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长安风流TXT下载长安风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安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     长安风流txt下载     长安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5章 秘密武器

    

    没费多大周折,要去兰州的事情就这么落实了。秦慕白寻思了一阵,马上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

    上阵不离父子兵,去兰州辅佐老爹镇戍边疆,这应该比呆在襄州更有意义。而且眼下这局势,皇帝要对诸皇子加大管束力度了,和李恪往来过密毕竟不是好事。说不定,废立储君的大事用不了多久也会正式提上日程。这时候留在帝都朝堂,也是多事。

    离开长安前往兰州,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慕白心里多少有点感激李世民了。他在这种多事之秋将秦慕白择出来派往边关深造镀金,一来是有意栽培,二来也是出于保护。

    “多好的一个未来岳父老丈人呀!等去了边关,咱也得干出点成绩来。吐蕃蛮子居然敢打我高阳宝贝儿的主意,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秦慕白心里,可就这么寻思了。

    近两日,秦慕白也就在皇宫太庙与家中两点一线的穿梭。看似忙碌,其实很闲。刚回帝都,襄州那边的官职还挂着,新的委任状还没下来,眼下他近似于一个散官了。

    有了这大把的空闲时间,他便可以舒坦的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回京的时候,他把秦拾这个摆弄火药的书僮交给了左校署的涂有海。二人回了将作监,依照秦慕白的指令日夜赶工的制作五子神雷与红衣大炮。

    将作监的工匠与器材可比襄州那个临时小作坊专业与齐全多了。不出几日,几管五子神雷顺利完工,一尊小型的红衣大炮也制作完成了。

    涂有海与秦拾便一起来找秦慕白,汇报此事。秦慕白心中欢喜,立刻进宫求见皇帝。

    有了这项秘密武器,想在兰州建功立业,岂是难事?但此类大事,还是知会皇帝知道为妙。李世民的个性即是如此,大小的事情都很好商量,但他就是不喜欢臣子瞒着他瞎鼓捣。

    李世民自然只是看到了五指神雷与红衣大炮的图纸图样,纳闷不解的看了半晌,迷惑的问:“慕白,此乃何物?”

    秦慕白便简略的介绍了一下这两样东西的用处与来历,并说:“陛下,放眼天下,此物绝无仅有,乃我大唐独专。吐蕃之所以骄横无礼,多半仰仗他们的骑兵。我大唐的步骑与战虽说不惧,但难免损失惨重。若有些物协助守城,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先立于不败。如此,当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啊!而且,若说摧城拔寨,又远胜云梯;设伏掩杀,胜却火矢骑射多矣。”

    李世民听后既是惊讶又是震惊:“如此说来,此乃大凶之物!”

    “的确如此。”秦慕白点头,“剑者双刃,兵者凶器,历来如此。”

    “言之有理。”李世民可是个马上皇帝,亲历战阵勤于用兵,且为人大气。换作是个胆小如鼠疑心病重的皇帝,首先就会想到会不会有拿这玩艺轰炸皇城啊?

    好在李世民不会。秦慕白也才敢将此物献上。

    “如此,朕还真想见识一下!”李世民说道,“可有现成之物?”

    “有!”秦慕白心中一喜,“陛下若要观瞻,当选一处荒僻清静人烟稀少的地方,以免误伤人畜。”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点头:“明日,大明宫玄武门以北三十里的小安林中,那里曾是终南山脚下的皇家畋园,现已荒废,人烟稀少可以一试。”

    “是,微臣遵旨!”

    第二天,李世民带一队卫士来到了小安林。秦慕白与涂有海、秦拾等人早已准备妥当,在此候驾。

    李世民先看了一眼红衣大炮,入眼即叹为观止。听秦慕白讲解了这炮的来历制作与威力等等,他这个用兵半辈子的军事统帅都免不得颇为吃惊。他说道:“如果此物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威力强横,从今日起,大唐的军力当斗然拔高数层不止。由此,刀枪剑戟的战争,也会变了模样。”

    “陛下圣明。”秦慕白抱手道,“但此物也有不小的弊端。他制作相当繁琐而且成本昂贵,虽然可以驾上车马进行拖动,但遇上雨雪天气或是路面泥泞难行,便难以搬运。因此,暂时它只能局限于守城、设伏或是攻城。而且,一时无法大批量的制造,要训练出熟练操控它进行施射的将士,也不容易。”

    李世民微然一笑:“那都是后话了先试给朕看!”

    “是!请陛下远退!”

    准备妥当后,涂有海与秦拾便负责点炮施射,目标是二百步前的一堆乱石。之所以选取这个距离,是因为大唐劲弩的最大射程便是一百五十步。

    “轰”的一声巨响,把李世民这个临泰山之崩而不变化的皇帝,都惊得抬手掩面。

    “如此劲爆!”他吸了一口凉气,失声惊道。

    前方,那一片乱石堆被轰出了一个大洞,漫天石屑飞扬,四周已是一片焦土。

    李世民亲自上前查看,又回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炮管,心里都有些不寒而栗。

    “这要是人马受此一击,顿时齑粉!”他说道,“慕白,用它来对付吐蕃的骑兵,的确合适。但若让外邦之人获取了此物,对我大唐,未尝不是一个重大威胁。”

    “陛下明鉴。”秦慕白抱拳道,“微臣愚见,若是担心别人学去了这东西而对我大唐构成威胁,与因噎废食无异。不过,我大唐以开怀包容以待天下,何时敝帚自珍过?我们的兵甲、造纸、历法、医药这些优秀技术,还不都是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了异邦诸胡?火药与大炮,源起我大唐。可以让他们模仿,但绝不允许被它们超越。如何做到,也就看我们自己的了。”

    “言之有理!”李世民哈哈的大笑,“此论,与朕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说得好啊!可以被模仿,不许被超越。要做到这一点的方法,不是敝帚自珍与坐井观天,而是不断的提高与壮大我们自己,从而保持领先与出众!这,也正是我大唐威服四海领袖万邦的精要所在。慕白,你有这样的远见卓识,朕心甚慰!”

    秦慕白微然一笑,拱手道:“陛下,微臣为身为一名唐人而自豪!”

    “哦,怎么说?”李世民笑问道。

    “因为我们开放,包容,自信,强盛!”秦慕白一字一顿道,“以后,还会更加强盛!”

    “哈哈!”李世民放声大笑,“要是天下臣民都如你秦慕白这般,何愁大唐不蒸蒸日上?五指神雷与红衣大炮,朕准你营造了,也会密令户部财政与将作监左校兵器署协助于你!不过,此物大凶,你须谨慎。先于兰州试用,观尔后效。”

    “是!谢陛下信任!”秦慕白感激的抱拳而拜。

    此刻,秦慕白真的很庆幸。幸好是穿越到了开放又包容的贞观大唐,遇到了一位开明、自信又有远见卓识的君王。换作是在闭关锁国夜郎自大的满清时代,他自己和这些所谓的发明,可能就是一个悲剧的缩影。

    “若说信任”李世民微然一笑,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朕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且不说你是叔宝的儿子,是朕的女婿。换作是任何一名官员将校,朕也一视同仁。其实朕,或许真该担心一下,会不会有一天有人拿这东西对着皇城一阵狂轰滥炸。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有没有五指神雷和红衣大炮,结局都是一样。因此,朕也就释然了。”

    秦慕白不禁笑了:“陛下圣明。这炸药和大炮,其实和微臣腰间所挂的佩刀是一个道理。若因配刀可杀人,就天下禁刀么?如此,可就真是因噎废食了。不过,至少微臣不会去干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因为,皇城里可有微臣的亲人,算来也便是微臣的家了。哪能自毁家门哪?”

    “哈哈!”李世民爽朗的大笑,搭着秦慕白的肩膀一起往回走,心情颇好的说道,“朕的这么多女婿当中,也就只你最能干了。慕白,去了兰州好生辅佐你父亲。似他这般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刚胆英雄,多少有些孤傲卓尔。行军打仗朕从未担心,就怕他一时义气稍有闪失。朕,其实早想派个得力之人前去辅佐他了,一直未得其人。思来想去,还真的只有你这个秦家三郎最为合适。朕以为,你父应该能听进你的话语。”

    秦慕白点了点头:“陛下放心。微臣若去兰州,必当竭力全力辅佐父亲,使其固若金汤。”

    “唔,光是这样可不够。”李世民如闲话家常的说道,“昨日你也听见朕与卫公的对谈了。兰州,可是朕选取的一处重要军国战略要地。朕不仅要它固若金汤稳如磐石,还要退可守进可攻。不管是镇劾吐谷浑还是将来|经略西域,可都全指望着兰州!”

    “是!微臣明白!”秦慕白抱拳道。

    李世民欣慰的点头微笑,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朕对你,有信心!可别让朕失望!”

    皇帝这一关,算是过了!

    圣旨密令一到手,秦慕白马上就把主管户部财政的侍郎、将作监的一些官员们都请了来,秘密商议范铸大炮的事宜。

    朝廷已经点派吏部尚书侯君集先行率军南下西蜀,前往松州迎击入寇的吐蕃人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增援兰州的大军也要出发。由于时间有限,秦慕白决定索性不要在长安范铸大炮了,那样的话人多眼杂不利于保密,到时候千里运输也是个大麻烦。于是,他只找户部要了钱,找将作监要了人。

    没几天,巨万钱财与百名熟手工匠,全部备齐,只听调谴。秦慕白始终严守机密,也没告诉这些人这是要干什么,只让他们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前往兰州。

    接下来,只待朝廷旨令一下,自己就带着这些钱粮和匠人,前往兰州便了。

    数日后,太庙的祭祀事宜总算结束了。李佑的金身也镀铬好了,移往法门寺置入新建的浮屠塔中。由高僧设坛讲经作法,日夜水陆道场不休,又折腾了十天半月。

    久已不再抛头露面的阴德妃,在女儿高阳公主的陪同的下,出现在了法门寺。她一身清素纱衣,霜白的头发,戴宫纱垂沿帽,在浮屠塔外一闪而逝,并未多作停留。

    高阳告诉秦慕白说,阴德妃,始终还是有些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无法入土为安,而被铸成了金身置入浮屠塔的这一个事实。

    用阴德妃的说“这与悬首示众有何异哉?!”

    为此,秦慕白只能叹息!

