

    待分班完毕之后,那学监夫子便退了下去,学生这里却是开始有了轻微的议论声,傅珺听了几句,发现是有几个学生觉得分班不公。

    依据傅珺的理解,这次分班是按成绩来分的。傅珺与陆缃等一众成绩好的,便被分在了甲班,乙班则是成绩略差的,至于丙班,却是免试入学与成绩较差的人组成的班级。

    那些免试入学的此时自是不服的。便有一个胆大的女生出声问道:“为何我等不得进入甲班?”

    那学监夫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何槿便走上前来道:“这分班并非定论,岁考之后会依成绩重新划分。诸君若对分班不满,便需努力进学,待岁考之后自会更上一层楼。”

    那女生却仍是不满地道:“那甲班也未必便是真材实学。学生听说有人是背好了成文,又押对了题目,这才得了好名次呢。”

    她话音一落,旁边立刻便有几个女生附和道:“我也这么听说来着。”她们一面说着,一面便将视线投向了傅珺这个方向。

    王宓见状,便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两步,与傅珺拉开了距离。陆缃却是轻轻拉住了傅珺的手。

    何槿听了这话,眸色便即一冷,沉声道:“道听途说,怎可当真?”说着她又向那说话的女生看了一眼。

    这些学生的资料她在开学前都了解过,这一眼看去,却见那开声发问的女生却是某位侍郎家里的嫡女。身份却是不低的。

    那女生见何槿并未阻止,胆子便又大了几分,便又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学生却是不服的。一个从来没进过书院,家里只请了一位教琴夫子的人,如何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便是家里请了教琴的名师,那琴技却只考了个甲中,这如何使人信服?”

    她这话中所指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何槿的眉峰微微一蹙,俄顷却又放松了下来。她声音淡淡地道:“你话中所指却是何人?”

    那女生见何槿居然仍是不加阻止,反倒问了起来。便壮着胆子道:“便是本次青榜头名傅四姑娘。”

    一瞬间。商山堂中一片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全部转到了傅珺身上。便是那些不认识傅珺的,此刻也皆看向了傅珺,更有些人还在悄悄地指指点点。而那些姑娘们的眼神。简直比一百盏千瓦大灯炮还要刺眼。

    傅珺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下更是万分讶异。

    她完全不曾想到。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学生们,一入学就能跟夫子呛起声来,这跟她想象中尊师重道的古代社会很不一样啊。

    何槿淡淡一笑。蓦地看向傅珺道:“傅四姑娘请上前来。”

    对于何槿的这一声召唤,傅珺完全没表现出任何惊奇。

    她微微垂首,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即抬起头来,提裙迈步、意态娴雅地往前走去。

    那些站在傅珺前面的学生们,此时不由自主地便为她让出一条路来。一时间,满室皆静,唯有傅珺不轻不重、不疾不缓的脚步声,从从容容地响起在众人耳边。

    众人到得此时方才发现,这位傅四姑娘的行动举止,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先是被人以言语侮之,后又被夫子叫去前面,这是何等叫人难堪的境况?可是,这位傅四姑娘却仍是面含浅笑、眸光淡淡,神情更是平静得很,就像是方才那一番质问,完全与她无关一般。

    而这位傅四姑娘自人群中行过的仪态,便如穿行于水荇柳岸一般,只差一阵好风,便自成了翠带牵风的典雅风致。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傅珺从容行至何槿面前,执弟子礼躬身道:“不知夫子学唤学生何事?”

    何槿便淡淡地道:“方才那位学生说,你从未入过书院就读,家中亦只请了一位夫子教琴,可是当真?”

    傅珺垂首道:“回夫子的话,是。”

    她话音一落,学生中立刻便响起了一阵比较大的议论声。那个郎中家的嫡女更是语带讥意地道:“看来传言当真不假。”

    何槿便抬眼向那女生看了一眼,复又往四下扫视了一番。

    那些学生们只觉得这何夫子的眼神极为冷肃,而其目光所及之处,更是寒若冰雪。学生们的说话声立刻便小了下去,不一时,商山堂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何槿便又傅珺问道:“你的书画诗文却是与何人所学?”

    傅珺恭声道:“是跟家中的祖父、舅父、姨母与姨父等人学的。”

    大约是为方才何槿的目光所慑,傅珺此言说罢,学生中倒是没有议论声了。然而,虽口不能言,那些投向傅珺的视线里,却多带上了鄙夷与轻视。

    一个只跟家里长辈读过几天书的人,能学成什么样儿?此时,便连方才那些半信半疑的人亦都认为,傅珺这一回能拿到头名,绝对是提前背好了成文的。

    何槿却似是对场中氛围毫无所觉,继续问道:“你祖父与舅父等人皆是何人?”

    傅珺语声清晰地道:“回夫子的话。学生的祖父现任姑苏知府。”

    何槿便打断她道:“姑苏知府?你说得可是王大人?可是那名满江南的大儒沧浪先生?”

    傅珺点头道:“正是。”

    众人一听这话,便又有些骚动起来。

    沧浪先生之名,不只传于江南,这些女生们亦是常听父兄之辈提及的,那可是一代大儒,白石书院还收了沧浪先生一副字呢。

    此时却听何槿又问道:“那你舅父呢?”

    傅珺便答道:“回夫子的话,学生的舅父乃是今科探花郎。”

    这一下,学生们的骚动可又比方才大了一些。

    她们皆不曾想到,这炙手可热的新科探花郎,便是傅珺的舅父。若是由这样的外祖与舅父传授学问,想来,那样的一篇文章,也未必便写不出来了吧。

    此时,那侍郎的嫡女面色已经有些变了,却犹自强撑着昂着头,望着前面站着的傅珺。

    何槿继续问道:“你姨父与姨母呢?”

    傅珺依旧清清淡淡地道:“回先生的话,学生的姨父乃是今科榜眼,学生的姨母有一雅号,曰朝烟客。”

    这“朝烟客”三字一出,商山堂里蓦地便传来一片吸气声,更有人忍不住轻呼道:“天哪,朝烟客居然是傅四姑娘的姨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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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若说起当世大儒、新科榜眼这些人,这群养在深闺的女子们只怕还有不知道的。可是,这姑苏才女朝烟客的鼎鼎大名,但凡略识两个字的女孩子,便没有不知道的。

    那可是当朝最知名的才女啊,朝烟客的画作不知成为了多少女孩子们的临摹对象。且因了她乃是女子,她在闺秀之中的名声却是比什么大儒都要响亮。

    此刻,众人已经完全不怀疑傅珺那篇文了。

    看看人家这家族成员,又是大儒,又是新科榜眼、新科探花郎,还有个才女姨母,人家爹也是个探花。这般家学渊源之下,傅珺的学问绝对不会差的。只怕那家中请了坐馆夫子的,还及不上人家一个手指头呢。

    谁能请来探花与榜眼给你做夫子?

    那方才出声质问的女生,此时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将身子往人后藏了藏,心中默祷那何夫子千万不要看过来。

    谁成想,那何槿却似是洞悉了她此刻心中所想,此时便蓦地看了过来,淡声问道:“如何,你可服了?”

    众人的视线立刻从傅珺身上转到了那个女生身上,站在她身前的人更是让了开去,将她完全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那女生窘得满脸通红,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如何放,只低头道:“学生服了。”

    何槿猛然抬高了声音,厉色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别人是背了成文才得了高分。你所疑者,除了傅四姑娘之外。是不是更怀疑我白石书院的夫子们有眼无珠,不分好坏,连一个人是背了成文还是自己为的文都分不出?”

    那女生被这一声厉喝吓了一跳,面色更是由红转白,颤着嘴唇道:“学生不敢。”

    “我谅你也不敢!”何槿掷地有声地道,“你若对白石书院的入学试不服,对我书院的夫子们不信,便请立刻出去。我白石不教你这样的学生。”

    那女生被骂得脸白如纸,全身轻颤,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却是连动也不敢动。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站好!”何槿又是一声大喝,那女生被吓得浑身一抖,脊背却是本能地挺直了。

    何槿厉色目视于她,旋即又环视四周。冷声道:“危而不惧、乱而不慌、骄而不纵、辱而不屈。此乃礼也。诸君身为女子。可知这礼之一字,不仅是对人有礼,对己更需有礼。才经了这么一点事便连站都站不好了。体统尽失,礼仪何在?”

