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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8章

    傅珺因一直与那夫子说着话,便没注意到远处王宓看过来的眼神。

    王宓是目睹了傅珺掉下马来的全过程的。

    一开始时,眼见着傅珺即将摔倒,王宓心里只觉得快意极了。可是,当唐俊的身影出现在场地边时,她脸上那一直带着几分讥嘲的笑意,便即褪得干干净净。

    她将视线从傅珺身上收了回来,投向了围栏另一边的唐俊。

    此时,唐俊正侧立于围栏边与旁人说着话。他那俊美的侧颜虽然没有直接面对女学部这边,可王宓却本能地知道,唐俊的视线一直便落在傅珺的身上。

    王宓抓着马鞭的手立刻握得极紧。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这个四表妹不过是个失妇之女,有什么好?那唐俊为什么只看得见四表妹,却根本不曾将眼风往她这里扫上一眼?

    一旁的辛韫见王宓忽然不说话了,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她便拉了拉王宓的衣袖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宓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一笑,伸手抚着脸道:“没什么,约摸是这日头有些大,我有些晕。”

    辛韫抬头看了看天。那天上不阴不阳地团着一个光圈,稀稀落落地洒下些阳光来,这日头哪里晒了?她看着王宓,眸中满是不解。

    张凌悄悄收回了看向唐俊的视线,又转眸看了看王宓,唇边便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来。旋即她便伸手揽住王宓。语气亲热地道:“那我们去射圃那里吧,那儿有屋檐,可以挡一挡光,也免得宓妹妹不舒服。”

    王宓感激地对张凌笑了笑,便被张凌挽着手拉到了一旁。

    对于张凌她们此时的状况,傅珺是完全不曾注意到的。

    在与夫子进行了简短的交谈之后,那夫子便叫傅珺在原地等一会,她会叫人再牵一匹温驯的老马来。

    傅珺应了夫子的吩咐,便又独自向那场中走了两步,远离了男学部的那群公子哥儿。也远离了孟渊越来越冷的视线。

    此时。却见自骑射场的另一头蓦地跑出一骑来。那骑手却是个穿着身火红胡服的少女。

    只见那少女纵马直奔围栏,在将至围栏边时陡然勒马。那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便在那个瞬间,红衣少女娇叱一声,却是硬生生将马给勒住了。

    那一刻。红衣少女长发迎空、飒沓如风。那一身红衣衬着微暗的天空。说不出的俊爽俏丽。

    那群聚在围栏边的少年俱是哄然叫起好来。

    红衣少女利索地在马上打了个揖首,旋即笑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大哥哥,今儿你们在何处赛马?也带我去看看可好?”

    傅珺凝目看去。却见这红衣少女细眉圆眼,却正是抚远侯世子之女卢悠。

    此时那群少年中便走出一人来,向着卢悠笑道:“得,得,我可不敢应你,免得过后又吃挂落儿,你先禀过父亲再说。”

    看着这说话之人,傅珺不由大感讶异。

    这人却正是那个浮华少年。这人居然是卢悠的哥哥卢思。

    傅珺真是没想到,抚远侯世子的嫡长子竟是个纨绔子弟。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嫡长子都跟她大哥哥傅琛似的呢。

    这抚远侯世子共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卢思乃是嫡出,次子卢忠是庶出,另一个便是卢悠了。

    卢思说完那番话后,卢悠却是根本不依,只一径软语央求着要他带了自己去看赛马。看着她在那里俏生生、甜馥馥地撒着娇,傅珺根本无法将之与寿宴当日施针为婢子治病的卢悠联系在一起。

    傅珺站在场边正看得津津有味,那骑射夫子却将马牵了过来。傅珺便也收回看野眼的心思,依旧老老实实地骑马绕圈儿去了。

    虽然傅珺的骑射课成绩一直不佳,但好在这门功课属于六艺,而六艺与女红在岁考时只考一门即可。因此傅珺便也没大往这上头用心,只求不挂科便足够了。

    当初春的阴冷终于消散在越拂越暖的东风之下时,二月下旬的一天,客居于平南侯府的王宓,终于依依不舍地搬离了她才住了没几天的沉香坞,也搬出了侯府大院儿。

    她是搬出去与王昭、袁恪夫妻同住去了。

    袁恪与王晋分别为今科榜眼与状元,因此待金殿面圣之后,他二人便循着本朝旧例,被授予了翰林院编修一职。

    因需要长住金陵,袁恪便在王襄与宋夫人的资助之下,于金陵城中长乐坊一带买了个三进的院子,又将王昭接至金陵,二人便在此定居了下来。王晋亦与袁恪搬在了一处。

    如果说,崇武坊一带是京中高门贵胄的聚集地,那长乐坊一带便是京里中、下层官员的生活街区。因其毗邻白石书院,离西华门不远,出了城便是风景优美的小境湖,因此这一带也算是中产阶级社区,各方面配套设施很是齐全。

    既然嫡嫡亲的姑母一家便住在京里,王宓便再没了滞留平南侯府的借口。在王昭的一再催促之下,她才含着眼泪离开了豪华的侯府,搬去与姑父姑母同住。

    待王宓离开侯府之后,傅珺便挑了个宜出行、宜扫舍的黄道吉日,去长乐坊拜访了王昭的新居,并抬了一车子恭贺乔迁之禧的礼物过去。

    虽然从外表看来,王昭所住的这所三进院子无论排场还是建筑水准,皆与平南侯府相去甚远。可傅珺却觉得,这里才像是一个家。而华丽如锦的平南侯府,不过是一所宅子罢了。

    在王昭家中盘桓了一会,与王昭并袁恪谈论了两句诗文之后,见王昭微露不耐之色,傅珺便很知机地告退了。

    虽然已经嫁作人妇,王昭那一身的名士脾气却丝毫未改,待人接物全凭一己喜好。傅珺能在袁府后院儿里坐下来,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那些住在袁府周遭的邻宅官员之妻们,能在王昭面前走上一个照面儿的不过两、三个而已。

    离开长乐坊喧闹的街市,傅珺坐在马车之中,心里很有些怅惘。她不知道,在她的有生之年是否能够有这种荣幸,去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不需要很华丽,也不需要很阔大,只要能安放下她的一颗心,便即足够。(未完待续。。)

第329章

    见傅珺一路都很沉默,坐在车中蹙眉不语,涉江便有些担心起来。

    她想了一会,便凑上前去轻声地道:“姑娘,趁着这会子无人,婢子向您禀告一声,您叫婢子去查的那件事,已有了几分眉目。”

    傅珺一听这话,立刻将心思转了回来。

    那天,她叫人去上元馆买素菜包子,当那婆子拎着食盒出来的时候,傅珺在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巧云。

    虽只是匆匆一瞥,傅珺却能断定她不曾看错。因此她才会让涉江去查一查巧云的去处。

    此时见涉江说起这事来,傅珺便问道:“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涉江便道:“婢子使了两个长在外头走动的婆子查了些时候,却是查到,那巧云如今却是当了姨娘,她夫家很些钱财,家里开着好几间生药铺子呢。”

    傅珺点了点头,又蹙了眉问道:“巧云当年不是被祖父亲自下令发送回老黑庄上了么?如何又被这一家人纳了去?”

    涉江便轻声道:“那两个婆子说,巧云当年被发送回庄上不久,便有人要来庄上买人口,说是要买回去冲喜的。管事不知怎么便得了府里的同意,将巧云卖给了那户人家。”

    傅珺对于本朝的人/口/买/卖/制度并不熟悉,便问道:“这侯府里的丫头,又差点儿成了通房,也是能通买卖的么?”

    涉江便蹙了眉头,亦是有些不解道:“以婢子所知。巧云这样儿的丫鬟就算是配人,也要等上个年把才行。若是买卖,只怕还要再多等些日子。婢子也想不明白,这巧云怎么就能脱出侯府去。”

    傅珺听了这话,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了张氏那副温婉的样子来。

    巧云是张氏手里的一步暗棋,只可惜出师未捷便被傅庚给算计了去。

    只是,这张氏能有这般仗义么?对于已成弃子的巧云,她还能不离不弃,为她寻了一个上好的出路?

    傅珺摇了摇头。这明显与张氏平素的表现不符。张氏有此安排,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傅珺凝眉想了一会。便对涉江道:“此事必有内因。你且叫人盯牢了巧云,看看她与府里的人有没有瓜葛。切记隐蔽些,可别叫人瞧出端倪来。”

    涉江忙应了下来。此时马车已经驶进了侯府,涉江见傅珺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惆怅了。却也是心下稍安。便服侍着傅珺回濯雨堂不提。

    时间转过三月。金陵城中阴冷不再。那满城的软絮游丝、落英成雪,飘飘漫漫地四散开去,直将这凝重庄严的六朝古都。变成了一幅烟水温软的江南画卷。

    春时三月,皇城之中向来是会搞些活动迎春的,今年亦不例外。

    由太后娘娘主办,德妃娘娘承办的曲水流芳之宴,便于这东风温柔的三月初盛大召开。

    本次宴会与往时不同,所请的女客不看门第、不看出身,只看你是否是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学生。

    只要是女学部的学生,无论高低贵贱,人人都有一张撒金印花秋水笺,那笺上以闺阁小字写着宴会的时间与地点。

    傅珺这一回便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父女双探花”的名头实在太过于响亮,便连居于深宫的太后与德妃亦有所耳闻。因此,傅珺与另外几个表现优异、成绩突出的女生,便皆成了此次宴会的重点关注对象。

    太后娘娘显然还没忘记当年傅珺进宫之事,特意宣了书院女学部的学监夫子进宫,讲明宴会当天傅珺等人必须出席。

    能被太后娘娘如此惦记着,傅珺在深感荣幸的同时,亦深深地觉得无奈。

    她又得二进宫了。

    而且,这一回还是跟着一大群女孩子一起进宫。傅珺不敢想象与这群女孩子在宫里的情形。

    所谓人多是非多,更何况又是在幽深邃秘的皇宫里?

    以傅珺那点儿浅薄的宫斗知识来看,这曲水流芳宴绝对已经集齐了宫斗加宅斗天时、地利、人和的三大要素。简直就是发生各种状况的绝佳场合。

    可是,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宴会当天,傅珺还是不得不收拾得一身光鲜地出了濯雨堂,与同样收拾得一身光鲜的傅珈一起去了宫门口集合。

    傅珈今儿穿了一条极为淡雅的靛湖色天净纱曳地裙,裙上初看一无花纹,走动时却露出裙褶里的凸绣碧桃花,真真是步步花盛,十分应景。她身上的月白色香雪纱对襟衫儿以一根淡蓝色轻纱腰带拦腰环住。那腰带极长,扣牢之后尚余下两尾来,便垂在腰侧,走动间轻纱飘舞,典雅超逸。

    在前往皇宫的一路上,傅珈与傅珺无一语交谈,只蹙着眉微阖双眼,那表情里的不喜直是未加遮掩。

    傅珺很明白傅珈为何会如此不快。

    因为,她们几乎是撞衫了。

    傅珺今天也穿了上白下青的一身衣裙,虽她的裙子是十二幅的湘裙,腰带亦是锦带而非纱罗。可是,她的一身衣服从远处看去与傅珈着实比较相像。对于一向喜欢在衣着上用心的傅珈而言,这种撞衫情况自是能叫她看得比天大了。

    三月的春风尚带着些许凉意,一阵阵拂过皇城外官道上的柳树,将金川河水也吹得漾起了微澜。

    平南侯府的马车在宫门不远处停了下来。傅珺与铁板着一张脸的傅珈便即下了车,在此等候夫子领她们进宫。

    此时,那宫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女孩,个个皆是一身淡雅,放眼望去,入目之处不是白纱翩翩月华裙,便是一带轻烟湘水绿,或者是淡若微岚的香雪纱。再看女孩子们的发饰,亦多为羊脂碧玉,或是米珠串的珠花儿。

    傅珈一眼扫过去,那铁板的脸便又沉下去了几分。

    现在不光是傅珺与她撞衫了,而是她们这一群女孩子都撞衫了。这简直让傅珈难以忍受。

    那些女孩子们也瞧见了平南侯府的马车,有与傅珈相识的女孩便笑着过来打招呼。

    到得此时,傅珈那张脸也不好总板着了,便也只能端出个笑模样来与人寒暄。(未完待续。。)

第330章

    便在此时,忽听车道上又响起一阵马蹄声,旋即一辆灰朴朴的马车便转了出来。

    众女一见这辆寒酸的马车,神情中便都显出几分鄙夷来,更有人掩了口低声地揶揄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不骑个小毛驴儿来呢?”