    

第286章 皇宫之行

    www.uu234.com

    法门寺的水陆道场,做了半月有余。上千名和尚梵香颂经日夜不休,法门上空都笼上了一层烟云,真有点仙佛的意境。光是燃去的香烛,就有好几车。

    怎么说李佑也曾是个皇子,如今又镀上了一层金身,披上了佛教圣地的光鲜外衣,仿佛他曾经的邪恶就该被遗忘了。于是,朝廷上下的大臣也大多来烧香祭拜了。安置李佑金身的浮屠塔也有了个别名,被称为“齐王塔”。与安置释伽牟尼佛的屠浮塔遥相呼应,倒成了法门寺一景。

    不知道李佑在天有灵,会否觉得讽刺。反正秦慕白是觉得,自己若是李佑,干脆**得了,尸身都别留下。常言道一死以谢天下,他这是死了都偿不了罪,尸身仍不得安宁。

    近些日子,李世民着兵部尚书李勣,忙着调兵谴将,准备派兵前往兰州镇戍,增强那里的军事力量。眼下,吐蕃进犯的其实主要只是南方蜀地松州一带,兰州一带向来兵马强盛,又有秦叔宝这样的大将镇守,吐蕃人并未多作侵犯,顶多也就是零星的骚扰与偶尔的掠夺。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帝借这个机会派兵往驻兰州,实则是一手放长线钓大鱼,放眼于制霸西域的高招。

    李世民刚登基的那会儿,北方突厥汗国的颉利趁大唐内乱立足未稳,一举南下杀了李世民一个措手不及,兵锋直达长安城下。这口恶气李世民如何忍得下,几年忍辱负重励精图治之后,终于一举灭了突厥生擒了颉利。后来,又平复了吐谷浑镇劾了吐蕃与陇右河套。在对外战争上,贞观大唐从来就不惶多让,李世民也被诸蛮奉尊于天可汗。

    不过,自行平定北方草原之后,休养生息养民抚内的国策,占据了主导。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批内治能臣开始斩露头角,并渐渐取得了实权。诸如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都是儒仁思想浓厚的人物,一向主张以王道仁政治国,能不打仗就少打仗。而且,休养生息四海呈平,也是当下百姓仕人们的愿望。于是乎,贞观大唐藏兵甲而修学堂,战争变得稀少了。

    可李世民是个雄心之主。这样的君主,天生好斗!拿下突厥,那是报复;平定吐谷浑,根本不过瘾;必须要制霸西域降伏吐蕃,方才能让他的雄心大志得以安慰!

    可是朝堂之上颇多谈战生厌的人物,李世民也不得不考虑到他们的情绪。于是,他将一套制霸西域的方案,不露声色的慢慢铺陈了开来。这第一招,就是扩充兰州都督府!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都不傻,自然也是都看出来了。但他们对皇帝这样的安排无话可说呀!吐蕃进犯,兰州增兵防卫那是理所当然的!

    同时,这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也嗅出了一丝奇怪的味儿:皇帝有了制霸西域的大计,没用李勣、侯君集、李大亮这些人物,也没搬请李靖更没启用他的得意门生苏定方,而是用了一个入仕尚浅年纪轻轻鲜有军功的后辈秦慕白!

    这是个什么讯号?!难道说,这小子要发达了,皇帝要意提拔栽培他?

    这几日进出皇城,秦慕白也感觉有些异样。那些大臣小臣看他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心里一琢磨,他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泰然处之的想道:随他们怎么想,关我屁事!我只管办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法门寺的道场总算结束了,秦慕白回了皇宫,向皇帝交旨。李世民在武德殿接见他,谈罢公事,让他随帝驾一往前往蓬莱殿。

    李世民说道:“慕白,你没忘了稚奴和兕子吧?”

    “当然没有。”秦慕白笑而答道,“二位小殿下,现在可好?”

    “好。”李世民也笑,说道,“朕今日就准备回去陪陪他们,恰好你来了,便一同去吧!”

    “微臣求之不得!”秦慕白笑道,“说实话,微臣还真是有点想念二位小殿下!”

    “他们也整天念叨着你呀,哈哈!”李世民大笑。

    到了蓬莱殿的寝宫之中,听到李治和李明达在一起念书,念的还是《礼记》里面的篇章。

    秦慕白不由得笑道:“二位殿下真不错,小小年纪就念《礼记》了。据臣所知,《礼记》可是大经。此前,他们早已学过了孝经、诗经、公羊传,这就要通四经了呀!”

    大唐实行科举,官方教材分大经、中经、小经三大类,《礼记》与《左传》并为大经。学业有通二经、通三经、通五经的档次分别。自然是通得越多,表示越有才学了。

    李世民也欣慰的点头微笑:“虞世南真是个不错的老师。而且,稚奴和兕子也都勤学。这说起来,还多受了一些你的影响。想当初,稚奴可是最不爱读书的,翻开书本就泛困。若非是你陪他们养成了每天读书的好习惯,他定要变得不学无术了。”

    “呵呵,陛下说笑了。其实晋王殿下很聪明,只是有些贪玩。晋阳公主则是罕见的聪明,堪称天才啊!”秦慕白说道。

    “对,说到点子上了。”李世民点头道,“可惜朕的兕子是个女儿身,不然将来定是个非凡的人物。”

    秦慕白微然一笑:“陛下,女子也未必就不能非凡了。譬如长孙皇后,便是母仪天下流芳千古。”

    “是啊”一句话勾起了李世民的无限回忆,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朕的这么多儿女当中,恪儿最像朕,兕子最像皇后嗯,咱们进去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慕白心想道:听李世民这口气,是在叹息兕子怎么不是个男儿?她既是嫡出又聪明有德,若生为男儿,可就真是个最完美的接班人了!

    说来说去,李世民还是在为接班人的事情烦恼!

    二人前后脚走进去,李治和李明达就兴奋的叫了起来:“父皇哇!村长!”

    “哈哈!”秦慕白大笑,一眼就瞅到李治,可是大变样了!

    一年不见,他长高了不少,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声音也有些变了,俨然是个半大小子了嘛!

    看来古人的确是早熟一点,这小子才十一二岁就开始猛发育了!

    “晋王,公主殿下,你们还好么?”秦慕白见了礼笑呵呵的问道。

    “好呢!村长,你可是快有一年没来看我们了!”李治的嗓门变粗了不少,孩子气少了去,有些像鸭公,怪难听的。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憨厚与单纯也一如此前。

    反观兕子,仍是当初的小模样儿。虎头虎脑白白净净的非常可爱,笑容极甜,而且比以前养得胖了一些,活像个洋娃娃。

    “看把你们高兴得。”李世民呵呵的笑,说道,“稚奴,兕子,书念得如何了?背一段给你们村长听听吧?”

    “好呀!”

    他们两个也就正而八经的开始背书了,背的是《礼记》里面的一段,之乎者也的背得还挺顺溜,秦慕白听了呵呵直笑:“这背错了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这书我是背不得。二位殿下可比我用功和博学得多了!”

    “慕白,你这么说会教坏他们的,他们会骄傲!”李世民呵呵的笑,慈爱之情溢于言表,他将两个小皇子唤到身边,搂着他们说道,“转眼过了年,稚奴就十二岁,也该开府设署了。朕老早就答应过你,让你担任晋王傅。怎么样,你没意见吧?”

    “微臣且敢?”秦慕白拱了拱手,说道,“只怕微臣才疏学浅,又常年不在京城,无益于晋王殿下。”

    “无妨。”李治抢着说话了,“村长只待答应就行。反正,我只愿村长担任这个晋王傅。换作是别的人,我不乐意!”

    “是呀!”兕子俨然和他哥哥是同一战线的,笑嘻嘻的道,“村长,你就答应了吧?就算你在外地做官儿,也总有回京的时候吧?回了京,你就到九哥府上去,那我也去,就又可以听村长讲故事了!”

    “哈哈!”李世民被逗乐了,“兕子呀,晋王傅可不专是讲故事的,那是你九哥的老师,知道吗?你们得跟着他学东西,有不懂的就问,有危险就让他来保护你们,明白吗?”

    “嗯!”李治煞有介事的认真点头,“村长可不就是一直保护咱们的吗?有他在,我和妹妹都睡得安心些。”

    “呵呵,你都听见了?”李世民笑呵呵的道,“用不了多久,你也就是他们的姐夫了,一家人,朕更加放心。”

    秦慕白笑呵呵的道:“如此,微臣便答应了。”

    “好。待稚奴开了府,你就是晋王傅。”李世民笑呵呵的道,“慕白啊,女婿胜半子,朕可是把你当儿子看待了。对稚奴和兕子,朕也一直视为心头肉一般,到时也就都交给你了。”

    “陛下放心。”秦慕白微笑的点头。

    “好,一起用膳吧!”李世民心情颇佳的爽朗大笑,“稚奴,兕子,吃完饭把你们的琵琶拿出来弹一曲听听。让你们的老师也检验一下,究竟练得如何了?”

    “好呀!”李治和李明达可就乐了,欢天喜地的拉着秦慕白往餐厅跑去。

    李世民看着他们点头微笑,自语道:“这可真算是缘份!”

    在蓬莱殿吃了饭,又听了李治和李明达弹琵琶,时间便很晚,天色渐黑了。秦慕白拜别了皇帝等人,离开此地准备回家。

    方才走到下马桥,却见这里有人掌着灯笼坐在桥边,似在等他一般。

    不是别人,还真是高阳公主。

    “玲儿,你怎么在这里呢?”秦慕白走过来关切的问道,“天黑转凉了,可别冻着。”

    “等你好久了呢!”高阳公主温柔的一笑,将灯笼递给秦慕白,“给你拿着,我手冻红了。”

    “就你一个人,也不叫个宫女陪着。”秦慕白接过灯笼,又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哈着热气,说道,“专程等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等你呀?”高阳公主俏皮的笑了一笑,说道,“我听婢子说你陪父皇一起来了后宫,去了蓬莱殿,就在这里等着你,想和你说说话嘛!”

    秦慕白笑了一笑:“还专挑的这么一个好地方。我好像记得,这里曾经有人英勇跳河的呀你不害怕?”

    “讨厌啦!”高阳公主脸上一红,羞恼的瞪了秦慕白几眼。

    “说吧,有什么事情?”秦慕白呵呵的笑了一阵,问道。他知道,若非有事,高阳公主也不会大半夜在这里候着。

    “嗯,我听说你要离开京城,去兰州了是吗?”高阳公主问道。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朝廷都还没正式下文呢!”秦慕白笑了一笑,点头,“是的,陛下是这么吩咐的。”

    高阳公主便拧起了眉头:“我们可是要定亲了,父皇怎么能让你这时候离开呢?”

    “国事为重嘛!”秦慕白呵呵的笑,“放心,我跑不了。还不是被你捏在手心里?”

    “不害臊!”高阳公主又好笑又好气的白了他两眼,说道,“这才回京呆几天,又要走?反正,我心里不舒坦。我要跟你一起去兰州!”

    秦慕白皱了皱眉头:“其实,我也想带你一起去。不过兰州可不是襄州,那里可是边关,随时有战事,兵荒马乱的一点也不好玩,还有危险。”

    “我不管!反正我都发过誓了,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也要在哪里!”高阳公主犯倔了。

    秦慕白为难的看着她,苦笑不迭,温文细语的道:“玲儿,别这么任性嘛!这回倒不是皇帝陛下同意不同意的事了,是我不乐意带你去。话说我们定了亲,那就是夫妻了,皇帝陛下也不会怎么管着你。可是兰州那里,我也是一片陌生。是太平地界还好,若是三天两头的打仗,我怕我会无暇分身照顾你啊!”

