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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3章

    卢悠的医术如何,傅珺不是内行,自是不得置喙。可是卢悠的人品如何,傅珺却是自有一番考量的。

    看卢悠方才那番举动,轻易便掳获了人心,更于举手之间便成为了这群人的中心,不论其他,单看这收束人心的手法,以及这举重若轻的姿态,傅珺便觉得她是个极有城府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傅珺觉得走得太近并不明智。与这种心机深沉之人走得及近,也许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只是,便这般站在这里却也有些生份了,倒是与场中的气氛不合。

    如此想着,傅珺便向身后的涉江轻声吩咐了两句,随后便一拉谢亭走上前去,含笑道:“既是各位如此高兴,倒不如便请去溪边款坐。此时那头儿也晒不着太阳,我已叫人备了热茶与点心。悠姐姐才施过针,想是也要歇一会子。”

    众女在这花障里已经待了好一会了,这会儿倒是皆想坐下歇一歇,于是便都欣然同意了,便连卢悠亦含笑道:“多谢珺妹妹。”

    于是众人便簇拥着卢悠去了溪边坐下说话,又有往那溪中观鱼的,傅珺与谢亭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却是再也不显突兀了。

    因平南侯今日只是做了个小寿,只中午宴客,故没过多久,那客人便渐渐地散了。

    这里傅珺便也陪着傅瑶一同送了卢悠等人去与家人汇合,又与谢亭约了过后要时常写信。那谢夫人便带着谢亭辞了出来。

    待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各房的人却也不曾散开,而是齐齐往荣萱堂而去。

    原来,晚上这一顿饭虽不曾宴客,府里各房的人却仍是要在一处吃的,也算是阖家给侯爷贺寿。因那酒席便设在大花厅里,此时张氏便去忙着张罗晚宴一事,而其余女眷便皆陪着侯夫人闲聊打发时间。

    便在往荣萱堂去的路上,傅珺寻了个空儿,将绿萍叫到了面前。悄声问她道:“我叫你查的事情。你可查清了不曾?”

    绿萍便压低了声音道:“回姑娘的话,婢子问了那守着闻笛别院的小丫头子,她两个皆说,亲眼瞧见珮环与那梅红头凑着头。便躲在那花障里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一会子方才出来。”

    傅珺便点了点头。又往走在前头不远处的傅珈那里看了一眼。

    说来也巧,几乎便在傅珺去看傅珈的同时,傅珈也转身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颇远的一段距离。傅珺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傅珈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嘲之意。

    她只看了傅珺一眼便即回过头去,拉着身旁的傅珂说起话来。看那两人的背影,倒是显得十分亲热。

    傅珺心里微微一哂,面上却是神色未动,带着丫鬟便跨进了荣萱堂的院门儿。

    大约是整天皆在待客的缘故,傅珺走进明间儿的时候,却见侯夫人的面上含着几分疲色,正微阖着双目歪在一方直足榻上,秀云拿着两只玉柄美人拳,轻轻地替她捶着腿。一旁的崔氏则揽着傅琪,陪侯夫人闲聊解闷儿。

    傅珺跟在郑氏身后向侯夫人行了礼,侯夫人便睁开眼睛,淡笑道:“你们也坐着吧。我这把老骨头却是坐不住了,且容我歪着。”

    郑氏忙恭声道:“老夫人年龄大了,歇着便是,且不必管我们。”

    侯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又转脸去与傅琪说话。

    傅珺便选了个下首的位子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傅珂亦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只是,这位傅家五姑娘人虽是坐着的,那一双去拿茶盏的手却是伸出了袖口,手腕上的红点简直触目惊心,便是傅珺以余光瞧来亦十分醒目。

    傅珺心中暗自冷笑,目不旁视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直如没瞧见一般。

    便在此时,却听傅珈娇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语声清亮地问道:“五妹妹,你的手上到底生了些什么?”

    傅珈的这一句问话,成功地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而侯夫人那一直微阖着的眼皮,亦被这娇脆的话语声硬给掀开了一条缝。

    刹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了傅珂的手上。

    傅珂惊慌地放下茶盏,将双手拢于袖中,那对隐在低平眉宇间的眸子,却是飞快地向傅珺看了一眼,脸上的惶惑之色更是一闪即逝。

    侯夫人的眼角微微一眯。

    她先向傅珺看了一眼,又转向傅珂看了看,方慈声道:“五丫头,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傅珂声若蚊蚋般地回道,整个人亦是往椅子里缩了一缩。

    崔氏饶有兴致地往三房这里看了一圈,旋即便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着手指自那桌上的果碟里拣出一颗松子儿来,吹去细皮儿放入了口中。

    侯夫人的眸中有着与崔氏相同的兴味,她微微垂下眼皮,人却是已经自那榻上坐直了。

    一旁的郑氏便轻声地提醒傅珂道:“祖母问你话呢,你怎么回的话?”

    傅珂怯生生地看了傅珺一眼,方才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在侯夫人面前站定了,方轻声地道:“回祖母的话,我的手上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红点儿。”

    侯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傅珂一眼,问道:“方才祖母问你,你为何不说?你手上这些红点儿是怎生弄出来的?怎么没请个大夫来瞧瞧?”

    说罢她又转向郑氏,语气微有不虞地道:“三郎媳妇,你这做娘的也太不经心了,怎么竟由着五丫头这般?”

    郑氏忙站起身来,方要开口回话,傅珂已是抢着道:“祖母,这并不怪娘亲。是昨天夜里我才弄上的。因娘亲今儿忙了一整天,我没来得及回了娘,娘亲也不曾发现。”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又向身后瞟了一眼。那目光所指的方向,恰恰便是坐在她身后的傅珺。

    傅珈此时便插言道:“这疹子是怎么长出来的?我记得凌姐姐便有这个症侯,吃了蟹子便会生疹子。你也是这般的么?你昨儿吃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284章

    傅珂慌乱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脸的无措,却是始终不曾说话,只抬起衣袖来拭了拭额角。

    便是在这个瞬间,一张纸自她的衣袖里掉了出来,而她手腕上的那些红点,亦是十分鲜明地呈现在了每个人眼前。

    一见那纸张落地,傅珂更显惊慌,手忙脚乱地去拣地上的纸。

    侯夫人便问道:“那是什么?”

    傅珂将纸抓在手里,似是想要放进袖中,却又像是被侯夫人问住了,一时间却又忘了手上的动作。

    侯夫人的眼角又是一眯,向一旁的秀云道:“去将那纸拿过来。”

    秀云依言上前,将傅珂手上的纸拿了过来,呈予了侯夫人。

    侯夫人低眉打量了那纸两眼,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一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傅珺,寒声道:“四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傅珺一直便在等着这句话,真是已经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此刻听侯夫人叫了她,她便款款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目光里从容上前,对侯夫人恭声道:“不知祖母说的是何事?”

    侯夫人便将那张纸往前一伸,淡声道:“这不是你那里抄给五丫头的点心方子么?”

    傅珺便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接过点心方子看了一眼,又双手捧着还给侯夫人,方道:“回祖母的话,这确实是我叫人抄给五妹妹的点心方子。”

    傅珈此时亦站起身来,凑到侯夫人面前向那纸上看了两眼。故作疑惑地道:“咦,五妹妹手上怎么会有四妹妹的方子?是何时给的?”

    傅珺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傅珈一眼,方道:“昨日五妹妹来濯雨堂寻我说话,说是我那里的点心好吃,便顺手抄了方子带了回去。”

    听了傅珺此言,傅珈的一双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她故作恍然地道:“啊,五妹妹昨天在四妹妹那里吃了点心,所以……”说到这里她连忙咽住话头。向侯夫人看了一眼。却是不再说话了。

    侯夫人的眼角又眯了起来。

    她先是看了看傅珈,随后又转向傅珂问道:“五丫头,你昨儿去你四姐姐那里去了?”

    傅珂怯怯地点了点头道:“是。”一面却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她一直期待的那一刻终于快要到了。虽然一切都如她所料。可此刻的她还是有些紧张。

    她安静地垂着头。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她希望,侯夫人接下来的话不要叫自己失望。

    果然,却听侯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问的正是傅珂期待了许久的那个问题:“你因何去了四丫头那里?”

    听着这有若纶音一般的问话,傅珂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默了片刻,低垂着眼眸。

    她不敢抬头,她怕她一抬头,她眼中的那份欢喜便会藏也藏不住地涌现出来。

    傅珂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开口,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道:“五妹妹去濯雨堂是想叫我将白石书院的名额让予她的,我未曾应允,五妹妹便回去了。”

    满室寂静。

    傅珺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响亮。一如她平常说话的声音,清淡平静,几乎没有感情的起伏。

    然而,便是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其间所透露出的信息,却足以叫这满屋子的人心思飞转。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只消略加思索,便会据此理出一个极其清晰的思路:

    傅珂去叫傅珺让出名额,傅珺定是不允。如此珍贵的名额任谁也不会相让的。于是这姐妹二人定是发生了口角。于是傅珺一气之下便在傅珂的饮食中放了点什么,于是傅珂的身上便出了疹子。

    这是多么合理的推测啊。

    傅珂根本不用言明,只要将一切线索指向傅珺,再由傅珈从旁点上一点,剩下的,大家只须靠想象,便足够拼成一副完整的“前房夫人所出之女,加害继室所出之女”的画面来了。

    侯夫人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冷意。

    她抬眼看向傅珺,那眼睛里覆着的冰雪与寒色,便连这五月的温暖暮色亦无法遮挡,直直地便向着傅珺倾压而来。

    傅珺却是淡然自若。

    她从容地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宛若深秋的湖水,迎向侯夫人眼中的冰雪。二人的视线一触即分,傅珺微微垂下眸子,淡声道:“祖母,可否容孙女近前说话?”

    侯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满面冷意地道:“有什么话便即说来,何须悄言?”

    傅珺要的便是这句话。

    所谓打脸,不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许多人的面,将那无形的巴掌端端正正打在对方的脸上,才是又响又脆,又爽然宜人的么?

    于是,傅珺便转过脸来,面上带着一抹极为亲切、极为和蔼、极为善良的笑意,望着傅珂柔声道:“五妹妹,非是姐姐不肯允你,实是你所求的那个名额,姐姐已经让予别人了。”

    满室的死寂。

    旋即便有吸气声响了起来。

    傅珂猛地抬起头来,怔然地望着傅珺。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得意与痛快。然而,傅珺的话便像是寒冬里最冷的那阵风,兜头刮过她的脸庞,将她的表情完全冻在了方才的那一刻。

    还是崔氏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此时的她早已丢下了手中的蜜饯,只抬眼望着傅珺,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解,提声问道:“四丫头,你说什么?你将白石书院的名额让予了旁人?”

    那可是白石书院的名额啊!

    便是在高门大族里,那也是极难得之物。多少人为了一个名额名夺暗抢,每年白石书院开放招生之时,各府里都免不了发生一些不能与外人言的事儿。

    这四丫头是疯了不曾?竟将这难得至极的名额让予了旁人?这怎么可能?