    这话一出便引来了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众女皆好奇地看向那辆明显是车马行里雇来的马车,等待着车里的人现身。

    傅珺亦凝眸向那辆马车看去,却见那车门开启之处,走下来的并非旁人,却正是绿萼。

    绿萼显然是听到了这群女孩子的笑声,也很清楚她们笑得是什么。因此下车之后,她只僵着脸往这里瞄了一眼,便返身将满脸通红的王宓扶了下来。

    这一刻的王宓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姑父袁恪只是翰林院的编修,每月口俸有限,家中自是用不起马车的。因此,自搬去长乐坊之后,王宓每天便只能坐着车马行里包下的一辆普通马车去学里。

    她能够感觉得到同学们对她态度上的细微变化。若非辛韫与张凌与她交好,傅珈也时常找她说话,她在同学里只怕就要成为笑柄了。

    这些她也就忍了。

    可是,自从知晓要去宫里参加曲水流芳宴之后,王宓便一直在央求王昭,请她允许自己坐平南侯府的马车进宫。

    她如何不知道这白石书院里的同学们,个个皆是一双富贵的眼睛?若是在皇宫门口她还是坐着车马行的车。只怕余下的日子里她要被无数人耻笑。

    王宓这个小小的要求,却被姑母王昭严词拒绝了。

    王昭还道:“你入学白石学得是什么?宠辱不惊、荣损皆安,这些你皆未学么?怎么只学得一身势利铜臭回来?你娘平素也是这样教你的么?”

    王宓被姑母的严厉辞锋训得无言以对,只得硬着头皮坐了原来的那辆车。王昭还特意叫了个婆子跟在车上,严令王昭不许中途下车,必须在车行至集合地点之后才可离开。

    于是,这宫门口为众女侧目的一幕,便如期上演了。

    王宓涨红了脸走下车来,连抬头往前看的勇气都没有,只垂着头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脚步。

    那些女孩子们见状。看了看满脸尴尬的王宓。又看了看一旁的傅珈与傅珺,有几个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傅珺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处,根本未向王宓那里看上一眼。

    自从“红螺黛”事件之后,王宓已经摆明车马与傅珺交恶了。此时傅珺自没那个好心去安慰她。虽然她对这些女孩子们的举动很不以为然。但事涉王宓。傅珺觉得她还是离得远些为妙。

    此时,却见宫门前走出来一个夫子,向着这群女孩子招了招手。

    众女见状。这才将注意力从王宓身上转移了开来,俱向那夫子那边走了过去。

    傅珈便觑了个无人察觉的空儿,悄悄地挨近王宓身边,低声笑道:“你今儿这身衣裳倒是与众不同呢。”

    王宓听了这明显是为她打圆场的话,不由眼眶便有些红了。她感激地看着傅珈,只唤了一声“二表姐”,那声音便有些哽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傅珈便向走在前头的傅珺的背影看了一眼,方柔声道:“你怎么没和我们一同走?我原还以为你会与我们同车呢,倒高兴了好些天。”

    王宓听了这话,那眼眶便红得更厉害了,委屈地道:“姑母一径不松口,我求了她多少回,最后反被她训了一场。”

    傅珈便诧异地扬了眉道:“你竟是自己去说的么?四妹妹怎么没去说?按理她原该主动与你小姑母说一声儿的。从侯府到宫里刚好要从你们家经过,正是顺路呢。若是四妹妹主动开口,想你小姑母便瞧在你死去的三姑母分上,也不会不应。”

    闻听此言,王宓那双发红的眼眶里便又多出一抹怨恨来。她恨恨地盯着前头的傅珺,却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傅珈转了转眼珠,又安慰地拍了拍她道:“算了,四妹妹想也是忙忘了罢,二表妹莫放在心上。过会子你坐在最后一排,与坐在第一排的四妹妹隔得也远,你若不想搭理她便远着她一些儿便是。”

    一听傅珈此语,王宓的眼中不由冒出火来。

    她早就听人说了,这一次宴会的坐次是按着成绩与出身综合起来排的。傅珺因成绩优异,又出身侯府,父亲乃是三品大员,因此便排在了最靠近太后与德妃的那一排。而王宓是免试入的学,又不过是推官之女,两样综合起来便只得后排入座了。

    见王宓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傅珈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得色,她向身旁的珊瑚看了一眼,得来了对方赞许的一个眼风。她不由心下更是得意,拉着王宓的手便越发地用力,亲热地揽着她来到了夫子跟前。

    那夫子早得了德妃娘娘的懿旨,按规矩是每集齐十个女孩便叫人带进宫去的。至于点选人名、对照请笺一事,亦是由在场的夫子们完成的。

    傅珺这一拨的女孩恰好满了十人,那夫子便向门口的侍卫递上名册与宫牌,随后便将女孩子们带进了宫门。

    宫门口早已有宫女并小监候着,见这一拨人齐了,便由一个宫女并一个小监带路,夫子在旁陪着,众人便往皇宫的后花园而去。

    时隔六年再度入宫中,傅珺一时间倒有些恍惚。

    那高大的宫墙无声耸立,似是隔绝了尘世之外的一切,连同光阴的流逝也被隔绝在外。于是,这宫中情景便一如傅珺六年前所见,除了季节不同之外,竟是一无变化。

    傅珺一面感慨着,一面跟在夫子身后默默前行。

    大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脚下转过了几弯,再抬眼时,眼前光景陡然一变,不见宫墙高耸、方石阔路,唯有花树缤纷、落红成阵。淡白色的烟岚袅娜婉转,那流水潺潺声中还夹杂着丝竹音乐的声音,更有女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传来,直是旖旎风流,难以尽述。(未完待续。。)

第331章

    负责陪同的夫子跟到此处便不再跟着了,而是与小监一同踏上了回程。领路的宫女便带着人再转过了一道回廊,一所极大的庭院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宫女转身向女孩子们行了一礼,语气恭谨地道:“此处便是宴会之所,请各位姑娘宽坐。”言罢她便退了出去。

    此时便另有几个宫女迎了上来请问,又有掌事宫女问清了各人姓名,便将她们一一带入了席上。

    这次的宴会不曾设置圆桌,而是仿着古礼摆着小几案,一人一案,案上有茶水点心,案后铺着蜀锦的软褥,却是需要跽坐的。

    这些案几对面而置,分成了两大片区,每个片区皆设了约二、三十案。而两大片区中间则空出一条约五、六米宽的道路来。

    傅珺在宫女的引领下坐到了位置上,待坐定之后,她便向四下瞧了一眼,很快便看到了熟人。

    张凌与卢悠皆坐在对面的第一排,两个人还是比邻而坐的,此时她们正含笑说着话,看上去颇为熟稔。

    辛韫则坐在张凌的侧后方,亦探着身子与她们说着话。她们身旁另坐着冯薇,而李甄却是坐在更后面的位置上,此刻只能遥遥地看着这里而无法搭话了。

    傅珺向那个小团体只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转向了左首。

    她左首的桌案已经坐得差不多满了,傅珺扫眼看了一眼,只见到了裴熹的半个侧脸儿。便又将视线掉了开去。

    可是,在下个瞬间,傅珺又猛地回过了头去。

    在离裴熹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子身边,俏生生地站着一人,眉目清丽、气质柔弱。此刻,那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傅珺,那双笑弯了的眸子里,隐着一星冰冷的寒意。

    姜姒!

    傅珺再也不曾想到,居然能在皇宫里遇见姜姒!

    姜姒穿着一身轻湖色的衣裙,打扮得并不华丽。身上的首饰亦颇为普通。看她立于那个女孩身侧的样子。不婢不友的,倒似是伴当似的。傅珺不由大感讶然。

    需要说明的是,女伴当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自大唐时便已有了。一些贵女或是为了找人陪衬。或是为了在聚会中不致无人说话。便爱在身旁带着个女伴当。

    这女伴当可并非奴婢。而是良民,且都还是读书识字的。一般都是家道中落的绅宦之女,或是贫苦的教书先生的女儿。

    看起来。那个明显衣着华贵的女子,便是将姜姒当作女伴带来的,却是没带着身边服侍的人。

    见傅珺看了过来,姜姒一笑之后,便向座上的那个女子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女子向这边看了一眼,对傅珺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又对姜姒颔了一下首,神情极为倨傲。

    姜姒却仍是盈盈浅笑,向那女子微躬了一下身,便向傅珺这里走了过来。

    此时,一直陪在傅珺身边的涉江也看见了姜姒,亦是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姜姒。

    姜姒缓缓行至傅珺案前,对傅珺微微屈身道:“傅四姑娘来了,我可是等了您好久了呢。”

    傅珺浅笑着看了她一眼,语声淡然地道:“我也没想到能在此得遇故人,幸会。”

    姜姒一闻此言,立时便甜甜地笑了起来,语含深意地道:“正是呢。没想到姑苏一别不过数月,便即和傅四姑娘在此重遇,可见我与您有缘呢。傅四姑娘当年对我的‘好’,我可是一//日//也不敢相忘,时时都想着要好好‘报答报答’您的呢。”

    傅珺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清清淡淡地道:“些许小事不过举手而为,姜二姑娘可也太小题大做了。”

    见傅珺一脸淡定,丝毫不为自己言语所动,姜姒眸中的那一星寒意便又浓了几分。

    她蓦地收起笑脸,面无表情地看了傅珺半晌,方才点了点头道:“也罢,我也不与傅四姑娘多说了,总归我们还有相见的时候儿。”说着她又向那个女子那边看了看,道:“请恕我先行告退。”

    傅珺风度宜然的点了点头道:“好走,不送。”

    姜姒的脸上便又换过一副盈盈笑脸来,转身便又往回走,一面走,一面便将视线往桌案的后排扫了一扫。

    王宓那张急得赤红又转白的脸,此际正隐在几个姑娘堆里,那极力避开与姜姒相触的视线,连一个眼风都不敢往这边送。

    姜姒心里冷笑了一声,施施然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王宓此时已是急得手心都要汗湿了。

    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到姜姒,只顾盯着傅珺,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鬼一样地突然冒了出来,她才回过神来。

    当时王宓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绝不能叫姜姒认出自己来。

    她今天已经很丢脸了。那辆灰朴朴的马车现在还停在宫外呢,便夹杂在那一大堆华贵精致的马车中,宛若一只灰老鼠进了天鹅群。

    若是叫人知道,她王宓竟与一个卑贱的伴当是表姐妹,那她往后有何面目再去白石书院?那些同学们的侧目与嘲笑还不将她淹了去?

