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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3章

    傅珺抬头向黑漆门楣上看了一眼,见上头写着“尚林局”三字。顾名思义,她猜测这里大概是管着宫中花木园林的一个管理机构。

    果然,进门之后,却见这门内情景与门外直如两个世界一般。

    整肃的黑漆门后,竟是一片花的海洋。

    除留出了供人行走的通道外,院子里的每一处空地、每一个角落,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盆,里头盛开着应季的各类花品。院子的左侧是一间极大的温室,里头更是花树如林。

    他们这一群人进来之后,一个管事太监便立刻弯着腰迎了出来,向几位大人请安问好。内卫头领便向傅庚介绍道:“这是马成安,就是他报说李成喜不见了。”

    马成安便上前躬身道:“几位大人,奴才这便领你们去那李管事的屋子。”说着便在前头领路,引着众人往后头走去。

    这尚林局从外头瞧着不大,内里居然颇具乾坤。傅珺他们跟在马成安的后面,直过了两进颇大的院子,竟还没走到头。

    而他们经过的那两进院子,亦是花木扶疏、假山层叠,院中甚至还引了一脉清流,那澄澈的水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一看便知是活水。

    此时却听温佐问道:“那李成喜不见了几日了?”

    马成安道:“回军爷的话,李管事是三天前不见了的。”

    温佐又问:“当时为何不报?”

    马成安便叫起了撞天屈:“哎哟喂军爷哇,那李管事可是二管事。奴才不过是个小喽罗,哪敢多问一句哪。还是服侍他的小马儿来报,奴才这才知道他人不见了。”

    温佐闻言便哼了一声,道:“我还不知你们这些狗才,整天推三阻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马成安立刻便诞着脸笑道:“军爷说得是。奴才可不就是一条狗么,您跟条狗较个什么劲儿啊?”

    温佐抬腿踢了他一脚,笑骂道:“说你是狗你还真成狗了。”

    马成安立刻便“汪、汪”地叫了两声,惹得那些侍卫们哈哈大笑起来。

    傅珺见他们前头说得热闹,并没人注意到她这里。她便轻声地问傅庚道:“爹。宫里是不是丢东西了?”

    傅庚讶异地看了傅珺一眼,问道:“何出此言?”

    傅珺轻声道:“我瞧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周大监了,他跟太后娘娘耳语了几句话。我见他说话的时候,那手总是要往腰上按一按。周大监的腰里鼓鼓囊囊的。不是钥匙便是钱袋儿。我便猜着这宫里是丢东西了。”

    傅珺说话的声音虽轻。温佐等人却俱是习武的,听力非比寻常。此时他们便都停下了笑声,转过头来讶然地看着傅珺。孟渊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亦是在傅珺身上一扫,旋即又挪开了视线,面上却是现出了思索的神色。

    傅珺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宫里确实丢东西了,且丢的还不止一样。

    他们内卫有人丢了号牌,膳房有一个管采买的管事太监也丢了宫牌。另还有人报丢了衣裳的等等。这尚林局却是报说有个人不见了。

    宫里接二连三地丢东西,这可并非小事,他们内卫便是被派来查清此事的。

    想到这里,孟渊忍不住又侧眸看了傅珺一眼,心中暗忖:这傅四倒是聪明,一猜即中。而她越是如此聪明,孟渊心里的疑惑便越重。

    傅珺却是没料到,自己说话声音那么轻,这些人却都听到了,一时间倒有些骇然,忙噤了声不说了。

    此时,他们已经过了一道穿堂,来到了尚林局的后院儿。那引路的马成安便将人引至了偏厢,打着躬道:“李管事便住在这里。”

    傅珺举目看去,却见这偏厢门窗紧闭,门上还挂着锁。那内卫头领便走上前去,拿了钥匙将门打开了,温佐便当先跨进了屋中。

    傅庚便轻声对傅珺道:“你且在此处等一等,为父进去看看。”

    傅珺点了点头,乖乖地停住了脚步,从门外往里打量了几眼。

    这几间厢房外面瞧着不大,里头倒有好几间,七、八个男子走进去,也没显得房间//逼//仄。

    不一时,傅珺便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似是那些侍卫在向温佐他们汇报搜查情况,傅珺只隐约听见他们说“没有”、“搜不到”之类的,却听不出他们在找些什么。

    傅珺站在外头无事,又不想乱走乱跑,便又将注意力转到这屋子上头来,脚下亦轻轻挪了两步,向厢房的门口靠近了些。

    便在这挪动脚步的瞬间,傅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屋子有古怪!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又凝神仔细去瞧那屋子,忽觉一道视线扫了过来,她抬眼看去,正好迎上了内卫头领若有所思的目光。

    见傅珺似是看到了自己,内卫头领沉吟了一会,索性便问道:“傅四姑娘,你方才说这屋子有古怪,不知是何处古怪?”

    傅珺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转身轻声问涉江道:“我刚才说话了么?”

    涉江轻轻点了点头道:“姑娘方才嘀咕了一句什么,婢子却是没听轻。”

    傅珺不由汗颜。

    她刚才一定是自言自语了。不过,这头领的耳力也忒好了吧,连涉江都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他隔了那么老远居然就能听见了?

    见那头领仍立在窗前看着自己,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傅珺便清了清嗓子道:“我觉着,这屋子本身有些古怪。”

    “屋子本身古怪?”那头领问道,面上却露出一丝疑惑来。

    他们进屋搜了好一会了,并没觉出这屋子有何不妥之处,举凡桌、椅、柜、床都是过了一遍手,也没找到暗格之类的,一应家具亦都是很普通的样子。

    见那头领满脸的疑惑,傅珺想了一想,索性便迈步进了屋中,先向傅庚道:“父亲,女儿能回答这位将军的问题么?”

    傅庚早就听到了傅珺与内卫头领的对话,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这倒并非是他希望傅珺参与此事,而是方才在宫门口,他亲眼看见抚远侯世子之女卢悠,一脸神采飞扬地从宫门里走了出来,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那一刻,傅庚忽然便觉得,比起这些京中贵女来,他的女儿就算有些名声,却也还是十分低调的。

    这种认知让傅庚刹时间有些憋屈。

    他傅庚的女儿,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肆意一些。

    只要他傅庚活着。不,是他傅庚一定会成为最后活着的那个人,他的女儿便无须守着那些所谓的规矩。

    有他在,他的女儿必然会成为大汉朝活得最快乐、最洒脱、最任性恣意的女子。

    正是因为有此认知,所以傅庚才不曾阻止傅珺与那头领的对话,(未完待续。。)

第344章

    听了傅珺的询问之后,傅庚便朗笑道:“为父在此,你尽管说。”

    傅珺闻言大喜,笑道:“多谢父亲。”

    说罢她便转向涉江,轻声道:“你荷包里有青蔓给的玉珠子么?拿一颗给我。”

    涉江便从荷包里拿了一颗珠子来,傅珺向四下看了看,便走到了房间的另一端,选了个方位站好,对那头领道:“请将军往旁站一站。”

    此时,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傅珺的身上,见她手里拿着颗珠子,俱都不知这位侯门贵女是要做什么。

    却见傅珺微微俯身,将手里的珠子轻轻搁在了地上。

    那珠子甫一落地,便立刻骨碌碌地向前滚去,一直滚到对面墙边方才停了下来。

    傅珺抬起头来看着那头领道:“将军可瞧见了?这珠子滚过去了。”

    一屋子人表情茫然地看着傅珺,心里想的皆是:这珠子是圆的,自是滚来滚去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位傅四姑娘莫不是闲着没事逗人玩儿呢?

    那内卫头领亦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道:“这……珠子是滚过去了,这又怎的?”

    一旁的温佐却猛然醒悟了过来,恍然道:“这地面是斜的?!”

    傅珺立刻笑道:“温将军高见。”说着她便转过身去,不顾涉江轻微的阻拦,径从那桌上的花觚里拿出根鸡毛掸子来,倒提着向青砖地面敲了几下。那地面便发出了叩、叩的声音。

    傅珺又走到对面的墙边,再次以鸡毛掸子轻轻击打地面,那地面发出的声音却是扑、扑之声。

    到此时,那头领的眼睛已然亮了起来,惊声道:“那地砖下头有古怪。”

    傅珺点了点头,对这个搜查结果她自己也十分满意,于是她便以鸡毛掸子指着自己方才站的地方,笑道:“我猜那下头应是空的。”

    那些侍卫此时看向傅珺的眼神已经从茫然变成了惊讶。那内卫头领更是竖起了大拇指,大声赞叹地道:“傅探花之女,果然名不虚传。”

    傅庚负着双手。笑而不语。一旁的涉江却是轻轻夺过了傅珺手里的鸡毛掸子。像丢蛇一样地丢在了地上,一面在心里埋怨,她们姑娘也不嫌腌臜,这些阉人用过的东西也能顺手就拿起来。都不避讳一些。

    这厢涉江便掏了帕子来给傅珺擦手。那边内卫头领便叫了个侍卫过来。让他挨个敲击地上的砖块。

    一旁的温佐便问傅珺道:“四丫头,你是怎么发现这屋子地面是斜的?”

    傅珺便转身向那门边指了一指,笑道:“是那道门槛。”

    温佐抬眼向那门槛看了看。一时间没明白傅珺的意思。傅珺便解释道:“我因是站在门外的,便发现这门槛是横平的一条线,而墙面与地面夹角的那条线,却是斜的。”

    傅珺一面说着,一面便又从地上捡起鸡毛掸子,先向那门槛指了一指,又指向地脚线那里示意了一番。全然不顾一旁的涉江几欲抓狂的模样。

    其实这就是个平行线的问题。一般情况下,门槛与地脚线应该是呈平行状态的。而方才傅珺因是站在屋外,得窥屋子全貌,便发现那门槛与地脚线略呈夹角。

    当然,那地面并没倾斜得这么厉害,否则温佐他们也早就发现了。这个夹角是傅珺在意念中拉长了门槛的直线得出的。所以她才觉得这屋子有古怪。

    此时,那些侍卫倒有一多半儿都在竖着耳朵听傅珺说话,闻听傅珺此言,便有个侍卫颠儿颠儿地跑到了外头,眯着眼睛、半蹲了身子,仔细地看了看那门槛与地脚线,旋即便道:“这还真是歪的。”

    温佐便赞赏地看了傅珺一眼,转向傅庚道:“令爱着实是聪明得紧。”

    其实温佐更想说的是,这位傅四姑娘表现出来的不仅是聪明,而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观察力。若傅四姑娘是个男儿,绝对是个斥侯的好料子。真是可惜了。

    且不说温佐在这里暗自惋惜,却说那敲砖块儿的侍卫,终于发现那砖块里有一块的声音与其它的不同。那内卫便提住砖块边缘向上用力一提。

    那砖块原就是活的,他还没怎么用力便提了起来,砖块下头却是中空的,露出了一个机括,看着像是个拉手一样的东西。

    那机括一现身,屋中便是一阵“呛啷啷”的声响,却是侍卫们俱都将剑拔了出来。那个蹲在地上的侍卫亦是一手拉着那个把手,一手握刀,神情极是冷肃。

    饶是傅珺前世拿过枪、也动过刀,这忽然间的便是满屋子的冷兵器,雪亮的寒光直迫到人眼前来,也着实吓了她一跳。

    一旁的涉江更是惊得浑身一震,劈手便夺过了傅珺手里的鸡毛掸子,本能地跨前一步护住了傅珺。

    场面一时十分安静,随后,一阵“吭哧、吭哧”的压抑笑声便从屋子的角落里传了出来。傅珺循声看去,却见那个发笑的侍卫正是方才跑出去看门槛的家伙。

    涉江此时方觉出不妥来,连忙将鸡毛掸子向地上一丢,脸已是涨得通红。

    温佐便和声道:“傅大人,四姑娘,请去屋外少待。”

    傅庚点了点头,便带着傅珺出了屋子。

    傅珺对地砖下的情况好奇极了,因此出屋之后,她便立刻走到了窗边不远的位置,隔着窗子向里看去。

    此时,却见那内卫拉着那个环状的拉手,向上轻轻一拉,旁边的地面“哗啦”一声便向两旁分开,露出了一个约两米长的暗格。

    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瞬间便布满了整个房间。

    那暗格之中,竟赫然躺着一具高度腐烂的男尸!