    这简直就是拿这个女生当了学习标本,供众人参观了。

    众人皆是看看那女生,又向傅珺看了看。

    却见这位傅四姑娘依旧如刚才一般,神情淡淡的,完全没有一点得意轻狂。而那个女生此时却是脸色灰败,虽被何槿喝得站直了,可也仅仅是站直了而已,什么风度礼仪,那是完全没有的。

    这两厢比较之下,孰高孰低,直是一目了然。

    而到得此时,更有不少人想起来,这位傅四姑娘入学试的礼仪一项,可是得了个甲优的。

    如今看来,傅四姑娘临危不惧、遇事不慌,于众人侧目之下始终能保持行止优雅,这礼仪的甲优成绩,那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掺。

    此时,却听何槿对傅珺道:“你可以回去了。”

    傅珺躬身应了声是,旋即便又如方才一般,步态从容地越众而入,重新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入学式上的这一场风波,便随着傅珺重新回到原位而归于平息。而何槿也终于放过了那个女生,开始宣讲注意事项。

    接下来的仪式便进行得十分顺利,众人向孔子像行了礼,又由这一届的执事夫子,亦即年级组长何槿进行了二度训话,重申了白石书院的校规校训,并介绍了几位主要任课夫子,还向每个学生分发了一个笔袋。

    那笔袋里除了有公中的笔墨等物之外,还有一张类似于课程表的东西,以及一张简易校园地图。

    那笔墨等物虽也算得上佳,但这些贵女们自是瞧不上眼的。不过此物却也不是发给这些贵女们用的,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那一小部分寒门来的学生。

    这也是白石书院较有人情味的地方。包括校服以及一应学习用物等,书院里皆是免费的,每三个月便会发放一次。学校里还会提供学舍,供学生们居住。自然,这居住费亦是免掉的。这也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那些寒门学子生活上的困难。

    对于这几点,傅珺表示十分欣赏。白石书院身为全国最知名的学府之一,至少是尽可能是做到了不分贵贱、一视同仁。

    领过笔袋之后,众人便又跟着何槿等夫子一起,对学校进行了一次系统的参观。

    白石书院女学部占地面积不算太大,至少比梅山书院要小了许多。不过,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主城区,能够辟出这么一块地方设立学府,也算是很不易的了。

    傅珺便与陆缃结了伴,二人跟着夫子们参观了学习各门功课的教室,又对照那张简易地图,认清了往后需要跑的几个主要地点比如琴室、女红练习室、小型图书馆以及画室等等。

    白石书院奉行“宁累学生,不累夫子”的原则,所有夫子的授课地点皆是雷打不动的,学生们上课之时,便需按着课程表的标注往各相应的教室去上课。

    待将大致地点了解得差不多了之后,何槿便带着一众新生来到了今天参观校园的最后一站——骑射练习场。

    需要说明的是,因书院面积有限,故这骑射练习场便设在男学部与女学部的交界处。

    也就是说,这一整块面积接近大半个足球场的空地,是男、女生共用的。而白石书院的男学部与女学部,亦是以这块空场为界分隔成了两块。

    傅珺她们来到骑射场时,那场上正有一群年青男子在击球,奔跑的马蹄声与男子的呼喝声,为这块场地增添了几许活力。

    于是,这一众前来参观的新新小学妹们,立刻便都显得端庄了起来。大家半是含羞地站在场边,借着参观之机,偷眼欣赏着这群充满活力的年轻男子,一时间倒有多半女孩子的脸都红了。(未完待续。。)

第304章

    傅珺是少数不曾脸红的人之一。

    可她的心却跳得极快。

    几乎就在来到场边的那一瞬间,她的视线便立刻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修健,俊朗非凡。

    即便那场中奔跑着那样多的男子,即便有好几个同样高大修健的身影在傅珺的眼前穿梭。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唯有那道修健的身影,以及那一张俊朗的容颜,在傅珺的眼前幻化成了多年前的刘筠,又凝成了此刻的刘筠。

    隔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她以为她已然忘却。然而,当他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发现,原来,她一刻都不曾忘记。

    那一双在黑暗中亮若星子般的眼睛,那抚向她发顶时温暖无比的手指,还有那一声轻轻的“别怕”。这些回忆宛若巨大的海浪,瞬间便将傅珺淹没。

    傅珺没有一丝挣扎,任由自己沉落于这片记忆的暖海之中。

    这猝不及防的重逢,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自制的力气。有那么几秒钟,她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似是穿越亘古而来,又像是无限循环于眼前的这个瞬间,响彻天地,震动十方。

    傅珺不由自主地拉紧了陆缃的衣袖。

    “你怎么了?”陆缃关切地问道,同时向傅珺的脸上细细地瞧了一眼。

    傅珺回过神来。

    那响彻天地的心跳声消失了。而周遭消失了的声音与画面,却在此时重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天还是那一方天,蓝得阴郁,似是在蕴积着一场蓄谋以久的雨。而在傅珺身边的,也依旧是那些人。年轻的女孩子们娇红的双颊,夫子们了然的浅笑,以及场中依旧奔跑着的马匹。

    一切都还和刚才一样。

    然而,终究有些什么是不一样的了。

    傅珺在心底里怅怅地叹了口气,对陆缃浅浅一笑道:“无事,脚滑了一下而已。”

    陆缃向她回了一笑。复又转首看向场中击球的那群人。一面轻声自语道:“男学部这个时候应是没有骑射课的吧。”

    因为陆缃的兄长便在男学部入学,所以她对男学部的情况比较了解。且在山东之时,陆缃亦曾听外祖母提过白石书院,知道书院百年校规。向来是规定了新生入学这一天。那骑射场只供参观。不设课程的。

    傅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因此便只笑而不语。

    站在傅珺旁边的两个女生却是听见了陆缃的话,其中一个下巴尖秀的女孩子便回过头来。轻声地道:“我听说,今日英王殿下来书院赠书,想是顺便考校一下骑射吧。”

    另一个圆脸的女孩子亦轻声道:“这场中似还有本次入学试的头名与次名呢。”说着她便向四下看了看,见夫子们不曾注意到这里,她便悄悄伸手指着那场中之人道:“喏,这一个便是头名,是威北侯世子家的大公子叫做窦俭的;那一个便是次名,说是温国公府的少公子。”

    傅珺一听这话,心下不由便是一诧。

    温国公府的少公子?那岂非阿渊?

    难道说,阿渊也进入白石书院就读了么?且与她还是同期生?

    傅珺立刻举眸向场中看去,看了好一会才发现,其中有一个少年的身姿极似阿渊。

    只是,那少年的面上却没有黑斑,而是生得长眉斜飞入鬓、星眸冷若寒冰。即便正与人击球击得热闹,他的脸上亦带着一种钢铁般的冷硬神情。

    若是他的左颊上没有一道极长的可怖伤疤,这冷峻少年的肖像画还是十分美好的。

    此时,便听那圆脸女孩子有些惋惜地轻声道:“那孟少公子的脸上有道疤呢。”

    那尖下巴的女孩却是已经将双手捧在了下巴上,绯红了双颊,两眼冒星星地道:“英王殿下好生英武。”

    那圆脸女孩向场中望了一会,便也将一双手捧到了下巴上,叹声道:“窦家大公子也击得一手好球呢。”

    两个小姑娘吃吃笑着,那捧在下巴上的手却一直没放下来,悄声议论着场中诸人的身姿,又为刘筠与窦俭谁更英武而小声争论了起来。

    傅珺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她再次抬起眼眸,凝起视线,追逐着场中那道修长健拔的身影。

    此刻,刘筠正独自驭马带球,接连冲过对方的几名防守,势若破竹一般来到了球门之前,引得看球的小女生们忍不住轻声欢呼起来。

    孟渊向场边睃了一眼。

    他一早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身影。

    说来也真怪。这一群穿着统一浅青色棉布校服的女孩子,他以前瞧着总觉得她们长得都差不多。可就在刚才,当这群女学部的学生走到场边之时,孟渊一眼便看见了人群里的那个人。

    这个傅四姑娘,好象就是与旁人有些不一样。

    她站在那里的姿态,她抬起眼眸凝视前方的神情,她举手掠过鬓发的动作,在在皆与旁人不同。

    自然,孟渊也不可否认,这傅四姑娘的容貌,大约也是令她如此出众的原因之一吧。

    她生得的确很好看。

    孟渊这般想着,又向场边看了一眼。此时,那位傅四姑娘已经转过身去,看她的动作,似是正要与女伴一同离开场边。

    不知何故,孟渊忽然便有些不喜。

    他蓦地一踢马腹,那马儿嘶鸣一声,全力向前冲去。孟渊将球杆垂举于身侧,斜刺里奔向正准备击球的刘筠,旋即手腕一挥,一记极为漂亮的斜劈,将球击向了反方向。

    刘筠侧眸看了孟渊一眼,眼中溢出笑意,一夹马腹便向着球的去势冲去。他的队友们亦排开阵势,向孟渊夹击而来。

    便在此时,却见孟渊蓦地双足踩蹬,趁着那马儿前扑之势,整个人竟是凌空跃起,自那两个夹击队员的头顶如轻烟般掠了过去,那二人俱是一愣。

    便是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那马儿早已挤过防守队员,向前一跃,恰好接住了下落的孟渊。