    所以王宓努力压低了身子,与一旁的几个姑娘凑得极近,尽量将自己缩在这群姑娘中,只叫绿萼替她注意着姜姒的动静。

    好在那姜姒像是并没看到王宓,不一会便又转回到了那个衣着鲜亮的姑娘身边,王宓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起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水。

    傅珺一直目送着姜姒的背影离开,直到她站在了那个女子身边,傅珺也始终不曾移开视线。

    便在此时,蓦地一道视线便扫了过来。傅珺转眼看去,却见看她的人是正是裴熹。

    傅珺与裴熹也算相识,因此便笑着向她点头打了个招呼,裴熹亦回以一笑。

    不知何故,傅珺觉得裴熹的这一笑很不寻常,总像是含着什么意味。待她想要细细查看之时,裴熹却已经转脸看向了旁处。

    傅珺便又转眸去看带姜姒进宫的女子。她对京中贵女所知不多,见那女子坐在第一排,明显家世不凡,却不知她是谁。(未完待续。。)

第332章

    便在此时,傅珺的身边忽然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认识许允?”

    傅珺转头看去,却见陆缃正站在她的身边含笑看着她。傅珺便站起身来,拉了她的手轻声问道:“那是许允?刑部尚书许大人的长女?”

    陆缃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便是她。只她身边那女伴当又是谁?是你的熟人么?”

    傅珺淡淡地看了远处的姜姒一眼,点头道:“算是吧。有点过节。”

    陆缃眸色一凝,又向姜姒看了一眼,轻语道:“嗯,那人额窄颧高,看着便不好相与。你与她有何事?”

    傅珺却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轻轻推了陆缃一把道:“你这话说得好像个看相的。”

    陆缃闻言亦笑了出来,道:“我这是帮你看人呢。你不是说你们有过节么?说不得哪一回就叫我碰上了,我也好给你个公断。”

    傅珺便笑道:“好啊,到时候还要请咱们陆大人高堂明鉴,为民女做主。”

    陆缃听了这话更是笑不可抑,一时间倒是将傅珺的情绪也转了过来。

    坦白说,在这里碰见姜姒,就像是白米饭里突然冒出个小强,让傅珺倒足了胃口,感觉十分之不好。

    然而转念想一想,傅珺却也觉得这一切很合理。

    姜姒本就是个不择手段之人。想来她能够入京,必是找了她那个表姨姥姥帮的忙。而她自降身份以求入宫一遭,说起来倒也是她的风格。

    只是。对付这人绝不能掉以轻心,傅珺准备一回去就叫许娘子查一查,务必要查清姜姒在京里的人际关系,也好有备无患。

    此时因时辰尚早,那园子里还有女孩子们离了桌案去一旁观景的,那些宫女们也未曾禁止,看起来规矩并不是那么的严。故傅珺与陆缃说话也没怎么引起旁人的注意。

    姜姒却是一直在观察着傅珺的。此时见她与一个容貌极为清雅的女子说起话来,没多往她这里看,她便向许允低声告了个罪,说是要盘整一下。便悄悄地往左侧的一座假山后走了过去。

    一旁的宫女上来问了一句。被姜姒搪塞了过去,那宫女便也没跟着,只指了个方向便又站了回去。

    姜姒转过假山往前走了没几步,趁人不备便转向了右边的回廊。行不过两步再一转弯。便是一片开得极盛的桃花林。裴熹此时正隐身于花树之间,遥遥地看着她。

    姜姒向四下打量了几眼,见周遭并无人。便也闪身入了桃林。

    一进桃林,姜姒便快步走到裴熹的身边,将声音压得极低地道:“姑娘唤我过来有何事?”

    裴熹有些不满地盯了她一眼,方才蹙眉问道:“你认识傅四?”

    姜姒低声道:“我与她原是姑苏旧识,我娘与傅四姑娘的外祖母沾些亲。论理我还要称她一声表妹的。”

    裴熹抬眼看了看她,旋即唇角便是微微一撇,淡声道:“那你怎么没去认这个表妹?人家可是出自侯府,又是三品大员的嫡女,你若攀了这个亲不好么?怎么反倒一口一个傅四姑娘的这般生份?”

    姜姒便微微垂了头,语声恭谨地道:“如今我不过是为姑娘做事罢了,与那侯门贵女可没半分关系。姑娘才是我该全力相佐之人。”

    裴熹神色略平,目注前方低声道:“总算你还识实务。今天你也不是来认亲的,交代你的事情可别忘了。”

    姜姒立刻将身体又向下躬了一躬,掩去了眸中那一抹极深的怨恨之色,低声道:“姑娘放心便是。”

    裴熹对她的态度极为满意,便又安慰她道:“时辰还早着,一会子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你尽可以去玩,只别耽误正事便是。”

    姜姒直起身来,眸中的怨恨早就不见了,仍是态度恭谨地道:“是,多谢姑娘。”

    裴熹便又问道:“那许家的动静你可打听到了什么?”

    姜姒再度向四下看了看,方才凑到裴熹耳边轻声道:“听说那一位似是又弄死了两个人。”

    裴熹闻言,眼中便露出一抹冷意来,道:“听说?似是?你这般说来的话又无实证,如何坐实?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尸首埋在哪里?这些你都不知?”

    姜姒立刻垂头道:“请姑娘恕罪。这也是我听允姑娘走嘴说的。那家里防得甚严。”

    裴熹便不耐烦地摆手道:“罢了,总归你也要过去那一边,到时候打探消息更容易些。”

    姜姒仍是垂着头道:“姑娘说得是。”

    裴熹便向外看了一看,转眸吩咐姜姒道:“我先出去,你一会再回。”

    姜姒垂首应了声是,裴熹看也没再看她,径自便出了树林。

    待裴熹走得远了,姜姒才抬起头来,将两道阴冷的视线死死地锁在裴熹的背影上,唇边却是勾起了一个极淡的笑意。

    这就是她的亲戚,好姐妹!

    只要一想起秦氏那张冷漠到毫无表情的脸,姜姒便觉得一股又恨又怕的情绪便顶在她的胸口,直灼得她整颗心都像是浸在了毒液里一般。

    她再也没想到,她满心欢喜地被所谓的表姨姥姥接进京中,又去裴家认了门儿,她原以为事情会往好的方向转去,却没想到,等待着她的不是泼天富贵,不是俊俏郎君,而是被裴家当作了棋子,成为了即将送出去的某个物件儿。

    姜姒狠狠地抿了抿唇,看着前方已是杳无人迹的桃林,唇边的淡笑蓦地变成了冷笑

    所谓棋子,那也要看是在谁的手里,更要看这局棋怎么个下法。

    没准那下棋的人一不小心,便为棋子反噬了呢?姜姒淡淡地想道,展袖将身上的衣裙拂了一拂,唇边又露出个不屑的冷笑来。

    便是她穿成这般普通的模样,她也自信,无论容貌还是才智,那裴熹与许允加在一起,连给她提鞋也不配。

    更何况,她不是又遇见了她的“珺表妹”么?

    这出戏若是没有珺表妹,想来唱得也不会热闹吧。

    想到此处,姜姒唇边的冷笑又变成了得意。

    可是,这得意的笑容方才一露,她的后背蓦地便是一寒,一股冷气从脚底心窜向四肢,直叫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僵直着身体慢慢地转过身去,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未完待续。。)

第333章

    那是个身量高大的男子,穿着件雪白的银针蓑衣,下头是月白色的裤子,足踏镶银边白鹿皮靴,手里提着白篾鱼篓,头上还扣着一顶极大的白篾斗笠,打扮得不伦不类的。

    饶是姜姒早有准备,陡见此人亦是大惊失色。她本能地伸手捂住了嘴,将那冲到嘴边的尖叫生生地忍了下去。

    那人的脸被斗笠遮去了大半,只露出了一张润泽的红唇。此时,便见那红唇微微向上一勾,旋即便有一道轻浮的声线响了起来,道:“美人儿,你怕了?”

    姜姒勉力压下剧烈的心跳,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动了动唇颤声道:“没有……我没有。”说着她便弯了弯膝盖,似是想要行礼。

    那男人抬手止住了她,淡淡地道:“你有何事?”

    姜姒煞白着一张脸,依旧声音颤抖地道:“殿……我是想问问,方才那人您可瞧见了?”

    那男人撇了撇唇角,不屑地道:“庸脂俗粉。”

    姜姒忙道:“不是……不是桃林里的这一个,是方才……方才在席上,我走过去与她说话的那一个。”

    那男人的润泽的红唇便又勾了起来,道:“那一个倒是上等货色。是谁家里的?”

    姜姒便道:“是平南侯府三房的嫡女,在家行四。”

    那男人一听这话,勾起的唇角弧度便更深了。姜姒只觉得两道湿冷湿冷的视线,蓦地便粘在了她的脸上。

    姜姒动也不敢动。一任那男人打量着她。

    过了一会,那男人忽地一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姜姒一听此言,心下顿时涌上一阵狂喜,忙垂首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过会您只等着救人便是。”

    那男人隔着斗笠又看了姜姒一眼,转身便向回走。

    姜姒忙躬下身来,此时,却听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边:“你不乖哦,怎么一直都是我啊我的回话?”

    姜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身体一僵。旋即便忍不住地打起抖来,颤声道:“属下……属下无礼,属下万死。”

    那男人似是觉得好笑一般轻笑了一声,柔声道:“说什么万死。多晦气啊。你说。我叫许家替你弄一张身契。便收了你在身边好不好?”

    姜姒一听此言,直惊得魂颤魄寒,想要说些什么。那上下牙齿格格打战,竟是连句整话都说不出了。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全身抖若筛糠,完全动弹不得。

    那男人说完那句话,便即没了声息。

    姜姒等了一会,见那男人始终不出声,便壮起胆子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桃花阵阵随风飞舞,那男人早就不见了。

    姜姒只觉得浑身一松,人已经软软地跪坐在了地上,后背的衣裳早就湿透了几重。

    她缓了一会方才扶着一棵桃树站了起来,只觉得双腿软如绵花一般,根本迈不动步子。

    她咬了咬牙,扶着桃树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直走出十来步之后,方才觉着好了一些。便一路蹒跚着出了桃树林,自回席上不提。

    却说那个男人,自离开桃林之后便快速隐入了一座假山之中。过得一刻方才出来。

    他对这宫中路径似是极熟,三转两转,走得尽是无人的荒僻小径,不一时便离了那桃林老远,却是转到了皇宫的西角。

    那皇宫的西角有一面小湖,是引了后花园的九龙湖水而成的,湖边柳树成行,还以大块白石搭了一条栈桥,笔直地伸向湖心,栈桥边亦植着一行弱柳,风景颇是宜人。

    那男人熟门熟路地踏上栈桥,一直行至尽头处方坐了下去,拾起早就放在地上的渔竿,却是向那湖中钓起鱼来。

    不多时,却见从另一头匆匆跑来几个人,打头的一人身穿大监服色,一见那湖边垂钓之人便立刻露出喜色来,加快脚步直走到那人身后,方才躬下身子道:“二殿下原来在这里,德妃娘娘有请。”

    刘竞回身掀起帽檐看了那大监一眼,语声温和地道:“杨大监,多日不见,你瞧着倒是健旺。”