    傅珺淡然一笑,转眸望着侯夫人,含笑道:“原本此事孙女也不想于此处说的。只是祖母有命,孙女亦不敢相瞒。其实,这个名额孙女早就让予了一位寒门子弟了。”

    说到这里,傅珺便又转向傅珂,眸中含着无比亲切、无比友好的笑意,语声轻柔地道:“那寒门子弟便是珂妹妹的亲生父亲——忠义将军程大人——的一位远房族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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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傅珺清清淡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众人一时都没说话,却听傅珺又道:“父亲说那人叫做程甲。因家境贫寒,这程公子虽聪颖异常,却无缘进入好的书院就读,甚为可惜。父亲得知此事之后便时常喟叹。我便向父亲进言,又与父亲细细商议之后,便决定将此名额让予程公子了。”

    说罢傅珺便上前拉住傅珂的手摇了摇,笑着道:“这下你可高兴了不曾?论起来,那程公子还要唤你一声表妹呢。今晚程公子便能赶来,恰好能为祖父贺寿。今天我将这消息当作寿礼献予了祖父,祖父亦十分欢喜呢。”

    傅珂木然地听着傅珺的话,木然地看着傅珺那张笑脸,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地灰败了下去。

    那方才还聚在她眸中的意气风发与志得意满,顷刻间便被一层灰色所覆盖。

    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傅珺,虽然视线不一,但不可否认,她们方才的那点猜忌,已经随着傅珺的话语而烟消云散了。

    白石书院的名额既是早就让了出去,那么,傅珂身上的疹子,也必定与傅珺无关了。

    没了那个免试名额在前,傅珺有什么理由去记恨傅珂?又有什么理由去给傅珂的饮食里放东西?

    凡事总要有因才会有果。

    现在前因已去,这个后果便完全搭不上了。

    崔氏面上的惊讶与不解渐渐淡去,早换过了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她转着眼眸向傅珂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忽红忽白的郑氏,便笑着向侯夫人道:“老太太,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儿啊。四丫头有此一举,我平南侯府也跟着增光不少呢。往后人家说起我们侯府的姑娘来,可不都得赞一声识大体、晓大义么?”

    侯夫人眸中的冰雪,早在听到傅珺发表的惊人言论后便消融了去,此刻听了崔氏所言,她立刻便点头笑道:“哎哟,我可是真没想到,四丫头竟是这般懂事的孩子。来。四丫头。到祖母这里来。”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向傅珺招了招手。

    傅珺浅浅一笑,依言走上前去,侯夫人便将她一把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肩头慈声道:“你是个好孩子。这般顾着大局。果然我平素不曾看错你。我往常便总是说,四丫头别看素日里不爱说话,实则最是聪颖懂事的。如今可不便是这般的么?祖母心里可欢喜着呢。”

    傅珺面无表情地偎在侯夫人的怀抱里。侯夫人身上的衣裳料子冷而滑。轻轻地刮过傅珺的面颊,让她的心里也跟着毛毛的起来,浑身都不舒服。

    好在侯夫人没将傅珺搂多久,不一会便放开了她。

    放开傅珺之后,侯夫人又细细地向她面上打量了两眼,方含笑道:“好孩子,过会子便给你祖父敬盅酒去。今儿这寿宴想必是要热闹一番的。”说罢她不由笑了起来,一扫方才的疲惫之态,看上去显得极为精神。

    傅珺将如此珍贵的白石书院名额让了出来,这本身已是极惊人之举,说出去已足够引起一番议论。更何况她让出名额的对象,还是曾对傅庚有救命之恩的忠义将军程煜的族人。

    此事只需稍加宣扬,傅庚与傅珺父女的名声固然会极好,便是平南侯府亦会跟着增光。因此,侯夫人便略去了三房出风头而引出的那点不快,转而想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让二房也跟着沾些光才是。

    此时的傅珈早已坐回到了椅子上。虽是始终垂眸不语,然而她手里捏着的帕子却是被揪成了一团。

    她抬起头,微含冷意地向傅珂看了一眼,又恨恨地盯了一眼傅珺,旋即便捧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

    崔氏此时亦坐回位子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仍站在那里的傅珂,也不言声。

    傅珈喝罢了茶,却是将茶盏向桌上一搁,方才直直地看着傅珂,语气微讽地道:“五妹妹,你手上的疹子从何而来,现如今可能说了么?”

    傅珂垂着眼皮看着脚下,语声轻微却又清晰地道:“是我自己掐花的时候不小心扎破了手,并不是起的疹子。”

    傅珈听了这话,一时几乎气结。

    到此时她是完全明白了过来,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她真是想想都觉得堵得慌。

    自进入白石书院之后,傅珈已经很少有过如此感受了。她学识高、见闻广,在平南侯府的姑娘们里是头一份儿的。可今天,她居然被个庶房出来的拖油瓶妹妹给耍了,你叫她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气?

    于是傅珈便将面色一寒,极为不虞地道:“那方才祖母问你是不是吃东西才得的疹子,你为何不否认?你这是在欺瞒祖母么?”

    侯夫人此时也不说话,只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并没有任何出声阻止的意思。

    听了傅珈的质问,傅珂看也没看她,只语声平平地道:“小妹方才虽未否认,却也未曾承认啊。是二姐姐一直说小妹是吃了东西得了疹子,旁人从未说过。祖母最是睿智,哪里会看不出我这手上的情形?还请二姐姐勿要妄言。”

    傅珈险一险被这话气得厥过去。

    她真是完全没想到,这三房里一个乡下来的野种,居然也能有这番口齿,一番话直堵得她无话可回。

    她怒目看着傅珂,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侯夫人便咳了一声,淡淡地道:“好了,这原是好事儿,五丫头身上的又不是疹子,也无甚可说的了。”说罢她便冷冷地看了郑氏一眼,方才意味深长地道:“三郎媳妇,不是我说你,你虽是小地方来的,但总也是读过书的,那些道理我也不多说了。只一样,你瞧瞧五丫头现在这个样子,缩手缩脚、战战兢兢的成何体统?你也叫五丫头跟着四丫头学着些,别叫人看着我侯府里的姑娘,说出不是一个娘……”

    话说至此,侯夫人便打住了话头,只摇头叹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未完待续。。)

第286章

    那郑氏的脸早已由红转白,微躬着身子立在原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尴尬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一旁傅珂的眼睛却是红了起来。

    她红着眼睛怨毒地死死盯着傅珺,良久后复又低下头去,淡声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女儿言行不慎,这便向您请罪。”说罢她双膝一屈,便即跪了下去。

    傅珺早在她开口说话之时,便适时离开了侯夫人的身边,退至了一旁站着。此刻见了傅珂的举动,再看看侯夫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傅珺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侯夫人真是打一个捧一个,时时不忘在三房挑起矛盾啊。

    现下倒真是好,莫说是傅珂了,便是郑氏对傅珺只怕也生了恨意。虽然傅珺并不觉得这恨会让人难受,但是,往后她总要在三房过日子啊,侯夫人这是完全不想让三房安生的意思。

    虽心下腹诽,但傅珺却也知道,此刻她不论说什么都是不宜的。于是她便也垂下眼眸,继续做出一副安静少语的样子来。心中唯愿这场戏赶快唱完。

    侯夫人说完了方才那一大通话之后,似是又有些累了,此时见傅珂直挺挺地跪在面前,她的眼中便露出了几分不耐,挥手道:“得了,起来吧,别杵在这儿跪着了。祖母只告诉你一句话儿,侯府姑娘的膝盖没那么软,往后你也别动不动就跪,没的叫人瞧出小家子气。”

    侯夫人这话明明不是狠话。亦带着劝告之意。可偏偏的,这一字一句直戳得郑氏的脸红了又白,眼眶却已是发红了。

    那傅珂的脸色却已是一片铁青。

    饶是她小小年纪便心胸不凡,却也终究还是小了些。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几次三番地被人打脸,如今还能站着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着傅珂那张青灰色的脸,傅珈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心中暗忖:祖母说得还真是对,这些小地方来的上不得台盘的东西,可不就是小家子气得很么。

    她这般想着。那面上的寒意便褪了一些。重又端起了茶盏来啜了一口茶。

    此时便听侯夫人又开了口,语声淡淡地道:“五丫头举止失当,便罚抄女则五百遍吧,何时抄完了何时才能出屋。”说罢她又转向一旁的于妈妈道:“你去叫两个嬷嬷跟着五丫头。将她身上那些坏毛病改一改。待五丫头出屋时再叫嬷嬷们回来。”

    侯夫人那不冷不热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于妈妈忙应了声是。而傅珈那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她的唇角便勾了起来。若不是碍于场合,她真是要笑出来。

    所以说,上不得台盘的东西果然是没好下场的。傅珈一面想着。一面鄙夷地扫了一眼傅珂,心里觉得大为舒畅。

    侯夫人说完了这番话,又对郑氏和声道:“三郎媳妇,你也别怪我多事帮你管教五丫头,实是她这举止上头缺漏处甚多,我也是为着你们三房着想。”

    郑氏此时还能有什么说的?不过喏喏应是罢了,还要多谢侯夫人出手相助。

    侯夫人便向郑氏摆了摆手,叫她与傅珂皆归了座,又笑着对傅珺道:“四丫头却是个好的,祖母却是要赏你才是。”说着她便吩咐素云去里间捧了个匣子出来,里头却是一支碧玉流苏簪子,看那玉色通透如水、青碧如天,一瞧便是上好的物件儿。

    侯夫人便将簪子赏了傅珺,道:“你让了名额予旁人,祖母不能叫你白白吃了亏,这便算是祖母补偿你的吧。”

    傅珺略推辞了一番,便也将东西收了下来。

    反正侯夫人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她本来就受了委屈,还差点被傅珂扣上一顶谋害继妹的帽子。侯夫人只用个簪子扯平了这事,傅珺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侯夫人的东西赏罢,那厢张氏便也进了门,道花厅已经布置妥了,请侯夫人入席。

    侯夫人此时真是心情大好,便又招手叫了傅珺过来,亲携着傅珺的手,带着她一同去了大花厅。

    今晚花厅里也只摆了三席酒,除了侯府几房人之外,又额外请了王晋与袁恪赴宴,那程甲自也跟着一起来了。

    王晋与袁恪自春闱过后便未曾回姑苏,而是留在京里等着放榜。傅庚不知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却是将他二人邀来参加了侯府的晚宴。至于程甲,那更是今日晚宴的主角之一,自是必须参加的了。

    在宴席之上,平南侯果然满面喜色地宣布了三房将白石书院的名额让予程甲一事,自是赢来了众人的称赞。那程甲更是当堂便向傅庚长揖致谢,又隔着屏风谢了傅珺。

    傅珺听这程甲的名字也不是一两回了,今日却是头回相见。她隔着围屏看去,却见那程甲生得倒是颇为俊俏,一双桃花眼未语含情,一看就是那种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此刻的他举止虽还有些局促,但看上去人却很是聪明,想来读书亦不会太差。

    其实,这程甲究竟是不是一方才俊,傅珺真的是一无所知。

    当初入京之时,她偶尔听傅庚谈及程家的情况,便隐隐有了这个念头。而流风之死则是让傅珺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知为何,近来傅珺总有一种危机感。

    无论是以后破王氏被毒杀一案,还是傅珺自己的身份之谜,都让她深深地感觉到,她目前迫切需要一点名声。

    傅珺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只是遵循自己的直觉做出了选择。

    自然,让出名额一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主要是说服傅庚极为不易。

    不过,傅珺一向便很了解傅庚。以傅庚的经历与个性,以及他目下所谋之事,傅珺相信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而经过傅珺的劝说之后,傅庚最后也确实同意了傅珺的提议。同时也尽量将此事处理得比较低调。毕竟,做了好事不留名与做了好事大肆宣扬,这两者予人的感觉是大不一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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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便是为了彰显平南侯府对此事低调处理的态度,侯爷才会特意选择于晚宴上宣布了此事,而非在中午客人最多的时候就将这事说出去。