    那孟渊一俟落上马身,便立刻驱马向前,先刘筠一步抢到了球,接着又是一个漂亮的挥杆,球应声落网。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直叫场边的小姑娘们看呆了去。直到球入了网,女生们才齐齐欢呼起来。

    一旁的夫子们倒也没拘着这群学生,只笑看不语。白石书院的校训里便有“进宜勇,性宜韧”的说法,这些热血的场面夫子们向来是不禁止的。(未完待续。。)

第305章

    这阵蓦然响起的欢呼声,令傅珺不由回了头。

    她转首看向场中跃马飞奔的少年。

    那一刻,少年飞扬的眉眼、微微汗湿的发丝,以及那高举球杆挺立于马上的俊秀身姿,便如同这秋日灿烂的阳光,一股脑儿地扑入了傅珺的眼帘。

    傅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向着场中再看了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彼时的她自是不知,她的这一顾、一笑、一转首,连同那沉郁的蓝天与满世界的灿阳,亦就此印入了旁人的脑海,久久不能忘怀……

    参观过骑射场之后,这一天的新生报到便也结束了。傅珺辞了陆缃,便独自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傅珈的课要到下晌才结束,午饭向例是在学里吃的。至于王宓,却是因为偶遇了梅山书院的两个旧同学,便决定先与同学吃个饭,下晌再与傅珈一起回去。

    便是因了这个缘故,傅珺的回程便独自享受了整个宽敞的车厢。因车厢极大,她还将随行的小丫头白芍也一并叫进了车里。

    待马车驶上十字街之后,傅珺便掀开了一角车帘,一面看着窗外的街巷,一面与白芍闲闲地说话。

    马车很快便来到了朱雀大街,傅珺此时忽然想起,那上元馆酒楼有一味什锦菜包做得极好,便车夫叫停了车,又对涉江笑道:“去买几笼菜包子回去,我记得我们院儿里的人皆爱吃这个。”

    涉江闻言便有些无奈地笑道:“这包子只青蔓最爱吃。姑娘这要是买了回去,那丫头又该得意上了。”

    傅珺便笑道:“谁说的?沈妈妈也爱吃这个呢。许娘子也说好吃。”

    涉江无奈,便只得吩咐跟车的婆子去买,又叫车夫将车子赶到路边停了下来。

    傅珺便又想起车里还有个才八岁的小朋友白芍呢,便笑着问她道:“白芍,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白芍却没有回答。

    她似是根本没听见傅珺的问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车窗外头的某处,似是看得呆住了。

    涉江便推了她一把,压低了声音斥道:“姑娘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这规矩是全忘了么?”

    白芍一下子回过神来,慌忙便跪了下来。颤声道:“婢子错了。请姑娘责罚。”

    傅珺笑道:“无妨的,你起来吧。”

    白芍见傅珺并无怪罪之意,这才战战兢兢地起来了。傅珺便又问她道:“你方才瞧什么呢,瞧得那般入神?”

    白芍垂下头。嗫嚅地道:“婢子方才是瞧见……瞧见有一家子过去了。婢子就多瞧了两眼。”她越说声音便越小。说到后来,头已经垂到了胸前。

    傅珺有些不明所以,便询问地看了看涉江。涉江却是有些知道这白芍的心事的。便轻叹了口气,凑到傅珺耳边轻声道:“她家里父母双亡,还有个小妹妹早年也殁了。”

    傅珺闻言便点了点头,一时间心下倒有些唏嘘。

    停了一会,傅珺便又轻声问白芍道:“那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了么?”

    白芍摇了摇头,神态木然地道:“回姑娘的话,没有了。”

    傅珺想了一想,便又轻声问道:“你的父母是如何去的,我能问问么?”

    这倒不是傅珺好奇,而是她前世的职业习惯作祟。身为一名警察,前世的她但凡听到有人死去或遭了变故,第一想到的便是:这会不会是刑事案件?

    虽然此刻的傅珺身处大汉朝,却仍是积习难改,因此便问了出来。

    白芍听了傅珺的问话,眼圈却是红了起来,低下头轻声道:“回姑娘的话,婢子家里失了火,婢子跑得快,爹娘却皆救不及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是微微颤抖,轻声地道:“婢子的娘还怀着小弟弟呢,爹便是想要救娘,这才没逃得出来。”

    车厢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父母同时身亡,且母亲还怀着孕,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应该是毁灭性的吧。

    傅珺不由有几分自责,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委实残忍了一些。

    白芍却似是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又续道:“婢子的命还算是好的了,好歹到了姑娘这里。姑娘这里又不短吃穿,又没有朝打暮骂的,便是婢子的爹娘还在,也会觉着婢子过得极好。想他们在天之灵也会安心了吧。”

    傅珺闻言便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了抚白芍的头发,柔声道:“嗯,你在这里好好的,你爹娘若是有知,必也会放心的。”

    白芍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傅珺一眼,复又低下头来道:“姑娘真好。婢子多谢姑娘。”

    傅珺不再说话,只坐回到了锦褥上,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此刻,那去买包子的婆子正拎着一只大食盒儿,自酒楼的大门里走出来。傅珺只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然而,在下个瞬间,她蓦地又凑到窗前向外看去。

    车窗之外,行人如织。此时正是上元馆酒楼上座的时候,食客极多。而方才那一掠而过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这满街的人潮之中。

    傅珺蹙眉沉思片刻,便招手唤过涉江,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涉江低声道:“婢子知晓了,回去便着人去办。”

    傅珺便含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白芍,却见她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唯有那双不大的眼睛里,似还蕴着几许深深的悲伤。

    看着白芍那双悲伤的眼睛,还有她身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淡淡的沧桑,不知何故,傅珺竟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直到马车重新驶动,傅珺都觉得,白芍身上的某些东西,她曾经别的地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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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一场秋雨降落在金陵城时,傅珺的求学生涯亦正式开始了。

    白石书院的功课并不繁重,傅珺应付起来还算轻松。

    她入学时激起的那几许波动,亦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弥于无形。便连平南侯府里那些似有若无的视线,亦因了十月底抚远侯府的赏花宴而分散了不少。

    抚远侯府原就有每年秋季设宴赏菊的习惯。不过这几年间,京里风习变化多端,那菊花早就从流行舞台上退了下来。今年的抚远侯府赏花宴,主角便是最新流行的红树盆景。

    这也是时人新想出来的玩意儿,便是将那枫树取了细枝下来,栽于大盆山石之中,以水培温育之法,令之鲜嫩如初,至冬不枯。旁边再造出假山、竹桥并其他的微缩景物,颇有奇趣。

    因这盆景培育不易,因此,这一、二年间盆景的价格翻了近百倍,一盆上好的盆景往往要花上数十金。更有价值百金的名手之作,简直是一景难求。

    以傅珺看来,这就是有钱人变着法斗富玩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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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这种精致的热闹,平南侯府自是不会落后于人的。

    近几天,侯夫人便因新入手了一盆好盆景而欢喜异常。那郑氏大约是为了重新得到侯夫人的好感,也不惜花了重金,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盆烟石盆景。

    这烟石乃是南山国才有的一种奇石,只要温度适宜便会自己生出烟霭来,颇为罕见。

    便是因为有了这一盆烟石盆景,侯夫人这几天对郑氏那是笑脸相迎,素常连话也说不了两句的,近来却时常叫了郑氏去说话,又赏了郑氏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顺便连傅珂那五百遍女则也免了,那两个嬷嬷亦跟着撤了回来。

    对于侯夫人的种种举动,傅珺没有任何表示。反正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只要好好读书,每日按时晨昏定省便行了。

    这一日清晨,傅珺起床之后,照例于饭后往晴湖山庄给郑氏请安。而郑氏也照例因尚未起身,叫傅珺在门外侯着。

    傅珺便在门外安心地等了起来。

    谁想,她这一等竟等了快有小半个时辰。连王宓、傅珂她们都陪着等了好长时间,郑氏方才起了身。

    傅珺心下狐疑,待进屋之后,便借着请安之机向郑氏打量了两眼,却见郑氏面带病容,脸色亦不太好。

    因起来得有些迟了,郑氏匆匆收拾了一番,连朝食也未用,便带着傅珺她们慌慌忙忙地去了荣萱堂。

    此时,那等在荣萱堂里的傅珈早急得快跳脚了。

    白石书院可是有着严格的考勤制度的。凡迟到达三次者,岁考成绩统降一等。也就是说,迟到三次的人如果在岁考时得了甲上,便要自动降为甲中计入成绩。

    在这样严格的考勤制度之下,傅珈自是等得好不心焦。好容易见了傅珺与王宓,便拉着她们匆匆向侯夫人见了礼,便即上了马车。总算她们侯府的马车走得快,倒是没迟到。

    可是,第二天一早,当傅珈再次坐在荣萱堂里时。傅珺与王宓居然又来得极晚。这一回,傅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黑如锅底。

    这一回晚了也就罢了,居然又来一回?若不是碍着侯夫人在侧。傅珈简直都想怒骂几声了。这傅珺自己不想好便罢了。为何还要拖上她傅珈陪着一起不好?