    那男尸脸朝着屋子的这一侧,呈侧卧状,身上的衣衫已是朽烂不堪,皮肤腐化得颇为严重,有些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有些地方则仍着一些皮肤组织,死状十分骇人。

    温佐等人俱是以衣袖掩住口鼻,向那暗格中仔细打量。

    那暗格里除了这具尸体之外,再无旁物。(未完待续。。)

第345章(60月票加更)

    温佐等人原以为那机括之下必有密道,如今看来,这暗格不过是个藏尸之所罢了。

    有几个侍卫的表情便有些古怪起来。

    方才他们还在这地面上走来走去,傅四姑娘更是站在这里敲砖听音,却全不知这薄薄的青砖之下,便躺着一具陈年腐尸。

    纵然这群侍卫皆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见此情景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涉江一直站在傅珺的身侧,此时自是瞧得清楚。她一把便将傅珺拉到了自己身后,颤声道:“姑娘快别看。”

    傅珺前世见过比这更恐怖的死尸,此时自是毫无感觉。不过也幸好有帷帽挡着,否则她这面不改色的表情给人看了,怕是要被人当妖怪了。

    因涉江便挡在前头,傅珺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于是便只得悄悄歪着身子,越过涉江去观察那具尸体。

    此时傅庚却是反应过来了,忙对涉江道:“把姑娘扶到旁边去。”

    涉江早就想离这屋子远一些了,此时便忙不迭地应了是,抖着一双手拉着傅珺就往外走。

    傅珺真是无奈至极。

    她总不好向自家老爹提出“我想多看一会腐尸”这种要求吧,便只得恋恋不舍地走到了旁边,却是离得那房间远了好些。

    不过,看不到尸体也没什么,因为那尸体的样子包括周遭情形等等,已经被傅珺牢牢记在了心里。有了“超忆症”在手,傅珺就是不在现场。也一样可以进行完美的“勘察”。

    于是,傅珺便微阖双目,开始细细“搜检”那具尸体。

    死者为男性,目测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身上的衣裳虽已腐烂了大半,但从残留的布料来看,很像是宫制服色。此外,依据尸体的腐烂程度,死者至少已经死了一年了,甚至更久。

    至于死因。傅珺仅凭目测是完全无法得知的。于是她又将注意力转到死者的骨胳及头部。

    很快地。傅珺便发现了一处疑点。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这一疑点必须马上告知温佐等人。

    这具尸体出现得极为诡异,傅珺本能地觉得,死者与宫中的某些秘辛有关。而这具尸体一旦离开了温佐等人的视线,很难说会不会被人动手脚。

    只是。若是直接说出疑点。只怕头一个傅庚那里就过不去。

    该想个什么法子将消息递给温佐他们呢?傅珺蹙着眉头苦苦思索。又将视线转向厢房,瞥眼瞧见一个内卫打屋门前走过,身上的绛色官服一闪而逝。

    傅珺蓦地眼前一亮。

    孟渊!

    她可以将消息先透给孟渊。再由孟渊向温佐提出来,这样便可以绕过傅庚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傅珺便立刻觉得可行。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曾两度救过她的少年,傅珺有种本能的信任。

    方才孟渊打量她的眼神,她并非没有察觉。那种带着怀疑的审视,以及暗中的观察与猜测,都让傅珺觉得,孟渊对她的有些事情很可能已经知晓了。

    既是如此,倒不如干脆把孟渊变成同盟?

    傅珺凝眉想了一想,觉得可以冒险一试。于是,她便不着痕迹地挪动着脚步,向着房门那里靠近了一些。

    此时却听屋中传来了温佐的声音:“找个东西裹一裹,抬去义庄,再找个仵作来。”

    一个侍卫应了一声,便即出了门。

    甫一出门,这侍卫便瞧见那位傅四姑娘站在不远的地方,正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

    那侍卫不由大感怪异。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呢。方才那尸体露出来的时候,连他都吓了一跳。现在想想,这位傅四姑娘当时连哼都没哼一声,更没吓得晕过去,而是很从容地走到一旁去了。

    如此一想,那侍卫便多看了傅珺一眼。谁想他这眼睛刚看过去,一道极冷的视线刷地一下便扫了过来。

    他转眼看去,却见孟渊正冷着一张脸,目光沉沉地盯了过来。他脸上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伸到耳边,这可怖的伤痕让他的脸看上去带着种阴煞之气。

    那侍卫微微一惊,连忙咳嗽了一声跑了出去。

    孟渊收回视线,又不经意地向屋外扫了一眼。却不料傅珺此时竟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的视线穿过低矮的窗棂,隔着雪青色的帷幕撞在了一起。

    傅珺立刻向孟渊打了个手势。

    孟渊的长眉不由紧紧地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则是越发冷肃,那双如淬寒冰般的眸子在傅珺身上只停了一息,便即转向了旁处。

    傅珺心下微有些不安。

    孟渊的面色明显不善,也不知是不是嫌她多事。

    说起来,她确实是冒失了一些。可是,那尸体上明明有疑点,又被她看出来了,她如何能不说?

    她站在屋外等了一会,却见孟渊始终毫无动静。傅珺便有些颓然,肩膀也有点往下塌。

    她再是想破案想得疯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冲进去说那尸体有问题。

    就在傅珺觉得几乎无望了的时候,孟渊那犹如箫鼓般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便响了起来,直如天籁一般回荡在傅珺的耳边。

    只听孟渊道:“温将军,那尸体的嘴里似是有东西。”

    傅珺闻言大喜,立刻抬眼去看屋中情形。一旁的涉江却是拉住了她,几乎是哀求地道:“姑娘您别看了。”

    傅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一双脚却如钉在了地上似的,根本就没挪一下。

    涉江无法,只得壮着胆子挨在傅珺身边,心里念叨着“佛祖保佑,各路菩萨显灵”,又想着今天回去一定要给沈妈妈说一声,备热水备香案,好好帮姑娘去一去晦气。

    温佐听了孟渊之言却是微微一怔,孟渊便自靴筒里拔出匕首,大步走到尸体旁边,将尸体的嘴撬开,挪着刀尖在里头挑了挑,旋即便见一个东西从那尸体的口中滚了出来,落在了垫在尸身下的布单上。

    那东西一俟挑出,傅庚的面色蓦地便是一肃。

    他大步走上前去,向那布单上细看了两眼,立刻沉声道:“此物交予我处置。”

    孟渊向他看了一眼,傅庚已经顺手拿了只空茶盏递了过去,孟渊便将东西挑了起来,丢进了茶盏中。

    那东西落入盏中,发出了一声极其清越的声响,听上去宛若金玉一般。傅珺因离得远,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只能从声音上来判断,那东西很可能是一件玉器。(未完待续。。)

第346章

    傅庚将茶盏盖住收进袖中,向温佐略一点头,旋即便走出门外向傅珺招了招手,道:“我们走吧。”

    傅珺连忙跟了上去,另有两个龙禁卫亦跟了出来。一行人便离开了尚林局,一径去往了承明殿。

    这一路上,傅珺真是心痒难耐,很想问问傅庚那东西是什么。

    无奈傅庚却根本没多看女儿一眼,而是面色凝重,似是正在思考什么大事一般。傅珺鼓了半天勇气,也没敢开口问一声。

    一行人没多久便来到了承明殿。因此处乃是圣上燕息之所,一般人无召是不得擅入的。故傅庚便一个人走了进去,叮嘱傅珺留在两个侍卫身边,不可乱走。

    傅珺乖乖地点了点头,便此等在了承明殿外。

    彼时的傅珺并不知道,她的那一句提醒,令一件陈年往事就此泛起沉渣。而那尸体口中发现的东西,更将在大汉朝引起一阵巨大的动荡。

    然而,此时的大汉朝都城金陵,一切却都显得如此平静。朱雀大街车来人往,春/日/的阳光落在街头巷陌,昭示着这太平盛世的安定与繁荣。

    抚远侯府的马车便行驶在这热闹的街市之中。马车上的卢莹望着流光纱外的漫漫春/色,脑海中不禁闪现出许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天的天气,也是这样温暖明媚着的。风又柔又细,拂在脸上毛茸茸的,撩/拨着那/春/风下的每一个行人。

    那一天的她。亦如这毛茸茸的春/风一般,懵懂无知、不谙世事,单纯得没有一点心机。

    可惜的是,那样单纯而明丽的春天,终究还是过去了。

    虽然后来的她又行过了许多个春天,却再也不曾如那一天那般,体会过那样令人悸动的心跳,感受过那样温暖而刻骨的柔情。

    卢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头靠在车窗旁。一只柔荑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姑母。您又不开心了么?”

    卢莹转过脸来。看着卢悠那张写满了关切的脸,含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不开心,有我们悠儿在,我每天都是开心的。”

    卢悠便撅起嘴道:“姑母您别骗我啦。您身子本就不好。大夫都说了要您少思少虑。您可要多想些开心的事情才是。”

    卢莹微微叹了口气。眼前却划过了方才宫门前的情景。

    那个人,那个她朝思暮想、刻骨难忘的人,方才他看过来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冷,冷得如同亘古以来从不曾融化的寒冰,冷得她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冻成了冰。

    他就那么忌惮她,那么讨厌她么?

    那眼神里鲜明的恨意,还有他将女儿带在身边半步不离的举动,就像一把带着锯齿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心,让她又痛又恨,又委屈难耐。

    卢莹的眸中划过了一抹深深的悲伤。卢悠担忧地看着她,摇着她的手道:“姑母您在想什么呢?也说给悠儿听一听。”

    卢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强打精神看了看卢悠,笑着柔声道:“我真的没想什么,就想着我们的悠儿现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呢。”

    卢悠笑着道:“您也说我是大姑娘了,您有什么事儿也都跟我说一说,说不得我便能替您解忧呢。”

    听了这话,卢莹便想起一事来,遂放轻了声音柔声问道:“既是你这么说,那我且问你,那傅三太太在花宴上……是不是你?”

    卢悠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她垂下眼睛,神情微有些不安地道:“您……您都知道了?”