    此刻的二皇子刘竞,一头长发尽皆向上束起,整个人直似变了个样。那微垂的眉眼瞧来全不见阴柔邪魅,却予人一种温厚和善之感。

    那叫杨满福的大监忙一躬到地,谦卑地道:“谢二殿下。”

    刘竞便又转过脸去继续钓鱼,一面温和地道:“杨大监,劳烦你转告母妃,就说我迟些再过去。”

    杨满福立刻躬身道:“奴才领命。”说罢他仍是躬着身子,退行了约五、六步远方才回去复命不提。

    却说那花园之中,此时众人已经到齐了,俱是安静地跽坐于案前,方才那一阵说笑声便似是被东风吹跑了似的,整个花园里静得落针可闻。

    便在半炷香前,已经有司礼女官过来通知过了,叫大家各归原位,等待贵人驾临。

    傅珺便不着痕迹地往旁看了两眼,却见夫子们的桌案俱在上首,约有二十余人,魏霜与何槿亦皆在座。

    因本次宴会请的都是白石女学部的学生,并无家长陪伴,因此这些夫子们也算是学生的监护人,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

    不一时,那花园的深处便传来了一阵极为嘹亮的竹笙之音。那音乐声平板而单调,却又森然庄严,嘹亮的声音宛若凤鸣远山一般。

    一直在旁侍立的宫女们闻声便立刻伏在了地上,司礼女官亦齐声喝道:“跪。”前方亦传来了大监尖细的声音道:“太后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众人皆是双手伏地,跪于地面,恭迎两位贵人的降临。

    不多时,太后娘娘的鸾驾便出现在了花园尽处,德妃的鸾驾紧随其后,俱是玄色凤辇、朱色华盖。太后的凤辇上雕着九凤朝阳、四龙盘绕的花纹,而德妃的凤辇上则雕着青鸾祥云的纹样。两旁的宫女太监执着仪仗,浩浩荡荡地行了过来。

    傅珺跪伏于地,除了眼面前一尺见方的地面,只能用余光瞥见前面一点。在她的身前,一双双宫中定制的云纹翘头履迈着整齐的步伐,按着那笙曲的节奏走了过去。

    直到最后一双翘头履离开她的视线,又再过了约摸一分钟的样子,她才听到那司礼女官肃然的声音道:“起。”

    众人便俱都直起身来,却依旧保持着跪姿,垂首看着地面。直到上首的太后娘娘动听的笑声传了过来,道了一声:“罢了。”那地上跪了满满的人方才站起身来。(未完待续。。)

第334章

    傅珺便向那锦褥上跽坐了,借着抬起头来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向上看了一眼。

    太后娘娘变化不大,依旧笑靥明媚如春花绽放。明明已是五十多了的人了,瞧着却还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额角与眼角的纹路也只是浅浅几道罢了。

    约是因着今儿乃是赏春之宴,太后未着正式宫装,而是穿了件绛色绣金线狮凤龙雀纹遍地锦大袖翟衣,腰环青鞓玉带,发梳高髻,插戴着整套的镶红宝金累丝头面,远远看去十分的雍容华贵。

    德妃亦是个出挑的美人,眉目如画、气韵典雅,瞧来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灵秀,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当然,她的实际年龄肯定远不止于此。

    相较于太后的雍容,德妃的穿着打扮却是另一种韵味。她穿着件浅碧色绣缠枝桃李连珠纹斜襟大袖襦衣,却是秦制的款式,下衬着烟霞色鸾鸟牡丹十二幅湘裙,外头披了件天水碧绣银线暗鹤纹的长褙子,梳着望仙髻,插戴着银镶玉鸾鸟衔珠挑心,很有几分出尘清无染的味道。

    此时便听太后笑道:“这么些花朵儿似的姑娘在这里,这园子里便更热闹了。”

    德妃便笑着凑趣儿道:“这最大最美的一朵牡丹花儿便在上首坐着呢,能不热闹么?”

    她这话虽是奉承,却是说得十分有雅趣,逗得太后掩唇而笑,看上去更显年轻了。

    德妃笑罢便又向下看了一眼,微微蹙了眉道:“这里头有好些姑娘还没来过咱们这儿呢。别一会弄混了,便先叫上来见一见吧。”

    一旁的女官闻言便上前一步,手里不知何时便多出一张花名册来,她便按着名字一个一个地叫了人名,待叫满了十来个之后,那些姑娘们便一齐上前去给德娘娘娘“见一见”。

    傅珺便在这被叫起的第一拨里。那一刻的她只觉得,这场景怎么那么像选秀女呢?

    她一面暗自想着,一面便混在人堆儿里走上前去。

    便在此时,她明显地感觉到走在她身后的人脚下一顿,旋即便一脚踩上了她的裙子。猝不及防之下。傅珺这一步没走稳。人已经向旁边歪了过去。

    傅珺简直是无语了。

    她一面本能地展开双臂平衡身体,一面悲哀地感叹:这饭还没吃上一口呢,宫斗模式就已经开启了么?

    在这一群规规矩矩、礼仪优雅的姑娘里,傅珺这一番又是挥胳膊又是大劈叉的。动作十分明显。一下子便显了出来。

    旁边坐着的女孩子们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此时哪里能忍得住,已是有人轻笑了起来。

    德妃微微眯了眯眼,向傅珺身后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已经站稳了身子的傅珺,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忽听上座的太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这是平南侯家的四丫头吧?我瞧着像。”说着又问一旁的宋宝楼道:“宝楼啊,你眼神儿好,你帮本宫瞧瞧是不是?”

    宋宝楼便笑着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瞧过了,正是傅四姑娘。”

    太后一听便乐了,便向傅珺这个方向招了招手道:“四丫头,到本宫这里来。”

    众人的视线齐齐地聚到了傅珺的身上。

    傅珺硬着头皮应了声是,便提步向前走了过去。

    太后的宝座是立在十余级台阶之上的,傅珺行至阶前便止了步,太后便笑着道:“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傅珺便依着规矩抬起头来。

    她这里一露出脸来,又得了太后的一声笑,太后还向宋宝楼品评道:“你瞧瞧,还是当年那憨憨的模样儿,方才可不就跟那小鸭子似的,和小时候儿简直一样一样儿的。”说着太后便又笑了起来。

    傅珺如此失仪,太后娘娘却完全没怪罪,还直说她是个老实孩子,明显对傅珺极为回护,这旁边的人哪能跟太后顶着干?那自然必须顺着太后的话说啊。

    德妃便当先笑着附和道:“母后说得是,臣妾瞧着傅四姑娘也是个老实的呢。”

    太后点头笑道:“可不是么。”说着又问傅珺道:“方才可摔着哪里没有?”一时又吩咐宋宝楼:“你下去瞅瞅,看看四丫头的裙子可还能穿?”

    众人一听此言,心头不由俱是一凛。

    方才傅珺以那种姿势摔了出去,有那眼尖的已经瞧见,是跟在她身后的人踩了傅珺的裙子。且不论此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后娘娘此时却是叫人去看了,只要那掌事宫女说傅珺的裙子被人踩了,那个踩了傅珺的人只怕得不了好去。

    此时,走在傅珺身后的辛韫脸色已经变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

    当时不知怎么她脚下一滑,便此踩到了傅珺的裙子上。此时若是被人看出傅珺的裙子上有脚印儿,她首当其冲便是个失仪之罪。

    更何况,人人都知道她与傅珺关系不好,众人难保不会想,辛韫只怕是怀恨于心才会故意如此,目的就是想让傅珺领个失仪之罪。

    辛韫面色铁青,心中更是一阵惶惧,两只手已经袖子里捏成了拳头。

    此时,忽听傅珺清清淡淡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语声平静地道:“启禀娘娘,臣女方才是自己滑了一下,裙子并没脏。”

    她说话的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落入了众人的耳中,众人看傅珺的眼神便有些异样。

    辛韫更是心中微讶,她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傅珺一眼,又马上将头低了下去。

    傅珺此语明显是想息事宁人。

    一时间,连同辛韫在内的许多人便都觉得,方才太后娘娘的那句考语竟还没错。至少在这件事上,傅四姑娘果然是个厚道的,并未借此机会张扬起来。

    说起来,傅珺却是很清楚,踩了她的人就是辛韫。不过她更清楚地知道,太后娘娘的话也只是个意思罢了。没瞧见那宋宝楼虽领了命,却迟迟不曾步下台阶么?

    这就表明了,太后说这话纯粹是给傅珺撑腰,而非真叫人来查出个一二。

    既是如此,傅珺便也只能顺着最高领导者的意思来,总不能真叫宋宝楼过来看吧?那样事情便不好收拾了。

    傅珺的话说罢,太后娘娘便笑了起来,不在意地道:“罢了,既是如此,四丫头便回去坐着吧。”说着又转向德妃笑道:“想是这人你也认全了,便叫这些小丫头都下去吧。咱们快快开席,别叫这些小姑娘饿着了。”

    德妃忙点头应是,旁边的女官便上前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傅珺这一群人便也退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335章

    在回座位的时候,傅珺眼角的余光瞥见辛韫往这里看了一眼,那目光看着倒比往常亲和一些。

    一旁的宫女与小太监此时便流水般地送上吃食来。

    因今日乃是雅宴,端上来的菜色也是以精致的小菜为主,每样的分量都很少,盛在雪白的五瓣梅花碟子里,看着便很赏心悦目。

    傅珺便提起筷子来,方要夹起那道豆腐皮做的小春饼,便听外头传来尖细的太监通传声:“太子妃娘娘驾到。”

    傅珺将筷子一丢,心下颇是气闷。

    所以说宴无好宴呢。大家不过是一起吃个饭罢了,只因这场所是在皇宫里,所以便注定了这顿饭吃不安生。所幸她出来之前吃得很饱,要不还真要饿着了。

    座中众女此时俱又是挪至案边,跪伏于地,再次恭敬地迎来了太子妃的鸾驾。

    直到太子妃那一声柔和的“免了”传来之时,众人这才又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

    太子妃娘娘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傅珺的熟人,便是定西伯夫人卢莹。

    太子妃卢菀携着卢莹的手给太后并德妃见了礼,温温柔柔地道:“皇祖母、母妃,因听说这花园里头摆了宴,我便拉了阿莹厚颜来凑个热闹,还请皇祖母与母妃恕我这不告而来之罪。”

    太后便笑道:“罢了罢了,快些坐着吧,咱们将要开席呢,你倒是好长的腿子。”

    德妃便柔声道:“陆夫人瞧着脸色不太好。来人哪,赐座。”

    一旁的小宫女便端出个锦凳来,便摆在德妃的下首。德妃便笑着招呼卢莹道:“快过来坐着吧。”

    卢莹向太后等人告了罪,方才坐了下来。卢菀便也坐在了另一边的宝座之上,宴会终于能够开始了。

    席上的众人一开始还是正襟危坐,眼珠都不敢往旁多动一下的,生恐失了仪。后来见太后与德妃等人俱是言笑晏晏,不时还说两句话儿,显得极是和善,这些学生们才放松了一些。便有那胆大的。借着捧盏提筷的时机。悄悄打量上坐的几位贵人。

    姜姒跪坐在许允身后,此时亦微微抬起眼眸,往端坐于宝座上的几人看了看,眸中流露出一抹向往的神色。随后她又将视线下移。转到了傅珺身上。

    傅珺这时正姿态优雅地用着餐。每一个动作都可以拿来入画。

    姜姒定定地看了傅珺一会。面上便闪过了一丝冷意。

    一旁的许允这时轻轻地咳了一声,姜姒回过神来,却见许允微蹙双眉看了她一眼。又向案上示意了一下。

    姜姒会意,连忙往许允的碟中布了一筷子菜,轻声道:“姑娘恕罪。”