    侯夫人见此情形。又看那郑氏一路走得气喘吁吁、额上汗湿,面色亦不是很好,便慈声问了郑氏缘故。

    郑氏便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柔声禀道:“回老夫人的话,媳妇因身子有些不适,这些时候起得皆有些迟了。还请老夫人恕罪。”

    侯夫人最近这段时间与郑氏恰处在蜜月期,便是瞧在那盆景的份上,她也不好发作郑氏。再者说,那郑氏确实面色不好,看上去似是病得不轻的样子。

    侯夫人便温言安慰了她几句,又叫人请了大夫来瞧,又免了郑氏早上的请安,那郑氏自是柔顺地应了。

    于是,第三天早上,郑氏便理所当然地起得比前两天还要晚。当傅珺与王宓匆匆赶到仪门之时,等在车里的傅珈,那脸色沉得能挤出水来。

    当天下晌放学之后,傅珈便沉着脸去了荣萱堂,关起门来不知与侯夫人说了些什么。

    日暮时分,濯雨堂便接到了侯夫人使人传来的话,道因那大马车拔了缝,需得修整,故从明日起,府里三位姑娘上学皆以小车送。

    既是车小,那自是坐不下三个人了,便每人分乘一辆车。

    此外,侯夫人还叫人传话道,那王宓总挤在傅珂的院子里也不好,便将王宓挪到了与横斜馆相临的沉香坞,每日正好可与傅珈结伴上学。

    那传话之人传完了话便去了晴湖山庄。不一时,便听见前头的欹云楼里隐隐传来了一阵笑声,想是王宓听说自己也有了单独的院子,欢喜异常吧。

    听了侯夫人的这番布置,再结合郑氏这几天的表现,傅珺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谓“你不去寻宅斗,但宅斗却偏要来寻你”,说得便是如今的情况吧。

    傅珺不知道郑氏这样做是出于何种目的,她只知道,郑氏的做法实在很叫人挠头。

    她既不曾叫傅珺侍疾,也不曾搓磨傅珺罚她的站,或是以“孝”字为由逼傅珺做些别的。人家郑氏就只是每天早上都起得特别晚罢了。

    且郑氏虽起得晚些,却也没有晚到让傅珺必须迟到的程度。人家每次可都是给傅珺掐好了时间的。那时间刚好够傅珺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学校,多一秒都没留。

    也正因如此,傅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迟到记录。这也从另一方面堵死了傅珺告状的可能。

    毕竟,郑氏所为并没有造成任何不好的结果。

    而傅珺童鞋呢,为了这个时代的所谓“孝道”,便不得不每天都等到向郑氏请了安,这才夺命狂奔一般地奔到学校。

    虽然每天都是低空飞过、险险过关,但傅珺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如果郑氏总来这一招,傅珺绝对有成绩降等的可能。

    好在,许娘子那里送来的消息却是让傅珺略舒了口气。

    正在外地出差的傅庚就快要回京了。而郑氏这“因病起得迟了”的戏码,大概也就能再唱个两、三天罢了。傅珺只要再忍耐个两、三天,一切便会恢复正常。

    这日清晨,傅珺照例收拾好了衣物,又将学里发的翘头履收在了包袱里,脚上单穿了一双便于奔跑的绒靴,还另加了一件极厚的大斗篷,方往晴湖山庄而去。

    在郑氏的门外候了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傅珺方才得以进门向郑氏请了安,又在郑氏那病恹恹的“快去学里吧,可别为了娘耽搁了你”的柔声细语中飞速行至仪门,坐上了马车。

    那赶车的车夫是许娘子亲挑上来的,不只车技一流,平素打理马车更是十分精心。因此,只要傅珺能在既定的时间坐上车,基本上便无迟到之虞了。

    傅珺坐在车中,一面在心中默想着今日上课的内容,一面侧耳听着车外的动静,计算着路程。

    便在马车堪堪拐上十字街口的时候,那车夫忽然吆喝了一声,却是将车停住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傅珺不由心下暗惊。

    一旁的涉江早就开声问道:“停车作甚?出了何事?”

    那车夫忙道:“前头有几辆车马堵了路。”(未完待续。。)

第307章

    傅珺闻言不由大急,忙掀开了一角车帘向外看去。

    却见在十字街的街口之处,两辆华贵的马车并几乘马正围在路中间,却是将路给堵得死死的,几位华服少年或倚马而立,或站在车辕之上,皆是侧对着傅珺,正嘻笑着大声地说着话。

    其中一个穿着件宝蓝色锦袍的少年,语气轻佻向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某人道:“哟,你还要进学?你进了学能做什么?”

    另一个打扮得十分花哨、面上还敷了粉的少年便起哄道:“我说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进了学能当官儿呢。哦我说错了,他那脸只怕当官儿也当不得。”

    他话音一落,几个少年俱是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那穿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更是笑得直拍腿,大声道:“这么一张脸便站在朝堂之上,只怕能把人吓出病来。”

    此时,便听在那人群的中心传出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简短地道:“让开!”

    傅珺心头一凛。

    这是阿渊的声音。难道说,这群少年围着的便是温国公府的少公子孟渊么?

    傅珺很想再多看两眼,可是涉江这会却轻声地提醒道:“姑娘,得快着些了,这时辰就快到了。”

    傅珺被她一言提醒,连忙从怀里掏出小金表来看了看,却见那指针已经快要抵达“捌”字上头了。

    白石书院每天的上课时间为辰正时分,也就是早上八点正。傅珺现在可是一点都耽搁不得了。

    那车夫便急声道:“姑娘请安坐。奴才马上从另一头穿过去。”

    傅珺想了一想,就算马上调头转到旁边的岔路上,这一圈绕下来她也必须要迟到了。

    如此一想,傅珺便又向前方看了看,却见那群少年仍旧围在路口,没有一点让路的自觉。

    傅珺当机立断,对涉江道:“把帷帽给我拿来,我们下车。”

    涉江立刻便将帷帽给傅珺戴上了,又将傅珺上学用的包袱往自己身上一背,问道:“姑娘是想下车步行么?”

    傅珺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了。时间来不及了。”

    涉江只道了一声“是”。便当先推开车门下了车。又叮嘱那车夫道:“等过会人散了,你再将车赶至书院门外。”

    那车夫不敢多说什么,忙应了声是。涉江便回身扶着傅珺下了车,替她略略整理了一番。两个人便低着头。径往那路边的店面门廊下钻。绕过那群闹事的少年,快步往书院的校门走去。

    那群少年此时自是注意不到这路边走过的人,他们的注意力皆在孟渊身上。

    说起来。这孟渊当年也曾与他们一处胡混过,打过群架、游过花街,也算是斗鸡走狗的一群狐朋。后来那温国公见自家这个小儿子闹得实在不像,便将孟渊一脚踢进了西北大营历练。

    如今这孟渊回到了京都,却一扫往昔纨绔形象,倒去参加了白石书院的入学试,居然还拿了个第二名的成绩,与他们这些当年的“朋友”却是断了往来。

    这群少年向来便是京里一霸,从来只有别人巴结着他们的,何曾被人这般对待?且他们也最是瞧不惯孟渊这等作派的所谓“公子”,因此便专门挑了个日子来堵孟渊,务要叫他好好见识一番他们这京中“霸主”的权威,那是绝对不容人小觑的。

    看着眼前这群衣着锦绣的少年,孟渊只觉得无聊。

    他漫不经心地抱臂而立,眼风往旁边略略一扫,瞥眼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立刻凝目看去,却见那道秀气的身影披着件极不起眼的灰鼠斗篷,正猫着腰、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自那店铺前的廊下快步行了过去。

    孟渊那一双斜飞入鬓的长眉便微微一蹙。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时辰已经很不早了,傅四怎么这时候才往学里赶,且还是步行?平南侯府什么时候穷得连个马车也乘不起了?