    因为有了这么一件为侯府长脸的事情在,侯爷在晚宴之上很是欢喜,不仅酒喝了不少,还特意将傅珺叫去跟前,好生勉励了她一番,叫她大胆去参加白石入学试,直言以傅珺所学必无问题。

    最后,平南侯还将自己珍藏的一柄紫金短剑赠予了傅珺。

    那柄短剑来历可是非同一般,乃是跟随侯爷多年之物,上过战场、割过贼首,是真正沾过人血的物件儿。

    当侯爷将紫金短剑拿出来的时候,傅庚便立刻上前劝道:“父亲,此物乃是您随身之物,十分珍贵,赏给四丫头可太重了。”

    一旁的侯夫人亦是含笑劝道:“侯爷,四丫头乃是弱质女流,平素又最是要讲究贞静端淑的,此物乃是凶物,你叫她拿着这个成什么样子?可别惹人笑话儿了去。”

    “笑话儿?我看谁敢笑话?”平南侯有了两分酒意,说话声音都粗了几分。

    侯夫人被他抢白得噎了噎,面色却是沉了下去。

    平南侯却是全没注意到侯夫人的面色,只将大手一挥,人已自那座椅上站了起来,傲然道:“我平南侯府当年便是以军功晋的爵,这爵位上本就沾着敌囚之血,这柄短剑又如何算得凶物?说是吉物还差不离。再者说,我看四丫头身子有些弱。打小也是灾祸不断的。这短剑煞气重,说不得便能挡一挡。有此物在身,那些宵小鬼魅自是不敢近身了。”

    听了平南侯这番言论,众人自是不好再劝。侯夫人冷着脸端坐在主位上,亦是一语不发。傅珺便秉承着长者赐不敢赐的圣人教诲,欢欢喜喜地收下了短剑,心里对平南侯翘了个大拇指。

    这短剑一看便非凡物,一定便是传说中的那种“吹毛断发”的利刃。傅珺对这个礼物实在满意极了。鉴于她最近时常出现的那种危机感,有了这把短剑在手,傅珺在心理上至少觉得安全了一点。

    这一顿寿宴。便在侯爷重赏过傅珺之后进入了尾声。

    散席之后。各房中人皆是劳累了一天,自是回屋休息不提。

    却说郑氏,好容易撑过了整场宴会,散席后便草草别过其他人。单独带着傅珂回到了晴湖山庄。

    来到正房的西次间儿之后。郑氏便遣退了所有下人。又叫范嬷嬷亲守着房门,这才拉着傅珂向她铺着藕色锦褥的扶手椅上坐了,又亲手倒了一小盏玉梨冰糖羹递予了傅珂。方柔声道:“我瞧你在席上喝了好几盅酒,先喝口梨羹去一去酒气。”

    傅珂接过玻璃盏浅啜了一口,复又抬起头来看着郑氏,语声平平地问道:“娘亲可是怨女儿不曾将事情办好?”

    郑氏听了这话,眼眶渐渐地便红了,探身一把搂住傅珂,柔声道:“我的儿,你今日受委屈了,娘亲没能护得了你,是娘亲的不是。”

    傅珂偎在郑氏的肩头,语声平平地道:“须怪不得娘亲,是女儿自己不够小心。”

    郑氏便将她松开了一些,细细地向她面上端详了一会,方细声道:“娘亲也没想到,那贱丫头居然早将名额让了出去。我原想着,你去迫一迫她,试一试那丫头的底细。没准那贱丫头被你说动了,这名额便归了你,只你又为何弄了这一身的红点儿出来,却是险些被绕进去了。”

    傅珂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绢子,语声平平地道:“我本是想着,便是不能迫得四姐姐让了名额,也要叫她领一个残害继妹的名声,总不能叫我白白地找她闹了一场。万一她将那事说出去了,我岂不难堪?倒不如我先动手,还能取得先机。只是没想到四姐姐却早就有了先手了。”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淡声道:“这也怪我自己失察在先,怨不得旁人。”

    郑氏便抚了抚傅珂的肩,安慰她道:“你安排的这些虽没成,却也并非无用。若没了你,我们也瞧不出这人的底细来,”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做了个“二”的手势,又笑道:“我还以为这一位既然进了白石,想来定是个聪明的。却不想只是外表看着聪明罢了,里头却是个草包。往后倒是可以用一用。”

    傅珂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便因有了她在前头,今天的事情我才没多错。说来倒是要谢谢她。”

    郑氏笑着点了点头,又慈爱地道:“娘这几天做的这些事儿,便是为了叫人看轻了去,也是为了往后便宜行事。”

    傅珂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郑氏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心里生出一丝淡淡的酸楚。

    郑氏察觉到了傅珂情绪上的变化,便又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可怨娘?”

    傅珂抬起头来,低平的眉宇之间蕴着浅浅的哀伤,无比依恋地望着郑氏,摇头道:“女儿不怨娘。娘亲亦是无奈,女儿都知晓的。”

    郑氏便长叹了一声,将傅珂搂在怀中,柔声道:“我知道,你还在想着当年的事情。当年娘亲也是不得已,若是连你都改入了傅家族谱,那程家又该如何?娘亲也是万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的啊。所幸你还是跟在娘的身边一起来了这里,娘亲也不至孤身一人了。”

    傅珂将脸埋在郑氏的怀中,贪婪地嗅着那熟悉的气息,眸中已是泪水氤氲。过了好一会,她方才闷着声音道:“当年的事情提它作甚。娘亲只要别弃了女儿不要,女儿便也欢喜了。”

    郑氏搂着傅珂,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耐,旋即却又换过个慈爱的笑容来。她将傅珺的身子扳正了,拿出绢子来替她拭着眼角,温柔地道:“珂儿是娘的宝贝,娘亲怎会舍了你不要呢?快别哭了,娘心疼呢。”

    傅珂点了点头,接过郑氏的帕子来擦了擦泪,那低平的眉宇终是敞开了一些,面上亦露出个淡笑来,问道:“娘亲且告诉女儿,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好?”(未完待续。。)

第288章

    郑氏便拉着傅珂的手,柔声道:“傻孩子,今天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娘亲如何再舍得叫你去做什么?你且安心待着便是。”说罢她顿了一顿,又道:“再者说,打明儿起那两个嬷嬷便要跟着你了,你每天还要抄女则学规矩,只怕也不便做什么。娘亲想着,我儿还是好好地呆在房里静养便是。”

    傅珂点了点头道:“女儿都听娘亲的。”

    郑氏便又问道:“你与那个王宓如今怎样了?她今儿没来参加寿宴,你可使人去看了她不曾?”

    傅珂立刻点头道:“女儿自然没忘了她。她连着好几天水土不服,女儿每日都叫人送东西过去的。今日她因病没参加寿宴,女儿还特意叫人送了她几样精致吃食呢。”

    郑氏便满意地点头道:“我儿做得极好。那王宓你可要好好抓牢了,这也是个可用的。过几天,你便将王宓多往那几处带一带。她那张嘴最是话多,我们想叫她说出去的,她一定都能说出去。”

    傅珂便笑着掩口道:“那倒是的。我还没问呢,她就将好些事儿都告诉我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四姐姐的身家竟是豪富。”

    郑氏亦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是啊,谁能想到呢。一个死了娘的孤鬼,竟还有这般身家。娘亲原还愁着你和你弟弟将来的事儿呢。尤其是你,现如今你也是侯府嫡出的姑娘了,往后的嫁妆绝不能薄了去。娘亲前些时候为你的事愁得都睡不着。如今可算放了心。现有一注大财便在身边,可不就是老天送来的么?”

    傅珂听了这话,心下极是慰贴,便挨在郑氏怀里轻声道:“娘也别只为我想,璋哥儿往后也要娘与我照应着呢。”说到这里她便又蹙了眉头,低声道:“但只四姐姐那里可不容易插得下手去。”

    郑氏便揽着她笑道:“总会有办法的。娘亲已经想好了,这贱丫头也不过就是身边多了几个会管事儿的丫鬟婆子罢了,只要能将这贱丫头的臂膀砍掉几只,安插上咱们物色好的人,再暗里一点儿一点儿地掏空了她。此事不就成了么?只这会子倒不好就动手。总要歇上一段日子才好。且此事娘亲是一点都不能明着沾上的,需得慢慢谋划。”

    傅珂点了点头,便又偎向了郑氏的怀里。

    五月的夜风带着几缕温柔,掠过这相依相偎的母女身畔。明洁的月光透帘而入。在她们的身上落下洁白的斑点。然而。那大片的黑暗还是涌了上来,月光所及之处,也只是那身影的一角罢了。终是无法照亮她们的全身。

    月儿似是无奈,借着那温软的东风悄叹一声,管自照向了旁处,唯将一室的寂静,留在了晴湖山庄的西次间儿中……

    ***************************************

    平南侯寿宴之后,傅珺的日子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白石书院的入学试便在八月底,留给傅珺复习备考时间也就三个月多点。

    就在傅珺积极备考之时,探花傅三郎及其女傅珺甫一回京便抛出大手笔,将万金难求的白石书院免试名额,让予了忠义将军程大人的远房族侄。这个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在京城中传了开来。

    一时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关于此事的版本传出了好多种来。而无论哪种版本,最后归结出的结论皆是:傅三郎知恩图报,忠义将军后继有人,傅四姑娘大义明理。

    傅珺一直想要的所谓名声,这回算是传出去了,且传得动静还不小,便连今上亦对此事有所耳闻,还特意问起傅庚“当年的小神童如何了?”等语,并问傅珺是否会参加今年的白石入学考试。

    在得到傅庚肯定的回答之后,圣上便笑言“朕等着看傅探花的闺女高中青榜”云云。

    所谓青榜,便是白石书院女学部考试的名次榜单,男学部的榜单则为紫榜。

    这也是白石书院历年来的传统了。书院的所有考试成绩,无论是入学试还是每年秋季的岁考,皆会分成男、女两个榜单列出名次,公之于众。

    而除了紫、青两榜之外,书院还会公布一张总榜。不过,这张总榜可非同一般,每次考试能入总榜者只有十人。这十人不分性别,只单纯以成绩论。凡成绩优异者,无论男女皆可上榜。

    自圣上说出“高中青榜”之语后,傅珺便深深地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这名声来得太快太响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她现在可是压力山大,与前世她参加高考真是一点没区别。

    便因有了圣上之语在前,平南侯一反往常对孙辈放手而为的常态,居然破天荒地给傅珺请了几位夫子,进行突击授课。同时还将有着成功考试经验的傅琛也拎了过来,单给傅珺传授考试的窍门。

    当年,傅琛与傅琮是同年入的学,而免试名额却只有一个。傅琛身为长兄,自是将名额让给了弟弟,而他自己则是凭着考试成绩进入白石的。而傅琛当年的考试成绩可谓十分优异,名列紫榜九位、总傍第十,可以说是绝对的实力派。

    也正因有了傅琛珠玉在前,傅珺的压力就更大了。而她的冲刺备考模式亦就此开启,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重新过回前世高考前疯狂读书的日子,拿出前世考大学的势头,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