    卢莹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抚了抚卢悠的头发,略有些责怪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姑母,可是你也太调皮了些。下回可莫要如此了。”

    卢悠抬起头来,撒娇地摇着卢莹的手道:“姑母,人家也是气不过嘛。听说她在平南侯府寿宴那天叫人为难姑母,姑母是哭着上的马车。人家一想就特别特别的生气,这才在她的茶水里下了点儿东西。”

    卢莹面上便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摇头道:“你呀,姑母都不知道说什么才是了。便是你要做些什么,也要换个地方呀,在自己府里弄出这些来可怎么行?幸得姑母事后替你描补了一番,你爹才没疑到你身上来。”

    卢悠听了这话,便凝眸想了一想,方才睁大了眼睛轻声问道:“您是说,那金玉双鲜的事情……”

    卢莹便向她鼻尖上点了一点,疼爱地道:“那盘子金玉双鲜那傅三太太也没吃多少,是我叫人倒了去,只说是她吃光了,旁人才会想她是吃坏了脾胃。”

    卢悠欢然一笑,将脸埋进卢莹怀里笑着道:“多谢姑母。”

    卢莹便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往后你可小心着些吧。若是你爹知道了,定会狠狠罚你。”

    卢悠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娇声道:“只要姑母替我求情,爹也不会如何我的。”

    卢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满是宠溺。卢悠便又将头埋进了她的怀中。

    那一刻,卢悠并没有看见卢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快意,更不知道,卢莹那满是宠溺的笑脸,在离开卢悠视线的瞬间,便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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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傅庚离开承明殿的时候,一阵东风恰好拂了过来,宫道旁的杨树叶儿哗哗作响,喧嚣热闹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也许,那杨树叶儿并不曾响吧。傅庚淡淡地想。

    他抬起头来,阳光铺天盖地,在他的眼前烙下金色的印迹。高大的杨树上满是柔嫩的新叶,在风里轻轻摇摆,宛若一树殷勤的问候。

    傅庚淡然地看着那一树新绿,暗自摇了摇头。那哗啷作响的如何会是这树叶呢?那不过是他的心罢了。

    他漫步行至殿外,微笑着与女儿说了几句话,又向那两个龙禁卫打了招呼,便带着傅珺离开了皇宫。

    在回府的马车上,傅庚只漫不经心地告诉傅珺,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可对外人言,又叫涉江闭紧了嘴巴,除此之外便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只态度轻松地与女儿聊了会天,甚至还说了两个笑话逗女儿开心。

    辛博之女落水一事傅庚也听说了,他也并未多说其他,神态一派淡然。回府之后,他先派人送了女儿回屋,自己却是径去了外书房。(未完待续。。)

第347章

    傅庚在外书房里并没有耽搁多久,很快便又出来了。

    当他出来时,那太阳离着院墙还有老远的一段距离,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那件青州棉布的外袍上,略有几分暖意。

    傅庚闲闲散散地出了侯府,步行至朱雀大街,在街口的车行里头雇了辆车,那马车便载着他慢悠悠地出了内城,直奔外城而去。

    直到那马车在外城边儿兜足了五个圈子,傅庚这才下了车,迅速地闪入了一条巷中。

    这巷子便在渡江码头附近,出了巷子不远便是临江楼。此时,在临江楼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谢阁老正安静地等着傅庚到来。

    下晌的时候,谢阁老接到了傅庚的密报,说有要事相商。

    因家里还有些琐事,谢阁老不免耽搁了些时候儿,待赶到临江楼时,他还以为他来迟了,却不料傅庚来得比他还晚。他的茶都喝了一碗了,傅庚才堪堪出现在雅间的门口。

    进门之后,傅庚先端起茶碗猛灌了几口茶,方搁下茶盏,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毛笔,润墨于其上,飞快地在纸笺上画了一个图案。

    谢阁老一见那图案,神色蓦地便是一凛,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傅庚。

    傅庚郑重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鹰首蛇身,必出大泽。”

    谢阁老面上的神情更显震惊,他拿过纸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方才放下纸来。问道:“你在何处得的?”

    傅庚便压低了声音,将在尚林局里发生的事备细说了,最后道:“此物藏于尸口,一经得手我便禀明了上头。事发突然,未及事先知会于您。”

    谢阁老沉吟片刻,低声问道:“上有何言?”

    傅庚的眼中便闪过了一抹冷意,道:“沉默不语。”

    谢阁老的眉头便蹙了起来,以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此物既出,则事又不同。”

    傅庚点头道:“是。学生以为。当行捷径。”

    谢阁老抬头看着傅庚。有些迟疑地道:“你的意思是……”

    傅庚点了点头,将一只手伸了出来,先是手心向下,随后向上一翻改为手心朝上。低声简短地道:“翻案!”

    谢阁老闻言沉吟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复又有些感慨地抚着胡须,低声叹道:“此案一翻,夙夜可白一城头。”

    傅庚的脸色变得极为冷酷。寒声道:“一招毙之,断其左右,此独一生门,岂可弃尔?”

    谢阁老听了这话,面色也变得肃杀了起来,沉声道:“你放心。”说着他便向盏中注了热茶,一杯递予傅庚,一杯端于手上。二人相视一眼,举盏一饮而尽。

    那一刻,猛烈的江风蓦地吹了过来,将那临江的窗格子吹得哗哗作响,那江涛拍案的声音迢递而来,似是昭示着这个春天注定将不会平静。

    便是在这一阵紧似一阵的春风里,在离桑树街不远的一条幽巷中,魏霜的身影一闪而过。

    春时好风、繁花似锦。

    只是,这温暖的风似是吹不进这幢阴森的宅院。便是那满院盛放了灿灼灼的桃花,那灿烂灼烈里也总带着几分冷意。

    魏霜强忍心头的不适,微微垂首,循着花园小径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那间小跨院前。

    跨院的门前仍如往常一样,立着几个面白无须的侍卫,一个个皆是面无表情。魏霜行过他们的身边,轻手轻脚地踏上台阶,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雕花门。

    今天的雕花门内,锦帷深垂,纱罗轻舞,却是安静得不闻一丝声息。

    魏霜借着回首闭门的时机,轻轻地舒了口气。旋即她便转首躬身道:“主子,属下求见。”

    “进来吧。”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

    魏霜分开锦幕重帷,走进了屋中。

    二皇子刘竞束发峨冠、衣饰整齐,正一脸淡然地坐在案前。

    那案上摊着本书,他的手边亦搁着笔墨等物。当他抬起头来时,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明明暗暗的光影,令人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魏霜垂首道:“禀主子,属下将东西拿过来了。”说着她便上前几步,双手呈上了一个白瓷小瓶子。

    刘竞探手拿过瓶子,放在掌心细看。

    那小瓶子不过成人食指粗细,长约寸许,上头塞着木头塞,却是颇为精致。

    刘竞便将小瓶子放在手中一抛一抛地,淡淡地道:“可知此为何物?”

    魏霜低声道:“属下叫老四看过了,他说此物与山庄的一味叫‘赍剑煞’的药物有些像。俱是激人怒气、使人壮胆的药物。”

    “赍剑煞?”刘竞重复地道,润泽的红唇微微一勾,勾出一抹讥讽的笑来,道:“你们山庄的药名儿倒古怪得很。这药你们手头上可有?”

    魏霜躬身道:“禀主子,属下等并无此物。”

    刘竞“啪”地一声将白瓷瓶向桌上一掷,唇边讥意更甚,冷笑道:“吾好养犬,奈何丧家?古人养鹰,言‘狐兔未息,不敢先饱’。尔等今日饱食于此,却是一无用处,吾养着你等作甚?”

    魏霜垂首躬身,一语不发。

    刘竞眉宇微垂,垂出一脸的冷煞之气,道:“怎么不说话?”

    魏霜低声道:“禀主子,属下等六年前奉令南下,是为寻找宜于栽培的童男童女,非图人命,故庄中只发放了少许迷药。后因变故属下等被逐出山庄,幸得主子收留。属下等俱已誓言为主子效死。”

    听了魏霜的话,刘竞脸上的煞气微微一收,讥讽之意却是更浓了,淡声道:“效死?藏剑山庄之人若真为我效死,只怕我这条命也要被你们拿了去,你当我不知么?”

    魏霜立刻单膝点地,沉声道:“属下不敢。”

    刘竞阴冷的视线凝在魏霜的身上,良久后蓦地莞尔一笑,道:“瞧瞧,瞧瞧,你这副样子最有趣儿了,吾最爱看小霜霜这样了呢。”说着他便放柔了语气,柔声道:“小霜霜,吾现在瞧你是越瞧越喜欢呢,你呢,可有没有喜欢吾一些儿?”

    魏霜依旧保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语声平板地道:“属下不敢。”(未完待续。。)

第348章

    刘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没了。他垂目看着魏霜,良久后方将身子向后一靠,淡声道:“起来吧,把你今天查到的都说一说。”

    魏霜站起身来,语气平板地道:“启禀主子,属下遵主子之命,先在德妃娘娘召见众女的时候扔了颗小石子击中辛氏长女的麻筋,她踉跄一步便踩住了傅氏四女的裙子,傅四险些在太后跟前失仪。然太后娘娘却并未予以理会,对傅四更是极为宽和,还要人去查她的裙子是否被人踩脏了。那傅四却说是自己脚滑了,将此事掩了过去。”

    刘竞闻言“嗤”地笑了一声,讥讽地道:“假道学,装良善。这种货色宫里多得是。”说着他便又有些神情懒懒地,道:“无趣。”

    魏霜不曾说话,依旧躬身而立。

    刘竞便又懒洋洋地道:“那然后呢。”

    魏霜便道:“其后,属下便一直暗中注意着姜姒。她见过主子之后便去了净房,偷偷地从那白瓷瓶子里倒了几滴药在个空的胭脂盒儿里。宴席过后她便先去了湖边喂鱼,却是将那药混在了鱼食里头。过后她便找上了王家二姑娘,逼着王二姑娘将傅四骗至湖边,随后姜姒便去了湖边垂钓。不一时,那湖里的鲤鱼便有跳出水面的了。”

    魏霜说至此处停了一停,刘竞便哼了一声,懒懒地道:“我就说,那湖里的金鲤怎么那时候跳了起来,原来是她弄的鬼。她倒是聪明。双管齐下,金鲤跃水再加上王二姑娘暗中使计,那傅四可不就得到湖边去么?”此时他说话的语气终于正常了些,魏霜那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亦随之放松了几分。

    魏霜便又道:“属下谨遵主子之命,那时便一直远远守在湖边,后见傅四姑娘几人过来了,恰好那湖中金鲤跃动,属下见姜姒趁乱推了傅四姑娘一把,不想那傅四姑娘却是不曾落水。而是扶着栏杆站稳了。姜姒不敢恋栈。趁着人多挤远了。属下便扔了颗石子过去,叫那辛家姑娘落了水。”

    刘竞的一只手撑着下颌,有些不耐地道:“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要知道的是后来的事儿。”

    魏霜微弯了身子,掩去眸中的厌恶之色。语声平静地道:“后来。众人往岁羽殿查清情况。在去的路上,属下见姜姒用帕子又沾了几滴药,趁机抹到了王二姑娘的鼻端。过后那王二姑娘便在大殿上突然跳了出来。当堂指证傅四姑娘推人落水,却被傅四姑娘使计反将了一军。王二姑娘便被送出了宫。”

    刘竞听到此处,眼中终是有了一丝玩味的神色,他勾起唇角一笑,问道:“傅四是如何使的计,你细说说。”

    于是魏霜便又将傅珺与王宓对质的那一段说了,最后道:“……傅四姑娘故意做出遮挡玉牌的动作,就是想叫王二姑娘以为她怕被人看见那块血玉的玉牌。王二姑娘果真便上了当,被傅四姑娘揪住错处,又有证人作证,王二姑娘自是哑口无言。”

    刘竞眸中的兴味之色更浓了。他站起身来,负着两手在桌案边踱了几步,蓦地道:“你可有办法将那傅四捉来陪我玩玩儿?”