    孟渊不着痕迹地抬起眼眸,一双如寒冰般冷彻的眸子,淡淡地往那群少年的身后左右扫了一眼,便瞧见了那辆被堵在圈外的马车。

    此时,那群少年见孟渊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对他们的威胁挑衅既不怒、亦不怕,就像他们不存在似的,不由个个面上皆带了几分怒意。

    那当先的锦袍少年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戾气。他蓦地便自从人手中取过马鞭,毫无预兆地向着孟渊当头便劈了下来。

    孟渊淡淡地看着那马鞭劈向自己的面门,连躲闪一下的意图都没有。直到那马鞭带着尖钩的鞭梢已经触上了他的发丝,他才闪电般地出手,一把便攥住了鞭梢。那鞭梢上的尖刺在他手中直若面团一般,轻轻一捏便弯成了一团。

    那少年见状先是一怔,旋即便是大怒,手里加足了力气去夺那马鞭。却见那孟渊将手腕轻轻一抖。

    那少年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自鞭身上传了过来,竟震得他五指剧痛,手指不由自主地一张,松开了马鞭,而他的人也被那股大力震得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

    孟渊倒提着马鞭,手腕又是一抖。那马鞭竟如蛇一般地扭曲起来,那群少年只觉得眼前一花,耳中但闻几声清脆的“噼啪”声响。

    待声息停歇之后,这群少年俱觉得有些异样,低头看去,却见每个人的脚前都掉落了一截衣袖。直到彼时他们才惊觉,那孟渊看似随意的一甩鞭,竟将他们每个人的衣袖皆削去了一截。

    这群浮华少年明显被震住了,一时间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却见孟渊随意地将马鞭向地下一掷,朗声道:“明日午时,京郊小镜湖畔,孟渊候教。”

    说完了这句话,孟渊转过身去,在这群少年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破出人群,径往白石书院的方向行去。

    那群少年这时才回过味儿来,一个个皆是恼羞成怒,更有人伸拳捋袖地便去招呼跟着的随扈侍卫等人,立马要上前去拿人。

    那打头的少年却抬手止住了众人,只阴着一张脸望着孟渊离去的方向,满眼皆是戾气,却是任由孟渊转过街口,行得远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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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发生在街口的这一幕,傅珺自是完全不知情的。

    此刻的她正在尽最大可能地发足狂奔,如果不是碍于这古代的所谓礼仪,她真想提起裙子跑起来。

    她将小金表握在手里,一面疾行一面看着时间。那小金表上的分针每前进一格,傅珺的心都要揪紧一分。

    她已经快要迟到了!

    而更要命的是,今天的第一堂课便是何槿的礼仪课。这位何夫子一向最是严厉,傅珺不敢想象自己迟到的情景。她现在只能力求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正当傅珺走得浑身冒汗之时,忽然便觉得身侧微微一暗,随后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道:“你快迟了吧。”

    这声音尾音微沉,宛若斜阳萧鼓,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

    傅珺惊讶地转过头去,看着走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孟渊,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涉江是曾在上元馆酒楼见过孟渊的,此时便抢上前一步挡在了傅珺的身侧,一面低声道:“孟公子,此处乃是街市,男女同行多有不便。请公子速速离开。”

    孟渊淡淡地看了涉江一眼,道:“你家姑娘就要迟到了,你还只管这些微末小事。”

    涉江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却依旧挡在傅珺身边。若非有帷帽挡着,她眼睛里的怒意只怕能在孟渊身上扎个洞出来。

    傅珺见状,便轻轻地拍了拍涉江的手以示安抚,又向孟渊道:“不知孟同学有何见教?”

    孟渊向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到这里,便将下巴往一旁的一条细巷中抬了抬,低声道:“此处有一角门,进去便是书院,很方便。”

    傅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往他们此刻停住的那个巷口里看了看,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角门?你来过女学部?”

    孟渊的表情微微一僵。

    在那飞速闪过的零点一秒里,他眼睑肌肉收缩,两颊肌肉紧绷,两条腿本能地微微叉开站好。

    这是感觉到有压力的标准肢体动作。傅珺方才那不经意的提问。让孟渊瞬间感到了压力。

    傅珺很有些不解。

    就算孟渊熟知白石书院女学部的门户。他也完全没必要如此紧张吧?他的正常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害羞或是不好意思之类的么?为何他会如此紧张?

    若是时间允许,傅珺很想就这个问题再深挖下去。只是,此时的她却是根本经不起一点耽搁了。

    孟渊那紧张的微表情也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很快他便又恢复如常。淡声道:“你若再不走可就真要迟了。”

    傅珺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轻轻拉了拉涉江。又向孟渊屈身道:“多谢孟同学。”

    说罢她便没有一丝犹疑地带着涉江直奔小巷。

    孟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中渐渐便有了几分探究的神情。不知何故,他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往那小巷里走了约一、两分钟后,傅珺果见那墙边出现了一道角门,门还是虚掩着的。

    傅珺便悄悄推开门往里看了看,门内居然没有半个人影。从这角门看过去,那几十株红枫正自红得耀眼,还真是女学部夫子宿舍那一带的风景。

    傅珺不由暗呼侥幸,带着涉江悄没声地进了门,从那小山坡左近抄近路直奔上课地点,总算在何槿进门之前坐在了座位上。

    直到何槿的课结束了,傅珺觉得她身上的汗才刚刚落下去。

    接下来的日程进行得波澜不惊,直到下晌的琴课结束之后,傅珺方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一天总算是熬完了。

    因了课程安排的不同,那傅珈与王宓却是早就回府了。傅珺却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为怕失礼,下了车之后,傅珺只稍稍拾掇了一下,便顺着垂花门后的白石甬路快步往荣萱堂去给侯夫人问安。

    谁想,她才刚走了没两步,却见那厢树影底下蓦地跑出来一个人,当先便拦住了傅珺的去路,还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唤了一声“姑娘”。

    傅珺忙停下脚步,却见来人恰是青芜。

    此刻,那青芜一扫往常的沉稳,竟是满面的惶急,眼眶也是红的。她匆匆蹲身行了礼之后便语带哽咽地道:“姑娘可算回来了,请姑娘快些去大花厅吧,再迟一些,只怕青蔓便要被发卖了。”

    傅珺闻言一怔,旋即便一把拉住了青芜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青芜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她摇着头,双眼发红,一时间竟是无法开言。

    看着青芜的表情,傅珺心开始往下沉。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否则青芜不会如此乱了方寸。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早上出门儿的时候青蔓还好好的,怎么这一回来便要被人发卖出去了?

    傅珺凝了凝神,回头先吩咐涉江道:“你速速去前头请李娘子过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请她帮忙。”

    涉江匆匆应了声是,便即往外走去。这里傅珺便拉着青芜转身往大花厅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沉声道:“青芜别急,你先缓口气,然后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们边走边说,”

    青芜强忍住心头的慌乱,抬袖拭了拭泪,一面跟着傅珺往大花厅赶,一面便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管着花房的娄嬷嬷便闹将了开来,说是放在她花房里的两盆珍贵的红树盆景,不知被何人给打碎了。

    因彼时天都还没怎么亮,侯夫人尚未起身,那管事妈妈便只将此事呈报给了张氏并崔氏二人。

    她二人听说是盆景打碎了,便第一时间赶到花房看了一遍,结果这一看之下,二人的脸当即便沉了下去。

    那打碎的两个盆景,一个是郑氏寻来的烟石盆景,另一个则是侯夫人才花重金买来的青岚盆景。这两个盆景可皆是要在十日之后抬去抚远侯府参加赏花宴的。

    因此事非同小可,她二人怕侯夫人着急,便先将那知情的人全都关了起来,将此事封了口。一面派人急往外头再花钱去寻好的盆景来,以应付赏花宴所需,一面便叫了那娄嬷嬷来问清详情。

    那娄嬷嬷便道:因那两盆红树盆景皆是喜寒的,因此便被她放在了花房靠门边的位置。今日一大早,她起床后便先将花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细缝,以使寒气渗入,让在室内待了一晚的盆景接一些新鲜的气。随后她便去了净房。起到半路的时候,她因又想起有一盆叫做瑞香紫的菊花需得要接些秋露,便又折返回去将瑞香紫搬了出来。直到那时,那两盆盆景还是好好的。待搬完瑞香紫之后,她便去不远处的净房盘整了一番。不想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却见花房大门敞开,那两盆盆景已经摔碎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309章