    “讨厌!我就那么累赘吗?”高阳公主撇着脸恨恨道,“不去就不去!我还不稀罕了!哼!”

    说罢,她一扭身就要走。

    “呵呵!”秦慕白笑了起来,一伸手将她拉往揽进怀里,笑道,“看你,又犯孩子气了吧?”

    高阳公主脸上一红,嘿嘿的笑:“我不管!总之这次,我要跟着去兰州!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偷偷跑去!说不定半路就被吐蕃蛮子截到高原上挨欺负去了你看着办!”

    秦慕白苦笑:“你这是分明就是威胁人嘛!”

    “还就是!”高阳公主脸蛋儿一扬,蹶着嘴哼哼的道,“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秦慕白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罢了,我算是怕了你。要不你去问皇帝陛下吧!他老人家要是答应了,我没二话,行了吧?”

    “嘿嘿,这才乖嘛!”高阳公主得意洋洋的坏笑,“父皇陛下嘛小菜一碟儿!”

    “拜托你小声点儿行不行?”秦慕白哭笑不得,“罢了,此地曾有人跳河那便不宜久留,我得回去了,你去找你的小菜吧!”

    “嘿嘿!去吧去吧,我去蓬莱殿找父皇!”高阳公主得意的笑,踮起脚尖在秦慕白脸上“波”了一口,一脸喜滋滋的模样。

    “就知道耍流氓!”秦慕白笑骂了一声,摆摆手走了。

    “耶!太棒了!”高阳公主跳着脚兴奋的低嚷,“离开长安,去兰州!”

    

第287章 新的挑战

    翌日清晨,秦慕白起了个大早,在后院练箭。

    马上就要去边关了,弓马功夫难免要派上用场,因此近段日子他练得比较勤。论武艺,秦慕白自觉顶多算是二流,和殷扬、宇文洪泰这些人算是同一档次。但离父亲秦叔宝与尉迟敬德那些沙场老将,还有若大的距离。

    至于那个“神”一样的巅峰人物薛仁贵,就更不用提了。秦慕白一直觉得,薛仁贵可能比自己的老爷子还要厉害那么一点。只是他惯于谦虚很少刻意展露。但也正因如此,薛仁贵总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让人难免估摩他的武艺究竟强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那竿虎头錾金枪秦慕白带在身上有一年多了,仍是崭新的,从未见血。今日被拿出来挥练了一回,将秦家太极枪的枪法演练了数遍,顿觉手臂酸胀。

    “还得练!”

    练完时他已是一身大汗淋漓,洗浴更衣后便准备和母亲妹子一同用早膳。到了前堂却现前宅的院子里来了客人,有个着便装戴襆头的汉子正在林园中漫步赏梅花。

    秦慕白打量了一眼,那不是李勣么?

    李勣也看到了秦慕白,远远的冲他招手。秦慕白快步走上前拱手道:“世叔何时来的,真是有失远迎!这府里的下人也都痴了去,居然未作通报!”

    李勣呵呵的笑:“不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我听说你在练武,于是未作打扰,便在这园林之间走走。”

    家中除了秦慕白只剩母亲和妹子这些女流,也无人方便迎接,李勣居然就在这园中等了个把时辰。秦慕白不免有些歉意,忙将李勣请进堂中拜了上座,请他一起用了早膳。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勣这样的人物大清早的孤身一人微服而来,必定有事。茶饭罢后,秦慕白便问道:“世叔屈尊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李勣微自笑了一笑,说道:“还正有几件事情,与你商议。”

    “还请世叔赐教。”

    “不敢当。”李勣微笑说道,“近日来,我奉陛下之命忙于调兵谴将。潞国公侯君集已率一路兵马南下去了松州御敌。另一路人马则是前往兰州的,也调配得差不多了,近日便可粮草齐备甲械整顿,挥师出。陛下曾密授机宜,告知微臣说率军前往兰州的统帅,正是你秦慕白,对么?”

    “是,陛下也的确是给我下过口谕了,但朝廷的授命一直还没下达。”秦慕白如实说道。

    李勣点了点头,说道:“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你得准备准备。我此来的目的,就是想就将领的人选,与你磋商一回。”

    “将领?”秦慕白轻拧了一下眉头,“怎么说?”

    “兰州将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军镇与屏障,不可与一般的都督府同日而语,那关乎未来大唐的关河与军国大计!”李勣说道,“因此,在将领的人选问题上,我必须要听一听你的意见。原兰州都督府,只是一个普通的军镇,你父亲担任都督一职,手下得力之人寥寥无几。如今陛下将你派了过来,可算是给他添上了一条得力臂膀。但仅有你父子二人,还远远不够。兰州都督府马上就要扩治了,原辖下有兰、河、廓三州之地,现在可能还要将凉州也督划下来。治下兵马,也会由原来的二万余,增至近五万。原兰州下都督府,也会改建为中都督府。因此,必须增加得力人手。”

    “哦?世叔都选用了哪些良才?”秦慕白问道。

    李勣笑了一笑,说道:“这些人以后都是要与你父子一起共事的,当然得先问问你们的意见。我已经遴选了一些人物,陛下也钦定了几位人选,现在就告知于你——拿去看看吧!”

    说罢,李勣拿出了一份名单,便是这一次给兰州都督府增加的官员将佐。

    中都督府,算是比较大的军事基地了,最高长官也就是都督,秩三品。最重要的三名副手依次是正四品下的别驾,正五品上的长史,和正五品下的司马。另有兵、法、胄、士、仓、功,等诸曹参军事数人,和其他如市令、丞、佐、博士、助教等官员。这些官员建制,与地方刺史府颇为相似。但因为都督府更偏向于治军,因此又有府卫的军伍编制。如果按李勣所说,兰州都督府辖下兵马将达到五万之众的话,按一般编制来说至少就有二十多个军府,便有二十多个折冲都尉。

    此外,兰州都督府的兵马,隶属左威卫编制。秦叔宝当初被启用时授官左威卫大将军,兼兰州都督。那便是名符其实的最高军事长官了。都督府治下的官员,尤其是武官,也多同时担任了府卫与都督府官职。

    秦慕白看了一眼李勣给的人员名单,原左威卫的军官变动不大,都督府的官职却做较大的改动。先是司马和长史都撤换了,换的两个人秦慕白想都没想到——薛万均与薛万彻这两兄弟!

    这对兄弟,武艺群军功卓著,在军队里的威望可不小。而且,目前的官秩也不低,分任左屯卫和右武卫的大将军,与秦叔宝一样同是三品,平起平坐的十二卫大将军之一;除此之外,薛万彻还是李世民的妹夫,皇亲国戚。

    可以说,若非是皇帝在前不久重新启用秦叔宝这员开国老将,现如今薛氏兄弟的威风和名头,远胜秦叔宝!

    薛氏兄弟除了分任长史与司马,将本卫的大将军职官转为了检校官,左威卫将军(共两人编制,大将军的副手)也由他们担任了。也就是说,他们的军衔没有降低还是三品(检校大将军),职事官转为将军低了一级,担任大将军秦叔宝的副手。

    由于是从下都督府增至中都督府,因此兰州增设了一名中都督府才有的佐官——别驾,也就是仅次于都督的职位,是辅佐秦叔宝治管民生的最高文职官员。

    这个人选,却是空的。

    其他的文武官员,都不太重要了,基本都是从各府卫与朝廷各府衙台监选用的人物。

    秦慕白看完后,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在想什么?”李勣不急不忙的饮着茶,微笑问道。

    “世叔,你也不是外人。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秦慕白说道。

    “讲。”

    秦慕白也不隐瞒了,便说道:“世所共知,薛氏兄弟近几年来功勋卓著风头盛劲,我父亲淡出朝堂军伍多年人也有些老迈了,其名望根底,皆不如薛氏兄弟。现如今,皇帝陛下却让薛氏兄弟给我父亲作副手……这如何令二人心悦诚服?倘若都督府内部失和,可算是不妙了。”

    李勣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仿佛对秦慕白的这些忧虑早有所料。他说道:“陛下做出这样的安排,我们做臣子的也要体谅。毕竟,兰州关乎大唐西面的半壁江山,是为屏障,是为国门。若不选用得力之人,是肯定不行的;如果选用的得力之人全都连成一气抱作一团,也未必就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李勣这么一说,秦慕白心中恍然大悟!

    对啊,君王都是多疑的!

    兰州这么一个重要的军镇,手握五万大军,直接面对**裸的大唐关中,手控丝绸之路关乎制霸西域的大计,简直可以说就能自成一国了。倘若这里有变,对大唐造成的风险那可就会比吐蕃大上百万倍不止!

    薛氏兄弟从贞观立国时起,就与秦叔宝等秦王府的旧将,不是同一派系。彼此不说有矛盾,至少是暗暗较劲各不服气。李世民玩这一手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让兰州实力强劲,同时又有明显的两个派系。

    党争派系这东西,帝王最反感,但又最乐于利用。臣子之间有矛盾,那才方便帝王调合与驾驭。倘若都是一伙儿的,那便是拉山头搞帮派了。若是这样,“自成一国”的兰州到时只识都督不知皇帝,这可不行。

    想清了这一层,秦慕白也就释然的一笑了。帝王心术,概莫如此。也不能说李世民心胸狭隘,皇帝也有皇帝的难处,罢了!

    于是他也不在这问题上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岔开了话题说道:“那这别驾之职怎么又空着?嗯,还有左威卫的翊府郎将,中郎、左郎、右郎三郎将皆是空缺。”

    “皇帝陛下刻意吩咐如此安排。想来,这别驾之职自然是你的。”李勣笑了一笑,“你父亲是都督,但他和薛氏兄弟一样都是军伍出身,不擅文治。你就是他们三人最重要的补充。”

    “那有意思了。”秦慕白笑道,“我这个别驾,还临驾于薛氏兄弟这两个长史与司马之上。他们可得憋屈了。”

    “没什么可憋屈的。他们治军你治民,各有分工。”李勣说道,“而且,到了军队里,他们两个将军可以独挡一面,你却只是统管左威卫的翊府亲勋,随佐你父亲这个大将军。”

    “也就是说,我可能会是兰州别驾兼任左威卫翊府中郎将,对吧?”秦慕白说道。

    “极有可能。”李勣点头,“但最终还要等待皇帝陛下定夺。”

    秦慕白点头笑了一笑,心里算是明白了。皇帝硬生生的将薛氏兄弟,插进了兰州都督府。在都督府里,这二人和他秦慕白差不多平级,一同辅佐秦叔宝;在军队里,这二人分任将军之职名义上隶属秦叔宝的属下,但他们执掌兵权足以和秦叔宝分庭抗礼。

    秦家父子和薛氏兄弟,这权力交织得可就厉害了。到时候,想不闹出磨擦你争我夺都难。但这四人,又都是有底线有眼光能办大事的人物,不会因为私斗而误了国事——从这一点上看,李世民这一手安排,堪称精妙。帝王的城府与心术,可谓挥洒得淋漓尽致了。

    “我来问你的目的,就是让你举荐两员猛将,分任左威卫翊府左右郎将,也就是你在军队里的左右副手,一起统帅大将军亲勋中军的将领。”李勣如此说道。

    秦慕白苦笑一声:“我能举荐谁呀?还是世叔说了算吧!”