    许允微微点了点头,却是不曾说话。姜姒便打起精神来,专心地为许允布菜,一时却也顾不上去观察傅珺了。

    不一时,那压尾菜五辛盘便端了上来,宴会亦就此进入了尾声。待到太后娘娘的筷子一离手,众人便也皆端正坐好了,由着那宫女将杯盘撤了下去。

    太后便笑着向德妃道:“今儿说是曲水流芳宴,这园子里却还有旁的可玩赏处。本宫想着,这些小姑娘家家的可也别太拘着她们,倒是随意些的好。”

    德妃的面上便露出一个端淑的笑来,道:“臣妾都听母后的。”

    太后含笑点了点头,便当先离了座,德妃与太子妃卢菀紧随齐后,众人便皆离了桌案,向着园子的东边走去。

    那园子的东边便是九龙湖,乃是后花园风景最好之处。另还有两处温泉。

    当年建园之时,那些巧匠特意将温泉之水引了出来,以一条宽不过两尺的小渠承接,蜿蜒绕过小半个庭院,泉水所过之处,白雾袅袅、烟气氤氲,直令整个院子宛若仙境洞府一般。

    今日的曲水流芳之所,便在那温泉小渠边上。若有爱好诗文的,便可去宫女那里领个小花篮。那花篮里头有花笺纸折的小船,另有以绒布剪出的假花若干,涵盖了梅、桃、杏、兰等一应品种,每个花篮都不一样。

    取过花篮之后便可立在泉边,自有那放着绒花的纸船从上游漂过来。若遇着合意的,便可截下小船,以那船上的花儿为题赋诗一首,同时亦需补上自己篮中的一船一花,权做下一轮的题目。

    因今天来的人极多,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去写诗。因此,除了曲水流芳之外,那园子里还置着琴筝箫瑟等乐器,曲廊边上摆着棋盘棋子,九龙湖畔亦有垂钓之处,还有一小片空地上设了投壶等物,娱乐设施十分齐全。

    太后等人进了园子之后,便在一处极为华丽的敞轩坐了下来。那里头摆着宽大的坐椅,可坐可倚,上头放满了锦褥,看上去便很舒适。

    而傅珺等人便在夫子的带领下,先向贵人们行礼告了罪,这才四散开来,各自去寻自己喜欢的娱乐活动。

    傅珺便与陆缃作了伴,两个人手挽着手,先是在园子里转了一小圈,又去温泉边上看了一会斗诗,一时又走到了那投壶之处。

    陆缃便笑道:“这个有趣儿,咱们便玩这个吧。”

    傅珺便道:“也好,我看着你玩。”

    陆缃闻言便吃吃笑了起来,掩口道:“你整天骑老马也就罢了,该不会连投壶也不会吧?”

    傅珺便过去咯吱她的腋窝,一面笑一面骂道:“好你个坏丫头,整天笑话儿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缃最不禁痒,便笑着讨饶,两个人便闹在了一处。

    王宓此时亦在投壶之处,傅珺与陆缃一出现,她的眼睛便眯了起来,一只手更是死死的捏紧了帕子,直将帕子扭成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王宓方才挪开了视线,转身去寻傅珈的身影,远远的却见在那琴阁边上,傅珈身上的蓝色飘带在风里翻飞着,十分显眼。

    她提着裙子便欲往那里走,却不料斜刺里忽然闪过来一个人,险险便撞到了她的身上。

    一旁的绿萼忙扶稳了王宓,王宓定睛看向来人,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这撞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姜姒。(未完待续。。)

第336章

    王宓僵着一张脸,身体僵硬地站在当地,一时间只想将脸藏起来才好。

    却见姜姒要笑不笑地看着她道:“哎哟,是我走路没留神,可撞着了姑娘不曾?”她一面说一面便凑了过来,假作为王宓掸衣裳,却是附在她耳边快速耳语了两句。

    她这一番动作速度极快,还没待王宓反应过来,姜姒已便经直起了身子,面上的笑容既礼貌又客气,对王宓笑道:“既是您无事,那我便告退了。”说罢她屈了屈身,从容地自王宓身边走开了。

    王宓定定地看着姜姒窈窕的身影三转两转便消失在了花树丛中,而她说的那几句充满了威胁的话语,还有她口中喷出来的热气,却似是仍旧留在王宓的耳边,让她的心也跟着一忽儿凉,一忽儿热。

    姜姒对王宓说的话只有两句半:“若想不叫我当众与你相认,便带傅四去湖边,否则……”

    姜姒的话没有说完,但王宓却知道,她一定不可以叫这个“否则”真正的发生。

    直到入了京她才知道,她一个推官之女,在京里那些贵女们的眼睛里,也只比蝼蚁强上那么一点儿罢了。

    若是姜姒今天当众对王宓叫出了“表妹”这两个字,她王宓可就真要成为白石书院的笑柄了。

    想到这里,王宓的心反倒定了下来。

    她不知道姜姒要她带傅珺去湖边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必须照做。否则她就只有一条路走:回姑苏。

    王宓一点也不想回姑苏。这京中繁华如此绚丽,侯门锦绣如此迷人,她只想永远待在这里。所以,姜姒让她做的事,她一定要做成。

    想到这里,王宓不由咬住了嘴唇。

    傅珺这些日子与她根本断了来往,她若是直接去请傅珺,对方很可能根本不会搭理她。

    王宓揪着手里的帕子,一双眼睛满园子乱看,手心里已经沁出汗来。

    一旁的绿萼见状。便担忧地道:“姑娘您怎么了?那姒姑娘跟您说了什么?”

    王宓向四下看了看。她们此时所站的地方恰好便在一处树荫底下,周遭并无旁人。于是她便压低了声音,将姜姒的话重复给了绿萼,又揪着帕子道:“这可如何是好?我若是直接去请四表妹。她定然不会来的。指不定还要起了疑。”

    绿萼便蹙起眉头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便凑到王宓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王宓一面听着,一面便渐渐露出笑容来。待绿萼说罢,她便向绿萼道:“多得你聪明,这般便很好。”说着她当先便步出树荫,往四下看了看,便寻着了她想找的那个人,于是便往棋厅那里走了过去。

    傅珺陪陆缃玩了一回投壶之后,两个人便都有些累了,便寻了一处小亭子坐了喝茶。

    便在此时,忽见那亭子外头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走两步便要停上一停,再走两步再停一停,显得极为犹豫。直到傅珺看了过来,与其目光相接,那人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微红着脸大步走了过来。

    这人不是旁人,却正是方才踩了傅珺裙子的辛韫。

    辛韫此时不仅脸是红的,连耳朵亦有些微微泛红,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可爱与羞涩,与她往常留给傅珺的印象大不一样。

    傅珺微带讶异地看着辛韫。见对方期期艾艾地走了过来,低着头、红着脸,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憋了好半天方才憋出一句极轻的“方才多谢你”。

    看着辛韫那张比红蛋还要红的脸,若不是场合不对,傅珺真的很想笑场。

    这些初中女生她真心是没办法当同龄人看,此时的她只想要笑。这辛韫不二的时候,其实也颇有几分可爱。

    心下如是想着,傅珺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带出个笑来,道:“小事尔,不必挂怀。”

    辛韫鼓足勇气说出了第一句话,见傅珺的态度果然极为友好,那第二句话便也没那么难出口了。于是她便满脸期待地看着傅珺,语气真诚地道:“我们一起去九龙湖边观景可好?”

    傅珺沉吟了一会,一时未就作答。

    见傅珺一径不作声,辛韫那方才缓过来一点的脸,便又慢慢地红了。

    她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过来邀请傅珺的。

    王宓说,她这个四表妹很好讲话,又颇爱观鱼。辛韫若想要表达谢意,只消以其最爱的活动相邀,以王宓对傅珺的了解,她必定欣然同意。

    见辛韫的脸简直快红得滴血了,傅珺心下倒又有些不忍。于是便点头笑道:“便去湖边走走也好。”

    辛韫闻言脸上立刻便露出个笑容来,欢喜地道:“嗯,我听人说了,那湖里有九条真龙呢。”

    陆缃此时便笑道:“那可要好好瞧瞧,说不得便能被我瞧见一条呢。”

    见傅珺与陆缃皆是极好相与的样子,辛韫的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她其实早就想来表达谢意了,却始终差了一些勇气。此时辛韫倒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傅四这么好说话,她应该早些过来致谢才是。

    几个人这里正说着话,忽听湖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旋即便见园子里的人都往湖边涌了过去。

    辛韫便踮着脚跟向那湖边张了张,一面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人全往那里跑?”

    此时一个小女生刚好经过亭边,陆缃便叫住了她问道:“前头出了什么事?”

    那小姑娘便笑道:“是鲤鱼跳龙门呢,还有金鲤鱼跳出来呢。”

    听了这话傅珺倒没什么反应,那两个真正的小姑娘却都睁大了眼睛,陆缃更是笑了起来道:“我们也快去瞧瞧吧。我还没怎么见过大鱼呢。”

    辛韫自更是一个劲儿地说好,傅珺便也从善如流,跟着大部队来到了九龙湖畔。

    那湖边这时候已经站了不少人,俱都伸长了脖子往湖中看去。傅珺她们便也寻了个人不太多的地方,望着澄澈的湖水,等待着金鲤的出现。

    便在此时,傅珺瞥眼瞧见敞轩里多出一个人来,还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

    傅珺心下微惊,不由侧目看了一眼。却见那男子穿着玄色绣青龙的袍子,腰缠玉带,发上还戴着一顶金冠,容颜颇为俊美,尤其是那微有些下垂的眉眼,为这张俊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温润与善意。(未完待续。。)

第337章

    这人来得无声无息的,除了傅珺以外,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此时,那敞轩里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却是被这人笑着叫了起来,德妃一见这人更是眉眼带笑,将这人拉到了身边说话。

    傅珺见此情景,对此人身份已经有了个隐约的猜测。

    她微微侧过身子,根据前世跟踪与监视时的经验,选了一个极为巧妙的角度,既可观察敞轩中的情景,又不会叫那里的人注意到,同时在外人眼中看来她仍是面朝湖水,不致令人起疑。

    此时,德妃娘娘正与那男子说着话。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便伸手向旁边挥了挥。

    傅珺这一世的视力极好,她清楚地瞧见,有一只玉色蝴蝶正围着德妃打转儿,德妃的这个动作却是将蝴蝶赶开的意思。

    春来蝶舞本是正常,德妃身上想是还熏了香,那彩蝶便翩飞来去的,倒也好看。

    一旁的宫人因被德妃遣退了,此时自是不敢上前。于是德妃便一面与那男子说话,一面时不时地挥手驱蝶。

    这两个人的谈话持续了约有两分钟。期间德妃挥手的动作至少做了六、七次,而那个男子虽神态随意,两只手却始终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前,连个小手指都没动上一动。

    傅珺看着看着,心里便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德妃的动作虽然是无意识的,但却带有极其强烈的暗示//性//。一般人面对此种情况,通常都会有一个下意识的模仿动作。就算古代规矩礼仪森严。也不可能两只手都那样稳定地放在膝上,连个手指头都不动。

    据傅珺所知,在一般情况下,只有一类人不会受这种暗示//性//动作的影响——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者。

    具备这一型人格的人,具有极强的“自我中心”行为特质,且与公认的社会规范有显著背离。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本能地不受任何影响,只会循着本心而为。

    傅珺前世也接触过几个反社会型人格罪犯,这种从不“随大流”的特点,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傅珺一面暗中观察。一面心下思忖着。忽听身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更有女孩子娇脆的声音道:“金鲤鱼!”