    张氏与崔氏一听这话,便道这娄嬷嬷有个看管不周之责,按府里的规矩是要罚银米并责打一番的。

    只是,这娄嬷嬷原本便非府里的奴婢,且向来又是个脾气大的,一听这两个掌家夫人的意思,竟是要将这花盆打碎之责尽皆扣在她的头上,她便赌咒发誓、连骂连叫地直说这肯定是有人陷害她云云。

    张氏与崔氏知道娄嬷嬷是侯爷请来的,倒也不好对她做些什么,只得好言劝她认下此事。因为这花房就是她管着的,出了事也只能由她认下来。

    那娄嬷嬷却是抵死不认,只说有人陷害,又打滚撒泼要找侯爷评理去,倒将张氏与崔氏弄得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还要温言安抚她,生怕闹得大了惊动了侯夫人。侯夫人近年来的身体大不如前,若有个什么好歹可不是玩的。

    便在张氏与崔氏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惯常在院子里扫地的粗使丫头忽然来报,说是她瞧见有人偷偷摸摸地去了花房,还道那人是个穿戴得颇为华丽的大丫鬟。

    张氏与崔氏一听情况有变,便立刻叫了那扫地的小丫头来细问。那小丫头便说,她瞧见有一个穿着“丝光绢比甲的姐姐”鬼鬼祟祟地去了花房。再一问这小丫头瞧见人的时间,可巧便是那娄嬷嬷去茅房的那段时间。

    这满府里头,唯有一处的丫鬟能穿上丝光绢的比甲,便是濯雨堂。

    因此。那扫地小丫头的话一说完,张氏与崔氏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起来,这倒也不是傅珺败家,实在是因为那丝光绢五彩缤纷,十分耀眼。然而这种闪着光的料子,却很不符合傅珺的审美。

    她一向是喜欢穿不带反光的纱料子的,那些锦缎之类的料子她都极少上身。因此,傅庚给的这半匹丝光绢,便被傅珺全部分给了下头的丫鬟们。涉江她们几个每人皆置了一件比甲。

    因这衣料十分名贵,涉江她们几个从来没上过身。唯有青蔓是个喜欢穿漂亮衣裳的。这几日倒是常往身上套。府里众人那是有目共睹的。

    于是,当青蔓被叫过来的时候,看着她身上那件丝光绢的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张氏与崔氏便又叫了那小丫头来辨认。那扫地丫头一眼便认了出来。直接指认道“婢子瞧见的便是这个姐姐”。

    便因了小丫头的这一句话。青蔓当即便被扣了下来。只是,因她究竟是濯雨堂的一等丫鬟,又是姑娘身边得用的人。那张氏与崔氏并没有擅作主张,而是将郑氏与请了过来,三个人来了个三堂会审,详细地询问了青蔓一番。

    谁想这一问,却是越问越不妙。

    原来,青蔓今天是轮着值早的,因此她一早便起了床,方穿好了衣物,便听见那窗子上传来了明显的响动。她推窗看去,却见在浓厚的晨雾中,一个穿着件丝光绢比甲的丫头鬼鬼祟祟地关上角门出去了。

    青蔓心下起疑,便跟了上去。却见那丫头一路往东,因晨雾很浓,天又还擦着黑,青蔓跟了没多久便失了那丫头的踪影。

    她往四下里找了一会,却是再也没找着人。她因惦记着还要领朝食,便自返身而去,却也没回濯雨堂,而是径直去了大厨房。

    那郑氏与崔氏便问她可有旁人看见她这一路来的行动,青蔓却道,因彼时府里众人皆还未起,因此一路上却是一个人也没遇见。

    于是,青蔓的这一番说辞便此失去了可信度。而那个叫小竹的扫地丫头,便是此事唯一的目击者。经她指证的青蔓,便成了那打碎盆景的真凶。虽青蔓极力否认,但架不住她拿不出任何实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便被张氏与崔氏当场捆了起来。

    只是,在如何处置青蔓的问题上,两位掌家夫人却也没急着拿主意,而是很有礼节地询问了郑氏的意思。

    郑氏彼时依旧是满脸的病容,只病恹恹地说一切听两位嫂嫂的。

    那张氏与崔氏见此情形,便商量了一番,最后拍板决定将青蔓先灌了哑药再发卖出去。

    毕竟,青蔓这等行径已然算是犯上之举了,更何况里头还牵连着府里的一位姑娘。

    无论如何,侯府里姑娘的声誉是不容受损的,以区区丫鬟顶了罪,也算是最大程度减轻伤害的处理方式。若是旁人看了,只会道张氏与崔氏厚道宽容的,只将丫鬟发卖了事,却是再没往下深挖下去。

    被绿萍派到大花厅听信儿的白芍一听要将青蔓发卖出去,直吓得魂飞魄散,飞奔回了濯雨堂,将事情向青芜她们略述了一遍。

    说来也真是不巧,今日许娘子与沈妈妈皆有事出了门。这濯雨堂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居然一个也没有。原先倒还有个蒋嬷嬷,只她年龄大了,前些时候被傅珺送回姑苏荣养。院子里便只剩下了青芜并绿萍两个丫鬟。想这两个丫鬟便是再得脸,在这种事情上头却是连说话的余地亦无。

    好在那绿萍是个沉稳的,只慌乱了一阵便定下神来。叫白芍仍去大花厅听信,又叫青芜去垂花门那里等傅珺,而她自己却是将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归拢了来,不许她们外出传话。又将傅珺给做的那几件比甲尽皆收拾了出来,以备需用。

    便因了濯雨堂无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这处置青蔓的决定,便毫无阻碍地执行了下去。此时,那人伢子想是已经快要到了,而那哑药想是也快要端上来了。傅珺若再来迟一步,只怕便再也见不着青蔓的面儿了。

    听着青芜所述,傅珺眸中冷意大盛,一双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头。

    还真是安排得巧妙啊。

    这花房的盆景一碎就碎了两盆,除了郑氏的,还连侯夫人的那盆也打碎了。

    只要想一想最近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郑氏每天都起得极晚累傅珺险些迟到;到侯夫人撤回大马车;再到王宓搬出欹云楼;如今又出来一个濯雨堂的丫鬟偷偷摸摸地潜入花房砸盆景。

    这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简直由不得人不去相信,这丫鬟打碎盆景的行动,很可能便是私下泄愤之举。

    到得此时,傅珺反倒凝下了心神。

    她一面疾步前行,一面快速将事件的前后分析了一遍,又将那娄嬷嬷等人的供词理清了顺序,将几个可供翻盘的要点列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310章

    此时,傅珺已经行至了拐角,那大花厅已是在望。她举眸看去,远远地便瞧见一个明显不是侯府仆妇装扮的灰衣妇人,正自躬身立在门外,似是等着人传召。

    傅珺不由咬了咬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人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了郑氏柔声细语的声音,似是劝慰地道:“你这丫头也别不服了,如今不过是发卖罢了,又没打没骂的。你犯下这等事,能得这般处置已是极轻的了。来,先乖乖喝了这药。我知道你是不愿的,可你也要想一想你们姑娘。便为了棠姐儿,你也该乖乖听命,别叫棠姐儿为了你为难哪。”

    她说话的语气不可谓不语重心长,只是,那劝慰的话语里所包含的意味,却让傅珺眸中却露出了一抹讥意来。

    她一面在小丫头的禀报声中跨过门槛,一面便淡声道:“且慢。”

    郑氏原先正微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强按在地下的青蔓,劝她好生喝了药跟了那伢婆子去的。此时一听傅珺的声音,她便将视线略略上调,刚好瞧见傅珺正从容跨过门槛,一脸淡定地走了进来。

    郑氏眸中神色微变,旋即垂首不语。

    那坐在上头的张氏与崔氏,此时亦将视线投向了傅珺。

    却见傅珺意态闲适,也没多看那被按在地下的青蔓一眼,只不疾不缓地上前几步,姿态端雅地向着几位长辈请了安,又极其自然地将视线向两旁扫了扫。神态中全无一丝惶急。

    那倒在地上的青蔓此时却是停止了挣扎,只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来,定定地看着傅珺。那两个按着她的婆子此时也往傅珺这里看了过来,其中一个婆子的手里还端着药碗。