    “慕白,不必有何顾虑。”李勣微笑道,“去了兰州,行军打仗是肯定会有的。冲锋陷阵之时,难不成你和你父亲领头先上了?那可不行!所以,必须要有两名得心应手的副将,担纲起冲锋陷阵的重任。薛氏兄弟是一对猛将,但你父子俩肯定无法将他们使唤得得心应手。到了边关前线,这可能就会致命你知道么?”

    秦慕白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我当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既要是猛将,又要是我们能随意差谴的。这样的人物……真没有!”

    “怎么没有?”李勣神秘一笑,“吴王府那边,不是有好几个吗?”

    “啊?”秦慕白听罢,马上摇头,“他们是吴王的人哪!”

    “那也是朝廷的人!”李勣轻描淡写的道。

    秦慕白一听,心中不由得略有警醒——李勣这话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我从吴王身边挖人哪?这样的事情历来最不厚道,最讨人恨。以李勣的为人之圆滑与对世事的洞察之深,怎么会撺掇我干这种蠢事呢?

    转念一寻思,秦慕白想到这次回京之后,他可是与李恪不谋而合的想到过,要彼此保持距离划清界线了。李恪,也变得越来越低调,整日缩在府里足不出户,连替秦慕白与高阳主持定婚之婚仪都拒绝了,公然以示二人有了矛盾。

    想到这一层,秦慕白大约是明白了:这多半,是李恪的意思!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回京的闲散王爷了,还有什么名目在府里养上那么多将军和兵马呢?这些人一闲置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挖墙角。毕竟,朝廷要用人调他吴王的麾下,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朝廷之上,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将他李恪砍成一树光竿。

    与其坐等着让人挖墙角、折羽翼,还不如自己主动放弃将这些人送出去——送给秦慕白当然是最划算喽!

    而且,皇帝可能也有意削减李恪身边的人才力量。毕竟,他一个小小的庶出王爷,手下文有权万纪,武有薛仁贵、宇文洪泰、殷扬等辈,这些人放到哪里,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现在全窝在吴王府。别说是魏王、太子等人不放心,李世民看多了也会觉得扎眼!

    “世叔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起来了。”秦慕白也不点破,笑呵呵的道,“吴王府三员猛将,有两个是我举荐过去的。那就是薛仁贵与宇文洪泰。若将这二人调至左威卫翊府麾下,我定能差谴得得心应手。”

    “那就他们吧!”李勣也没多话,居然就这样直接拍板了。

    看来这都已是心照不宣了,真有默契。

    “另外,以往跟随你一同前往襄州的那些百骑,也都调回来了,日前已回到百骑营地。”李勣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些人跟随你走南闯北情谊非比寻思。到了边关上了战场,要的就是这种血肉肝胆的兄弟照应。陛下说了,你可是他老人家的宝贝女婿了,这些百骑依旧划分到你的麾下,担任翊府司阶、中候、司戈等武官,与你一同镇戍中军。”

    “好啊!”这倒让秦慕白有些喜出望外,那三十名兄弟可都是最贴心的铁竿,有他们相伴,心里都要多层底气。

    “不过庞飞没回来。”李勣说道,“他将会接任你留下的襄州都尉一职,继续留在那边。小伙子不错,很长劲。愣是由一名普通的小卒,成长为独档一面的都尉。慕白,想不到你还慧眼识材而且调教有方啊!”

    “哈哈!世叔取笑了!”秦慕白心里也挺痛快。庞飞这小子,现在是真成材了。

    “差不多就是这些事情,说完了。”李勣一向干脆利落。说完了事,将名单折好往怀里一放,就起了身:“我走了,不必相送。你早做准备,不日便要离京了。”

    “多谢世叔!”秦慕白仍是一路相送,将他送出了府门。

    李勣翻身上马,走了。

    秦慕白在院中踱着步子,左右寻思道:和兰州都督府比起来,襄州可就真是一桌过家家酒了。去了那里,要面对真正的战争与真正的敌人。不管是对外还是内部,形势都将更加复杂。而且,还肩负着大唐的军国大计,也可以说是关系到整个中华版图的千年大计!

    好吧,新的挑战,又来了!

第288章 踏征程

    第二天,秦慕白收到一封份,来自襄州,庞飞写的。

    朝廷的委任状已经下到了襄州军府,着庞飞接替秦慕白留下的都尉一职。由此,庞飞也便知晓,秦慕白是当真不回去了。信中说了许多,大抵是感激、怀念、尊敬以及表达自己的决心。

    同时,信中还夹带了另外一封信——来自檀州,陈妍写的!

    秦慕白心中略一激动,急忙拆开了那封份。

    陈妍那一笔娟秀中透着英气的小楷,让秦慕白的心头都有些悸荡起来。信中言语寥寥,大半是诉说她的近况,报个平安。她说,回了老家后一切尚好。家中亲戚多半留她在家多住些日子。亲友们盛意拳拳不容推卸,再加上有些杂事料理,因此至少会多留半年。待今年重阳节时,或许能到襄州来探望秦慕白。

    信中言语,也一如陈妍的为人。简单利落,绝不废话,也没有吐露半分思念柔情之意。咋一眼看来,但比庞飞写的信更像出自爷们之手。

    “哎!……”看到这里,秦慕白掩信,叹息了一声。

    日月如梭,转眼已经和陈妍分开半年有余了。至从她走后,秦慕白再没回过襄州郊外的小楼。但不是他绝情断义,相反,他还有些担心自己睹物思人触景伤情。

    陈妍,在秦慕白心中一直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地位。这与他和武媚娘、高阳公主之间的感情,皆不相同。

    和武媚娘,是先定名份尔后生情,之间的关系非常明确,就是男女之情;和高阳公主,百般波折之后秦慕白被她感动,二人也是情深意重,谈婚论嫁已是眼前。

    唯独陈妍,她从未提起过向秦慕白索要什么,也没介意过自己的身份处境,不求任何回报。对秦慕白来说,陈妍就像一个见知卓著的临家大姐,又是一个深解他心的红颜知己,更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美妙情人。

    她聪颖机智善解人意,隐忍内敛性情坚毅。和秦慕白在一起时,这个冷漠又刚胆的剑客,化为了一潭温柔至纯的水,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给他无限温柔。也唯有和陈妍在一起时,秦慕白才感觉最为放松,无拘无束没有丝毫的压力。

    事到如今,秦慕白知道自己为何与陈妍如何投缘——她的性格,有许多与阴德妃相似的地方,属于同一类女人!

    她们这一类女人,就是典型的知性女子。她们的魅力自内自,风华源于骨髓!对于秦慕白这一类男人来说有如魔咒,有着致命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而且陈妍,比阴德妃更加潇洒和洒脱,对秦慕白更是一无所求,无怨无悔的默默付出。

    唯不争,才是大争。陈妍越是无所求,秦慕白越想给予她更多。每逢心中想起她来,总觉亏欠与愧疚,越觉得离不开她。

    现如今,陈妍远在檀州,仍将思念寄往襄阳小楼;自己却要远赴西疆。二人开各一方,寄托思念都要通过驿站中转。

    秦慕白将信小心的折好,取来油纸包合,小心的贴胸而放。

    他没有回信。是不想让陈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襄阳去了兰州。那样的话,或许会让她感觉二人之间的距离近一些,更免于牵挂。

    李勣来过之后,母亲和妹子也知道了秦慕白即将离家远赴兰州的事情。这对她们来说可是天大的事情,母女俩挑灯夜议商量了两宿,一起做出了悲壮的决定——举家前往兰州!

    秦慕白不准她们这么做。兰州可不比襄阳,虽然父子二人一起去了那里,也不能将老秦家举家迁去。那里可是边关、战场。有风险不说,边关的生活也很苦,不适合她们。母女俩一再坚持,秦慕白只得作出妥协:待自己去了兰州,再与父亲商议。如果父亲允许,就再派人来专程接她们。

    如此一说,刘氏与霜儿才算作罢,暂时依了秦慕白的主意。

    这方才消停,那边高阳公主又愁眉苦脸心情郁结的杀到了秦慕白府上。她哭丧着脸说,皇帝左右不答应让高阳公主跟着秦慕白,一同前往兰州。高阳公主一再哭求,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皇帝才做出了半分妥协:等半年之后,如若兰州局势稳定,秦老爷子也出面同意了,才允许高阳公主前往兰州!

    李世民这个决定,还真是和秦慕白对付母亲和妹子的主意,不谋而合。

    “呜,我不管嘛!我就要现在跟你一起去兰州!”高阳公主缠着秦慕白哭诉,“慕白,你去求父皇应允好不好?”

    秦慕白好劝歹劝,连哄带骗,将三寸不烂之舌都累得有些抽筋了,高阳公主才悻悻的答应,半年之后再去兰州。

    这时秦慕白才轻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轻装上阵了!其实,我何尝不想每日能与母亲、妹子和玲儿见面?可是边关战阵不同于和平的后方,自己可以去受苦冒险,但绝不容许自己的这些亲人,跟着无辜受累!

    卫国公府又再去了几次,每次去的时候,苏定方都在。师徒三人研讨兵法,其乐倒也融融。就要去边关上阵了,就算是临阵磨枪也好过不闻不问,于是秦慕白问了李靖许多师旅在外行军打仗的决窍与门道。李靖也很耐心,所问无不耐心解答。

    研讨越深,秦慕白就越感觉到自己在军事这方面的浅陋和无知。方知,李靖这样的军神,可不是随便就能炼成的。千年时间亿万人之中,也就出了一个李靖。他的过人之处,非等闲可比。

    磨练!除了磨练,没有别的捷径可走!秦慕白暗暗下定决心,此番去了兰州,定要日益求精刻苦磨练,别枉废了李靖的这一番心血!

    江夏王的府上,秦慕白也去了两次。一来道谢,当初李道宗,可是折返千里亲自送他宝刀;二来,李道宗当初曾追随李世民西击薛举,之后还留在兰州河陇边关一带经略治理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地理水文以及吐蕃人的军力战法等等,都了如指掌。秦慕白与他讨教多时,对兰州那边的情形,也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数日之后,兵部调令正式下达。免去了秦慕白襄州都尉的职事官,授左威卫翊府中郎将,兼兰州中都督府别驾,秩四品。即日挥师率万余关内府兵之众,奔赴兰州上任。

    另有左威卫将军薛万彻与薛万均,在凤翔一带整顿了万余边戍军镇的轻骑步卒组成的关西野战大军,已先行一步赶赴兰州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份任命书也下达到了吴王府。原吴王府的典军薛仁贵与帐内校尉宇文洪泰,分授左威卫翊府左右郎将,随秦慕白一同出征。

    这两份任命书一下,吴王府可就闹翻天了——众皆震惊!