    这声呼唤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躁动,傅珺身边的人挨挨挤挤,拥作了一团。

    便在此时。蓦地一股大力袭//来。傅珺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那人的力气极大。直推得傅珺向旁倒去,而她的旁边正是九龙湖,那倾斜的堤岸几乎呈九十度。若是一脚失足,必然滚落湖中。

    傅珺本能地双手前伸,想要抓住些什么稳住身体。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珺的手里忽然抓住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事物。

    是围栏!

    这湖边修建了几段围栏,而傅珺方才为了观察方便,取了一个侧立的姿势,面朝的正是围栏的方向。

    一俟抓住了围栏,傅珺立刻便死死握紧,同时拼命平衡住了身体。而几乎与此同时,却听身旁一声尖叫,旋即便见一人从傅珺的身边掉进了湖里。

    “有人落水了!”旁边立刻响起了惊呼声,湖边顿时乱成了一团。

    傅珺心有余悸,脸色惨白地死死抓住栏杆,任凭周遭人潮涌动,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涉江终于满头大汗地挤到了傅珺身边,见傅珺无事,她连忙用力扶住傅珺道:“姑娘快随我来。”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傅珺这才终是松了手,由着涉江半扶半拖地将她带到了安全地带。

    那旁边守着的宫女里便有会水的,此刻已经有好几个跳进了湖里,没多久便将落水的女子捞了上来。

    傅珺凝目看去,却见落水的人竟是辛韫。

    此时,辛韫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头发散乱地粘在额上与颊边,仰躺在湖边一动不动,唯有胸口微微地起伏着,看上去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一旁的宫女正替她清理着脸上的污物。

    湖边出了这样的大事,敞轩中的贵人自是全都被惊动了。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便被太子妃卢菀留在了敞轩中,由她亲自相陪。德妃则带着人赶了过来,一见落水的是辛韫,她的眉峰便是微微一蹙。

    她不着痕迹向四下看了看,瞥眼便瞧见了立在一旁的傅珺,她的眼角又是一眯。

    傅珺自是感觉到了德妃的眼神,只是囿于身份,她却是不好直视对方的,只能佯作害怕地垂下了眼眸。

    德妃的眼神也只一扫即逝。旋即她便叫人去宣太医,一面又叫人抬了软兜过来,吩咐将辛韫抬到德妃所住的东明殿偏殿,严令一众人等好生服侍。

    太后娘娘在敞轩中坐了一会,听说落水的乃是高官之女,到底还是不放心,便由卢菀扶着赶了过来,一过来便对德妃道:“你也去吧,别叫辛家姑娘委屈了去。”

    听得太后所言,德妃微微一怔,复又笑道:“母后,此事原非小事,臣妾还想问一问始末,也好给那辛家姑娘一个交待。”

    太后一听这话,那春花般明媚的容颜里,蓦地便似是起了一阵秋风,一刹时便有些冷肃起来。她淡淡地看了德妃一眼,复又笑着慈声道:“凡事有本宫在,你还是去忙你的吧。”

    德妃的眸色微微一冷。

    然而,太后乃是本朝最尊贵的女人,她说的话别说德妃了,便是圣上也轻易不会驳的。

    因此,德妃那微冷的眸色也只维持了一刹,很快她便笑着恭声道:“那臣妾便偷个懒儿,一切全交给母后了。”

    太后含笑道:“你放心便是。”

    德妃便向太后行了一礼,遂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直到此时傅珺才发现,二皇子刘竞的身影,已经从敞轩里消失了。

    这人的来与去,竟像是无迹可寻似的,而他出现的时机,则令傅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而更叫人奇怪的是,定西伯夫人卢莹也不见了踪影。傅珺趁着无人注意,向四下环视了一圈。确定卢莹并未在敞轩里,亦未在人群中。(未完待续。。)

第338章

    好好的宫廷春宴,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未免叫人扫兴。更何况,方才太后与德妃皆说了,这事还要查一查始末,要给辛家一个交待。

    因此,待德妃离开之后,一众女生便在夫子们的陪同下,随太后娘娘等人一同去了岁羽殿。便在前往岁羽殿的路上,卢莹却是从后赶了上来,与卢菀一同陪在了太后的身旁。

    傅珺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辛韫落水一事上。

    这件事实在很蹊跷。

    方才傅珺分明感觉到那人的目标是她。虽然她抓住了栏杆,但若那人再加把力,傅珺必然落水。

    可她万不曾想到,最后落水的竟然是辛韫。难道说那人一开始是推错人了?

    不,这不可能。傅珺暗忖道。

    那么近的距离不可能认错人。只能说,这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很可能那凶手被人群挤得失了手,于是便将辛韫给推落水中了。

    傅珺一面思索着,一面便踏上了岁羽殿的台阶,却听身旁的涉江突然轻轻地“啊”了一声。

    这一声不只惊动了傅珺,走在她身旁的陆缃以及兴平伯世子之女冯薇也都听见了,两个人便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涉江便指着傅珺的身侧轻声道:“姑娘,您的玉禁步……”

    傅珺垂眸看去,却见悬在身侧的那枚玉蜻蜓中间裂了一条极深的缝隙,看上去随时有碎成两半的危险。

    傅珺略略一想便即明白。这定是方才在湖边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这玉饰便撞到了旁边的栏杆上,便此撞坏了。

    涉江便道:“婢子替您换个新的吧,免得在娘娘跟前失仪。”

    傅珺点头道:“我记得还有个血玉的,便换那个吧。”

    涉江点头应是,便快手快脚地替傅珺换了王襄赏的那枚血玉牌。

    那冯薇见傅珺出手便是血玉,不由微感诧异。待见那玉的成色极好,红而不艳、浓而不妖,一看便是古物。她原是勋贵出身。见过不少好东西。此时便不由轻轻赞了一句:“这血玉牌实乃佳物。”

    陆缃亦问道:“这便是你外祖父赏你的吧?”

    傅珺浅浅一笑道:“正是外祖父赏的。今儿幸得有它在呢。”

    这几个人也只轻声说了两句话,便又继续往前走去。

    走在前头的姜姒回头看了一眼。从她站的角度看不见详情,只看见傅珺等人聚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又分开。

    她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走在一侧的王宓。表情微微一冷。旋即她便垂首去理身上的衣带。脚下却是往旁弯过去几步,走到了王宓的身边。

    王宓此时正偷眼四下瞧着,感叹于岁羽殿的华丽与庄严。猛可里却见姜姒又走了过来,她便有心想要躲也无处躲去,只得略略侧过身体避让。

    便在这一个错身之际,姜姒蓦地抬起头来,似笑不笑向王宓脸上看了一眼,道:“你脸上是什么?”

    王宓一愣,姜姒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手里的帕子在她面颊与鼻端上一抹,复又笑道:“是个小飞虫,我帮你捏下来了。”

    王宓不由心下恚怒,却又不好发作,只怒目看着姜姒。姜姒却施施然地屈身行了一礼,旋即便跟着那领路的宫人,自去了专门安置婢仆与伴当的偏殿了。

    见姜姒一下子便走得远了,王宓也不得不强抑怒意,跟着众女进入了岁羽殿中。

    众人进殿之后,太后娘娘便端坐于宝座之上,接受了众人的再度膜拜,方才挥手笑道:“我这里没几个座儿,委屈你们小孩子家便站着吧。来人哪,给夫子们赐座。”

    那些夫子们忙又谢了恩,方才一一就了坐。

    太后娘娘便看了一旁的宋宝楼一眼,宋宝楼便走上前去,提了声音说道:“方才那辛家的姑娘是如何落的水,可有人瞧见了么?”

    一殿的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寂然无声。其中倒是有几个欲言又止的,却似是惧于太后娘娘在前,不敢轻易开言。

    宋宝楼想了一想便回身对太后道:“娘娘,奴婢想先问一问那湖边侍候的宫女,没准儿她们能瞧见什么。”

    太后点头道了声“好”,那宋宝楼便叫了掌事宫女过来,将安排在湖边服侍的七、八个宫人俱都叫了过来,又将方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那些宫婢便挨个儿地回了话,其中倒有一半皆说,瞧见那辛韫是与傅珺、陆缃等人一起走过来的。

    至于辛韫落水时的情况,因彼时那湖里跳出来好几条金鲤鱼,大伙都往湖里看了,便没瞧见湖边的情况。

    这些宫人回完了话便退了下去,一旁的卢菀便插言道:“皇祖母,既是这几个宫女都瞧见了傅四姑娘并陆家姑娘,便先叫了她们上来问话可好?”

    太后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卢菀身边的女官便走上前去,将傅珺与陆缃皆宣了过来。

    卢菀便问道:“你二人当时站得离辛家姑娘最近,可瞧见她是如何落的水?”

    傅珺与陆缃相视一眼,皆摇头道:“未曾瞧见。”

    闻听此言,卢菀的面色便有些不大好看,微含不悦地道:“你二人离得她那般近,真的什么也没瞧见?”

    傅珺与陆缃依旧摇头道:“不曾瞧见。”

    这陆缃是真的一无所知。至于傅珺,她是疯了才会说出有人推她的话来。这一没人证二没物证的,说出来是容易,可若被人拿此事来做文章,她那小脑袋可不够扛的。总归她也平安无事,傅珺本能地认为,她还是缩起来比较安全。

    便在此时,忽听人群里传来了一个细弱的声音道:“启禀娘娘,臣女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说话的人正是王宓。

    卢菀身边的女官便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应该是向她介绍了一下王宓的情况。卢菀一面听着,一面便又将视线扫向了傅珺。

    此时,一直在旁边当布景的卢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看傅珺,旋即又将视线转向站在前排的卢悠,动作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卢悠见了,便将眼睛垂了下去,唇角却是微微扬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339章

    卢菀听完了女官的介绍,便点头道:“王二姑娘近前来回话。”

    王宓便自人群里走了出来,碎步往前行去。当她经过傅珺身边时,傅珺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眼睛直盯着足下,神情似是有些恍惚,颊边还带着一抹极淡的潮红。

    来到太子妃座前,王宓动作僵硬地行了礼,卢菀便温声道:“你且说说,你都瞧见了些什么?”

    王宓语气平平地道:“臣女站在湖边的凉亭里,远远瞧见傅四姑娘似是抬起手来,推了什么一下。”

    她的话音一落,大殿里立刻便静得如同坟墓一般,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傅珺的身上。

    落水的人是辛韫,而就在不久前辛韫踩了傅珺的裙子,害得她差点失仪。再往前想想,傅珺入学之时,辛韫可是出言羞辱过傅珺的。只要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想,便不难得出一个极为合理的推论。

    傅珺神色淡然地站在当地,连衣袖都没动一下。

    “哦?”卢菀的眼睛眯了起来,满是兴味地看了看王宓,问道:“你瞧真切了么?”

    王宓的语气依旧很平板,道:“启禀娘娘,臣女因站得远,只瞧见傅四姑娘抬了手,却没瞧见她推的是什么。”

    卢菀便转向了傅珺,淡声问道:“傅四姑娘可有什么话说?”