    魏霜低下眉眼,眸中闪过极深的厌恶与不屑,口中却是平静地道:“傅四姑娘身边有高人相护,属下不敢妄动。”

    刘竞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讥讽地道:“你不是藏剑山庄的高手么?区区几个高人能奈你何?”

    魏霜躬身道:“主子若是下令,属下不敢不从。”

    刘竞抬起眸子,阴冷的目光在魏霜身上扫了一扫,蓦地又是一笑,语声温柔地道:“我现在就想找个人来玩儿。小霜霜,既是你捉不来傅四,那便罚你留下来陪我玩儿好不好?”

    刘竞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越说眼睛越亮,唇边的笑意也越发地浓了,欢喜地道:“说起来,我还没玩儿过会武的女子呢,更没玩儿过像小霜霜你这般风韵动人的会武之人,想来一定有趣极了。如何?小霜霜,你可愿意?”他一面说着,那脸上已是露出了急切的期盼神色,眼眸深处更是燃起了熊熊火焰,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有趣的玩具一般。

    魏霜垂下的眼眸中已有了隐约的怒意,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十分平静。只听她语声淡然地道:“属下遵命。却不知主子想怎么玩儿?要属下现在就褪了衣衫么?还是主子更喜欢自己动手?或者是用皮鞭卷下来?主子想见属下出多少血?是只打出血痕还是血流如注?请主子示下。”

    听着魏霜那毫无起伏的话语,刘竞的面色变得极为阴沉,那双微垂的眼中蓦地便蕴了一层湿冷的雾气,紧紧地粘在魏霜的身上。

    魏霜始终保持着垂首肃立的姿势,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

    过了半晌,刘竞“嗤”地一笑,意兴阑珊地挥手道:“罢了,你快滚下去吧。你这样子令我作呕。”说到这里他便捂着嘴弯下腰来,还真的扶案干呕了起来。

    魏霜躬了躬身子便退了出来,直到远远行至那院墙边的小角门处,她才猛地捏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隐现,眸中更是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

    “阿七,不要妄动。”一个平板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

    魏霜微微一怔,转首看向来人,面上便带出了极深的讥意,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满意?很开心?很欢喜?你终于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率我等跟你一起认了主。如何?你毕生的心愿终得实现,你一定觉得可喜可贺吧?可惜此处无酒,否则真当浮一大白。”

    看着魏霜那混杂着悲愤与嘲讽的脸,听着她那充满了讥讽的话语,来人语意幽幽地道:“阿七,连你也不懂我么?”

    魏霜呵呵地笑了起来,指着他道:“金阿大,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别说我了,就是你自己只怕也弄不懂。”说着她便用力地朝地上“呸”了一口,道:“我连站在这里吸口气都要吐出来,亏你还能忍得下,竟还住在这里。”

    金阿大睁着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淡然地道:“我怎么就不能住在这里了?还有,疯子又怎么了?就因为他疯,所以我才更要帮他。”(未完待续。。)

第349章

    魏霜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金阿大,蓦地便吃吃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你可知道他方才说什么?呵呵,他叫我将傅四掳来给他玩儿。”

    魏霜像是说到了一件极其可笑之事,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道:“你听清楚没有?他要我青天白日之下,去捉当朝三品大员、今上最为信重之臣的嫡出女儿过来给他玩儿。你说,我是不是真应该听了他的话,现在就去把傅四捉过来?”

    说到这里,魏霜终于放声大笑了地起来,一面笑一面用手抹着眼泪道:“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我要是真把傅四捉来了,你猜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金阿大蹙起眉头,目光幽深地看着魏霜道:“你拒绝了?”

    魏霜蓦地止住了笑,眸中讥意涌现,反问道:“难道你希望我应下?”

    金阿大蹙眉道:“阿七,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这般拒绝于主子,主子会心下不满。”

    魏霜冷冷地道:“真是让您费心了。不过我并未直言拒绝,只说那傅四身边有高人相护,轻易不得下手。”

    金阿大闻言目中露出了惊异之色,问道:“当真?”

    魏霜面上讥意更甚,反问道:“你说呢?”

    金阿大愣了一下方明白了过来,不由苦笑道:“你又何必如此。”

    魏霜“哈”地笑了一下,复又冷声道:“让我们几个送死他是愿意的。若是让他派了自己人去行此事,他却是断无此胆量。”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有些自嘲地道:“谁叫我等是丧家之犬呢?”

    金阿大的神情也黯了一黯,旋即脸上便又露出个笑来,道:“你做得很好。你也知道他不过是说说罢了。”

    “说说罢了?”魏霜冷冷地看着金阿大,“若只是说说罢了,那你告诉我,好好地埋在姑苏王家的两个钉子,又是如何折损的?”

    金阿大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悦。他掉转视线看向别处。语气平静地:“那只是试一试罢了。当初你不也说。要看看他的本事么?”

    魏霜冷冷地看着金阿大,道:“我确实是这般说的。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两颗钉子动用之后,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全无下落。而你认下的这个主子呢。他居然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弃之不顾,只想着把自己摘出来。”说到后来,她的语气中便有了浓重的讥诮之意。

    金阿大微微一笑。神态自若地道:“那两个人本就是闲棋,山庄亦已弃之,恰好给我等拿来一用。再者说,那钱宝藏身姑苏,凭着一手硝制皮毛的手艺混迹于阊闾巷,我等杀之投诚,既绝后患也令主子安心,岂非好事?且此事也确实试出了主子是怎样的人。我也是经此一事,才带着你们认之为主的。”

    魏霜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一种无法理解的表情来。她盯着金阿大看了良久,终是颓然地转开眼眸,神色灰暗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只管好我份内之事。随你吧。”说罢她便要往外走。

    金阿大却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她,道:“只有疯子称帝,藏剑山庄才有机可乘。阿七,你想想,若是代代皆是明君,我藏剑山庄何来今日局面?难道你不想我藏剑山庄发扬光大,成为今世霸主么?”

    说这些话时,金阿大的眼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狂热,脸上更是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魏霜怔住了,过了好久她才难以置信地看着金阿大道:“你到现在还想着回山庄?”

    金阿大的脸上浮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他负手看着眼前的高墙,语气坚定地道:“当然,我一定要重回山庄。只要此事能成,我便一定会站上更高之处,俯视世间一切。”

    看着金阿大那张充满了狂热的脸,魏霜眼中露出了一丝莫可名状的悲伤。

    她凝视金阿大良久,方颔首道:“那你便照你想的去做吧。我等自是唯你之命是从。”

    金阿大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道:“阿七,你也要小心。那白石书院里头可不简单,万事谨慎为上。”

    魏霜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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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水流芳宴发生的事情,很快便在京里四处传开了。

    傅珺次日去上学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多出了一大票好友来。无论她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座位上,总会有一些人凑上前来,或与她说话玩笑,或与她讨论诗文,又有送玩物吃食的,傅珺简直成了社交明星。原先那种明显孤立的氛围,亦就此消失了去。

    辛韫休息了没两天便也来了书院。只是,她与傅珺刚刚修复了一点儿的关系,却是就此又回到了原点。

    那天落水的情况,辛韫一点都记不清了。但王宓指认傅珺推她的事情,她后来却是听说了。

    虽然王宓的指证未被证实,但辛韫的心里却终是埋下了一根刺。

    她本就与王宓交好,何况王宓经此一事后便一直托病在家,辛韫便认定王宓是受了欺负。自然,那欺负人的,便是在宫里深得太后喜爱的傅四姑娘了。

    于是,辛韫与张凌她们那个小团体,虽然少了个王宓,却也依旧牢固,也依旧不大搭理傅珺。

    至于卢悠她们,因本就不是一个年级的,交/集甚少,傅珺便没觉得什么明显的不同来。

    自然,现在的傅珺也没时间理会这些,她还有更大的麻烦要面对,那就是骑射课的第二项——射//箭。

    骑着老马的傅珺俨然已是白石一景。傅珺可不想在/射/箭上头再成为一景。

    可是,这/射/箭也是个对身体协调/性/要/求很高的运动,傅珺的脑袋里就算有一百种想法,还加上前世学习/射/击掌握的各种经验,她的那胳膊腿儿却始终跟没上油的机器似的,愣是拧不到一块儿去。

    明明脑子里想的是手要这样,腿要那样,临到弯弓搭箭时,她的手脚就都不听使唤了,顾得了头便顾不了尾,总是能将箭/射/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比如天上,或者地面。

    有一次,她甚至十分精准地/射/掉了骑/射/夫子头上的小冠,当时傅珺明明瞄准的是正前方的箭垛子的,而骑/射/夫子远在七、八米开外。(未完待续。。)

第350章

    这件事也成为了当时一个着名的笑话儿以及警示。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众人并不曾当面说过些什么。但只要傅珺一碰弓箭,她周身方圆十米开外必须寥无人迹。

    傅珺有时候都觉得好笑。

    这些人真是太瞧得起她了。就她这小身板儿、小胳膊腿儿,能把/箭/射/出十米远么?这些人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

    正因为基础太差,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傅珺时常便会在下课后去/射/圃里练习一会。她相信只要多加练习,让她的身体记住那些运动的轨迹、力道的变化,这门功课她还是能过的。

    这一日,傅珺照例在下课后去了/射/圃。

    那/射/圃里此时自是空无一人的,傅珺便向那弓架上挑了一张最小的弓,又提了一壶羽箭,便开始了艰苦的练习,涉江便在傅珺身后备了茶水点心等物,预备随时给自家姑娘补充体力。

    傅珺这里方才练习了没一会儿,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便闻一个粗豪的声音道:“你划下道儿来,我老赵绝不食言。就赌一百个得意楼的大肉包儿。”

    随着话音,便见一个虬髯大汉当先走了进来,见了傅珺他微微一愣,随后那隐在浓眉下的圆眼里便露出了一点笑意,向傅珺点了点头,又转身嚷道:“何麻子你快着点儿。”

    傅珺从未见过此人,可是。这人方才一见她便笑了一笑,这笑容却显得是认识傅珺的,倒叫她一时有些费思量。

    这时那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傅珺凝神看去,心下不由大为惊讶。

    这人她居然是识得的。却正是在姑苏灵岩山寺与明通法师说话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一见傅珺,亦是微微一怔,旋即便将视线向身后扫了一扫。

    傅珺凝眸打量着这个男子,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冒了上来。

    涉江此时便走上前去,向两个人施礼道:“两位壮士,我家姑娘在此练箭。还请暂避。”

    那虬髯大汉一听这话立刻便放声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还指着傅珺道:“傅四姑娘明明就是个小女孩嘛,有什么可避的?”

    涉江脸涨得通红,上前还想说些什么,傅珺心里却是微微一动。她上前一步拉住了涉江。落落大方地问那大汉道:“这位壮士怎会识得小女子的?”