    这不是摆明了是在挖吴王的墙角么?挖角之人还是秦慕白,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乎,李恪终日买醉,逢人便骂“墙倒众人倒”、骂某人是“翻脸不认人”的伪君子!闹得高阳公主都知道了,亲自登门去道歉抚慰了李恪多次。搞到后来李恪索性闭门不见,让高阳公主都碰钉子了。

    为此,高阳公主可没少跟秦慕白抱怨,说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三哥。秦慕白也不解释,推说朝廷钧令如此,自己也是没奈何。

    不久,薛仁贵和宇文洪泰也都只得奉命,来了秦慕白这里报道。薛仁贵一向沉默寡言心思缜密,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倒是心直口快又头脑简单的宇文洪泰,经常骂骂咧咧的左右都是不爽。虽不敢出言向秦慕白报怨什么,但一眼也能看出,这耿直的汉子也对秦慕白玩的这一手,颇有些不满了。

    任凭外界如何风言风语,秦慕白左右就是不解释,不在乎。自己该干什么就该干什么。花费了数日时间,兵马整肃完毕,粮草器械一应足备,朝廷太庙祷告之后求的吉日良辰也便到了,秦慕白便带着薛仁贵与宇文洪泰这对虎狮双将,率领亲勋的三十名百骑卫士,来到了长安城北十五里的左威卫大营中。

    皇帝指派了宰相兼兵部尚书李勣代掌司仪并予送行,点将台都已准备好了,只等秦慕白这个中郎将来参加仪式。

    大唐的军队出远征,都有既定的祭礼与仪式,十分庄重与严肃。祭罢风神雨神等诸路神砥之后,还要在太庙进行“钦授斧铖”仪式。即是,君王将象征军队权威的斧与铖授予出征大将,口说“从此以往,上至于天(下至于地),将军治之”之类的台词。

    仪式进行了许久,方才罢了。

    三军将士一万余人,半数轻骑,就算是步卒也配备有驮马,因此大唐军队的行军度一向极快。辎重粮草随军其后,配有一万多余民夫随军押送。

    秦慕白便自镇中军,令薛仁贵率三千前军轻骑开道先行,宇文洪泰总督后军与粮草。军民共计二万余,大小车辆八千余,队伍蜿蜒数十里,朝西疆兰州进!

    走到渭水桥头时,秦慕白驻马,回望长安。

    回家不过月余,转眼便告离开了。这一次,去的是万里长空黄沙滚滚的冷月边关。他知道,此刻,在长安的某些角落里,肯定有人在举目眺望,看向自己所处的方向。

    千万里,归期不定;踏征程,黄沙映金甲……

第289章 铁血浪漫

    www.uu234.com

    前世,秦慕白曾是一个狂热的驴友,走遍名山大川,寻古迹、猎奇景,是为人生一大爱好。曾经,他也对辽远的大漠草原与粗犷的高原戈壁满怀憧憬,还不止一次的组织驴友驾车出游。到过西藏的高原,去过内蒙的草原。

    曾经他以为,能在布达拉宫留下足迹并求来一串喇嘛佛珠,已经算是心愿得尝。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一千年前的大漠与戈壁,才是正真的考验。那景色,也才他梦想中该有的模样。

    万里戈壁,茫茫无垠;长烟落日,山河壮丽!千军万马奔腾而前,卷起黄沙百丈。马踏山河兵戈生辉,说不出的苍凉与雄壮!

    一路上不乏遇到往来的商旅,驼铃叮当,满载着货物与疲惫。风沙雕琢他们的面孔,如血的残阳将他们的身影映在古老的残垣之上,再如何高明的画师,也绘不下此等完美的画卷。

    这便是丝绸之路上,既有的景象。

    自打从跨过渭水出了泾州境内,这份苍凉与雄浑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千里大漠人烟稀少,万余兵马行走在它怀中,也显得如此的渺小。

    火云马祖籍西域,来到这干旱缺水又多风沙的地方,它像是回到了故乡反而更加兴奋,脚力也越发雄健,终日不知疲倦的奔跑。

    秦慕白算是明白,李世民为何如此苦心孤诣的,要在兰州成立中都督府,设立大唐经略河套与将来制霸西域的军事据点了。兰州州城距长安有一千四百里路程。一路上来,多是戈壁大漠。人缺水,马少料。在冷兵器时代,军队的补给是制约军队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否则,当年霍去病深入大漠取粮于敌袭转万里,就不会成为一个战争史上的神话。

    此行,秦慕白带来一万步骑,马匹普及率甚至超过百分之百。但是,行军速度平均不到一日百里。究其原因,就是后续补给队伍的行进速度过慢。但是,大军又不能扔下后面的一万多民夫与八千余车粮草,饿着肚子前行。饿肚子还是小事,实在没办法还可杀马取肉。但大军一日无水,必定生乱。

    步入大漠三五天之后,秦慕白不再感觉这长烟落日的大漠有何浪漫可言。相反,这就是一场艰苦的行军跋涉。白天干燥多风沙尘猛烈,夜晚清冷滴水可以成冰。更难熬的是入夜之后,面对无垠无际一片漆黑的天地时,心中泛起的对故乡与家人的思念。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

    一曲道尽这些将士们的心中滋味。到了边塞又将面临无情的战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似春闺梦里人。这一万多将士,身上又担负着多少人的牵肠挂肚?他们都只能和秦慕白一样,将这些深埋藏在心中,挺起脊梁拿起刀枪,去血火的战场谱写属于他们的篇章。

    长年不休的边塞之风,也不知见证了多少热血男儿的生死悲欢。在这里,他们唯一能享受的,就是此间独有的铁血浪漫!

    十七天的行军,秦慕白瘦了一圈,黑了一层。华丽的袍铠已被肆虐的黄沙与干冷的西风,洗礼成了半旧的成色。

    可是,人却更精神了。战马,长枪,夕阳下古老高大的城楼,一起被拉长的人影。翻滚的旗幡猎猎作响,秦叔宝骑着战马,亲自出迎。

    父迎子,古之罕见。

    三军将士全体下马,秦慕白大步而前单膝一拜,大声道:“末将秦慕白,拜见大将军!”

    万人齐诺“拜见大将军”!

    一片齐整的衣甲声响,震动翻云。

    “起!”

    秦叔宝一手抓住儿子的手腕,重拍他的肩甲。

    秦慕白便起了身,对着父亲展颜一笑:“父帅,我来了!”

    “好!”

    秦叔宝凝眸看了秦慕白几眼,又放眼看了看他身后的一万虎狼之师,放声大笑:“从此,兰州即是家门!众将士,随老夫进城!”

    “诺”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秦叔宝一手抓住秦慕白的手腕,放声哈哈大笑,大跨步流云向前。

    战袍与灰须一并飞扬,他这个注定属于战场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个与之并肩作战的儿子。此时心中之畅快,从他苍老又奔放的笑声中,一览无余。

    三军将士整顿队型,依次入城。

    边塞不同于内地州县,兵马皆是屯于城中。此前,已有薛万彻与薛万彻兄弟率万兵马到来。秦叔宝将其一支兵马,调往面对大非川的咽喉要地鄯城驻扎;另一路,则是去了兵家重地凉州屯驻。三处军镇各成犄角,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将大唐河套疆域镇戍得固若金汤!

    进城之后,万余兵马以折冲府为单位分别屯扎于城中各处军屯。兰州之地,战事频仍。本地的百姓司空见惯,但凭头顶有流矢如雨,依旧嬉乐如常。但有王师开抵而来,就如同过节一般的喜庆。

    此时,城中百姓自发的组织起数支慰军队伍,迎接新来的将士。担茶送水搬运物资,送鸡送鸭犒劳将士。热乎乎的茶饭与澡汤,对于行军半月有余苦行僧一般的将士们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边塞之地,军民鱼水,名符其实。

    秦慕白进城之后便被父亲“逮”上了西面的城楼。父子二人既无嘘寒问暖也无闲言絮语。秦叔宝一手握剑一手指向前方一片黄沙的无垠之地,喝道:“三郎,看!”

    “孩儿只看到一片苍茫。”秦慕白答道。

    秦叔宝放声哈哈的大笑:“错了!”

    “那父帅看到了什么?”秦慕白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

    “大好河山!”秦叔宝凝眸看着远方,灰须被吹得高高扬起,脸上的神色,当得起“深情”二字。

    过了半晌,他又用他特有的苍劲又雄浑的声音说道:“也便是我等武夫,驰骋之地!”

    秦慕白突然打了个颤。

    父亲的话语,似有魔力。

    竟如此轻易的,让他热血沸腾!

    “毕竟,我的血管里流趟着和父亲一样的鲜血!我们,同属于这一片关河,这一块战场!”

    秦叔宝一向吝于言辞,更不是才华满腹的诗人。但他的一字一句,都有如血管里奔涌的战神之血,充满激情与豪迈!

    万里戈壁丝绸之路上,兰州如同一颗明珠,孤独又骄傲的矗立。兰州的军队,兰州的民风,也一如秦叔宝的情怀与个性。简单,苍劲,雄浑,霸气!

    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时辰,秦慕白居然就爱上了这里。虽然这里没有长安的富庶与繁华,没有襄阳的精致与典雅。但他感觉,这处地方总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还能激发他内心深处隐埋的热血与激情。

    仿佛,自己生来就属于这里!

    傍晚,秦叔宝在城中的中军军屯里设宴,为新来的将士接风。

    熊熊的篝火,大铁盂煮羊肉;粗糙的土瓷碗,琥珀色的老酒三勒浆。众人举至肩齐酒水激荡,一声喝下“干”!

    便只听到一片咕噜咕噜的声音,所有人碗底朝天,然后放声哈哈的大笑!

    银刀切肉,撕扯咬嚼无须斯文;席地而坐,欣赏本地百姓跳起的胡旋跳枝舞,五彩的发瓣和纯朴的歌声一起飞扬,伴之以冲天的号角与隆隆的军鼓。

    这就是边塞!

    用宇文洪泰的话说“这地方,太他娘的过瘾了!肉,就是要大块的吃;酒,就是要大碗的喝!上了阵,光帮子砍人,一刀下去人马俱碎,淋一身的血,回来继续大块肉、大碗酒!”

    秦慕白头次觉得自己的文采居然不如宇文洪泰。他的这些话,简直就是对眼前风采的最佳写照,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

    酒至半酣,许多将士都起了身来,和百姓们一起起舞。汉舞也好胡舞也罢,交织在一起,别是一道风景。

    这比宫庭之上那些妖冶舞妓,跳起的漫妙舞蹈更具魅力。

    肉尽酒干,宴席便似要罢了。

    这时,不知是谁吹起了笛子。悠扬的笛声在归于宁静的夜空里轻盈的传来,了了远远,似天境仙音。

    曲调无名,却别有一番悲怆与苍凉之意。勾起了许多将士的思乡情怀,又加上酒水的刺激作用,竟有许多宁洒血不言泣的热血男儿,暗自抹泪。

    “我们的浪漫,他们不懂!”秦慕白微笑。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痛快,且浪漫!