    傅珺语声平静地道:“娘娘,臣女未曾推过人。更没抬过手,想是王二姑娘看错了吧。”

    傅珺觉得王宓完全是疯了。这可是在皇宫里啊,她就这么跑出来诬陷人?被拆穿了那可不是玩的。

    卢菀此时便又问王宓道:“傅四姑娘说你看错了,你是看错了么?”

    王宓摇了摇头,道:“臣女未曾看错。娘娘,傅四姑娘是抬手了,臣女瞧得清清楚楚。”她说话的声音仍是无甚起伏,直如背书一般。

    卢菀的面上便露出一个笑来,眸中更是神色变幻,她张开口方想要说话。却听上座的太后语声淡淡地道:“既是你们各执一辞。可见必有人一没说实话。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岁羽殿可不是学堂,开口之前可要想清楚了。”

    太后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然而。她说的字字句句却似是带着种无形的威压。在岁羽殿的上空久久盘旋。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声静息,连口大气都不敢出。而站在人群里的傅珈更是被这几句话说得心头一凛,那将要去提裙子的手便又悄悄垂在了身侧。

    此时。却听傅珺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太后娘娘容禀,臣女想与王二姑娘当面对质,请娘娘允准。”

    太后娘娘淡淡地道:“准了。”

    傅珺便转向王宓道:“王二姑娘,你真瞧见我抬起手来推了什么东西一下么?”

    王宓抬起眼睛看着傅珺,脸上蓦地便腾起了一层怒气,她怒视着傅珺道:“我是瞧见了。”

    傅珺便道:“那可奇了。那凉亭离着湖边可是很远的,你能瞧见的只是背影,如何断定那抬手的便是我?”

    王宓冷笑了一声,道:“我认出了你穿的这身衣裳。”

    傅珺闻言不由微微一笑,道:“这就更奇了。你且往你身后瞧一瞧,这殿里穿着与我相似服色的姑娘,没有二十也有三十。隔得那样远,你真能瞧清我的衣裳?”

    众人听了傅珺这话,皆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看去,果然便见在她们这一群人里,有一多半儿皆是上白下青的打扮,虽颜色上有细微差别,但远处瞧着几乎无法分辨。

    太后娘娘此时“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道:“四丫头不说我还没发现呢,这一殿的小姑娘青青白白的,倒跟那小青菜儿似的。”

    这话说得太子妃卢菀都笑了起来。而被太后娘娘当众打趣儿的“小青菜儿”们,则不免都有些忸怩,更有人脸都红了。

    王宓此刻的表现却有些奇怪。

    她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猛然转身向身后扫了一眼,旋即又回过头去,怔怔地看着傅珺,眼中瞬间划过一抹不明所以。

    傅珺等了她一会,见她一直未曾说话,便又问道:“王二姑娘,隔了那么老远,你能凭着背影就认出我来么?”

    王宓微微一惊,随后她的神情便有些慌乱起来。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傅珺,却见傅珺亦正在看着她,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似蕴着寒光,直叫王宓心里打鼓。

    王宓的后心一下子沁出了冷汗。

    她是不是疯魔了?居然在岁羽殿里出首指证傅珺。太后娘娘待傅珺的好,她又不是没瞧见。

    王宓此时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方才不知怎么脑袋一热,便站出来指证傅珺了。当时的她只觉得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只想好好地给傅珺一个教训。

    而现在,那股怒火却是平息了下去,阵阵寒意却涌上了心头。

    这一刻,王宓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马上认个错,就说看错了,此事便可结束。

    可是,这个念头方一浮起,另一个更为强烈的念头便压了过来。

    她都已经出首指证了,若此时退出,难道便就此轻轻放过她这个四表妹么?

    她抬起眼睛看着傅珺,看着对方那淡然平静的模样,脑海中蓦地便闪过了许多许多的画面:

    当她走下马车时,同学们嘲笑讥讽的眼神,那种屈辱的感受几令人羞愤欲死;

    红螺黛那一次被迫背了黑锅,她的委屈与愤怒根本无处发泄;

    在骑射场边,唐俊扶起傅珺时的那一双背影,直到现在仍刺得她的心几欲炸裂。

    这种种感受,俱在此时一股脑地涌上了王宓的心头。

    她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傅珺,那注满了怒火的眼神直要将傅珺的脸上烧出个洞来。

    傅珺似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悄悄垂下了一只衣袖,似是想要遮挡什么一般。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表情也极不自然。王宓顺着她的衣袖看去,却见在傅珺衣袖的边缘,露出了一抹极为抢眼的鲜艳红色。

    是那枚血玉牌。(未完待续。。)

第340章

    一见这块玉牌,王宓那双发红的眼睛里怒意更甚。

    她认出来了,这是王襄当年赏给傅珺的。这块玉牌她也曾见过,还曾向任氏求过,任氏却说,这玉牌乃是王襄心爱之物,轻易都不给人看的,便是求也无用,王宓这才罢了。

    如今,这玉牌便垂在傅珺的腰侧,直叫王宓看得两眼冒火炎,一股热血直冲进了脑海。

    她一咬牙,伸手指着傅珺腰边的玉牌,冷声道:“我是瞧见了这块玉牌,这才断定那抬手的人必是你。这玉牌乃是罕物,旁人皆没有,唯你才有。”

    众人听了这话,便皆将目光集中到了傅珺的腰侧,却见那血玉牌温润莹泽,的确十分罕有,这群姑娘里再找不出一样的来。王宓说出的这个特征,可谓极其鲜明。

    傅珺见王宓果然上了当,心下暗暗呼了口气。

    此时便听一旁的陆缃语声轻柔地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女愿为傅四姑娘作证。”

    太后遥遥地看了看陆缃,便问旁边的宋宝楼道:“宝楼啊,这丫头又是谁来着?”

    宋宝楼便凑在太后耳边悄言了几句,太后方笑道:“哎约,原来是陆家的丫头。我就说呢,这丫头瞧着这般眼熟。”

    太后娘娘此言说罢,卢菀的眸色便是微微一冷。

    陆缃的生母当年可是时常进宫陪太后说话来着。太后这时候偏说起这些来,也不知是何用意?是没瞧见陆缃的继母卢莹便在旁坐着么?

    卢莹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依旧半垂着脸看着手里的帕子,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太后便笑道:“陆家丫头,你要如何给四丫头作证?”

    陆缃便躬身道:“禀娘娘,臣女可以作证,傅四姑娘身上原先挂着的是个羊脂玉蜻蜓禁步,直到方才在岁羽殿前的阶上,傅四姑娘因见那玉蜻蜓裂了缝儿,怕在娘娘跟前失仪,这才换了血玉的。此事另还有兴平伯府的冯家姑娘在旁。她也可为傅四姑娘作证。”

    陆缃的话音一落。王宓的脸色便有些发白。

    太后闻言却是笑了起来,道:“哟,这一个牵一个的,倒也有趣儿得紧。那冯家闺女又在哪儿呢?近前来给本宫瞧瞧。”

    冯薇见自己被太后娘娘点了名儿。连忙整了整身上衣襟。方迈着碎步走上前去。

    太后便向她打量了两眼。笑着道:“嗯,瞧着也是个老实的孩子。你且说说,那陆丫头说得可对?”

    冯薇便微躬了身子道:“禀娘娘。陆姑娘说得属实。臣女方才亦在场,亲眼瞧见傅四姑娘是在阶前换下了羊脂玉蜻蜓的禁步。”

    冯薇说话的声音极为清晰。而这清晰的话语落在王宓耳中,却比那隆隆的雷声还要叫人心慌。

    太后闻言却是又笑了出来,道:“唔,四丫头这里有两个人作证。那王家二丫头呢,你可有人为你作证?”

    王宓慌乱地低下头,两腿竟微微打了颤,额上更是沁出汗来。

    在那一刻,有两个念头在她心里激烈地交战:一个叫她往死里咬住傅珺,她就不信傅珺能推脱得掉;另一个却叫她立刻抽身退步。皇宫之中、太后面前,一言说错便是万劫不复,还是保全自己更重要。

    王宓的心在这两个念头之间挣扎着,忽听上头响起一声断喝:“还不速速回话?”

    这一声断喝宛若闪电划过,王宓心中蓦地一片雪亮,旋即冷汗涔涔而下,直湿透了几重衣衫。

    她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女方才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臣女其实并未瞧清那抬手之人是谁。臣女错了,请娘娘责罚。”说罢她便两手伏地,浑身颤抖长跪不起。

    看着跪伏于地的王宓,太子妃卢菀的眸中蓦地划过了一抹冷色。

    她勾起唇角,勾出个极淡的笑来,闲闲地抬手打量着染了丹蔻的鲜红指甲,淡声问道:“王家二姑娘,是姑苏王氏么?”

    王宓一听这话,先是一愣,旋即便生出一丝欢喜来。她忽然想起,祖父的名声可是远播大汉朝的。于是她立刻颤声回道:“禀娘娘,臣女正是姑苏王氏之女。”

    “哦,还真是姑苏王氏呢,”卢菀不紧不慢地道,“吾一直都记着,多年以前便有个姑苏王氏女,在吾的面前直而不曲、昂然不跪,叫吾到现在也忘不了呢。怎么,到了你这一辈儿,你们姑苏王氏的硬骨头都变软了么?”

    傅珺藏在袖中的手立刻握紧了。

    卢菀这话说得是谁,没有人比傅珺更清楚。她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宓,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言及宗族且出言不逊亦是大辱,王宓身为正经姑苏王氏族女,此时不可示弱,否则姑苏王氏便要成为整个大汉朝的笑柄。

    可气的是,王宓这时候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嗫嚅着跪在地上,连声大气都不敢出。

    傅珺怒意上涌,墨眉一轩便要开口。忽听太后淡淡地道:“太子妃慎言。”

    傅珺微微一顿,那黑染般的长眉略略放平了些。卢菀则是眸色更冷,却是沉着脸未曾说话。

    太后停了一停,又续道:“沧浪先生乃当世大儒,姑苏王氏人才辈出,太子妃还是只管着辛家姑娘落水的事情吧。”

    卢菀一时大怒。

    太后这是完全没顾着她的脸面,居然当面便给她下不来台。她强忍怒意,站起身来道:“皇祖母,我也是惜之深、责之切。姑苏王氏几代书香,这王二姑娘却是如此……这般,我这才说了几句重话儿罢了。”

    太后“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爱/操/心的。得了得了,快坐着吧,宝楼啊,去给咱们太子妃换杯热茶来。”

    宋宝楼忙躬身应是,便自来到卢菀身边,竟真的亲手倒了盏茶递到了卢菀手里,道:“娘娘请用茶。”

    卢菀便逊谢道:“姑姑何必如此,皇祖母这是笑话儿人呢。”

    太后娘娘慵懒地道:“本宫年纪大了,就不爱/操/那些闲心。你呀,也多学学本宫才是。”

    卢菀笑了笑,语含深意地道:“是得跟皇祖母多学着点儿。”说着她便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王宓,问道:“王家二姑娘,你前头说瞧得清楚,这时候又来改口,是何道理?”(未完待续。。)

第341章

    王宓此时也感觉到了太子妃绝非善意的态度,闻言并不敢回话,只浑身打着颤。

    太后此时却又是笑了出来,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王家二丫头也没说瞧实了,只说有人挥了挥手,这都作不得数儿的。依着本宫说啊,那辛家闺女许是瞧见了金鲤跃水,一时高兴便失足落进了湖里。”

    卢菀的眼角微微一眯,旋即便又放松了下来。

    太后这轻飘飘的两句话一说,却是为此事定了调子,她一个太子妃在皇祖母跟前,自是需得从善如流才是。

    如此想着,卢菀神态闲适地轻舒手腕,借着拂鬓的动作掩去了眸中的一丝讥意,再抬起头来时,她看向太后的目光中唯余盈盈浅笑。

    她柔声道:“皇祖母说得是。”说着她又垂下视线,淡淡地扫了一眼王宓,继续道:“只是,这王二姑娘在殿上如此失仪,又差一点冤屈了旁人,总不好就这样由得她去。”

    太后神色慵懒地瞧着手指甲,淡淡地道:“那依着你说,该如何处置?”