    傅珺的视线略过青蔓,只向那两个婆子淡淡地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十分平淡,看着那两个婆子时,就像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活人,而是死物一般。

    刹时间,那两个婆子只觉得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扫到她们身上时,竟像是有着千斤重似的。直压得她们悚然而颤。不由自主地便弯下了腰去,那端着药碗的婆子更是被傅珺看得手一抖,那药汤竟从碗里泼了大半出来。

    傅珺只淡淡地向她们扫了一眼,便又将视线挪向一旁。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傅珈与王宓。旋即又转开了眼眸。

    此时。傅珈正自玩着手里的一方帕子,那微微垂首的动作将她面上的一丝嘲意遮掩了去。王宓却在歪头打量着傅珺,一脸看戏不怕台高的兴味之色。见傅珺看了过来。她方才收起神色,伸手去拿茶盏。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傅珺却也无暇多想了。

    向着长辈行礼过后,她便挺直脊背端立于几人座前,双手自然握于小腹处,视线微垂,礼仪十分恭谨地道:“大伯娘、二伯娘,母亲,还请且慢处置我的丫鬟。到底她也是我的人,我这个主子总要问一声才是。”

    张氏闻言温婉一笑,不曾出声。崔氏却是柔声道:“四丫头快别这么说。实是你这丫头犯了大错儿,却是非罚不可的。你也别怨大伯娘与你二伯娘越俎代疱。好孩子,快回座儿上坐着罢。”

    傅珺却是未曾归座,只将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崔氏,浅笑道:“二伯娘说我这丫头犯了大错,是说有人看见她进了花房,而那花房的盆景亦打碎了的事情么?”

    崔氏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张氏,张氏便柔声道:“是有人亲眼瞧见,又亲口指认的。你那丫头虽是不肯承认,却又找不出旁证来。此事可非小事,我侯府也断没有这般纵容下人的说法,自是要狠狠惩戒才是。”

    对于张氏语中隐晦的指责之意,傅珺权作没听懂,只态度恭谨地道:“可否请大伯娘再将那目击证人唤上来,由我亲口询问一番?”

    傅珺的话音方落,一旁的傅珈便语气凉凉地道:“四妹妹,不是我说你,这还有何可问的?那扫地的丫头可是瞧得清清楚楚,说了是眼见着青蔓进的花房,你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旁的来了呢。”

    她这话音方落,一旁的王宓便作出个点头的动作来,旋即又似是怕人看了去,忙又停了动作,作势喝了一口茶。

    傅珺却是完全没理会傅珈的话,只看着张氏与崔氏,语气庄重地道:“大伯娘、二伯娘,您二位掌家理事,自是懂的比旁人多些。想您二位应也曾听过,便连那犯了死罪的死囚,尚可请了讼师公堂辩诉。我这丫头犯的又非死罪,我身为主子多问一问,在情在理亦是允可的吧?”

    那崔氏一听这话,立刻便拿帕子掩了口,轻声笑道:“哎哟,四丫头,瞧你说的,倒将我们这花厅当了公堂了呢。我和你大伯娘可不是那官老爷,当不起你这一说。”说罢她眼珠转了转,便转向张氏道:“大嫂,既是四丫头还想再问一问,便叫她再问问也好,也免得……”

    她说到这里便打住了,那眸中的神色却变得深晦了起来。

    张氏见状,心下便是微微一哂,自是知道崔氏是不想担这个名声。她便点头道:“也罢,便叫那小竹丫头过来再问一问罢。”说着她便吩咐了下去。

    不一时,那个叫小竹的扫地丫头便来到了花厅之上。

    傅珺凝眸看去,却见这丫头顶多不过十岁出头,面相倒还老实,一双眼睛也不敢往四下看,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

    傅珺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人了,她上前两步走到小竹面前,清清淡淡地道:“抬起头来。”

    那小竹便依言抬起头来,视线向下三十度,并不与傅珺相触,看得出来,她的规矩学得很不错。

    傅珺便问道:“小竹,你将方才说予大太太她们的话再说一遍。”

    那小竹便轻声地道:“回四姑娘的话,婢子是管着园子西角儿那一块洒扫的。今儿一早,婢子正拿着扫帚预备去花房那里扫地,便瞧见……瞧见青蔓姐姐……慌里慌张地进了花房。婢子当时并未多想,只瞧了一眼便走开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傅珺一直在细细观察她的微表情。

    小竹看上去有些紧张,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的,不过,她的微表情却很正常,并没有撒谎的迹象。(未完待续。。)

第311章

    傅珺便又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丫鬟便是青蔓么?”

    小竹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她的眼睛便向一旁看去,眼珠凝视着某个方向未动。

    这是回忆的微表情。小竹看来是在认真回忆当时看到的情景。过了一会她有些不确定地道:“婢子……那人身上穿着丝光绢的比甲,便是……便是青蔓姐姐。”

    一旁的傅珈“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道:“我都说了,人家看得可清楚呢,四妹妹真是多此一举,问来作甚?”

    傅珺便转眸淡淡地看了傅珈一眼,并未说话,张氏却是轻声地道:“珈儿,且少说两句。”

    傅珺想了一想,便向张氏道:“大伯娘,还请您唤了那管洒扫的管事妈妈过来,我有事想要问一问。”

    张氏的眼角微微一眯,面上却是温婉的表情,点头叹道:“也罢,我也知道你的心,便依了你便是。”说着她便吩咐了下去,又转向地上的青蔓道:“你家姑娘为了你这般不遗余力,你但凡懂些事,也不该做出那等事来。”

    青蔓抬起头来看向傅珺。此刻的她发鬓散乱,满面泪渍,颊边还有几道明显的血痕,看上去是方才挣扎时留下的。

    她口里塞着布巾,那个婆子虽没再按着她,可她的手还是被绳索缚着的,因此她无法说话,只能睁大了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傅珺拼命摇头。

    傅珺向青蔓浅浅一笑,道:“你且安心便是。”

    青蔓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汹涌而至,直叫她模糊了视线。

    此时,那管洒扫的妈妈已经到了,张氏便唤了她进来,淡声道:“四姑娘有话要问你,你且好生回话。”

    那妈妈躬身应了是,便垂手肃立,等着傅珺问话。

    傅珺停了一刻方才问道:“这位妈妈,我想问一声,那些小丫头们每日前去洒扫之前。是否皆需在你这里领了家伙物什?”

    那妈妈点头道:“回四姑娘的话。因那洒扫用物是统一归置的,所以每日一早,便由轮值的管事将用物发放给那些小丫头子。”

    傅珺便问道:“烦妈妈细说说,她们都领了些什么?”

    那妈妈便恭声道:“回四姑娘的话。那洒扫丫头每天一早皆需领笤帚一把、簸箕一个、桶一只并灯笼一盏。”

    傅珺点了点头。又问道:“今儿早上小竹也领了这些东西么?”

    管事妈妈道:“是。是奴婢亲手分发的。”

    傅珺便又问道:“且请妈妈告诉我,那灯笼领到手后,是点着的呢。还是熄着的?”

    管事妈妈听了这句问话,心下微觉奇怪,心道四姑娘这问得不是废话么?那灯笼若是熄着的还领去作甚?口中却是答道:“那灯笼自是点着的。那时候还未到卯初,天还是黑的呢。”

    傅珺便又问道:“听妈妈这话的意思,今日那小竹也是打着灯笼离开的,是也不是?”

    那管事妈妈点头道:“正是。”

    傅珺点了点头,便叫这妈妈下去了。她这里便又转向了小竹,和声问道:“方才妈妈的话你也听见了吧?她说得可对?”

    小竹便轻轻点头道:“妈妈说得是对的。”

    傅珺淡淡一笑,又问道:“既是你打着灯笼,彼时天又黑着,想是隔了老远便能被人瞧见了。可是,那偷进花房的青蔓见了你打着灯笼走过来,却不知避开,反倒与你走了个对脸儿,直到你瞧清了她的脸,她才跑开,这却是何道理?”

    小竹被问得呆了一呆,一时间却是没答出话来。

    傅珈听了这话,眼珠却是转了转,插话道:“四妹妹这问得也奇。你也不想想,若是那青蔓打了灯笼,小竹只需远远瞧一眼,不也瞧得很清楚了么?”

    傅珺闻言不由哂笑道:“二姐姐你是在说笑话儿么?你们都说了,是我的丫头‘偷着’去花房的。既是偷着去的,自是要避人耳目,趁黑才好行事。怎么可能打着灯笼?是怕人瞧不见行踪么?”