    “父帅,有琵琶么?”秦慕白问。

    “有!”秦叔宝一笑,“兰州,蔫能没有琵琶?”

    片刻后,一曲《霸王卸甲》,铿锵悠扬。

    已然沉醉的兰州军民,闻琵琶惊弦,寂动九天!

    秦慕白觉得,这是他两世为人有生以来,弹得最出彩、最投入、也最动情的一次!

    眼前,似有千军万马踏梦而来。夜风阵阵呼啸而过,黄沙滚滚兵戈碰撞,鲜血与激情一起飞洒。尘嚣落定,铁血男儿的浪漫情怀,转托夜风寄往千里之外的故乡,与亲人共享思念。

    “好风、好曲、好琵琶!”一曲罢了,有人大声称赞。

    秦慕白已是快要醉去,哈哈大笑放声道:“好兰州、好男儿、大好河山!”

    秦叔宝抚着灰须,点头呵呵的轻笑,摆了摆手:“臭小子,仍就是这般酒量,丢我的人来呀,将他抬走!大家继续!好酒好肉都搬来,今日但凡没醉的,半月不得沾酒肉此乃军令!”

    “诺”

    

第290章 初来乍到

    当晚,父子二人抵足而眠。秦慕白虽是喝得大醉了,脑中却是清醒。半夜里,他清楚的感觉到父亲起来了几次,给他掖被褥,然后又静静的躺下。

    兰州很冷,而且是干冷。屋外北风呼啸,秦慕白心中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和父亲睡觉,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孩提时代的记忆了。秦叔宝这样的男人,不管在谁看来,都是伟岸、光辉与铮铮铁骨血性男儿的代名词。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也隐藏着浩如波涛的情感,只是他从不溢于言表也不轻意表露。

    伟岸如山,深情似海。高山无言耸峙入云,水无常形润物无声。

    这就是秦叔宝。

    半夜里,秦慕白突然失眠了。闭上眼睛,脑海里翻去覆去的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孔。前世今生的父母亲人,他一向最视珍贵。

    人老了,血气难免不旺。秦叔宝的脚有些冰凉。秦慕白便装作睡迷糊了翻身,用自己的脚紧紧挨着他,帮他取暖。父亲仿佛是睡着了,出均匀的呼吸声。秦慕白侧目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庞,头一次感觉,原来父亲真的很帅很帅。再如何苍老,也掩不去他无人可及的男人魅力。

    黎明时分,秦慕白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会儿,突然听得外面吹角连营,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骨碌直起腰来。却现,身边早已是空了,父亲何时起了床他都不知道。床头摆着一碗还在冒些热汽的温开水。

    “父亲真细心,知道宿醉之人起来,最想要的就是一碗温水。”秦慕白微然一笑,拿起温开水喝了个干净,麻利的起了床穿衣披挂,就往外走。

    刚到门口,撞到一个冒失鬼大咧咧的冲进来,将门口的光线都要挡没了。

    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洪泰。他见了秦慕白就嚷道:“秦三哥,你还在睡呢?有好戏看了,快来!”

    “什么事情?”秦慕白一边整理盔甲一边问。

    “大将军和薛仁贵比武呢!”宇文洪泰眉飞色舞的嚷道,“可不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戏?”

    “——快去!”秦慕白一听,大步奔走。

    若大的兰州城中,有十二府军屯。中军,也是是左威卫翊府,就屯于庞大的都督府内。此时,一派鼓角铮响,已是快要开始统一的早训。但是,无数将士都围在了校场中央,大声叫好吼声如雷!

    核心之中,有两匹骏马铁蹄疾扬,马上两人沉声厉喝,凌空出激烈的兵器撞击声!

    秦慕白的心斗然就砰砰的跳了起来——薛仁贵大战秦叔宝!

    名符其实的巅峰对决——这大概是后世武人,都想亲眼看到的一幕!

    有宇文洪泰打头,二人轻松的就挤进了人群。

    方圆百步的一处校场空地中,薛仁贵手绰方天画戟斜指地面,凝神看着前方鼎鼎大名的战神秦叔宝,眉宇神色之间,斗气昂扬却又凝气屏神不敢大意。反观秦叔宝,神情潇洒驻马而立,手中那挺成名神兵虎头錾金枪,已被他插在了马一旁,抚髯大笑。

    “不错!后生可畏!”秦叔宝爽朗的大笑,“老夫已有十数年没像今日这般痛快淋漓的博杀一场了!薛仁贵,你赢了!”

    “末将不敢!”薛仁贵慌忙翻身下马,插定了方天画戟单膝而拜。

    众军哗然——薛仁贵胜了?秦叔宝会输?这不可能吧!

    秦慕白震惊之余,也有些失望——太可惜了!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比武对决!

    秦叔宝哈哈大笑的道:“胜便是胜,负便是负,有什么敢不敢的?起来吧!”

    “是!”薛仁贵也不多言,站起了身来。将方天画戟拔起提在手中,凝视秦叔宝,郑重的拱手而拜。

    秦叔宝勒马上前来,面带微笑的点头:“大唐能有你这样的后起英杰,真是不错!仁贵,老夫的眼光不会有错。就算是你生在三十年前,老夫也未必就一定是你的对手。”

    “大将军太过谬赞,末将实不敢当!末将无礼多有冒犯虎威,望请恕罪!”薛仁贵急忙退了一步,拱手而拜惶恐不安。

    “哈哈!!”秦叔宝放声大笑,“你是我部曲,部下如此英勇善战,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于你?老夫就希望,兰州能多有几个薛仁贵才好,最好是个个都能将老夫击败,那我就会最开心!”

    “大将军胸怀如海虎威不减当年,末将——心悦诚服!”薛仁贵再度拜倒。

    围观的将士们一起喝诺:“大将军虎威!”

    “都免礼吧!”秦叔宝哈哈的大笑,畅快之极,“时辰到了,集结训练!”

    “是!”

    众人这才散了去,薛仁贵又翻身上马,去训练他率领的中军精锐越骑了。

    秦叔宝下了马来,将虎头錾金枪扔给随身小校然后走到秦慕白身边,微笑点头道:“慕白,这个薛仁贵,那是真不错!”

    秦慕白也微笑:“我还从未听父亲,如此称赞过任何人。”

    “那是。”秦叔宝抚了抚飘洒的灰须,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说道,“三郎,你号称多才多艺文武皆能,实则文不成武不就。你若专注于一行,其成就或许不输于任何人,但你就是不够专心。你既已得蒙李靖传授了兵法,就当专心致志的修炼才是,别再三心二意了。”

    “是。孩儿铭记父帅教诲!”秦慕白郑重的抱拳应诺。

    秦叔宝点了点头,环视了若大的军屯一眼,说道:“兰州目下,不乏猛将,不缺劲卒。少的反倒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为父老了,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必不如前,运筹帷幄谋定方略历来也不是强项。你应该知道,陛下派你这个卫公门生来,是做什么的吧?”

    “知道!”秦慕白抱拳。

    秦叔宝凝神看着他的儿子,点头微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走去。

    “别让为父失望!”

    “是!!!”

    这时,宇文洪泰牵了火云过来,对秦慕白道:“秦三哥,你是咱们左威卫翊府的头头儿,今日头天上任,给兄弟们说点什么吧?”

    秦慕白接过了马缰拍了拍火云的脖子,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众家兄弟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我说什么都是废话!”

    宇文洪泰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咱们可不就是来砍脑袋、博性命的?”

    这时薛仁贵也策马小跑过来,翻身下了马,他重吐一口气,认真道:“大将军风采,无人可及!薛某,深深折服!”

    “喫!姓薛的,你刚才不是赢了么,还说什么风凉话?”宇文洪泰没心没肺的傻笑道,“敢情,以后你就是咱兰州的第一猛将了?俺要是不服你,咋办?”

    薛仁贵呵呵一笑:“随时恭候宇文兄前来赐教!”

    “省省吧,洪泰。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顶多也就能跟我比划两下,还要跟仁贵过招吗?”秦慕白笑道,“不过,上了阵,你却肯定比我们好用。因为,我们都不如你生猛,也没你那么不怕死。”

    “那是、那是!”宇文洪泰嘿嘿的笑,“俺就是砍人砍得欢,啥也不怕!”

    “哈哈!”三人一起大笑。

    此时,军屯里已经开始操练了。翊府相当于一个上等折冲府的编制,是秦叔宝这个大将军的亲勋近卫,共有一千二百多人。其中半数都是大唐军队中最为精锐的越骑,摧城拔寨冲锋陷阵的头等利器,是居于金字塔顶端的高端兵种,全部归率薛仁贵统领。其余人马也都是武骑。一千二百多人清一色的骑兵全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战斗力非比寻常。

    薛仁贵说道:“秦将军,末将终于见识到,大唐军队的真正实力了!”

    “嗯,很不错吧?”秦慕白道,“大唐用以戍边的野战部队,当然不是王府卫队与地方军府的普通府兵能比的,那大约就是虎狼与家犬的区别。”

    “诚然如此。”薛仁贵认同的说道,“野战精锐部队,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就是一群择人而噬的野狼!是狼群!还是一群非常有纪律、彼此配合十分默契的狼群!这样的狼群,战斗力固然是可怕的!”

    “这个比方打得好。要是上了战场,狼群的战斗力究竟如何,还得看狼王的表现。”秦慕白看着薛仁贵与宇文洪泰,微笑点头道,“如果说左威卫是一群狼,翊府中军无疑就是狼王,数万大军都尊奉主帅所在的中军号令;而在翊府之中,你们二人便是狼王,是两柄尖刀,是狼王的利獠!”

    “哈哈,想不到俺还这么重要!”宇文洪泰顿时就大笑起来,“听你这么一说,俺都等不及了!就想早些上战场!俺肯定冲在最前面,砍最多的脑袋!”

    薛仁贵却是认真的抱了一下拳:“薛某一介草莽,得蒙秦将军的一路提携于器重,终于得尝所愿到了关边,只等上阵搏杀,一逞毕生之志!薛某,敢不以死报效?”

    “薛兄,我相信你。你一直就是最有实力的!”秦慕白点头微笑,“现在,我们三人一同练兵去吧!正好我在离开长安之前,找卫公仔细讨教了一个他常用的骑兵战法,最利于野战对付吐蕃这类游牧骑兵。近日,我们就好好操练一下!”

    “甚好!”