    那虬髯大汉闻言愣了愣。心里却道:我自是识得你。你那时候只有六岁,现在却长大了好些了。

    可是,这些话他也没办法说出口。

    傅珺这时却又觉得。这大汉的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傅珺凝神回思,脑海中的记忆飞速掠过,其中有些画面一闪而逝,既模糊又清晰,还隐隐地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悸动。

    便在此时,那门外又缓缓地走进来一个人。

    一见这人,傅珺脑子里“轰”地一响,那飞逝的画面就此定格在了两处:

    第一个画面,是许多年前一个大雨的午后,在抚远侯府的听涛小筑,刘筠曾叫人送傅珺回去。彼时,那个叫赵戍疆的男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看不出身形与长相,唯一把粗豪的嗓音,给傅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个画面,依旧是许多年前,上元佳节的深夜里,在那所未完工的宅子中,又是刘筠派人去通知傅庚。而那个险些吓得傅珺惊叫的黑衣高手,便是这个被赵戍疆称做“何麻子”的人。

    此时,当傅珺凝视着门外走进来的那个人时,这些迢远的记忆刹时间奔涌而至,让她的心宛若浸在了一湖温暖的春波之中,浮过来,又飘过去,没个着落处。

    她怔怔地看着刘筠,如同看着她多年前的一个梦,又像是凝视着她心底深处某个最不为人知的角落。

    那样的一种感觉,是熟稔的,亦是陌生的,是温暖的,却又是微疼的。而最后,留下的唯有淡淡的惘然。

    刘筠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傅珺。

    虽然时隔多年,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特别的女孩子。

    她的个子窜高了好些,曾经稚气的面庞,如今也早已变成了少女娇柔的模样。宛若霜雪一般明净的肤色,澄澈如含着水晶的一双清眸,眉如墨染,红唇微微地张着。

    此刻,她的眼中蕴着几分茫然,于是,那一脉明澈的眼波里便似有轻烟淡笼。那微有些怔忡的模样,衬着这满天满地的春/光,说不出的清滟动人。

    涉江轻轻地咳了一声,将傅珺从怔忡里唤醒了过来。

    那一刻的她,尴尬得有些无地自容。

    她这又是看得傻眼了么?明明知道这人不过是镜花水月,是多年前她做过的一个美梦,而她也早已梦醒。可是,每每遇见了他,她还是免不了有片刻的失神。

    傅珺暗暗吸了口气,随后垂首后退两步,按着最标准的礼仪两袖/交/握,预备行跪礼问安。

    刘筠立刻温声道:“免礼。”

    傅珺依言放下衣袖,仍是蹲身道:“给英王殿下请安。”

    刘筠温润一笑,又向旁看了一眼,遂和声道:“这两人是我的长随,这是赵戍疆,那是何靖边。”

    那两个人见刘筠介绍得郑重,便上前躬身见礼,傅珺却是侧身避过了,又微笑道:“两位于我皆有救命之恩,小女子还要多谢两位才是。”

    刘筠便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傅四姑娘不必挂怀。”说着他转眸向旁看了一眼,便看见了那地上散落的箭支,于是便和声问道:“你在练习/射/箭?”

    傅珺点了点头,有些赧然地道:“我箭术极差,需得勤加练习。”

    赵戍疆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地上落着的那张小弓,忍不住便“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小弓笑道:“这张弓还没我的手掌大。”

    他这话一说完,傅珺的脸便彻底红了。

    她自是知道,这何、赵二人肯定都是会武功的。在这些人眼里,她这小弓小箭的,可不就跟小孩子玩具似的?(未完待续。。)

第351章

    见自家姑娘红着脸低头站在那里,好不可怜,涉江心下怒极。只可恨那英王在前,面对他的下属涉江却是不敢多言的。于是她只得冷冷地瞪了赵戍疆一眼,倒把那赵戍疆的大笑又给瞪回去了。

    刘筠便和声道:“傅四姑娘是女孩子,自是拿不动那沉弓大箭。”

    傅珺情知刘筠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便浅浅一笑道:“多谢英王殿下。”说着她又向何、赵二人看了一眼。其实以她此时的真实想法,是很想叫这两人中的一个给她指点一下箭术技巧的。

    只是,刘筠此时便在眼前,傅珺并不想与他过多扯上关系。于是她便又敛衽道:“既是殿下有事,小女子这便告退。”说罢她便蹲了蹲身,准备就此离开。

    刘筠看着她青衣素裙地站在那里,那深青色的大带便在身前随风飘舞,轻盈的身姿宛若修竹一般。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不由便闪过了傅珺小时候的样子,那玉雪般可爱的孩子如今长成了大姑娘,刘筠看着看着,心中就是微微一软。

    他上前一步柔声道:“若傅四姑娘不弃,本王倒可指点指点你的箭术。”

    傅珺抬起头来,微有些吃惊地看着刘筠。

    却见刘筠此时正含笑看着她。那样清清朗朗的一个人,笑容温煦如春风,直叫傅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更何况,她也根本无法拒绝。

    人家可是本朝唯一的一位一字王,身份何等尊贵?傅珺一个三品官的女儿。在他的面前还能有拒绝的资格么?

    傅珺想了一想,便干脆地点头道:“多承殿下指点,小女子先谢过了。”说罢她便走到原先站的位置,拣起那小弓来,依着夫子教授过的姿势,弯弓搭箭,向那箭垛子/射/了一箭。

    却见那支羽箭颤巍巍、抖呵呵,宛若一阵虚烟般地飞了出去,还没飞到箭垛子跟前,便无力地一头栽倒在地。

    一旁传来了赵戍疆“吭哧、吭哧”的笑声。

    傅珺十分之不好意思。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转首去看刘筠。尴尬地道:“呃,殿下,小女子的箭术,大约便是这样的。”

    刘筠此时亦是脸含笑意。只是那笑意中没有一丝嘲笑。倒有几分长辈看晚辈的包容之意。

    不知何故。这歪歪扭扭的一箭,这尴尬的一笑和一语,竟让刘筠又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毫无芥蒂的欢喜。

    他走上前去。自箭壶里取过一支羽箭,对傅珺道:“请傅四姑娘再/射/一箭。”

    傅珺依言再度弯弓搭箭,摆好了姿势,轻拉弓弦,将羽箭调整到与箭垛子呈抛物线的位置。

    便在此时,刘筠轻轻道了一声得罪,倒提羽箭点在了傅珺的脚下,道:“人立于此,气往下沉。”

    傅珺虽然有个无比聪明的大脑,在身体运动方面却是白痴级别的。听了刘筠这话,她完全就不明白这两条腿该如何摆放,于是只能厚着脸皮问道:“殿下是叫小女子站得更稳一些么?”

    刘筠点头道:“是,你莫要去想前头的箭垛,先将双足立稳。”

    于是傅珺便将注意力转到了脚下,力求站稳。此时的她却是不知,便是这脚下一稳,她整个人的气势已是不同了。

    刘筠又将手中的羽箭轻点于傅珺的上臂处,和声道:“此处不必如此用力。”说罢又点了点傅珺的羽箭,道:“双目视前,不要看着箭尖。”

    傅珺听了这话,心里极为讶然。

    她/射/箭时确实是习惯看着箭尖,计算箭尖与目标的角度。而刘筠只看她/射/了一箭,居然就能看出她的这个毛病,果然是行家里手,眼光独到。

    傅珺一面心下暗忖,一面便依据刘筠的提示,将视线聚集于前方的箭垛,同时放松了上臂及肩膀的力量。

    刘筠便含笑道:“傅四姑娘选的角度颇准。”说罢他又将手中羽箭点在了傅珺拉弦的肘弯处,微一用力。

    傅珺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力道,带动着她的肘弯,拉着羽箭向侧后方伸去,旋即便听刘筠轻声道:“放!”

    傅珺手一松,羽箭笔直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扎在了箭垛子上。虽未中红心,却是傅珺练习这么长时间以来射得最好的一箭。

    一旁的涉江忍不住欢喜地道:“姑娘,中了。”

    傅珺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刘筠,那目光中不可避免地便带了几分崇拜。

    傅珺这一世最崇拜的就是这种武力值高的人。前有威北侯夫人,后有何靖边,现在又多了个刘筠。

    见小姑娘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刘筠微微一笑,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瞬间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还真是奇怪,每回与这小姑娘相处,都会让他有种久违的单纯的欢喜。

    刘筠心下暗忖,口中则是温和地道:“记住方才这一箭的感觉。开弓时双臂皆需用力,一推一拉,不可尽靠一臂。呼吸之间要待气尽之后再换气。傅四姑娘只要放松一些,莫要紧张,还是可以射得很好的。”

    刘筠每说一句,傅珺便点一下头,脸上的神情无比认真。

    刘筠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红唇紧紧地抿着,墨染般的长眉在眉心蹙成了一朵浅淡的兰花,那双清亮的眸子专注地凝在他的脸上,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刘筠的心蓦地微微一恍。

    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般干净的眼神了。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被人这样看着,是在他几岁的时候。

    儿时的记忆已然模糊,那个温暖干净的眼神,也早已消失在了时光的尽头。

    自从他的母妃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这样注视过他了。

    刘筠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母妃么?也是,他确实应该称他的母亲为母妃。

    便是为了这一个“妃”字,他的母亲拼尽了全力,直到将性命也拼了去,方才得了个谥号“柔贞贤妃”。这个迟来的封号,令他这个出身最为卑微的六皇子,也算有了一个身份不那么难堪的母亲。

    刘筠暗自苦笑了一声,复又按下心头的情绪,凝眸去看眼前的小小少女。

    少女青衣素裙,乌发雪肤,红唇宛若鲜花绽放。而她的眼神,那样的干净明洁,直令她整个人都像是泛出清冽的气息来,宛若山泉酿得的梨花白,纯净若水,却又使人微醺。(未完待续。。)

第352章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蓦地,刘筠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两句前人的诗作。那一刻,他的心亦像浸在了清冽的梨花白里,干干净净地,然而却也是恍惚地,漏跳了一拍。

    有一些什么,便在这漏跳的一记心跳里泼洒了出来,猝不及防地,灼了他的眼,再灼了他的心。

    刘筠倏地收回视线,将手中的羽箭放在了一旁的箭壶中。

    便在这一转身、一垂手的瞬间,他那泼洒了一地的心绪,重又被他纳入了怀中。

    刘筠放好箭壶,抬起眸子看了傅珺一眼。那迢递而来的眼神中仍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含笑对她言道:“本王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傅珺微微垂首,蹲身行礼道:“多谢殿下指点。小女子恭送殿下。”

    刘筠顿了一顿,张开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他也只是拂了一拂衣袖,似是要将某些不名所以的念头也拂开一般,转身便离开了。

    直到离开/射/圃好一段路,赵戍疆才抓着头发问道:“主子,那孟家小子……”

    “主子都没说话,就你话多。”何靖边冷声道。

    赵戍疆这一次倒是没吵将起来,而是咕哝了一句什么,又觑了一眼刘筠的脸色,便闭上了嘴,心里却是想不明白,孟渊那臭小子就坐在房梁子上,还真当他们这些人的耳朵是摆设不成?