    便在这熬油点灯般的苦日子里,时间一点一点便挪到了九月。

    九月初六,白石书院岁考结束,学生们会放上十多天的假。而书院的入学试,便是自九月初十开始,一共七天。

    傅珺的生日亦在这一天。自然,她这生日也只是草草便过去了。现在考试是头等大事,连傅珺自己都没把生日放在心上。

    九月初九那天,恰逢重阳节。那天一大早,傅珺便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去白石书院领回了试牌,也就是她的准考证。

    本次报名考试者恰好二百八十余人,便分作七天,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为序,将这些应试的学生分成了七批,每天四十人参考。头四天是男生考,后三天是女生考。

    同时那试牌也将男女作了划分,男子试牌上刻的是竹,女子试牌上刻的则是兰草。

    傅珺拿到的试牌为蓝三十八号。也就是说,她将于九月十五日那天参加考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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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拿到试牌回府之后,沈妈妈一见那试牌便先拿去小佛龛前供奉了起来,还将一只小乳猪、一只烤鸡、一条鲤鱼并一只肥鸭也供于案前,又立逼着傅珺上了三炷香,并要求傅珺一定要诚心祝祷,求佛祖保佑此次入学试能够高中青榜

    闻着那案前烤鸡与烤乳猪的香味,傅珺差点没流下口水来,心里更是无比哀怨。

    她早上起来后就喝了两口粥,便赶着去拿试牌了。这会饿得前心贴后背,而一向慈祥的沈妈妈却是根本都没问她饿没饿,直接就把她按在这里,还叫她对着一桌子美食上香,这简直就是酷刑啊。

    好容易上完了香,傅珺才坐下吃了两口点心,傅庚居然也来了。

    他是来送笔袋的。

    傅庚一脸郑重地将一只已经磨损得极其严重,连颜色都瞧不出来的破旧笔袋,小心地交给了傅珺,对她道:“这是为父当年一直用着的旧物,陪着为父考过了府试院试,一路考上金殿面圣。如今你且收着,过后考试便带着它,想是会有些效用。”

    见傅庚那谪仙般的俊脸上表情严肃,傅珺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混在金陵、风流无比的傅三郎么?什么时候傅探花也这么讲迷信了?

    傅珺哭笑不得地收了笔袋,恭送傅庚离开。随后沈妈妈便将傅珺参加考试的包裹打了开来,将那个笔袋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看着沈妈妈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傅珺私以为。只要条件允可,沈妈妈绝对会把观音像与侯爷给的那支短剑也塞包裹里,为傅珺进行魔法加持的。

    因考试之日临近,濯雨堂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

    许娘子亲自坐镇,沈妈妈从旁协助,将濯雨堂守了个密不透风,一应吃食、用物等等,皆需经过五六道手才能到傅珺的手上。至于香料等容易出纰漏的事物,更是绝了迹。所有下人皆不许熏香、不许带香袋儿,连面脂也是统一配发的。

    外客来访亦被全部谢绝。许娘子打出侯爷这块招牌。所有来探望的送吃食的。一律交由许娘子,对外只说傅珺现在要全力备考,不可因外物分心云云,简直就差没把濯雨堂用铁皮封起来了。

    便在许娘子等人的严防死守之下。傅珺安然度过了考试前的那几天。

    九月十五日。微雨。有风,空气寒凉。

    清晨起床之后,傅珺用了极为丰盛的一顿早餐。便在沈妈妈殷切的目光之下离开了侯府,前往白石书院参加考试。

    今日恰逢休沐,傅庚自然便成了最好陪考家长,许娘子与涉江、青芜三人跟着服侍。一行人轻车简从,踏着漫天的微雨来到了白石书院。

    本次入学试每人需考四场,上、下午各两场。上午考诗文书画,下午考礼仪与六艺。需要说明的是,大汉朝与傅珺前世所知不同,有“君子五道六艺”一说。“君子五道”为礼、数、诗文、书、画。“君子六艺”为:御、射、乐、棋、茶、香。

    因考试题目每批学生都不相同,故并不存在漏题之虞。且考试的形式也不拘泥。

    上午的考试是有题目的,不过出的题目通常都是开放式的,考生只需在“书、画、诗、文”中任意选择两种形式答题即可。

    至于下午的考试,更是连题目也没有,礼仪即是面试问答环节,而六艺当中只选一种即可,文武都行,全看个人发挥。

    到达考场之后,傅庚也没多说什么,只叫傅珺安心考试。只是看他的表情,傅珺却是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

    于是她便向傅庚笑了笑,道:“爹便是不相信女儿,也要相信您自己才是。还有外祖父在姑苏教了我那么些年,女儿一定会好好考的。”

    望着女儿自信的笑脸,还有那颊边可爱的梨涡,傅庚眼前似是又浮现出幼时的傅珺来。那时的女儿也是这般,时常便甜甜地笑着,让他这个做爹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傅庚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笑着温声道:“我们棠姐儿生来便聪明懂事,为父只有欢喜的。”

    傅珺便再向他笑了一笑,这才深吸了口气,怀着一种烈士上刑场的悲壮心情,大步走进了考场。

    这次入学考试如往年一样,便在白石书院平常给学生们考试的地方进行。

    因参加考试的学生人数只有四十人左右,并不算多,傅珺进入书院大门后,便发现身边只零零散散走着几个人。

    她抬眼扫了扫,与她同场参加考试的人目测年纪皆在十三、四岁左右。一个个虽外表看来都还镇定,只不过神情都有些紧绷。有一个小姑娘拿着包裹的手都在发抖。

    傅珺也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感染,心跳也有些加速。她深吸了口气,将试牌从包裹里取了出来。

    考试地点离着书院的大门不远。傅珺进了一扇高大的月洞门后,便有学监夫子过来,先是对了她的试牌,再问了她的姓名,又将她随身带着的东西查了一遍,查明无误之后,便领着她转过一道回廊。

    那回廊之后便是一排整齐的屋子,看上去约有二十来间,每一间的门脸儿都很窄小。

    那学监夫子便将傅珺带进其中的一个隔间儿里。傅珺进门前看了一眼,见那门上挂着“三十八号”的牌子。

    傅珺进去之后,那学监夫子便取过她的试牌,放在随身带着的印盒子里印了一印,随后便示意傅珺伸出手来,将试牌向她手背上一按,于是,一个“蓝三十八号”的大印便印在了傅珺的手背上。

    随后,那学监又在傅珺空白应答卷的每一页上方,都按上了傅珺试牌的印记。如此一来,稍后学监来收考卷时,只消将门牌号、手腕上的号码与试卷上的号码一核,便可保证无替考换卷之虞了。

    自然,这也只是白石书院防作弊的手段之一。

    为了防止有人替考作弊,白石书院也算是穷尽智慧。从报名期开始,这些参加考试的学子便与他们的推荐者挂了钩。一旦查出作弊,若作弊的是男子,则该人将永远不许参加科考,推荐者亦将受到处罚。而若是女子作弊,那就更了不得了。这女子本人名声臭了不必说,连带着家族姐妹也要被人唾弃。

    因作弊代价太大,故白石书院入学试一向比较安生。(未完待续。。)

第290章

    那学监盖完试牌之后,便将傅珺的试牌收走了,随后便退出屋外,从外头将门锁了起来。

    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傅珺侧耳听了听,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到。

    看起来,这隔间的隔音效果亦是不错的。她一面想着,一面便向四周打量了一番。

    这隔间也就三、四平米的样子,仅够放一张单人书桌并一张椅子。那书桌上凹进去两块,一块里盛着磨墨用的清水,另一块则嵌着一方砚台,除此之外再无余物。

    傅珺便走到隔间的另一端,那一端亦是一扇门。这门的造型却是奇特,分为上中下三截。最上面一截上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窗子。

    傅珺便踮脚往外看了看,却见那外头是一片空地,空地中间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倒扣着一张纸,连个人影也不见。

    傅珺看了两眼便坐了下来,从笔袋中取出笔墨等物,开始做考前准备工作——磨墨。

    她这里方磨了一砚的墨,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敲钟之声,傅珺立刻便坐直了身体。

    这是考试开始的钟声,白石书院的入学试正式开考了。

    随着钟声落下,便听见靠向空地的那扇门外传来了一阵声响,却像是门户开启的声音。

    傅珺等了一会,便见三截门扇中最上面的一截门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方才那个学监夫子。待她开了门之后,傅珺便看见前面的空地上多出了三个人。却是一位夫子并两个才到总角的小僮,那小僮手里还拿着长长的竹竿。

    待到全部四十个隔间门打开之后,那空地中央的夫子便将桌上倒扣着的纸拿了起来,那两个小僮便将手里的竹竿穿在纸卷两侧的卷轴上,高高挑起,一副画作便此展现在考生们的眼前。

    那僮子挑着画,缓缓地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地来回走了一遍,以使考生将此画看个清楚。

    随后,那夫子便缓声道:“这便是今日之试题。诸君可于诗、文、书、画中选择两种形式作答。”

    简短地交待完毕后。那夫子又将画卷了起来,带着小僮儿离开了。学监夫子们此时便又开始将所有的门扇关上。随后又是一声钟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傅珺没有急着答题,而是坐在椅子上。细细回忆着方才的画作。

    那是一幅着色写意画。画的左边画着一株大树。那大树枝叶苍翠。向着画面之外极力伸展着,叶片上光影斑驳,似有阳光投射于其上。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而在画的右面,亦即在这株大树的阴影下,却画了一丛野草。那野草已然衰败枯萎,似是只要一阵风便能将之吹散。

    整幅画充满了矛盾,却又极富寓义,予人很大的发挥与想象空间。

    傅珺看到这幅画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草木荣枯、岁月流逝,抑或是人世穷通、变幻无常,又或者再悲观一点,便是生死相依、向生而死、向死而生之类,总之就是虚无空渺的种种感慨。

    这题目并不难,至少以傅珺的角度看来,这个开放式的题目,足够她写一篇中规中矩的议论文了。

    她提笔沾墨,方要在卷上落字,心中蓦地便是一动。

    那一瞬间,她忽然便想起了她前世的职业,还有她前世未能完成的学业。

    从这幅画中,她分明看到了另外的一层寓意。

    那大树沐浴阳光而生,充满了光明与温暖。然而,便在这光明与温暖之下,亦有着黑暗的阴影,野草滋生。

    这多么像是人性的写照啊!

    人性有光明之处,亦有黑暗相随。而她前世所从事的职业,包括她所信奉的准则,便正是应此而生的,而法律存在的意义,亦正在于此。

    约束黑暗,惩罚黑暗,为每个人划出最低的行为基准线,绝不奉行“暇不掩瑜”那一套和稀泥的理论。

    黑即是黑,就算你是最大的善人,若是作了恶,亦不可以善抵恶。

    善恶不可相抵,这便是法律最严正之处。违法必究,有法必依。

    傅珺心中思潮澎湃,不知不觉间便在纸下落下了字。当她回过神来之时,望着纸上的“论律法”三字,不由便苦笑了起来。

    她还真是死不悔改啊,人都到了古代封建社会了,却总想着前世的那些东西。

    看着那墨汁淋漓的三个字,傅珺的长眉渐渐聚拢。

    真的要以此作答么?她这样问自己。

    显然,以此作答无疑于冒险。她的这个选题,很容易便将自己与男学部的学子们划在了一处。她真的能赢得了那些苦读数年,于为文一道高出她许多的学子们么?