    练了半日的兵,秦慕白已是一身灰土,累得也有些够呛了。初来乍到,又兼连日行军体力未尝恢复,他还真是有些一时吃不消。午饭时回到都督府,颇觉双腿沉重,浑身酸。

    回到房中方才坐下,准备吃些饭菜然后小憩一下,父亲派人来唤,让他去都督府正厅。于是前去应诺。

    兰州州城,即是兰州都督府的治所所在。城内都督府与刺史府相领接畔,典军治民号令两出,军政亦是分开。秦慕白这个都督府别驾,是全都督府治下所有州县的文官之。

    昨日得闻秦别驾到任之后,今天,兰州刺史肖亮,便邀集兰州刺史府及其他州县的一些官员,一同前来拜见,此时都已到了都督府正厅。

    秦慕白跨步走进来时,众官僚不禁纷纷瞪大了眼睛,满副惊愕与好奇神色。那神色仿佛是在说——不会吧?皇帝居然派了这么年轻一个后生,来统筹经略若大的一个兰州都督府的吏治民生?这可是关乎朝廷百年大计的重要官职啊!

    想归想,众官僚还是很客气的见了礼。

    秦叔宝一一替他引荐,其中最重要的一名副手,便是兰州刺史肖亮。此人四十出头,在兰州已经经营多年,算是一名恪尽职守的封疆大吏,将兰州治理得还算可以。

    此时他看着秦慕白,左右心里就是别扭,寻思道: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上马统军下马治民,这可能么?就算是他是皇帝的女婿、秦叔宝之子、李靖的门生……那也不代表,他一定能行吧?皇帝这次,是否用人太过轻率了?

    秦慕白何尝没有看出这些人心中的怀疑,他也不以为意,客客气气的和他们客套寒暄了一阵,又与之共用了午膳,然后将他们打走了。

    众人走后,秦叔宝便道:“三郎,这些人可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手了,官职虽然比你低,可是经验却都比你丰富。他们,可是打从心眼里对你表示怀疑啊!”

    “孩儿看出来了。”秦慕白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说道,“父帅,你放心吧!时间和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第291章 弱冠执政官

    当朝宰相、也是后人一致称赞的贞观名相房玄龄,李世民的左膀右臂与第一智囊有句话经常挂在嘴边:“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拼的就是钱粮!”

    李世民说他是大唐王朝的当家小媳妇,揶揄之余,其实也是对他的认可与夸奖。

    秦慕白读的多是兵,但对房玄龄这句至理名言也是深为赞同。尤其是行军半月开抵兰州之后,他深深觉得,在兰州这边的边塞之地,钱粮是为要任务。

    他也非常清楚,皇帝那天在卫公府中,对他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废话。之所以将兰州复杂的周边形势以及将来的国家大计,说给他这个未及上阵的后生来听,便也是深有用意的。

    一来,秦慕白的身份特殊。先,他是秦叔宝的儿子,而且秦叔宝一向对他这个儿子比较器重,对他的意见不会过分反对。这就了却了李世民的后顾之忧——朝中不乏能臣干吏,比秦慕白能干和熟练不少倍的,大有人在。但若是派这些人去与秦叔宝搭档,以秦叔宝孤傲卓绝的性格,说不定根本不把人家当一回事。派去的人没了他这个都督做后盾,必然处处掣肘;二来,秦慕白已与高阳公主定婚,算是皇亲国戚,背后有了皇帝这块金字招牌与大靠山。就算他没有资历无以服众,地方官吏也必须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予以配合,这便非常有利于他到了地方大刀阔斧的来干事;其三,秦慕白年轻,有闯劲,有冲劲,而且敢于标新立异。这也正是李世民最看重他的地方。

    李世民登基已有十余年,当年西击薛举拿下兰,还可以往前多追朔一些年月。这么多年来,兰州不说积弱,但总是一副老样子。力守有余,开拓不足。归根到底,就是这地方的自给不足,全赖后方补给。再如何善战的将军如何英勇的士兵,离开了后续钱粮的支持,也是难以成事。于是,李世民想要实现他的帝王霸业,想要以兰州作为跳板以备将来雄霸河陇经略西域,就必须打破这一格局。

    在这样的时候,启用一个没有经验但是敢于创新的新人,李世民无疑是在打赌。

    这是一场,将整个帝国的辉煌,押注在一个弱冠青年身上的,豪情之赌!

    恐怕,也只有李世民这样的雄心帝王,敢于博彩这样的赌局。

    然而,压力更多的是压在了秦慕白的肩膀上。

    来了兰州半个月,他一直都在诸多官将的怀疑与猜测之中渡过。他也不着急,更不急于表现与证明什么。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上午练兵,下午在都督府理政。

    若大的一个兰州都督府,治下有四州之地,方圆数千里,治下军民共计十万之众。政务自然繁多,关乎钱粮的折子占了大半。此外,河陇之地向来是汉胡杂居的典型地域,尤其是早年大唐平定突厥之后,迁居了许多突厥百姓到河陇一带来居住,或农或牧,人口不少。这里面就有许多关乎民族矛盾的敏感问题,处理起来必须慎之又慎。

    兰州本地的官吏们,看到秦慕白来了这么久,也没放出一两个响屁,心中纷纷冷笑:孺子,不过如此!看来,兰州还是得看咱们的,别指望他了!

    须不知,这是秦慕白一惯行为处事的风格。每每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他总是潜心学习与适应一段时间,以了解和熟悉周边的环境,掌握这里的诸项规则。谋定而后动,静如泰山岿然,动如疾风掠林,李靖的兵法神髓,被他融合在了政务之中。

    这一天,秦慕白突然将兰州刺史府里的刺史、司马、长史、诸曹参军以及各县县令、县丞等重要官员,都招集到了都督府政事堂来。

    刺史肖亮等人不以为意,还在打趣笑谈的说:这新来的别驾少将军,最大的喜好就是——议政。无非就是摆两碗茶,谈天说地胡扯一顿,然后吃个饭,回家睡大觉。要都像他这么执政施政,官儿也未免太好当了!

    可是今日方才一进政事堂,肖亮等人就有些惊异。

    因为堂中,既未摆下桌几坐榻,也没有茶水瓜点等物。相反,秦慕白一身戎装披挂,身后还侍立着翊府的两员大将宇文洪泰与薛仁贵,另有百骑十人随后佐驾。

    “为何摆出这番阵势,难不成还是鸿门宴?”肖亮等人狐疑不定,进了堂门,平日里经常浮现的倨傲神色,也在这肃杀的兵威之下收敛了起来。

    “诸位同僚。”待众人到齐后,秦慕白朗声道,“本官上任已逾半月,但未施一政,未下一令,诸位以为如何?”

    肖亮等人都是官场老人精,虽是腹诽,嘴上却是漂亮,纷纷说道,这是秦别驾少年老成,腹中自有韬略谋定而后动,云云。

    秦慕白淡然一笑:“答对了,本官还真是谋动而后动。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本官胸中已有施政方略,但苦于没有实地堪查,于是今日特意约上众位同僚,一起到兰州都督府治下的所有州县,都去走走。”

    “所有州县?”众人一听,不禁傻了眼。

    时下正是隆冬,兰州已是泼水成冰沙尘敝日。这时候出去“实地堪查”,不是自找苦吃么?还要走遍所有州县……那可不是一旬半月的事情,说不定就得三两个月。

    “没错,所有州县。”秦慕白说得很肯定,“怎么,诸位有疑虑?”

    肖亮迟疑了一下,拱手道:“秦别驾,请恕卑职多言。卑职等人在兰州经略多年,对本土风土水文吏治民生,了如指掌。别驾想知道什么,只需下问则可,完全没有必要行此无妄之举。”

    “无妄之举?”秦慕白呵呵一笑,说道,“肖刺史,论年齿,你是前辈,我本不该说出此等不敬之言。但我等既是封疆大吏,就不得不公事公论了——依我说,诸位同僚在兰州经营多年,可有起色?可有出彩?兰州还是那个穷兰州,户不满万,贫不自给。吃的用的穿的,人啃马嚼,全靠后方接济运输。诸位若是不知运输之艰难、粮米之珍贵,大可以像本官那样,押送一回粮草试试。”

    肖亮脸色一变,心中自然大恼,但又不敢出言顶撞,只得生生的将闷气咽了回去。

    “本官知你不服。薛中郎何在?”秦慕白道。

    “末将在。”薛仁贵出列,抱拳。

    “将此行粮耗,报予诸位同僚们听听。”

    “是。”薛仁贵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清单铺陈开来,说道,“此行,秦将军率一万兵骑涉远一千四百里而来,押运粮草十万石,随行脚夫民夫近万余众。另有战马骡匹二万余。抵达兰州时,粮草只剩五万余石。谴返民夫送给粮草二万余石,实际入库粮草只余二万四千六百五十六石。完毕!”

    薛仁贵说完,现场鸦雀无声。

    “都听见了?”秦慕白淡淡道,“若是有人怀疑这些数据的真伪,大可以详查帐目开库核实。若是有人贪墨了一粒粮食,军令,斩令决!”

    肖亮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秦别驾说笑了,还是言归正传吧!秦别驾要率领我等下属周游地方州县,究竟所为何事?”

    “可不是周游,而是查访。”秦慕白淡淡的微笑道,“历来,我们这些做上官的,一些消息也多半来自下属官员的汇报,那也就是道听途说。因此,我们很有必要屈尊下访,去体查民情,此其一。其二,兰州都督府治下,幅员辽阔,又兼地广人稀,多戈壁而少青田,多风尘而少农垦,渠水不利青禾不接,是出了名的穷苦贫寒之地。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植树造林防御风沙,开荒垦土屯田自给,养畜牲口富民济军,开阜引商活源节流,劝课农桑吸引牵居以扩充人口,无不是良善之策。诸位以为如何?”

    众官一听,居然都笑了。

    笑得还非常的明显,而且轻蔑。

    立在秦慕白身后的两大金刚之一,脾气火爆的宇文洪泰就恼了:“你们这般鸟人,笑个甚?我家秦将军说得在理,你们为何不听,反而耻笑?真是气煞我也!”

    他这几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的一吼下来,吓得一群文人官员们都打起了寒噤,笑声立绝。

    “洪泰,不得无礼!这是议政堂,不是军营之中,斯文一点。”秦慕白说道。

    “哦,那老子就斯文一点。”宇文洪泰骂骂咧咧道,“这以后不骂人了。再有谁敢放声耻笑对你不敬的,直接拎出去,打板子!”

    肖亮等人纷纷心中鄙夷,却又只敢苦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无非就是这等状况。人家秦慕白不仅是别驾佐官,还是带兵的将军……拿他没辄!

    “诸位,宇文将军是个粗人,大家别在意,我们继续议事。”秦慕白说道,“肖刺史,你以为本官方才说的这些方略,妥当么?”

    肖亮苦笑了一声,说道:“秦别驾,卑职若是说了实话,会否被宇文将军拎出去打板子?”