    傅珈一时语塞,旋即那脸便沉了下去,却是不再说话了。

    那小竹却是在凝神回忆早上的情形,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回四姑娘的话,婢子……没叫她瞧见,婢子……婢子……”

    傅珺追问道:“你怎么没叫她瞧见?卯初的时候天还黑着,你既是瞧见了青蔓的脸,便必须与她走得极近且还要是面对面才行。如何你瞧见了她,她却没瞧见打着灯笼的你呢?”

    小竹的额上渐渐地出了层细汗,眼睛死死盯在一处,眼珠动也不动,显然是在极力回忆早上的情形。

    傅珺不去打扰她回忆,只耐心地等着。

    又过了一会,小竹蓦地眼睛一亮,高声道:“婢子想起来了,婢子是在青蔓身后的,所以青蔓才没瞧见婢子。”

    小竹这话音一落,座中三位长辈的脸色便都是微微一凝。

    傅珺追问道:“你想起来了?你真是在青蔓身后的么?”

    小竹肯定地点头道:“是,婢子打着灯笼从东头过去,先是瞧见了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往那樱树林里钻,等婢子走近了一些,便瞧见那人影是个穿着丝光绢比甲的姐姐,那姐姐径去了花房的那条路。那姐姐是背对着婢子的,便没瞧见婢子。”

    傅珺闻言便笑了起来,道:“既只瞧见了背影,也没见着脸,你又如何确定那便是青蔓的?”

    小竹于是又呆住了,一双眉毛更是拧在了一起。

    对啊,她想起来了,她确实没看见那个人的脸,只看见了那人的衣裳。因那衣裳着实好看,当时她还很羡慕来着。

    后来她还将这事说予了几个小姐妹听,结果就出了花房的事情,她也被叫到前头来问话。

    问话问到一半儿的时候,那青蔓便被人叫了进来。她身上的衣裳实在太过于显眼,小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成了她亲眼看见青蔓进花房了。

    傅珺却是知道,小竹的记忆其实是混乱了。

    她早上确实看见了那个人影,而后青蔓出现在了花厅里,正穿着她看见的那个背影所穿的衣裳。然后么,在某些人有目的性的诱导问话之下,小竹脑中的记忆便与眼前的青蔓组合成了一段伪记忆。

    而傅珺要做的,便是将这两段记忆剥离开来,诱导出小竹的真实记忆。彼时的天色以及小竹手里的灯笼,便成了傅珺厘清事实的关键。(未完待续。。)

第312章

    此时,见小竹终于说出不曾见到青蔓的脸,傅珺便转向上首的张氏等人,含笑道:“小竹只瞧见了背影,便不能肯定那人影必是青蔓。我想着,青蔓这身上的绳子与口里的布巾,是不是也能松一松了?毕竟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若不是青蔓做的,可不就冤枉了她去?”

    张氏温婉一笑,方要说话,一旁的傅珈却冷笑了一声,插口道:“便是只瞧见了个背影,这丝光绢的比甲小竹可是瞧得十分清楚。四妹妹,这满府里除了你濯雨堂的丫鬟,还有哪一房的丫鬟能穿上丝光绢的比甲?便只此一件,你濯雨堂也脱不开干系。”

    傅珺闻言便是一笑,不紧不慢地道:“说起来,这丝光绢的比甲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二姐姐都说了,这满府里无人不知唯我濯雨堂的丫鬟有丝光绢比甲。既是如此,为何那丫鬟行那见不得人的事情时,还要带出这个幌子来?是生怕别人瞧不出她是打濯雨堂出来的么?若依二姐姐的意思,不拘什么阿猫阿狗只要穿了丝光绢的比甲,便杀人放火也能栽到我濯雨堂来?”

    傅珺话音刚落,一旁的郑氏便提了声音道:“棠姐儿,你也少说两句。你二姐姐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说着她又向张氏笑了笑,温声道:“大嫂嫂还请莫怪,我们棠姐儿到底还小。”

    傅珺闻言淡淡一笑,却是不再说话了。

    张氏便笑着温婉地道:“四丫头说得也在理儿。”对于郑氏的呵斥,她却是没作任何表态。来了个默认。

    傅珈见状,眼中便迅速地划过一抹得意来,便又和声道:“四妹妹的一张嘴还跟小时候似的,平时没话说,说起来却是最叫人辩不过的。只是这青蔓毕竟是被人瞧见了,四妹妹便说破了天去,也说不过人家亲眼所见。”

    傅珺立刻道:“青蔓如何被人瞧见了?小竹所见不过一个背影而已,如何便确定那人就是青蔓?”

    傅珈亦立刻道:“背影怎么了?背影也是能认出人来的。”

    傅珺闻言蓦地便是一笑,道:“既是二姐姐执意认为小竹能认出青蔓的背影来,那我们便试一试好了。”说着她也不待旁人说话。便直接向着门外道:“青芜。你回去寻几件丝光绢的比甲过来。”

    那青芜见她们姑娘一来,只问了几句话儿,那情形立刻便转向了好的方向,正自欢喜不禁。此刻见傅珺有命。忙格外响亮地应了声是。便满脸喜意地去传话了。

    这一厢傅珺便转向押着青蔓的两个婆子。淡淡地道:“退下。”

    那两个婆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退了两步。傅珺便亲自上前替青蔓松了绑,又将她口里的布巾取了出来,方转身含笑道:“大伯娘。二伯娘,人犯未定,青蔓尚算无罪,我便斗胆先放了她,请您二位万勿见怪。”

    听了傅珺这番话,张氏淡淡一笑,眼角却是快速地眯了一下。崔氏则是一言不发,只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盏,似是对场中情景全未在意。

    傅珺便又轻声吩咐了涉江几句话,那涉江便带着青蔓下去了。这里傅珺便也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端着茶盏喝起茶来。

    不一时,青芜便带着几件丝光绢的比甲过来了。那一捧华丽丽光灿灿的衣物才一露面,便叫一旁站着的丫鬟们俱都有些眼热,一个个地便皆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傅珺便向四周看了看,随意点了几个穿着一等服色的丫鬟出来,当着小竹的面儿便将比甲套在了她们身上。又向张氏等人笑道:“几位长辈请恕我僭越,借几个丫鬟来使使,稍后便会归还。”

    她这一番话落落大方,直接言明了就是要叫小竹认人。那张氏与崔氏皆是长辈身份,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应允了。

    傅珺便又转向小竹,和声问道:“小竹,你当时瞧见的那个背影,与你隔了多远?”

    小竹想了一想方轻声道:“回四姑娘的话,那人影约摸便在那一头那么远。”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伸手指着大花厅外头的院门处,看上去相隔十五、六步的样子。

    傅珺点了点头,又吩咐了涉江几句话,涉江便带着那几个穿着丝光绢比甲的丫鬟出了院门,俱都闪在了院墙那里。

    此时傅珈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这原本是多好的局面。那青蔓都快被人伢子带走了。只要青蔓一走,那砸盆景的事儿便稳稳地着落在了濯雨堂,傅珺就算想要洗脱罪名也无处洗去。自己的贴身丫鬟都发卖出去了,她这个主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傅珈阴着一张脸,目光沉沉地盯着傅珺。旁边的珮环看了她一眼,眸中也露出几抹焦色来。

    此时,那几个丫鬟正挨个儿地在院门那里露个背影出来,叫小竹辨认。

    小竹睁大了眼睛,努力地在其中寻找着青蔓的身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是认定了上午所见的那个身影必须是青蔓,此时她要做的,便是从这几个相似的身影里认出青蔓来。

    过了好一会,小竹方才指着一个身量中等的背影,迟疑地道:“这个姐姐……这个姐姐好像是……青蔓姐姐。”

    傅珺便先高声叫那门口的丫鬟站着别动,方和声问小竹道:“你能确定么?”

    小竹又向那背影下死力看了好几眼,方怯怯地点了点头,道:“是,婢子能确定。”

    傅珺便向外吩咐道:“回过头来。”

    那丫鬟回过头来,众人凝目看去,却见这丫鬟竟是跟着王宓来的绿萼。

    王宓一时间不由涨红了脸,厉声斥道:“小竹,你胡说什么?”

    傅珈便在一旁“嗤”地笑了一声,凉凉地道:“四妹妹这是做的什么幌子?没准儿那群丫鬟里根本便没有青蔓呢,小竹怎么看都是错的。”

    傅珺也不驳她,只向门外的青芜点了点头。青芜会意,便去到了花厅的院门外,不多时便带着几个穿比甲的丫鬟并一个妈妈走了进来。

    那妈妈不是旁人,竟是前院的管事李娘子。(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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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