    傅珺并不知道。

    可是,此刻若再换个思路去写,她却是写不出好文章来了。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她已经为这幅画的寓义定下了主基调,改弦更张并非良策。

    更何况,那些生死大道,傅珺并不是真正的彻悟。即便是有着灵魂转世的经历,她心心念念、坚执不悔的,却仍是法律、公平与正义。她对后者的感悟远高于前者。

    傅珺凝视着眼前的白笺,迟疑了片刻之后,便即沾了墨汁,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也许是这个选题恰好切中了她胸中块垒,她下笔之处便像是拧开了水笼头一般,直是思如泉涌,竟无一丝阻滞。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想法,她对这个时代隐约的期盼,她对法律的尊重与敬畏,全部在这一瞬间涌入笔端。

    傅珺全神贯注地写着,直到放下笔时她才发觉,她竟答了整整两页纸。

    她捧子卷起通读了一遍。其实,读这一遍也没什么意义。又不可以删改,不过是做到心中有数,再给自己增加一点信心罢了。

    无论她的行文水准如何,至少她的这个选题应该是极少见的吧,傅珺想。便是看在她剑走偏锋、思路新颖的份上,那判卷的夫子怎么着也该给她个基本分。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放下卷子。趁着方才挥手呵成两页文章的余势,又选了一张较大的卷纸,于其上写了两行字:

    高树遏云,庶草抵履,

    法不阿贵,绳不绕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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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法不阿贵,绳不绕曲”一语,乃是一代法家思想集大成者韩非子的名言。其实傅珺原来是想写另外那两句的,即“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这是最标准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论,是对儒家那一套“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批判。

    不过傅珺最后还是选择了比较委婉的那两句。这些夫子们可都是儒学大家,为了能顺利过考,她还是谨慎为上。至于前面加上的那两句,则是为了应上那幅画的景。毕竟那画上有树有草的,以此比喻贵族与庶民倒也相宜。

    写完这页字后,上午的考试傅珺算是完成了。

    不过,本朝考试是没有早考完早走那一套的,却是实行统一开始、统一结束的方针。

    因此写完之后,傅珺先将卷子放在一旁,随后便将毛笔洗干净了,又把墨锭等物收拾好了,不一会,外面便又响起了钟声,这是表示考试结束了。

    傅珺便将试卷拿在手里,待学监开门之后,便一并交予了学监,方才走出了考场。

    跟着三三两两的考生步出白石书院的大门,傅珺只觉得又渴又饿。

    书院大门前围了好些车马人群,傅珺只扫眼看去,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傅庚。

    所谓芝兰般的容颜、谪仙般气质,说得便是傅庚这种虽千万人亦可一眼瞧见的类型吧。

    傅珺一面感叹着,一面便向傅庚走了过去。许娘子等人亦迎了上来。傅庚便温声道:“可累了不曾?”

    傅珺摇了摇头,展颜笑道:“倒还不累,却是想要先喝口茶。”

    傅庚便微蹙了眉,疼惜地看了女儿一眼,和声道:“你先上车,我们这便去上元馆酒楼。我已经着人订了雅间儿了,又叫人备了榻,你吃了饭还可歇上一会。”

    傅珺此时还真有点高考的感觉,傅庚这个家长明显也当得很够格,于是她便也笑道:“太好了。长这么大我还没吃过上元馆的好菜呢。今儿可得叫爹好生破费一番。”

    听了这话,傅庚不由便笑了起来。

    然而,那笑意才泛上他的眉间,蓦地却又有一层心酸掠过心头。

    女儿长到这么大了。居然都没跟他这个父亲出来吃过一次饭。傅庚只消这般一想。便觉得心头隐隐作痛。

    他那些同僚家的女儿们。哪一个不是被父兄娇宠着长大的?上元馆的好菜、美芳馆的点心、天香阁的茶果,这些好吃好玩之处,那些高门里的女孩子们谁不曾领略过?

    想到此处。傅庚心中的隐痛便化为了怜惜。

    这个女儿,他着实亏欠太多了。便连白石书院的免试名额,最后女儿也让予了旁人,还要自己跑来参加这劳什子的什么入学试,傅庚简直是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有愧,一时间鼻尖居然都有些酸了。

    他掩饰地拂了一下衣袖,方笑着和声道:“你若喜欢,往后爹便多带你出来逛逛。这京里的高门女子也时常出来逛的,不比姑苏。”

    傅珺一听这话,心里立时便乐开了花。

    这可是好事儿,再者说,往后她还要在京里开铺子,京城的风俗民情、物价消费等等,她还真需要多了解一些。傅庚此语就是在为她背书啊。

    于是她立刻便又擎出个大大的笑来,对傅庚道:“爹可别忘了说的话,一定要多带女儿出来逛逛。便不能带着女儿出门,也要允女儿偶尔出来散一散。”

    傅庚含笑道:“自不会忘。”说着便翻身上了马。

    傅珺便也坐上了马车,父女两个便往上元馆酒楼而去。

    白石书院位于金陵城的南端,与朱雀大街却是处在夹角位置,距离颇为不近。

    大约是怕女儿坐车无聊,傅庚便特意驱马跟在车边,傅珺亦掀开了一角车帘儿,两个人闲闲地说话。一时傅庚又指点着周遭的景物,偶尔再与傅珺议论两句金陵的风习,一路行来却也逍遥。

    傅庚其实很想问问傅珺考试情况的。可是,自家女儿下午还要考两场,此刻若问得多了,傅庚很怕会影响女儿的情绪。于是便自忍着,又恐傅珺担心下午的面试,便只说些闲话打发时光。

    傅探花本就言辞便给,更兼吐属文雅、见识广博,这一番打岔的闲话听在傅珺耳中,真是比那说书的还要吸引人,自是听得津津有味。

    父女两个正自说着话儿,忽听那旁边有人唤了一声:“傅大人。”

    傅庚停住话头循声望去,却见从旁边的一家书坊里走出来一群人,为首一人身量高挑、修眉俊目,却正是袁恪。

    傅庚忙示意许娘子遮上车帘,一面便下了马,上前笑着招呼道:“你们怎么到了此处?”

    袁恪便一拉身旁的王晋,向傅庚揖礼道:“我们也是路遇熟人。”

    那王晋不情不愿地向傅庚见了礼,随后旁边又走出来两个人向傅庚揖礼道:“见过傅大人。”

    傅庚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两人竟是唐修与唐俊。他便又向王晋看了一眼,方颔首道:“快快起来吧。”

    唐修与唐俊便即起了身,那唐俊的一双眼睛便止不住地往傅庚身后的马车掠了一眼。

    说起来,王晋与袁恪自春闱揭榜之后,因皆是榜上有名,名次还都不低,皆可参加殿试。

    本来那殿试应在杏榜之后便举行的。可不巧的是,因太后娘娘有恙,圣上为显纯孝,便以亲自侍疾为由,将殿试的时间推到了九月下旬。

    因此袁恪回了一趟姑苏后,于九月初复又抵京。而王晋却是接受了傅珺的建议,一直留在京里未曾返家。

    傅庚见了他们自是欢喜,几人便又说了几句话。

    便在此时,却见那书坊里又走出二人来,当先一人长身玉立、温润俊雅,却是个芝兰玉树一般的美少年。他一面步出书坊一面道:“袁兄,那套《明章典修》你可寻到了不曾?”他说话的声音亦如琴筝一般悦耳,直叫人听之难忘。

    那少年说完了话才发觉袁恪面前站着一人,便停下了脚步转首看去,却见面前立着一位貌若谪仙、两鬓微白的男子,他不由微微一怔。(未完待续。。)

第292章

    一旁的袁恪便道:“微之,这位乃是左副督察御史傅大人。”说着他又转向傅庚道:“大人,此乃谢阁老家的长孙,谢大人家的大公子。”

    傅庚一听这少年是谢阁老家的长孙,一双黑眸便是微微一凝。

    谢玄却是恭声揖礼道:“谢玄见过傅大人。”

    站在谢玄身边的另一个高瘦少年亦跟着揖了一礼,却是未曾说话。而待直起身后,这高瘦少年便状似无意地向傅庚身后扫了一眼。

    见那高瘦少年一声不出,袁恪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微有些不悦地向身后瞥了一眼。

    谢玄此时便扯着那高瘦少年上前一步,语声清越地道:“傅大人,这位乃是温国公家的少公子。”说着便不着痕迹地拉了那少年一把。

    那少年便又向傅庚微微躬身道:“孟渊,见过傅大人。”

    傅庚面色淡淡地点头道:“不必多礼。”

    袁恪便拉着王晋走上前去,笑道:“我们已在上元馆酒楼定了雅间儿,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了傅大人。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傅大人若有空不如与我等小酌清谈,岂不快哉?”

    傅庚便负了两手,朗声笑道:“好个相请不如偶遇。只是我今日是陪小女去白石应试的,却是不得闲儿。”

    袁恪一听这话,那眼中便迸出一丝喜色来,道:“原来今日竟是傅四姑娘应试之日么?”

    按说袁恪是完全可以称傅珺一声外甥女的。只是此处不比家中,傅庚又已续了弦。还生了个儿子,因此他便也没往近里拉关系,而是按着礼节唤傅珺为“傅四姑娘”了。

    傅庚便颔首笑道:“正是。小女方才考完了半场,下晌还需入场。”

    袁恪便洒然笑道:“傅四姑娘深明大义。存心以仁、守仁以礼,实乃女中夫子。却未想我等今日却是逢着傅四姑娘入场,却也是天意。我等情愿与傅大人作了一处,也算为傅四姑娘下午入场壮行。”

    袁恪这番话说完,外头的傅庚是何反应傅珺不得而知。反正她自己是绝对巨汗了一下的。

    这袁恪乃是寒门出身,对于傅珺出让名额一事的感触想是极深,想来在对外宣传方面他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今天偶遇之下。他居然都说出“壮行”这种话来了,傅珺也不知说什么才是了。

    不过,没多久傅珺便又打起精神,将耳朵凑到车帘边。继续偷听外面的谈话。

    这绝对不是她有听壁角的爱好。实在是在方才傅庚他们的寒暄对话之中。她听到了不止一个熟人的声音。

    除了唐家兄弟之外,她居然还听到了阿渊的声音!

    若不是许娘子她们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傅珺都想掀开车帘看一看了。

    那个黑面小厮阿渊身份不凡。傅珺自是知晓。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位“少主”大人,怎么会和一群学子混到了一起?