    想到这里他又撇了撇嘴。也是,那傅四姑娘娇滴滴的。肯定是听不到那孟家小子的气息。说起来,这傅四姑娘看着倒是挺聪明的,可惜脑瓜子虽聪明了,手脚却笨得紧。那箭术简直是……

    赵戍疆在心里咂着嘴,为傅珺的箭术打上了史上最低分的评价。若是傅珺知道了这厮心里的想法,就算她再是个成年人的芯子,怕也会觉得十分不爽。

    不过,傅珺此刻的心情却是极好的。

    方才那一箭虽然未中红心,但刘筠的几句话却甚是切中肯綮,那一箭的指点亦极为到位。

    刘筠等人离开后。傅珺又接连练习了几次。次次都能/射/中箭垛,直叫她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时,一旁的涉江忽地道:“姑娘,您的靴带儿像是断了。”

    傅珺垂首一看。果见脚上的靴带挂了下来。看上去像是从中部断裂开了。

    涉江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便又站起身道:“这根靴带儿不能使了,婢子去替您寻一根新的来,婢子记着那管骑/射/的夫子那里有。”

    傅珺便笑道:“用不着去夫子那里。陆缃那里便有。她此刻应还在琴室呢,你去寻她便是。”

    涉江应了声是,又对傅珺道:“姑娘且在此处等着,莫要离开。婢子去去就回。”

    傅珺含笑答应了下来,涉江便步履匆匆地去了。

    傅珺独自练习了一会,随后便歇了下来。

    射/箭还是相当消耗体力的,此时她只觉得手臂酸软,两条腿也不些不得劲儿。于是她便走到了回廊下头,倚在了那一带黑漆栏杆之上。

    便是这样依栏站着,傅珺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无人在侧,而是真正的没有人。

    没有涉江、沈妈妈、青芜她们,没有认识或不认识的贵女,更没有长辈在旁。

    傅珺穿到这里六年多了。这六年多来,她的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人。就算是晚上睡在榻上,她的榻边还跟着一个值夜的丫鬟。

    然而,此时、此刻、此地,却是她这六年来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傅珺的心里蓦地涌出一阵无法言喻的欢喜。

    就像是关押多年的囚徒终于走出了牢笼,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简直让她欢喜得要跳起来。

    这是多么难得的自由啊!

    没有人盯着她的礼仪,挑剔她的规矩,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现在的她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完全不必担心旁人的眼光。

    傅珺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又向上爬升了一个度。

    她从围栏边站了起来,脑海中莫名便现出了一段旋律。

    以往她的脑海中也时常会有些旋律隐约回荡,只是她从来只能在心中默念。而这一次,她却是轻声地将之哼唱了出来,一面哼一面还转着圈儿。

    她哼的是一首圆舞曲。前世在明斯顿大学进修时,她的舍友便是一位来自于战斗民族的姑娘,她最爱在宿舍里播放肖斯塔科维奇的《second waltz》。

    傅珺一面哼着曲子,一面快乐地转着圈子,还在心里默念着节拍“嘭嚓嚓、嘭嚓嚓”,只觉得整颗心都要飞扬起来了。

    便在此时,一声嗤笑蓦地传了过来。

    傅珺大吃一惊,立刻原地站好向身后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

    她又向四周看了看,/射/圃里空荡荡的,春/日/的阳光斜照进来,越显得此处的空寂。

    “向上看。”一道熟悉的声音懒懒地响了起来,尾音微沉,如箫鼓一般悦耳动听。

    傅珺连忙举眸向上看去,却见那房梁上垂下了两只黑色的靴子。

    随后,那靴子向后一荡,刷地一声,一个人便轻轻落在了地上,恰好便落在傅珺身前两、三步远的位置。

    斜飞入鬓的长眉,冷若寒冰的星眸,左颊上一道明显的伤疤。不出傅珺所料,这位梁上君子正是她的好同学——孟渊。

    此刻,孟渊的唇角含着一抹淡笑,正垂眸看向傅珺。

    一见是他,傅珺的心里不知怎么莫名地便是一松,便开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孟渊唇角的淡笑浓了一些,语声低沉地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傅珺不由语塞,想了一想便又问道:“你看到了多少?”

    孟渊目视傅珺,唇边的淡笑蓦地便有了些冷意,两手环于抱胸前道:“尽在眼中。”

    傅珺愕然,又不死心地追问道:“你从何时开始在上头的?”

    孟渊长眉微挑,道:“我进来后不久,你便带着你的丫头进来了。”

    傅珺闻言一愣,随后不由气结。

    合着这家伙一见她来了就上了房顶,这简直就是/偷/窥。

    这般想着,傅珺便问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般行径,与那宵小之徒何异?”(未完待续。。)

第353章

    孟渊毫不动怒,淡然地道:“我可从来没说我是君子。”说到这里,他的眸中便露出几分玩味的神色来,看着傅珺道:“再者说,你不也曾经藏头露尾么,谙人小厮?”

    傅珺微微一怔。

    她料到孟渊很可能知道了她的一些事,却没料到他当面就问了出来。

    然而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居然并不坏。

    傅珺甚至还觉得松了口气。

    在这个时空里,终于有了一个傅珺可以称之为“熟人”的人。她不必为了怕亲人担心而故意隐藏,不必为了怕引起长辈的不满而伪装出懂事乖巧的样子。

    她终于可以在一个既不是亲人,又与她没有太多利害关系的人面前,稍稍地将伪装的假面掀起,露出一点本来的模样。

    反正孟渊看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再多上那么一两样也没什么。

    更何况,一个能够到姑苏去看审棋考的人,其与傅庚的关系也绝对不一般。

    如此一想,傅珺便立刻平静了下来。

    她神态自若地看着孟渊,清清淡淡的声音一如往昔,平静地道:“孟少公子且莫说我,只说说你的脸怎么不黑了?我分明记着那时候你脸上可是没有刀疤的呢。”

    傅珺的镇定反应,显然出乎了孟渊的意料。

    他定定地看着傅珺,那双宛若凝冰的眸子里,似是有了几痕细微的裂痕。

    没有想像中的大惊失色,更没有孟渊以为的惶惑不安。被他一语点破身份的女子。神色淡然得就像在听一件顶普通的事一般,不仅毫无慌乱,还反将了他一军。

    孟渊“嗤”地笑了一声,又向傅珺上下打量了两眼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

    傅珺淡淡地看了孟渊一眼,道:“你就不怕我说出你的事?”

    孟渊凝眸看着傅珺,傅珺亦回视于他,并未避开。

    不知何故,孟渊只觉得对面那一道清冽若寒潭的眼波,不像是凝在他的脸上,倒似是在他的心上滚了几滚。他的心刹时间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握住。又缓缓放开。

    于是。孟渊那如同淬了冰的眸子里,便开始有了一些细碎的微光,斑斑点点,落在了傅珺的脸上。

    也许是春风太暖。暖得人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傅珺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似是时光倒转。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灯火绚丽、喧闹盈耳的黄昏。

    暮色四合的街头,少年的昳丽身姿便映在浩渺星空下,皎皎朗朗。宛若山上明月,宛若雪中白桦。

    傅珺微微垂下眼眸,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同时心里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居然和人玩起了“比眼神”的游戏来了。

    垂下眼眸的傅珺自是不曾发现,她对面的那个少年,脸上也有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一阵微有些难堪的静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了开来。

    过了好一会,孟渊轻咳了一声,语声沙哑地问道:“棋考之案,是你审的罢?”

    傅珺凝视于他,反问道:“乔装小厮,所为何来?”

    孟渊垂眸看着傅珺,二人互视片刻,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两个人的脸上渐渐地便都有了一丝笑意。

    傅珺便笑道:“莫问前事,如何?”

    孟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点头道:“好。”

    二人相视一笑,场中的气氛也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

    孟渊便向旁看了一眼,蓦地道:“你臂力太弱。”

    傅珺一愣。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傅珺略凝了凝神才反应了过来,孟渊是在评价她的箭术。于是她便接口道:“我知道我力量不足。只是这也非朝夕之事。”说到这里,傅珺的语气里便多了几分颓然。

    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剧烈的运动。她就是个标准的娇小姐,这已经是既成事实,无法更改。

    孟渊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又向傅珺的手上看了一眼,道:“你这个扳指也不行,太大了。”

    傅珺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

    这扳指还是傅庚给她的,说是他少年时用过的,傅珺一直还很爱惜来着,且也并没觉出有什么不顺手的地方。

    孟渊便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摊在傅珺的面前,命令地道:“拿过来。”

    傅珺奇异地听懂了他的意思,更奇异地听从了孟渊的命令,将扳指取下来搁在了孟渊的手上,心里还想着:这家伙的手长得倒是很好看。

    孟渊将那扳指拿到眼前,只搭了三分眼神在上头,便不屑地道:“此乃富家子弟玩物,根本不合手。”

    他说话的语气若是一般人听来,会觉得冷傲乃至于无礼。可傅珺却又是奇异地听出了这言语中隐含的善意。

    果然,却见孟渊将那扳指还给了傅珺,随后便从袖中取出一物,一并放在傅珺掌中,道:“此乃我……大姐姐幼时所用之物,薄巧合手,软硬适中,你用着更合适。”

    傅珺抬起头来,微有些讶然地看了看孟渊,却见对方双手环胸,脸却朝着别处,根本就没给她一个眼神。

    傅珺便又垂首去看掌中多出来的那枚扳指。

    却见那扳指为羊脂玉所制,玉色微微泛黄,显是旧物。扳指的正面横雕着一只蝉,蝉的两翼略略突出,恰好可用来扣住弓弦。

    傅珺看着这玉扳指半晌,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此时却闻孟渊又道:“喏,这是练习臂力的功法,你也一并拿去。”

    傅珺再一次满脸讶色地抬起头来,孟渊却已经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向她怀里一抛,依旧是命令的语气道:“很简单,你照做便是。”

    傅珺看着手里的扳指与纸张,一时倒有些茫然起来。

    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傅珺着实有点拿不准。

    按照她的理解,这种行为应该叫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但是,在大汉朝的礼教氛围下,也许这就是逾矩了吧。

    傅珺第三次抬起头来,微有些不解地看着孟渊,那双向来沉静的澄澈双眸中,亦带了几分茫然的神情。

    孟渊的眼睛虽看着别处,却怎样也无法忽略掉眼前这一双清水般的明眸。

    他忽然便有了一丝恼意。

    傅四从来就不知道,她这么看着别人的时候,会叫别人有多么的……

    多么的……

    多么的什么,孟渊自己也说不上来。

    总之,每次傅珺这么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很不自在。(未完待续。。)

第354章(80月票加更)

    傅珺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忽见孟渊神色一动,望着门外道:“有人来了,你先避一避。”

    傅珺微微一怔。

    却见孟渊面色凝重,似是有什么大事一般,那语气更是命令式的。

    傅珺转念一想,觉得孟渊说不定是有什么事。于是她便配合地拾起了地上的小弓与羽箭,复又避在了一旁的廊柱后面。

    不一时,便闻一个琴筝般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道:“道父,原来你在这里。”

    那一瞬间,傅珺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

    到付?还江浙沪包邮呢,傅珺立刻便想起了前世那个著名的某宝。

    原来孟渊的字叫做“到付”啊,傅珺随后又想道。她觉得她到死也忘不了这个奇怪的字了。

    孟渊表情微僵地瞥了一眼廊柱。

    傅珺方才那个忍笑的动静,他清楚地听到了。

    她在笑什么?他的字怎么了?“道父”这个字还是刘筠替他起的呢,旁人都说好,这个傅四怎么一听他的字就笑成这样?