    卢菀想了一想,便转向下首坐着的那一群夫子,和声问道:“却不知在书院里,似这般犯了错的学生们,该是如何处置的?”

    坐在上首一动不动、从头到尾都如同死人一般的夫子们,此时终于有了点活气儿。何槿便当先站起身来,微弯着身子语声平静地道:“娘娘,学里对此类学生的处罚有二,一是面壁,二是抄书。”

    卢菀闻言点了点头,便向太后道:“皇祖母,既学里罚得也不重,我想着,便罚一个回去思过三日便是。”

    太后语声淡淡地道:“既是你说如此,那便依你。来人哪,好生送了王二姑娘出宫。”

    随着太后娘娘的话音。一旁便走过来两个宫人,一个人扶着王宓向上谢了太后与太子妃娘娘的恩典,另一人便在前引路,将王宓带了下去。

    一众女生噤若寒蝉。看着王宓被那两个宫女裹挟而去。而人群中的傅珈亦松开了握成拳头的手,那手心里已是微微汗湿。

    方才她差一点点便要站出来了,幸而她及时收住了脚步,否则这被拖下去的人里,就会再多个她了。

    思及此。傅珈悄然抬起眼眸,看着王宓被拖下去的方向,眸中闪过了一抹沉思。

    此时的王宓却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似。

    她软软地依在宫女的身上,每迈一步都似是踩在云里,全身都在打着晃儿。

    直到步下了岁羽殿的台阶,绿萼跟上来从另一边扶住了她,她才一点一点地找回了力气,也找回了一点实感。

    那一刻,一直被岁羽殿那冰寒的空气冻僵了的泪水,一古脑儿地冒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也许是为了这有惊无险的一幕。也许是为了那叫人颜面尽失的处罚。

    王宓知道,回家思过三日,这处罚一点也不重。若是不去考虑这处罚出自何人之手的话,她甚至应该感到高兴。

    这可是在皇宫里啊!依她方才的所作所为,便是被打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宓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刚才怎么就那么大的一股火?一听那些宫女说傅珺便在辛韫身旁,她立刻想也不想地就跳出来指证了傅珺。

    现在想想,她差一点就铸成了大错。还好她知机快,见势不对立刻便服了软。太后娘娘这才轻饶了她。

    可是,她终究还是出了一个大丑。

    被太子妃娘娘亲口罚了的姑娘,往后在京里又有谁会瞧得上?现在的她已然成为了白石书院的耻辱。更成了全京城贵女们的笑柄。

    只要一想到那些贵女们讥讽的眼神,王宓便觉得全身的血都是凉的,直凉到了骨头里去,凉得她只想放声大哭。

    然而。她不敢哭。

    这里是皇宫,是个一哭一笑都要被严格管制的地方。她只能将头垂得极低,任凭那滚烫的泪水一颗颗落在衣襟上,染出了一小块微深的印迹。

    她浑浑噩噩地由着人扶着走,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便在此时,那在前引路的宫女蓦地双足一停。旋即便迅速侧避在了道旁,而扶着王宓的那个宫女亦将她拉到了路边。随后,绿萼与那宫女又合力拉低了王宓的身子,王宓一下子便跪伏在了地上。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小方地面,不多时,便闻一阵脚步声越行越近,耳听得那宫人道:“见过二殿下。”随后,一双银边白鹿皮的男子皮靴,便出现在王宓低垂的视线中。

    透过模糊的泪眼,王宓只觉得那双皮靴异常的精美,上头绣的云纹宛若活的一般,在她的眼前流转不息。

    她正看得神思恍惚,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蓦地便响起在了她的耳边:“何人?”

    一个宫女恭声答道:“启禀二殿下,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送王家二姑娘出宫。”

    那声音轻轻地“唔”了一声,又温和地问道:“因何落泪?”

    这温和的声音宁静而安详,带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王宓瞬间宛若泡在了暖水中,将她心里的委屈与害怕尽皆化了开去。

    她的眼泪一下子淌得更凶了。

    那宫女伏在地上回道:“太子妃娘娘请王二姑娘回家思过。”

    二皇子刘竞一听这话,眼角便是微微一眯。

    他的面上尚自带着餮足后的一丝淡笑,这微眯双眼的表情,便此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看着眼前的娇小身影,不知何故,他竟联想起了方才在石洞中的情景来。

    那辗转于他指间的细滑肌肤,那一声声微带求恳又含着满足的/呻/吟,还有那颤抖的/喘/息之声,竟令他在体会到极致欢愉的同时,又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安详与宁静。

    他忽然便想起,在他戏谑地叫她“伯夫人”之前,她还有一个温婉动人的名字,叫做“阿莹”。

    刘竞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巴,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兴味。眼前的娇小女孩与他脑海中的形象重合在了一处。

    而更令他感到兴味的是,他记得“沧浪先生”王襄的一个孙女,便在白石书院就读。

    “抬起头来。”刘竞温和的话语声,响起在这东风迟迟的宫道上。

第342章

    跪伏于地的王宓身子一震,过了好一会,方缓缓地抬起头来。

    刘竞的眼前,立时便现出了一张精致细嫩的秀气脸庞。

    那容貌虽算不得绝色,却带着一段天然的江南风韵,尤其是那双含羞带怯的眸子微微地垂着,黑而长的睫羽之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不断滚滚而落,宛若剔透的露珠,掉落在新绿的草叶上。

    刘竞微微眯起双眼,将眼中越来越浓的一丝兴味掩了去,那略略下垂的眉宇之间,却是漾起了春风般温柔的神情。

    “吾幼时亦被父皇罚过面壁,”他语声温和地道,“皇祖母最是慈和,你莫要挂怀。”

    这温柔的话语与温和的声音,终是让王宓止住了眼泪。

    她悄悄地抬起眼眸,透过睫羽向刘竞睇了一眼。

    那一刻,浩荡的东风卷起几片落英,正在他的衣衫间飘然起舞。他绣了青龙的袍袖在风里翻飞着,衬着他俊美温和的容颜,刹时间便填满了王宓的胸臆与眸间。

    原来,这天下至尊的二皇子殿下,竟是如此的俊美温柔。比起他来,唐俊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此生若得长伴于这般俊美的男子身畔,那岂非……

    王宓不敢再往下想,只飞红了脸颊垂下头去。

    外界的一切声息在此刻尽皆消失了,她的耳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一如身边掠过的春风。愈来愈柔,也愈来愈暖……

    当这一阵温柔的春风拂过这一对偶遇的男女,穿过冰冷方正的宫墙,最终掠上岁羽殿屋顶上的那只高大铜凤时,岁羽殿里的人却是走得差不多空了。

    方才,太后娘娘在送走王宓之后,便显得有些懒懒的,连太子妃卢菀的话也不愿多搭理。卢菀便率先辞了出来。

    太子妃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太后身边的大监周满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悄悄凑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彼时。正有个女官在大声念着曲水流芳宴的诗作。众人俱是用心聆听,唯有傅珺这个不通诗词的人,注意到了太后这边的异动。

    傅珺猜测,这宫里怕是出了什么事。且还非小事。太后听了周满泰的话之后。脸上虽仍是笑着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冷厉。

    周满泰说完了话,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此时那女官也念完了诗。太后便笑着道:“本宫听着这诗都写得不错,夫子们觉着如何?”

    何槿作为夫子的代表。此时便又站起身来道:“娘娘高见。”

    太后便笑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先回去评出个高下来,回头我皆有赏。”

    何槿躬身道:“谢娘娘恩典。”

    太后挥了挥手,微露疲态地道:“便这么着吧。今儿我也乏了,想你们站了这大半天儿也累了,便都回去吧。”

    何槿等一众夫子便都起了身,带着学生们向太后行了礼,便俱都出了岁羽殿。

    九重宫阙,殿宇深深。当高大的双阙终于出现在傅珺的视线中时,她那颗提在半空的心,这才完全地放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

    这一次入宫真是折腾得她身心俱疲,此刻傅珺只想早早离开这深不可测之地,快点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来到宫门之外,傅珺没急着去找马车。此时各府来接的人挤作了一团,她想等人少些再说。

    谁想便在此时,她瞥眼竟在人群里瞧见了傅庚。

    傅珺不由大为讶异,睁大了眼睛凝神看去,却见在车道的拐角处,傅庚正站在那里与人说着话,神色看上去颇为凝重。

    傅珺想了一想,便带着涉江提步走了过去。

    傅庚此时正有些头疼。

    今儿宫里出了几件蹊跷事,事情虽都不算大,但合在一起便不是小事了。圣上便令龙禁卫与内卫联合调查,又特别加了一道口谕,令傅庚督办此事。

    傅庚此时便在温佐的陪同下准备入宫。因见白石女学部的学生们出来了,他便先暂避在了一旁。

    傅珺走过去的时候,傅庚也瞧见了她,便笑道:“为父正在这里等你呢。”

    闻听此言傅珺不由有些讶异,便笑问道:“爹是来接女儿的么?”

    傅庚摇摇头,温声道:“不是,为父是来办事的。”说到这里,他微抬眼眸,向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华贵马车瞥了一眼,方道:“稍后你与为父一同回府吧。”

    虽然不明白傅庚是何用意,傅珺却也没有多问,只含笑道:“是,女儿遵命。”说着她便又向温佐行了一礼道:“见过温将军。”

    温佐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又问傅庚道:“傅大人这是要带令爱同去?”

    傅庚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拂了拂衣袖道:“我们进去吧。”

    温佐便向旁挥了挥手,几名龙禁卫便跟了上来,众人径直进了宫。

    一队龙禁卫加一位官员,这种组合并不叫人奇怪。可若是这队伍里还有一位姑娘并她的婢女,这就有些奇怪了。

    好在那宫里的人向来是见多不怪,一个个目不旁视,走过路过的宫女太监更是有多远避多远。这龙禁卫一出场,必然不是小事,哪有人往前凑的?找死呢么?

    众人走了一段路,便又有一个穿着内卫服色的小头领带着数人迎了上来,与温佐和傅庚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们便转向了北边的一条路。

    傅珺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的孟渊。

    那一刻,她心里的惊讶实是难以形容。

    她真不知道,她的这位白石同期生到底是打了几份工?这一会儿少主一会儿小厮的,现在又成了内卫。那他平素在白石的功课又怎么说?傅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他们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皇宫的东北角。傅珺从未来过这片区域,心中难免好奇,便也放下了对某神秘少年的思量,转而朝四下打量起来。

    透过帷幕看出去,傅珺觉着这里很像是底层太监与宫女的居住区,一大片低矮的房舍鳞次栉比,若非来往之人穿着的皆是统一服饰,倒与寻常街巷无甚不同。

    经过了这片区域再往前走上一段,便到了一片类似于办公区的地方,内卫头领着他们来到了其中的一处,一面推开那扇黑漆大门,一面便道:“那李成喜便住在这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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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