    还有,那群里人居然还有谢亭的哥哥谢玄。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这谢玄和阿渊貌似关系还很不错。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那外头的谈话还在继续,却是傅庚答应了袁恪的请求,两拨人合在一处,同去上元馆酒楼给傅珺“壮行”。

    之所以傅庚应下了袁恪的请求,目的还是想为傅珺造势。

    诸君请想,咱们深明大义的傅四姑娘在入学考试的当天,居然得到了莘莘学子们的声援。且这学子中不仅有南直隶布政使司秋闱的魁首与次名,更有享誉京都的少年才子、紫榜头名的谢玄在座,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以傅珺看来,这美少年后援团无论颜值还是影响力,那都是杠杠的。

    于是,当傅珺的马车重新驶动之时,原本温馨的父女同行,便成了浩浩荡荡的美男子车队游街。傅庚与孟渊、谢玄三人骑马,唐家兄弟与袁恪、王晋则是共乘一辆敞帏马车,这一番声势,几乎没把朱雀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给看傻了。

    来到上元馆酒楼之后,一行人便径直上了三楼。

    傅庚定的雅间极大,此时那店伙早就收到了傅庚使人送来的消息,将房间布置妥当了。

    那雅间以一座直抵墙面的八扇大屏风隔成两间。大的那间放着张大圆桌,自是傅庚他们坐的。而小的那间则设着精致的雕花檀木桌,并摆着檀木高几与梅花凳,另有洗漱净手之处,则是专为傅珺布置的。

    傅珺戴着长长的帷帽,跟在傅庚身后上了楼。

    在踏上楼梯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不止一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其中一道视线令她格外在意,亦是她格外熟悉的,便是阿渊的视线。

    方才下车之时,她曾悄悄打量了一眼阿渊,可惜却只看到了个背影。阿渊看上去似是比一年前又长高了一些,肩膀也变宽了,走路时腰背挺直、步态坚定,很有些龙行虎步的样子,跟那些学子们大不一样。

    自然,那谢玄傅珺也瞧见了,确实是芝兰玉树一般的美男子,更兼有一种极为温润优雅的气质。假以时日,只怕傅庚的名头还要被人家盖住了。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便走进了专属于她的小隔间儿里,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她还想着今天能松松快快地与傅庚吃一顿饭呢,如今看来她就是个苦命的,今天一天都跟这种小隔间儿杠上了。也不知道下午的面试会不会又是这种小隔间。

    此时,那厢傅庚却是带着这群少年入了座。

    说起来,这些少年既是打着为傅珺声援的名号,倒也不好叫傅珺始终不露面,那样既显得失礼,且也有些小家子气。

    虽是这般想着,傅庚却又有些不大情愿。自家宝贝女儿还要见这群半大小子么?傅庚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可是百般思量之后,傅庚还是觉得,便见一见也罢。总归这礼不可失,再者说傅珺还戴着帷帽呢,这群半大小子也看不着什么。

    于是傅庚便向跟着的山樵说了一声,那山樵便去了隔间儿那里传了话,不一时,傅珺便戴着长长的帷帽,由许娘子陪着一同走进了大隔间儿里。

    傅庚便对傅珺温声道:“来,见过几位公子。他们皆是为你下午的考试声援来的。”

    傅珺便向着这几个美少年屈了屈身,语声宁静地道:“多谢诸君声援,小女子定当努力,不负诸君所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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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众人凝目看去,却见眼前的傅四姑娘戴着帷帽,那天青色的纱幔重重叠叠,直垂至裙脚处,将她的容颜尽数掩于其间,只能隐约瞧见她雪白的肤色。

    再看这傅四姑娘的行止,明明也是普通的行礼屈身,可是由她做出来,这蹲身行礼却又不是蹲身行礼,却似有着一种舞蹈般的韵律,直若修竹亭荷一般,说不出的端正雅致。

    一时间,众人便皆敛了声息,场面倒是安静了下来。

    王晋与袁恪皆算是傅珺的长辈,一个是舅父,一个是姨父。此时便由他二人打头,当先道了“不敢”,袁恪便勉励了傅珺几句,王晋亦温声叮嘱傅珺“好生考,莫想太多。”

    剩余的几人与傅珺便算是平辈,有两个还是陌生人,因此便都是含笑不语。唐俊倒是想说些什么来着,却是被唐修以眼神止住了。

    见礼完毕,傅珺便自回了小隔间儿,将帷帽取了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总算能安生吃顿饭了。虽然这群美少年可谓品类齐全、秀色可餐,可是傅珺还是觉得他们挺碍眼的。便因有了他们在,傅珺现在连喝口汤都得特别小心,生怕响动大一点便损了她“闺秀女夫子”的名声。

    此外,还有一点也让傅珺颇为郁闷。

    方才去见礼的时候,也不知那阿渊是怎么回事,居然选了个角落坐,恰好便在傅珺视线的死角。结果傅珺只瞧见了他半边肩膀,还是没瞧见他的脸。

    据傅珺所知。本朝有明文规定,身有残疾、面貌丑陋者皆是不能为官的。而今天这一群人个个都是精英,往后绝对是要走上仕途的。阿渊面有残疾,与这些人混在一处难道不会自卑么?

    这也是傅珺对阿渊特别关注的原因。

    她就是不明白,阿渊这个明显走野路子的家伙,为何会跟这群精英学子们混迹一处?

    抛开这些事情不谈,这上元馆酒楼的菜色倒是颇为不错,有几味十分合傅珺的口味。

    吃过饭后,那大隔间儿里便热闹了起来。儒家学子坐而论道,此乃本朝风习。又有谢玄、袁恪等才俊在座。这番清谈便是傅珺亦觉得颇为受益。

    此时,便听那袁恪问道:“傅大人,在下听闻那白石书院出的题目向来千奇百怪,在下很是好奇。却不知今日上午的入学试考题为何?”

    傅庚微微一顿。方才道:“这个本官却也是不知。”

    唐俊便接口道:“在下记着。两年前在下参加入学试时。那考题是一块石头上放了个鸡蛋,实不好答。”

    众人一听便皆笑了起来,谢玄温润的声音亦响了起来。道:“我与仲明同在一年入学,试题却不相同。我那年的试题是有人击鼓奏了一曲。”

    他说的仲明乃是唐俊的字。

    此时那阿渊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道:“在下斗胆相问,却不知傅四姑娘今日的试题是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一如往昔,尾音微沉、低柔悦耳。比起谢玄那琴筝般的清越音色来,阿渊的声音便有若斜阳箫鼓,入耳微凉。

    众人便皆不语,视线却都集中到了屏风上。

    阿渊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因此大家便都等着傅珺作答。傅庚与谢玄却是同时向阿渊望了一眼。傅庚面无表情,谢玄的眸中却是含着几许责备。

    此时,便闻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从旁边的小隔间儿里传了过来,不急不缓地道:“上午的试题乃是一张着色写意,画中有树,树下有影,影中有一丛衰草。”

    众人闻言皆静了一静,随后袁恪便当先道:“这题目倒有意趣。”

    王晋亦道:“荣枯相依,明暗为伴。这题目么,若说易却也易,说难却也难。”

    唐修便道:“子鹤兄说得极是。这题若要答并不难,但若要答好却颇为不易了。”

    傅庚对方才阿渊的那一问是颇为不满的,可是,待听到傅珺今天的题目之后,他的注意力便也转移到了考试上头,却是对傅珺的应答有些担心起来。

    他微阖双目想了一想,只觉得这题出得刁钻,极易引人入了岐途。

    众人讨论了一小会后,一致觉得这种题目若是女子回答的话,还是以诗为上,最易发挥,而字、画次之,文则最难。

    唐俊终是忍不住心下好奇,便提声问道:“却不知傅四姑娘是如何答题的?”

    傅珺想了一想,便简短地道:“小女子写了一篇文并一幅字。文为《论律法》,字却是借了前人之语,便是‘高树遏云,庶草抵履,法不阿贵,绳不绕曲’十六字。”

    她清淡平静的声音传至隔间儿,却是叫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位傅四姑娘居然写了这样一篇文并一幅字。

    然而再一细想,却又觉得,傅珺这题破得极巧妙,角度亦是迥异于常人,倒是走出了一条新路来。

    那袁恪便问道:“那树与草之语倒是与题目相合。只那画中的明暗之意,却又是从何处论起?”

    他这问题问罢,那小隔间儿便又静了一会,旋即那清清淡淡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语声清晰地道:“小女子以为,人性之中,善恶共存。善如高树承阳,明亮灿烂;恶便于树下阴暗,如影随行。人有恶念不可免,但却不可有恶行。律法之意义,便在于约束恶行,划定底线。凡有越线者则惩。那画中明暗泾渭分明,一如善恶绝不相融。善不抵恶,有恶必惩。小女子文中大意,便是如此。”

    听罢此言,傅庚微蹙的双眉蓦地便是一松,唇角早已勾了起来,眼中的赞许之意更是毫不掩饰。

    这答卷答得极好。且不论这论点好坏,只看这关于人性及善恶的一番分析,便可知为文者绝非人云亦云之辈,而是充满思辨意味。这与本朝坐而论道的风习十分吻合。

    那谢玄此时便即问道:“难道傅四姑娘信奉法家之言么?”

    傅珺答道:“法家所言并非尽善。便如其言人之生而为恶之语,小女子便不敢苟同。小女子以为,人之初,既非善、亦非恶,而是如白纸一张,其所看、所学、所历,便如纸上作画。有向善之心,那画上便光明多些,阴暗少些;而若一心思恶则反之。小女子以为,人之善恶全在一念之间。这世间绝大多数人,亦是善恶并存的。故需以律法约束,再以向善之说加以教化。”(未完待续。。)

第294章(140月票加更)

    谢玄闻言微微点头,凝思不语。一旁的孟渊眸中却是闪过一抹光亮来。

    此时,便听傅庚朗笑一声,客气地道:“小女本是一家之言,诸君皆为一时才俊,万勿见笑。”

    王晋便正色道:“傅大人此言却是偏了。我看傅四姑娘却是发前人之所未想,思路新奇、论述清晰,却是颇有可借鉴之处。”

    谢玄那琴筝般的悦耳声音亦随后响了起来,道:“在下虽未敢尽数认同傅四姑娘所言,然其所言极尽思辩之意,让在下茅塞顿开。傅四姑娘以仁礼存心,又才智出众,实叫人钦佩。”

    傅庚此时真是极为欢喜。

    傅珺的那篇文只听一听便可知极好,除非那判卷的夫子眼睛瞎了,否则这分儿绝低不了。而谢玄与王晋的赞扬之语,更是让傅庚心怀大畅。

    傅珺也不知道自己这答卷是否算得上好。不过听傅庚那话里的语气,倒是挺高兴的。

    只要自家老爹高兴就好。傅珺想,以傅庚这探花郎的水平,他若是说好,那自己今天的这个答卷就应该不算差。

    此时那隔间儿里又是一阵低低的讨论之声,却是就傅珺方才的论述又提出了不少新的看法。

    傅珺听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倦意。

    她下午还得考一场呢,且还是面试。她若是不养足了精神,下午又如何给面试官一个好印象呢。

    如此想罢,傅珺便请许娘子替她向傅庚告了罪。便自去了傅庚替她备好的一间雅间儿小憩不提。

    却说那傅庚那里,傅珺的离开并未让这群少年才俊们谈兴稍减。傅珺提出的那套“人之初如白纸”以及后期成长“如纸上作画”的言论,让这群学子们耳目一新。其中既有赞同的,亦有反对的,双方还小小地辩论了一番,皆是引经据典、文采出众。

    傅庚也不多言,只叫一旁的行舟备下纸笔,将在座众人所言尽皆记述了下来,自成了一文。

    然而,令傅庚不曾想到的是。这篇文不知怎么便流传了开来。后世史学家更是将这篇《上元馆秋论律法记》与其他名篇美文集结成册,成书《后汉艺文志略》,成为历史文学宝库中的典藉,千古传诵。

    这一场清谈加辩论会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那王晋却是担心傅珺下午的面试。怕众人在此误了傅庚陪考一事。便提议众人换至“姑苏会馆”继续讨论。

    众人欣然应允。便一一向傅庚作辞。

    步出上元馆酒楼时,谢玄终是忍不住,趁着无人在意便轻声地责备孟渊道:“阿渊。你方才莽撞了。”

    孟渊那浓墨般的长眉微微一轩,淡声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谢玄便又语声温和地道:“便是你自有道理,也不该这般唐突。那傅四姑娘究是女子。”

    孟渊听了这话,亮若星晨般的眸子里便生出了几许思索之色,沉声道:“微之,我对一事心中存疑了许久。方才那番举动,也是为了印证心中所疑罢了。”

    谢玄便向他面上瞧了一眼,清清朗朗的眸中仍是蕴着责备,道:“你所疑为何?又与傅四姑娘有何干系?”