    孟渊一面想着,一面便向走进来的谢玄颔首道:“那里太吵,还是此处清静。”

    话虽是如此说着,可不知怎么他就想起方才刘筠教傅珺箭术的情景来,心里莫名地有些恚怒。

    他把这种情绪归咎于被人扰了清静。在那短短的半炷香时间里,他有无数次很想一步跳将过去,把刘筠用来指点傅珺的那根羽箭。狠狠折成几段。

    “我知你喜静,便直望此处而来,果然没来错。”谢玄微笑道。

    孟渊实在不希望这里再多个人,于是便道:“既然你已事了,我们这便去吧。”

    谢玄点头道:“甚好,我也正想与你好好好手谈一局。”

    他二人一面说着话,一面便往外走去,没多久便足音沓沓,去得远了。

    傅珺便从廊柱后闪身出来,出来之后方才觉得奇怪。

    谢玄来了她为什么要躲?孟渊刚才说得那么严肃。她还以为来得是谁呢。若是早知道是谢玄。她也没必要躲起来了。现在这样一来,倒显得她与孟渊在密谋什么事似的。

    这个孟渊,整天搞这么神秘也不知是为什么。

    傅珺一面腹诽,一面将弓箭等物摆放回了原处。又将孟渊给她的那个练习臂力的功法打开来看了一会。

    直到这时。傅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怎么会这么巧。孟渊偏偏就把她最需要的两样东西给了她?

    按理说,孟渊应该并不知道傅珺练习箭术的事情。他刚才也说了,他才进/射/圃没多久。傅珺便来了。也就是说,事前他并不知道傅珺会来。

    那他又是怎么能正好同时带着扳指与练习臂力的功法的?

    傅珺蹙眉凝思,一秒钟后,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孟渊这厮,肯定不止一次呆在这梁上了。傅珺一时间为之气结。

    也就是说,孟渊不止一次地“欣赏”到了傅珺/射/箭的“英姿”。所以他才会提前备好了东西给她。

    虽然知道孟渊也是一片好意。可傅珺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若是这般算起来,这个两度救过她/性/命的少年,也是两度亲眼目睹了她的难堪之人。

    一念及此,傅珺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无奈。

    好歹这一次要比上元节那次好太多了。傅珺如此安慰自己道。她最难堪的那一面孟渊都看过了,且孟渊也知道那发疯的小厮就是傅珺本人。这次不过是箭术不佳罢了,想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

    傅珺这里正自纠结着,涉江却是带着新的靴带儿回来了。

    傅珺便也只能放下心思,含笑迎上前去,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涉江微有些气促地道:“姑娘恕罪。婢子因未曾寻着陆姑娘,便仍旧去寻了夫子,便耽搁了些时候儿,叫姑娘久等了。”

    傅珺摇头笑道:“无妨的。”说到这里她心思略转,口中已是极为流畅地道:“陆姑娘方才是到这里来了,你们两个却是走岔了。”

    涉江恍然大悟地道:“怪道呢,婢子一路寻到琴室,那里却是没人,原来陆姑娘来寻姑娘了。”

    傅珺很自然地接口道:“是啊,她赠了我一枚扳指,还予了我一个练习的法子呢。”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将那玉蝉扳指与练习臂力的功法拿出来给涉江看了看,道:“有了这两样,我的箭术也能练得顺一些。”

    涉江根本便没注意到傅珺的语气,只扫眼看了看那两样东西便道:“陆姑娘待姑娘真好。”说着她便蹲了身子,专心地给傅珺换起靴带儿来。

    傅珺暗暗呼了口气。

    把这两样东西安在陆缃的身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总归涉江也不会多口说些什么。

    这里涉江快手快脚地换好了靴带儿,又替傅珺略略收拾了一番,主仆二人便也离开了/射/圃。

    此时的傅珺并没有发现,在与射圃相隔甚远的的马厩里,一位穿着红色胡服的少女,却是自阴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卢悠。

    她一手提着马鞭,一手紧握着缰绳,远远地凝视着傅珺离去的背影。细眉之下的一双圆眼里,闪动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

    元和十七年的春天,正应了那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诗句。

    只是,这一缕春风并非来自于小儿女的缱绻情怀,却是来自于朝堂之上。

    三月中旬,吏科都给事中解骏的一份请立太孙的折子,便如一阵浩大的东风,在整个朝堂上吹出了轩然大/波。

    前朝并非没有立太孙的先例,但那皆是在太子亡故或病弱的情况下,方有此举。

    不过,还有两位君主却是在太子在位时便立了太孙的,那却是因为对太孙十分喜爱,因孙及子,更兼为稳固太子之势,才有了太子与太孙并立的情况。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解骏倒好,竟上了折子要再立一主,大汉朝便要来一个“三主并立”了。且不论这在道统上是否合适,只说此举的用意,简直就是直指帝心。

    解骏的折子呈上之后,众人都在等着圣上的雷霆一怒。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圣上居然留中不发,不允不驳,看着倒像是要认真考虑起来的样子。

    如此一来,那朝中便渐渐地有了动静。先是少部分官员上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折子,表彰太子仁孝、太子所出嫡子聪慧,又道太子纯厚诚朴,将太子这些年来的功绩罗列了一番。(未完待续。。)

第355章

    这些折子呈上之后,圣上依旧是态度暧昧,上折的官员便越发地多了起来,竟渐渐形成了一股势头。尤其是太子母族裴氏一族及其党羽,更是不遗余力地鼓吹立太孙的妙处,又有人道“太子羸弱,立太孙可安邦”之语。而太子也确实从三月里便病了起来,据说还病得很是不轻,每日里太医往复、汤药不断的,太子妃更是连着熬了好几夜,也是跟着病了。

    这一下,便连一直沉默的内阁也跟着有了反应。虽然五位阁臣态度隐晦,但看那意思,却像是对立太孙一举并无反对之意。其中谢阁老在为圣上讲经庭之时,还抚着一把花白的胡须,谆谆语道:“莫因善射轻患难,有穷后弈当为戒慎。”

    这话是说不要因为自己武力值高,就专事勇力而不问经济政治、不理百姓疾苦。可是圣上听着这话,总觉得这话里有点儿别的意思。这劝导的语气,怎么听都与立太孙一事脱不开干系。

    看着谢阁老那张皱得皮挂挂,所有表情都被那一道道皱纹给切断了的脸,圣上心里聚集了多日的怒气,终于在这个瞬间爆发了。

    当然,他没有在广明殿里爆发,更没有当场斥责身为讲官的谢阁老。他是在经庭结束,又态度和善地送走了谢阁老之后,方才爆发出来的。

    彼时,圣上已经回到了承明殿,傅庚正坐在他的下首,微垂眼皮看着脚面儿。

    圣上便面色淡淡地道:“傅卿家。朕记着你手上有一样事物,前些时候才呈给朕看过。朕一时有些记不清彼物为何,傅卿家可还记得?”

    傅庚不动声色地道:“陛下,臣前些时候呈上的事物,乃是前朝殇帝亲笔所书尺幅小卷,陛下阅后极言工妙。”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了傅庚一眼,语意淡然地道:“傅卿家以亡国之物予朕,用意何在?”

    傅庚避身而起,跪伏道:“臣不敢。”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得了。别给朕来这套。”说着他便将身子一正。端容道:“傅庚听旨。”

    傅庚连忙双手伏地,跪听圣旨。却听皇帝隐含着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记,着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傅庚、大理寺卿唐寂、通政使黄仆。重查护国公许衡通敌一案。钦此。”

    皇帝一面说。那司笔监便运笔如飞。将圣上口谕记在了诏纸上,最后印上玉玺大印。

    傅庚便伏地跪叩道:“臣领旨。”

    皇帝看也没看傅庚,只向一旁侍立的大监夏满喜道:“你即刻便去剩下的两家宣旨。”

    夏满喜忙躬身道:“奴才遵旨。”说罢便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诏纸。自去颁旨不提。

    却说傅庚,自承明殿出来之后,他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坐上了侯府的马车,在车帘合上之后,他的唇边才勾起了一抹冷笑。

    当年护国公许衡手握重权,父子三人镇守西北、滇南两处,拥兵近五十万,乃是先帝极为倚重的臣子。

    后许衡父子卸去了军权,举家回京,被先帝封了国公爷。虽身处京城,然那西北与滇南两处将领却仍为许氏麾下旧部,许衡父子在军中威望依旧极高。

    许国公六十大寿那天,因一桩失窃小案,时任金陵府尹的裴元以及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周乾,却是自许国公家中搜出了一封书信。

    这封信是当时正与大汉为敌的胡狼国大泽军元帅写来的。在信中,敌军首领备细言明了他们如何假作攻城,许国公旧部如何诈败失守,敌军如何连夺几城,以此威逼圣上将军权重新交予许衡父子之手等等。在那封书信的末尾,赫然便印着大泽军元帅的虎符大印:鹰首蛇身之印。

    此信一出,先帝爷大为震怒,立刻便将许氏阖族下了诏狱。

    自有秦以来,军中武将历来便有 “养贼自重”一说,此信却恰是最好的证明。先帝爷怕许家造反,密捕许家之后,又联合裴家在军中势力,以嘉奖为由,将许衡旧部将领召集进京,于文华殿前的巷道之内,由龙禁卫一举尽数斩杀。

    是日,那宫墙之内、巷道之中,近百将领血溅当场,方砖地上断肢飞散、琉璃瓦上血滴如注,直若下了一场血雨,洒扫的宫人清洗了数月都不曾洗净。

    直到现在,文华殿前巷道的砖缝之中,尚还余着暗黑色的血迹。

    也就是自那时起,先帝爷将燕息之所由文华殿迁到了承明殿,而文华殿经过重新修葺之后却一直空置着,再也不曾启用。

    思及前事,傅庚的脸色越发沉凝。待回府之后,他便叫人将胡仲请了进来。

    胡仲已是望六十的人了,须发皆是微白,然精神却很矍铄,一双眸子清光内敛,蕴着睿智的光芒。

    胡仲一进屋,傅庚便将从人皆遣了出去,又叫行舟守在门口,方低声将皇帝下旨重查许衡一案说了。胡仲便捻须微笑道:“大人此计大妙,轻轻巧巧便逼得圣上动了手。若非那裴家急着立太孙,也不会叫圣上瞧见如今朝堂之上的态势,便不会重查旧案。现如今这旨意一下,裴家只怕要慌了神。”

    傅庚冷冷地道:“裴家当年便是以此案得了圣心。许氏阖族尽绝之日,裴妩却便被先帝爷指婚今上,裴宥官至兵部左侍郎,裴宽官至西北大营北营都督,裴守督军辽西。其后便是因了裴家助力,今上方成九五至尊,裴家更是权倾朝野。”

    听傅庚直接便指名道姓地说出了元后姓名,胡仲不由面色微肃,道:“大人,慎言。”

    傅庚将袍袖一拂,淡然道:“先生觉得,今上是如何想裴家的?”

    胡仲沉吟道:“昔,受之恩;今,惮其势。”

    傅庚点头道:“先生实乃一语中的。君臣相忌,便是我等之机。那裴家风光了几十年,如今也该收一收了。机缘巧合之下我查到了那枚鹰首蛇身之印,当年护国公一案却是有了转机。”

    说到这里,傅庚的面色已是冷若寒冰。(未完待续。。)

第356章

    当年护国公一案惊动朝野,先帝爷便是借助此案,将西北与滇南两处军权重新握在了手中。后又出了个六皇子刘筠,战功赫赫、出奇制胜,攻克胡狼国,更是令先帝爷放心地将大位传予彼时还是二皇子的刘简。

    在先帝爷心里,新帝刘简有了亲弟弟的鼎力相助,背后又有裴氏一族的全力支持,必能稳坐龙庭。至于外戚势大恐成后患,彼时却是顾不得了。

    四大世族势力盘踞近百年,门阀世家与中央政府之间矛盾已深,先帝爷穷其一生极力打压,却也只是稍有缓解而已。借助裴氏一族坐稳江山,当年亦是先帝爷的无奈之举。

    其后,正因有了英王刘筠的存在,西北兵权得以分散,再加上威北侯在辽东日益威重,裴氏一族的力量却是被削弱了许多。至于其他门阀世族,亦随着新政的颁布以及流官制的实行,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

    目下重翻旧案,护国公许衡通敌一事真相如何,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就算许衡当年真的通敌,傅庚也要将之翻成冤案。这是皇帝想要的结果,也是傅庚想要的结果。

    思及此,傅庚面上的冷意又换成了淡笑。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淡声道:“说起来,一个死了多年的元后还能把持中宫,号令重臣,也算是本朝之大不幸了。如今也算是诸事归位,那位裴皇后么,也只好请她再往后靠一靠了。”

    胡仲闻言面露疑惑,凝思片刻后方低声问道:“大人一直论及元后。难道……”

    傅庚淡淡一笑,道:“圣上中宫空虚,我只是想要给圣上的后宫里充几个人罢了。”

    胡仲面上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傅庚笑看了胡仲一眼,漫声道:“先生难道不知,古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有辗转反侧,思之不得么?我这个做臣子的,自是要为君分忧,解君相思啊。”

    听了这话。胡仲脸的上惊讶之色越发地浓了。迟疑地道:“大人难道是想要……”

    傅庚点头道:“正是。今上身边的后位,如今也该填上了。”

    胡仲的表情立刻便从惊讶变成了震惊。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傅庚,良久后,那眼神便渐渐转成了恍然大悟。最后他的脸上已是露出笑来。轻轻抚掌道:“老夫明白了。大人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当真妙极。”

    傅庚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盏。淡笑着道:“那许衡尚有一个孙女在世。”

    他这话虽只说了一句,然而,这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足以叫胡仲半晌不曾反应过来。

    不,这并非他不曾反应过来。而是他明明反应过来了,却仍是不敢相信。

    傅庚明显是早有准备,甚至连那个许氏的后人也都握在了手里。看起来,他早就在图谋翻案一事。只是此前可能是因时机未到,所以他才一直按兵不动。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事情却是有了极大的转机。傅庚此时不过是顺势而为,将手上早就准备好了的事物,一样一样地抛出去罢了。

    胡仲脸上的震惊表情,傅庚尽收眼底。他知道,他这番话说出来,老先生只怕要一晚睡不好了。

    不过,他已经做足了准备,而今水到渠成。他只要轻轻推上那么一下,无论是裴家还是太子,只怕身上都要掉几块肉下来了。

    傅庚目注茶盏笑而不语,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意。

    对于这些朝堂之事,傅珺自是有所耳闻的。但她再是有所耳闻,也无法将尚林局的那具腐尸与护国公一案的重审联系在一起。

    最近许娘子来得极少,每一次回濯雨堂皆是神色匆匆,说不上几句话便要走。傅珺所知的零星一点消息,便是在许娘子匆匆来去的那一会时间里得到的。

    护国公案重审一事,在朝堂上引起了极大的动荡。

    也许正因了这动静极大,外表看来反倒是一片安静。因此傅珺对此知道得一点都不详细,只知道此案很可能是一个大冤案,当年那封信很可能是有人伪造的。

    而再多的信息,许娘子那边却没有透露多少。

    好在傅珺对政治局势也只要知道个大概便够了。许多事情,只看大势走向便可知端倪。至于那些具体的权力斗争,傅珺这个前世的小警察自是既不擅长,亦不感兴趣的。

    日子平静地滑了过去,四月初的时候,傅珺突然收到了许娘子托人传来的一句口信,说是要离开一阵子,请傅珺不要挂念。

    这一句口信来得十分突兀,与许娘子平素的行事风格极为不符。傅珺在诧异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于是,她找了一天专门去问了傅庚。她知道,许娘子与傅庚是一直都在暗中联系的。在姑苏的时候,傅庚甚至还能给许娘子传来秘信。由此可见,二人之间显然有什么事情。

    然而,傅珺这一次询问的结果,却是颇令人失望的。

    面对傅珺的提问,傅庚只是神色淡淡地道:“许管事有些事情要处理,怕是很久都不会过来了。”

    傅珺便又问傅庚:“是什么事情?要不要紧?为何要处理那样久?”

    傅庚便淡笑着道:“为父所知也不详细,待/日/后再说罢。”

    看着自家老爹那淡定自若的表情,傅珺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傅庚肯定知道许娘子的去向,只是不愿意告诉傅珺罢了。

    不过,傅珺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要许娘子无事便好,至于她到底要处理何事,傅珺并不想过多地过问。

    正因了许娘子的离开,傅珺得到外界消息的渠道,便全部转移到了怀素这一头。

    怀素所知之事,从层面上来说,那是比许娘子要市井了许多。好些事情都只是传闻,傅珺也权作消遣,听过便罢。

    四月暮春的最后一点温暖,便在这些琐事之中悄然而逝。时间转眼便到了五月,金陵城的初夏如期而至,而平南侯府也终于迎来了一件称得上是大事的事。

    傅珈及笄了。

    比起去年傅珍的及笄礼,傅珈的及笄礼明显更为隆重。到底她是嫡出之女,从侯府上下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上便可见一斑。

    傅珺在每天勤练箭术之余,亦备了一份不薄不厚的礼物赠予了她的二姐姐。(未完待续。。)

第357章

    傅珈最近对傅珺的态度略有转变。

    这转变说不上好,只能说她对傅珺不再如往常那样针对了,却也只是不针对而已,离着“友好”二字,那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的。

    到了正日子,傅珺有幸目睹了一场极为隆重的古代贵女及笄礼。张氏不仅请到了平昌郡主为赞者,更将平素极少露面的衍圣公府上的一位夫人请了过来。

    衍圣公阖族俱在山东,族中子弟读书者众,却极少出仕,在大汉朝地位十分超然。张氏请的这位夫人出自衍圣公旁枝,其夫乃是翰林院的学士,为人十分低调,几乎从不在外头露面。

    这位夫人跟随其夫久居京城,平素亦是深居简出,能够请动她做及笄礼的嘉宾,是极为难得的。这可是孔圣人的后裔族人,能略略沾点儿边那也是极大的荣耀。

    因此,傅珈的这一场及笄礼不仅是平南侯府迄今为止最为隆重的一次,在满京城里也寻不出几个能压得过的,倒叫傅珈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

    及笄礼当日,傅珺混在人堆里观礼完毕后,却也没急着回濯雨堂,而是来到了位于前湖边上的小演武厅。

    平南侯本就是以军功晋的爵,家里自是少不了演武厅。这间小演武厅便是傅玠与傅琮小时候习武的地方。

    傅琮如今在白石就读,看起来是要走科举之路了,而傅玠却是承袭了侯爷这一脉,从来都是厌文喜武的。就是读书也只爱读兵书。因此这小演武厅他一直用到了十二岁,方才转到了前头的大演武场。那里还有跑马的地方,足够半大少年闹腾的了。

    而这间小演武厅便就此闲置了下来,直到傅珺这段时间练习箭术,才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傅珺自得了孟渊所赠的练习臂力的方法之后,便一直勤练不缀,如今倒也是小有收获。虽然在力量上仍旧不能与健壮的青芜比,然纵向比较起来,却是比傅珺以往要强了许多。

    于是,参加完及笄礼的傅珺。趁着时间尚早。便带着青芜等几个丫鬟,在演武厅里练了一会臂力,又将箭术练习了一番,这才浑身大汗地离开了演武厅。

    从演武厅出去后。要经过前湖边的一段穿堂。方可至内宅的角门。因是在自己家里。傅珺便也没带帷帽,只拣着有树荫的路往穿堂而去。

    众人一路走着,青芜便抬头向天上望了望。道:“这才五月出头,太阳就好大了呢,照在身上热得不行。”

    绿萍便道:“今年入夏早,四月尾便入了夏,只怕会是个大热天儿。”

    青蔓如今倒是不爱说话了,闻言只静默不语。傅珺却是接口道:“夏天最是麻烦,又热还不能贪凉。”

    青芜便笑了起来,道:“姑娘是怕沈妈妈说吧。往年一到夏天,沈妈妈就总在说:姑娘可少饮些酸梅汤吧。”

    青芜将沈妈妈的语气模仿了个十成十,傅珺等人便皆笑了起来。

    便在此时,忽见那树荫背后窜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傅珺的去路。

    傅珺吓了一跳,青芜与青蔓同时跨前一步挡在了前头。傅珺凝目看去,却见来人竟是程甲。

    此时,只见程甲白净的脸上染着一层薄红,一双桃花眼先向傅珺这里瞄了一眼,方才风风雅雅地揖了一个礼,语声温柔地说道:“在下冒失了,请珺表妹勿怪。”

    傅珺侧着半个身子,语声清淡地道:“程公子好。”

    程甲偷眼看去,只见佳人纤腰侧立,勾勒出一道动人的曲线,秀气的颈项微微垂着,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红唇润泽如珠玉,在阳光下晕然有光。便这般立于树荫之下,已是清丽不可方物。

    他不由一时看得呆了去,竟是连话也忘了说了。

    青蔓便咳嗽了一声,道:“程公子拦在此处,有何贵干?”

    那程甲瞥了青蔓一眼,却见对面也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生得颇为秀气,只是比起他的珺表妹来却是差得远了。

    程甲便将脸色一正,袍袖一摆,怫然道:“小丫头莫要无礼。在下并非阻拦,只是珺表妹直奔此处而来,在下避无可避,这才上前见礼。”

    青蔓从来就是个口角伶俐的,虽然如今话少了,却不代表她不会说话。因此闻言便是一哂,道:“程公子既是已经见了礼,为何还不避开?读书人连男女大防都不懂么?”

    那程甲听了这话,一时心中便恼了起来。

    这小丫头不止说话不留情,又一直和另一个壮丫头拦在前头,倒叫他看不着佳人了,简直就是煞风景。

    这般想着,程甲那双桃花眼微微一斜,将手里的扇子迎风这么一抖,摇头晃脑地道:“小丫头懂什么男女大防。我与珺表妹自有前缘……”

    “程兄原来在此,倒叫我好找。”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程甲的话。

    程甲一听这说话声,心下顿时极为懊恼。

    他好容易才堵到了佳人,不说一亲芳泽吧,便多看两眼却也不行,总是有那不识趣的人来打扰,直叫人好不烦忧。

    程甲一面心下暗恨,一面却又不得不面含笑意地看向来人,摇着扇子问道:“守静因何而来?”

    来的人却正是演武归来的傅玠。他的字便叫做守静。

    此刻,傅玠见这程甲不仅大喇喇地直接以字唤他,居然还堵住了傅珺的去路,心下极为不喜。因此他便没理程甲,只向傅珺笑道:“四妹妹也在呢。”

    傅珺含笑向他屈了屈身,瞥眼见程甲仍是堵在路中央,一双桃花眼时不时便要往这里飘一飘,那折扇摇得更是越发地风流倜傥起来。

    傅珺不由心下暗笑,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向傅玠见礼过后,她便立刻转身往回走去。

    从原路回去转上大路,便可自垂花门回到内宅。路虽远了一些,也晒了一些,却也好过在此处与个莫名其妙的人相对而立。

    那程甲见傅珺转身便走,不由出声唤道:“珺表妹……”

    他第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那傅玠一掌便拍在他的肩头,那力道大得吓人,程甲被打得身子晃了两晃,险一险连手里的扇子也拿不住了,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更是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起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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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介绍:
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