    孟渊不由看了他一眼,低笑道:“便是你家母亲与妹子皆与傅四交好,你这般帮着她却也有些过了啊。”

    谢玄的面上便露出一丝无奈来,摇头道:“你啊,还是如幼时一般,不想说的便要岔开话题。”

    此时他们的马已经被人牵了过来,孟渊便利索地上了马,向谢玄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也不待谢玄答话,便扯着缰绳将马头一拢。那马儿便滴溜溜转了个方向,随后便是跶跶跶的马蹄声一路脆响,却是载着孟渊扬长而去。

    望着孟渊远去的身影,谢玄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亦上了马,追着王晋等人而去。

    楼下的这一番动静虽不算大,然那马蹄得得脆响,却是颇扰人清梦的。

    傅珺本就浅眠,此刻便被这声音吵醒了。她睁开眼,拿出小金表来看了看。见指针已经指向了“壹”字,离下午的考试时间却也不近了。

    涉江她们便上前替傅珺重新收拾了一遍,此时傅庚也回来了,父女两个便又回到了白石书院的大门前。

    下午的面试被安排在白石书院的一幢两层小楼里,却是按序进行的。所有考生都需先在一处叫做群玉堂的敞轩里坐着,等候学监夫子叫号。

    来到群玉堂后,傅珺向四周扫了一眼,发觉上午那个紧张得手都抖了的小姑娘,亦在此处候着。此刻这小姑娘还是紧张,坐在那里一脸的不安,两手更似是没处放似的。

    除她之外,坐中还有一个身量中等的女孩子,也比较显眼。

    那女孩子穿着一身竹青色绣缠枝莲的天净纱衣裙,发上簪着一对梅花簪,眼神清亮、神态平静,只坐在那里便很与众不同。

    傅珺不由向她多看了两眼,那女孩子也看了看傅珺,又向她笑了笑。傅珺便回了一笑,二人却是未曾说话。

    考试是严禁私语的,旁边还站着四个学监夫子盯着,因此傅珺便也只向旁看了两眼,便耐心地等着叫号。

    那学生考试的小楼里时常有音乐声渺渺传来,虽听不真切,却仍能听出考生选择的乐器中有琴、筝,还有个学子奏了胡笳。

    傅珺一时间倒有些好奇,那些选了骑射的考生,却不知又是在何处考的?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时辰之后,群玉堂里便只剩下了七、八个人,那个青衣女孩子亦在其中。

    两个人便对视一眼,那青衣女孩子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意思约摸是觉得她们号头靠后,所以等得时间便格外地长,傅珺便回了她一个浅笑。

    到得后来,连那青衣女孩子亦被夫子叫了去,整个群玉堂便只剩下了傅珺并另两个人,旁边另有两个学监夫子。

    偌大的厅堂之中,只几人在座,那两个女孩子或多或少有些不安,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神情紧张。

    傅珺却是未觉出任何不妥来,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

    这种独坐于某处的感觉,自她来到这大汉朝之后,其实是每天都在体验着的。

    所谓孤独,便是街头人潮汹涌,却无一相识。

    于这整个时空而言,傅珺不正是那唯一的一个么?这现世里的人与事,在她却是全然陌生的。哪怕她的人在这里,可她的心与灵魂,却永远不在此处。

    “三十八号。”学监夫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也将神游于物外的傅珺拉回了现实。

    傅珺站起身来,十分自然地理了理衣襟,便步履从容地跟在学监夫子身后,走进了那座小楼。(未完待续。。)

第295章

    从一开始傅珺就觉得,这些夫子将面试地点定在楼上,又安排了敞轩供考生休息,只怕是从头到尾这些考生的行止便是处在监视之中的。

    所谓礼仪,不仅指的是人前那一套,亦包含了在无人处的教养、规矩与仪态。

    所以,从进入白石书院的大门起,傅珺全身每个细胞都是处在备战状态中的。她每一回提步、每一次转首,乃至于跟那个青衣女孩的对视及微笑,都是严格按照社交场合的那一套来的。

    此刻,她款步随在那学监的夫子身后,姿态轻盈地走进楼中,再在学监夫子的示意之下,以最优雅的动作提起裙摆,拾级而上。那姿态端庄雅致,全无一丝刻板,举手投足间的那番礼仪宛若自然天成。甫一上楼,几个面试官的眸中便皆露出了一丝满意来。

    傅珺依着礼仪向面试官见了礼,又十分自然地抬起视线扫了一眼。

    在她的前方端坐着四位夫子,两男两女,皆穿着统一的白石书院夫子服饰,青衣玄襟、大带垂绅。男夫子的头上戴着文生巾,女夫子则皆戴着小冠。

    此时,那最左面一个蓄着短须的夫子便从桌前拿起两页纸来,展示给傅珺看了看,随后便和声问道:“这便是你上午的答卷吧?”

    傅珺见状,心下却是微有些吃惊的。

    这夫子居然就已经看过她的试卷了?这合不合规定啊?难道不应该是统一判卷给分的吗?

    傅珺自是不知,她那篇《论律法》并那十六个字一交上去。便立刻成为了此次入学试的焦点。

    在今年参加考试的学子中,傅珺是唯一一个以律法为题进行答卷的考生。更何况这《论律法》一文还是出自女子之手,且这文章居然写得极妙,观点新颖,充满思辨意味。

    因此,在下午的面试环节中,夫子们便将傅珺的试卷也带了过来,便是想以此为题进行提问。一是想看看这位“蓝三十八号”的真正水平,再来么,也未必便没有二度测试之意。

    毕竟。一个女孩子能写出这么篇文章来。实在很难叫人相信。万一这女孩子只是先期做好了准备,背下了数篇文章,再根据试题择而录之呢?所以他们才要通过面试进一步加以确证。

    傅珺自是不知这其中的意思的。

    此刻,见那短须夫子拿出了自己的试卷。她微怔之后便即答道:“是。先生。此乃学生的试卷。”

    短须夫子便问道:“你这文中所书之字的字意,与你这幅字里的字意颇为不同,是何道理?”

    傅珺清清淡淡地道:“学生写下此文之时。因心有所感、思绪奔涌,更兼此文乃一气呵成,因此字意略有激扬。而待到写这幅字时,借的却是前头的余势。此时学生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自然那字意亦跟着有所变化。”

    短须夫子沉吟了片刻,便又问道:“那你以为,律法为何物?”

    傅珺闻言静了一静,方才语声平静地道:“学生以为,律法者,既严且酷。法本无情,亦不容情。法理之下唯分善恶,不以高低贵贱论处。以酷厉之法,震慑为恶之人,护佑良善之辈。此乃学生对律法的见解。”

    那短须夫子闻言不语,旁边一个面容白净的女夫子便怫然道:“我儒家只讲以善养人,得服天下。你却在这里大言酷刑严律,却是与我儒家教化之本意背道而驰么?”

    傅珺沉静地道:“学生对儒家学说并无诋毁之意。学生以为,以儒家思想教化,以严明律法震慑,相辅相成,互为补遗。人制不足,以法制之。方为治国教民之理。”

    那短须夫子不由抚须笑道:“好一个‘人制不足,以法制之’。”

    此时,便见另一个面容清瘦的夫子问道:“那依你之言,这律法却是治国的根本么?”

    傅珺端然道:“学生确是如此认为。且学生以为,法理大于人情,法制应高于人制。人生于天地间,便应对天地常怀敬畏;同理,人活于尘世之上,亦应有所畏惧,否则这世间秩序全凭一心,无外力约束,岂非太过轻率?”

    那清瘦的夫子闻言便微微点头。

    看他的表情,傅珺清楚,他并不是认同自己的观点,而是表示明白了她的想法与思路而已。

    此时,便见旁边那个始终未曾言声的女夫子向傅珺含笑温言道:“六艺之中,你选哪一个?”

    傅珺便向这女夫子看了一眼,却见她年约三十许,容颜颇为秀丽。傅珺便态度恭谨地答道:“学生选的是琴。”

    那秀丽的女夫子便又问道:“师从何人?”

    傅珺答道:“清湘居士乃是学生的先生。”

    那秀丽女子的眼睛便是一亮,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是忍住了,只点了点头道:“奏来。”

    傅珺又躬了躬身后,便即向一旁的琴台边坐了,略静了静神,又将琴弦“仙翁,仙翁”地调试了几声,便缓缓抬手,按弦而奏。

    傅珺的考试曲目乃是《聂政刺韩王曲》。

    此曲乃是上古之曲,取自《琴操》,说的是一个叫聂政的人,因父亲被韩王杀死而苦心报仇,潜入山中修炼琴技十载,最后混进王宫刺死韩王的故事。

    据说,那著名的《广陵散》便是据此曲演变而来的。

    傅珺之所以选择这个曲子,原因无它,只因此曲为残曲,篇幅短不说,指法亦较为复杂。

    傅珺是个天生的音痴,虽在柳夫子多年教导之下有所改善,但对于那种指法简单却讲究意境的曲子,傅珺始终掌握得不太好。反倒是那种指法繁复、曲调浓烈的曲子,她还能应付得下来。

    且这《聂政刺韩王曲》所知者极少。那柳夫子浸/淫/琴之一道多年,所学甚富,这才能将此残篇教予傅珺。傅珺此刻弹来,却也是有些讨巧的意思。

    一曲弹罢,傅珺给自己打了个八十分。

    刚才与那几位夫子的一番问答,倒是将她的心气又激起来了一些,因此她抚琴之时倒也有些飞扬绝烈之意,与此曲应有之意相去不远。

    果然,那几个夫子听罢此曲,面上的神情又是微有讶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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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那秀丽的女夫子看来是专门教乐器的,此时依旧是由她发问道:“为何选择《聂政刺韩王曲》?”

    傅珺便道:“学生天赋平平、才能有限,此曲恰能扬长避短,故选此曲。”

    那秀丽夫子听了这话,面上便露出笑容来。一旁那面色白净的女夫子却是淡淡一哂,微有讥意地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得是律法,如今却偏又选了一首杀人害命之曲,却是为何?”

    傅珺微微一愣。

    这个女夫子的问题倒是不大好回答。

    虽是心中犯难,但傅珺却也不曾慌张。她从容地思索了一会,方才恭声道:“学生方才论及律法之语,乃是学生对于法家学说的一些感悟。至于抚琴一曲,却是为了将学生所学尽可能地发挥出来。这两者间并不矛盾。且此曲最初,便是因那韩王滥杀无辜,方导致聂政复仇。设若那韩王守法遵纪、依法行事,不轻易夺人性命,则此悲剧亦可避免。”

    那白净的夫子闻言又是一哂,却是没再说话了。

    短须夫子便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傅珺便又依礼向夫子们拜辞。

    那几个夫子凝神看去,却见这位“三十八号”学生行止从容,不见半分被人逼问的慌张与颓色,仍是有若修竹亭荷一般端正雅致、风度翩翩,向着几人施了一礼,这才不急不缓地离开了。

    待傅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那短须夫子便向一旁的学监示意了一下。让他稍后再叫号,随后便转向那白净的女夫子,抚须道:“何夫子方才未免过于严厉了些。”

    何槿便淡笑道:“曹山长,我若不严厉,如何可知那三十八号于盛怒之下的礼仪?”说着她便又转向那秀丽的女夫子道:“魏夫子却是过于和婉了。”

    魏霜便浅笑道:“不过是个小姑娘,何需为难于她?”

    何槿摇了摇头道:“你呀,便是心太软了。”说罢她便又道:“不过,这三十八号的礼仪却是极好的,便是被我那般逼问,依旧形容安雅。着实不易。赵学监亦言。楼下候考之时,这三十八号亦极为从容,赵学监是给了‘淑清雅靓、端仪凝秀’的评语,可见其礼仪上佳。”

    那曹山长名叫曹诩。此时亦是点头道:“老夫亦觉此女极好。那一番关于律法的言论颇妙。”说罢他又问那个清瘦的夫子道:“严先生怎么看?”

    那严希原就是本朝书法大家。此时便道:“这三十八号文中字意不去谈它,只说那十六个字,却是颇有意思。”

    曹诩便道:“愿闻其详。”

    严希便道:“若论此女字中根骨。并算不得极好。然其字中所蕴之意,却极为少见。她的字应是汲取了颜柳两家,却又脱出于其间,一笔一划冷凝自持、端严无情。虽无颜筋之韧、柳骨之硬,却森寒陡生、如千仞壁立。再听她说那律法本是无情之物,我却是觉得,她倒是字如其思,思如其字了。”

    曹诩不由抚掌笑道:“能得严先生这一番点评,这三十八号倒也是个人物了。”

    那何槿闻言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魏霜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因傅珺已经是倒数第三个考生,因此,接下来的面试只进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结束了,几位夫子便也各自辞了出来。

    那魏霜与何槿等人招呼了一声,便自回了夫子们的屋舍。

    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夫子屋舍便在书院最北端,乃是十来所精致的小院儿,绕着一面矮坡而建。那坡上植着数十株枫树,坡旁又有一汪极清的潭水,水上架小石桥一座,最宜秋时赏玩。

    魏霜回到住处之后没过多久却又出来了。她戴了一截极长的黛色帷帽,手里擎着个小包袱,慢慢地从书院一侧的角门踱了出来,随后上了一辆极不起眼的驴车。

    那驴车晃晃悠悠地沿着十字街向南行去,转过潘楼巷,又从那南斜桥上穿过,绕过桑树街,便来到了一处极幽静的巷弄里。

    这条巷弄细而长,两侧皆是起得三、四丈高的青砖墙,驴车缓缓而行,不久便在一扇小角门前停了下来。

    魏霜提着包袱下了车,向那角门上慢三下、快三下地敲了门,角门便应声而开,魏霜闪身进去之后,那角门便又迅速地合拢了。那辆驴车却是停也未停,一直便往巷子的另一头行了去。

    那角门之后是一片极小的院子,魏霜面无表情地向那门后的一个老婆子点了点头,便脚步迅捷地穿过了院子。

    小院过后是一道回廊,转过回廊便又是一所庭院。这庭院比之前那个却大了许多,花木精洁、假山重叠,建造得十分轩丽。

    魏霜熟门熟路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花园深处的几间精舍前。

    那精舍前直挺挺地守着几个侍卫,皆是脸色苍白、五官平淡。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魏霜走了进去,连眼珠都没转一下,直若死物一般。

    魏霜跨进院门,步上台阶,又推开一道朱漆红门,眼前蓦地便是一暗。

    那朱漆门之后,无厅无堂,唯充塞着一重又一重的锦纱垂幔。她推门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那锦幔依旧垂着,轻绡纱罗却是迎风轻摆,直扑到人脸上来。

    魏霜停下脚步,回手将朱漆门重又合上。

    此时,却闻那重重纱幔后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魏霜凝神听去,却闻那声音里既有着男子的柔声低语,亦有女子压抑的哭泣,还夹杂着一阵阵低沉的野兽的吼叫声。

    魏霜的眸中便露出一抹极淡的嫌恶来。她垂下眼眸凝了凝神,方才转过头去,对着屋子的某个角落抬高了声音道:“属下见过主子。”

    她的声音并未令里头的动静稍停。反倒让那野兽的吼声又响亮了一些。而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兽吼,男子轻声喝斥的声音与皮鞭甩地的声音亦传了过来,那女子的声音却是一丝也听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垂幔后方才传来一阵奇异的“哐啷”之声,似金似石,旋即一个慵懒的男子声音便道:“进来吧。”

    魏霜垂下眼眸,掀开重重纱幔走了进去。

    纱幔之后立着一架绣了百美戏蝶图的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在正前方靠墙的长榻之上,一个男子披着件玄色锦袍,正半袒斜卧。

    他的皮肤有些苍白,眉黑而长,下梢微有些垂;一双眼睛亦是狭长而微垂的;鼻梁高挺、唇红如丹,面相有一种阴柔之美。(未完待续。。)

第297章

    此时,那阴柔男子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于胸前。他一手端着个苍色玉杯,勾着唇角露出个有些魅意的笑来,向魏霜抬了抬下巴道:“你来了。”

    魏霜躬身道:“属下来迟了,请主子恕罪。”

    那阴柔男子端起杯子啜了口酒,语气懒懒地道:“罢了。今儿可有什么新鲜事?”

    那魏霜便道:“却是有两件。”

    那男子便丢下酒杯,向旁边的果碟子里拿了一串葡萄,拣下一颗来放进口中,润泽的红唇一开一合地道:“说来听听。”

    那魏霜便道:“今儿的三十三号与三十八号二人,倒是有趣。一人仿着前朝乐府写了首短歌行,另一人写了篇论律法之文。”

    那男子听了这话,狭长的眸中便露出一抹兴味来,问道:“生得如何?”

    魏霜垂下眼眸,掩去眸中那股极深的厌恶之色,淡声道:“三十三号是清秀佳人,三十八号乃是绝色丽姝。”

    “哦?”那阴柔男子的唇角便勾出个笑来,问道:“可知这两个都是谁家的?”

    魏霜的眼眸垂得更低了,淡声道:“主子恕罪。那考生姓名皆是封起来的,属下稍后会去查。”

    阴柔男子便将那串葡萄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懒懒地道:“无趣。查到了告诉我。”

    魏霜躬身道:“是。”

    那男子便又向旁边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随着他的话音,便见从那纱幔的阴影下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容貌十分普通,唯一双眼睛一大一小,眼神极为阴鸷。

    此时,这男人便向那阴柔男子道:“属下并无话说。”

    那阴柔男子便随意地挥了挥手,魏霜便退了下去。

    那阴柔男子便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大小眼男人,淡声道:“我说,你也在这里藏了好些时候了,何时才能为我动上一动?”说着他又嗤笑了一声道:“你身为弃子,能得活命也差不多了,所求可别太多哦。”

    那大小眼男人淡淡地道:“主子此言差矣。藏剑山庄从无弃子一说。因为所有的弃子皆成了死人。属下之所以没有死。不是主子护得好,而是属下于山庄未必无用,所以山庄才放着属下没动。”

    那阴柔男子便勾着唇角笑了笑,一双狭长的眸中却是射出两道冷光来。淡笑道:“这么说来。藏剑山庄是想看看我能不能成事喽?”

    大小眼男人躬了躬身。却是未说话。

    那阴柔男子的表情蓦地便是一厉,眸中杀意陡现。

    然而,这表情只一瞬间便又消失了去。他的面上又挂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懒懒地道:“那你便好好助我成事,别叫你山庄之人失望。”

    大小眼男人再一躬身,便无声地退进了纱幔的阴影之下,消失不见了。

    那阴柔男子眸中的神情变了几变,旋即将手中的果子向地下一掷,人已是坐了起来,而他阴郁狠厉的声音亦随之响起:“人呢?都去哪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穿着件齐胸襦裙、梳着螺髻的女子便自角落里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这女子容颜颇为清秀,颊边泪痕狼籍,在她不曾被衣衫遮住的肌肤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伤口还在往下淌着血。

    那女子来到阴柔男子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抱着那男子腿颤声哭求道:“二殿下饶过婢子吧,婢子再也不敢了。”

    望着那婢女颊边的泪珠,以及她身上那带血的伤痕,二皇子刘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味之色。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起了那婢女的下巴,柔声道:“可怜卿卿,你犯了那么大的错,吾不止没罚你,还这般疼你,你哭什么?你这般可怜,倒叫吾更心疼了呢。”

    他一面温柔低语着,一面便又微微用力,将那婢女的下巴挑高,垂首细细打量着那婢女面上的泪水,而另一只手却是握住那婢女的头发,绕在手里轻轻摩挲。

    那婢女仍在哭求着。刘竞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温柔一笑,握住她头发的手却猛然用力向上一提,竟硬生生地将那婢女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婢女尖声呼痛,本能地伸手去护着头发。刘竞勾唇一笑,手上略松,那婢女扑通一声又重重地跌回地面。

    她还没来得及呼痛,便见刘竞伸手向那榻上一按。

    “哐啷”一声,那婢女脚前的方砖向两旁分开,竟显出一方地洞来,一阵低沉的兽吼随亦跟着自洞中传了出来。

    那婢女惊得连连向后爬了两步,蓦地觉得头皮一紧。她抬头看去,却恰好迎上了刘竞那带着几分阴柔的笑脸,他的手上还绕着她的一把头发。

    刘竞缓缓地绕着手里乌黑的青丝,一面看着那个婢女不得不被他硬生生地拉了过来,一点点向着那个地洞靠近。他微微下垂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野兽般的幽光。

    一重重纱罗锦幔密密地合着,掩去了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高墙之外,长巷细幽,长巷两侧的街巷坊市依旧热闹。没有人知道发生在这院中的一幕……

    元和十六年九月下旬,都城金陵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头一件自然是金殿面圣的一群贡生,在圣上的钦点之下,重亲排过了座次。

    皇榜张出,众人围观。却见今科的状元不出众人意料,圣上取的乃是本科春闱的会员,山东学子郑胥。至于那榜眼与探花,却皆是取了姑苏的一双学子,正是袁恪与王晋。

    因这袁恪与王晋皆是仪容修俊的年轻学子,因此,这一回的跨马游街,其盛况却是堪比当年傅探花了。

    那一日,朱雀大街上挤满了老中少三代女人,个个皆是对那榜眼袁恪之俊、探花王晋之秀赞叹不已。虽不曾闹出香囊掷马、侧帽风流那一出,却也是丢出去不少香帕与桂花,倒叫袁恪与王晋身上的花香好些天也散不净。

    除却这桩盛事之外,另有那白石书院的入学试放榜,亦是颇为吸引人的眼球。

    放榜那一天,恰是状元郎打马游街的第二日。傅珺一大早便起了床,在濯雨堂里坐等消息。

    傅庚是派了山樵与另一个叫做畦田的长随去看的榜,他自己则是寻了一册书,自向那书房里正襟危坐,端然不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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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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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