    “自然不会。”秦慕白微笑,“有话就讲。”

    “那卑职便说了。”肖亮道,“秦将军的这些方略,拿到任何一个地方州县,那都是行得通的上上之策。但是在兰州,那是大大的行不通。”

    “为什么?”秦慕白也不着急,耐心的问。

    “原因很简单。”肖亮道,“兰州,从大唐建国之初时起,既是军镇,兵家必争的咽喉之地,战事频仍民风彪悍,而且颇多胡人杂居。要劝课农桑,可以,那先等要让胡人知道何谓农桑;要兴修水利,也可以,那得招募到民夫徭役;要引商引民,也可以——那得人家商人和百姓乐意来,难不成还派人把他们逮来吗?数十年来,兰州就是个纯粹的军镇,不产粮,不自给,户不满万,民不农耕,历来皆是如此。因此,方才听到秦别驾的施政方略,我等忍不住笑了出来,以致宇文将军大怒。实则,我们没有恶意,只是略感……荒诞而已!”

    “荒诞吗?”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我不否认你说的这些事实,但是,这世上有些东西,总是需要改变的。习惯了因循守旧的人,总是怀揣着一个无过即是大功的思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尝正为大唐的长远之计想过?肖刺史,本官既受圣命而来,可不是来带着你们吃这碗安逸的闲饭的。我方才说的这些事情,每件必做。成与不成,我亦不知。我秦某人年轻历浅,处处还要仰仗肖刺史与诸位同僚的帮衬扶植。但是,如若有人不愿与我同流,我亦不会强求。自会上书陛下,给予调官别任,绝不为难。此为誓!”

    众人听了,心中纷纷打鼓——这可真是一台鸿门宴了!这小子,手腕够狠辣!眼下的情形就是:要么跟着他干,要么滚蛋走人!二选一,绝不容许中间派与两面派!

    “我话说完,诸位表态吧!”秦慕白在当先那个军中专用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看着肖亮等人。

    肖亮等人面面相觑,纷纷犹豫不定。

    “不着急,你们去商议一下也可。”秦慕白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面带微笑道,“诸位,请便吧!一个时辰后,本官仍在此处恭候诸位!”

    肖亮等人求之不得,纷纷应了诺来到别堂,焦急又紧张的商议起来。

    堂中只剩下秦慕白等人,薛仁贵便道:“秦将军,我看肖亮等人一时难以信服。他们习惯了旧有的理政方略,这全新的方略一出台,左右都不适应。而且,秦将军的这些方略,一反兰州常态,他们肯定怀疑不定。”

    “那是自然。”秦慕白微笑的点点头,“所以我给他们选择的机会。要么,跟着我秦某人大刀阔斧的改造兰州;要么,别来掺这滩混水,调到别任州县,依旧做他们因循守旧的闲散之官去。”

    薛仁贵拧了下眉头:“万一,肖亮等人同气连枝,合起来以示抗拒,全体提出辞呈怎么办?”

    “那就全体撤换!”秦慕白说得斩钉截铁,“兰州,宁愿只剩我一人,也绝不收一名庸吏与俗臣!”

    “秦将军,请恕卑职多言。”薛仁贵道,“将军以往在襄州,可不是这样的。那时,你只是在适应襄州的环境,对地方官员也多是抚慰与劝勉。为何来了兰州?……”

    秦慕白微然一笑:“那是因为,襄州不需要多大的改变,而且当时我只是个带兵的都尉,与治吏治民扯不上多大关系;而兰州,必须改头换面!我既然来了,就不怕得罪人,就不怕他们把弹劾我的折子似雪片般扔到皇帝陛下的案头上!”

    “好气魄!”薛仁贵不禁赞道,“且不论事情成与不成,但凡成大事者,开头必须要有秦将军这般的气魄!”

    “呵呵!……别说了,他们回来了。”

    肖亮等人原封不动的人马,全部重回议政堂。

    秦慕白背剪着手走到他们面前,微笑道:“怎么样,肖刺史,商议得如何了?”

    肖亮拱手答话:“秦别驾,我等议之再三,一致认为秦别驾高瞻远瞩勇气可嘉。兰州,正需要秦别驾这样敢为人先的能人智仕,领导我们重朔这一重要关河边塞要地。我等议定,无一例外都愿跟随秦别驾,施行新政!”

    “好!”秦慕白大笑两声,也不多言,“那么,诸位同僚就都请回去准备一下吧!——将政务事体交由副吏佐官,打点行装自备骡马,随本官先去查访兰州各地州县!明日此时,本官在此恭候诸位大驾!”

    “是……卑职等告退!”

    肖亮等人纷纷退了去,才出堂门没几步,宇文洪泰就扯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秦将军,这班鸟人怎么突然又变得乖乖的听话了?方才不是还都在耻笑你吗?”

    “现在仍在耻笑,只不过是闷在了心里。”秦慕白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说道,“他们都是当了不少年官了,最善长的就是看风使舵。眼下的情形是,要么跟着我干,要么滚蛋走人。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呃……那就是连傻子也不如了?”宇文洪泰郁闷的嚷嚷道,“既然事实都已经是这样了,你又何必整这一出呢,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下令不就得了!”

    “当然不同。秦将军这一手,意义重大。”薛仁贵笑道,“这叫开诚布公,摆明立场。今日之事后,以后再要推行新政,不管这些官员心里怎么想,那也必须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先把事情给办了。否则,就是违备前言推翻自己的立场。到时,秦将军就能名正言顺的收拾他们了。若是今天不出这一手,到时候他们大可以纷纷抗拒阳奉阴违,以旧有成例为由抵触新政。其实,这跟治军有异曲同工之妙。军中军令森严,条例条款都摆在那里。谁要是犯了事,依律惩戒。要是没有这些军令军规事先明令,号令也就无从谈起了。”

    “嗯,仁贵多有见识!”秦慕白笑道,“洪泰,你这大老粗,多学学。”

    “俺不学!”宇文洪泰虎眼一瞪,“这听都听得头昏脑胀了,学个鸟!俺只待知道如何砍人便是了!”

    “哈哈!”堂中一片大笑。

    第二天,肖亮等人都回来了。各自带了车马帮随,准备跟着秦慕白去做“河陇数日游”。

    秦慕白留下了宇文洪泰统领中军训练人马,和薛仁贵一道带了一旅越骑甲兵,和这些官员们一道浩浩荡荡的出了。

    一行共计三百余人,出了兰州州城,直奔东面的荒野之地。随行带了多名向导与本地土官,每行到一处,就在地图上做下标记。何处可以开荒,何处可以引渠注水,何处可以植草养牧,何处可以开矿冶炼,何处可以筑建镇甸搭起村落,容人居住或是开阜经商,全都做下了重点标记。

    顺便,每逢遇到零散的牧民或是农户,都进行走访与询问。问问他们本地的风土人情,了解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一连两个多月,秦慕白等人没有回州城,连新年都是在外面,和牧民一起渡过了。

    转眼,即是开春。

    秦慕白的新政实施,到了正式铺陈开来的时候了。一行人辗转千余里,终于回到了兰州州城。

    那些官员们跟着秦慕白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吃尽了苦头自不必说,但纷纷心中对他产生了许多认同。毕竟,现在像秦慕白这么务实又肯吃苦的王公贵族,可是不多了。而且,他的许多见解与主张,也的确是颇为独到。虽然年轻经验浅薄,但好在谦虚勤学。

    两三个月的苦行与实地调查,也让秦慕白对兰州这一大片疆土,有了最直观最深切的了解。当初闭门造车想出的一些施政方略,也因地制宜进行了许多大范围的修改。

    回城之后,秦慕白马不停蹄,马上召集兰州都督府治下所有县丞以上级别的官员,来都督府议政。一连七天,将所有新政细则都商议妥当,然后便将这些政令,铺陈下达到了所有州县地方。即日起,开始实施。

    兰州河陇,这个古老又沧桑的地域,因为秦慕白这个弱冠仕子的到来,刮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新政旋风。

    按照新政的中心思想,兰州治下所有人口,包括军队的士兵,都必须参与农垦与桑耕。这事本不新鲜,历来有许多边塞都曾这样干过。但是,兰州历来是个饱战之地,士卒无不雄心万战,好战心切。让他们暂时放下刀枪拿起锄镰去种田养桑,心里憋屈的可是大有人在!

    新政颁布不到三日,秦慕白就遇上了第一个大麻烦。

    鄯城前线统兵大将、左威卫将军薛万均,凉州都督兼任左威卫将军薛万彻,兄弟二人一起跑到了兰州,气势汹汹怒气充盈,兴师问罪来了!

第292章 逼宫

    至从来了兰州之后,虽然秦慕白在都督府里也有自己专用的别驾官署,但因工作多与刺史府有关,于是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兰州刺史府里。

    今日亦如往常,他正与兰州刺史肖亮等人商议春耕开荒之事时,一名都督府里的近卫百骑跑来报告,说薛万彻与薛万均兄弟带着一些个将军,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都督府大声质问都督秦叔宝,势同逼宫!

    秦慕白一听,心里就有些火了,扔下手头的事宜,马上赶到了仅一街之隔的都督府里。

    都督府议事大厅上,的确是站了不少人。虽不像小卒说的那样是在武力逼宫,但火药味的确很足。隔得老远,也能听到大声的吼叫。

    军伍之人不同于朝堂官吏,说话大声直来直去,出吼叫也属稀松平常。只不过,薛氏兄弟纠集这么多统兵将军一起前来闹事,围逼秦叔宝,的确过份!

    正厅之上,薛万彻在左,薛万均在右,兄弟二人身后各站了六七名将军,多是前线野战统兵将领,个个性如烈火,而且多半是跟随薛氏兄弟多年的能征惯战之辈。人多势众,仿佛并不打算给秦叔宝这个大将军都督多少面子。七嘴八舌群情激昂的,吵得正凶。

    秦慕白按捺怒气在外面顷听,这些人吵来吵去,争论的焦点无非是:为何迟迟没有挥军进攻,反而还要固守城池。这倒还自罢了,居然还让五万大军全体去种田——咱们是杀敌的勇士,不是割种的农夫!

    面对这一群将军同僚的狂轰滥炸,秦叔宝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不卑,不亢,也不多言。静如止水,目如猎鹰,以手抚须静静的看着这些人表演,几乎未出一言。

    众人大闹了一阵,现秦叔宝居然没给一丝反应,心中反而打鼓,仿佛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之处,于是渐渐安静了一些。

    薛万均抱了一下拳,说道:“大将军,非是末将等无礼,要敢以下犯上。只是,末将对于都督府出的号令,非常不解。三军将士,军心不孚。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末将等惟恐军心生变,如此则大不妙矣!”

    秦叔宝看着薛万均,嘴角轻轻一挑,长长的灰须微然颤抖了一下,说道:“终于吵完了?”

    薛万均等人脸色一变,自知失礼在先,急忙一起抱拳:“末将失礼,望大将军恕罪!”

    秦叔宝站起身来,背起手,缓步走到薛万均等人中间,悠然道:“尔等从军也不是一年半载了。须不知,军令为何物?”

    “是,末将知道。”薛万均俨然是众将之,抱拳回道,“军令如山,令行辄止,是用来服从的。”

    “那你们跑来作甚?”秦叔宝凤眼一眯隐隐迸出一丝杀气,凝视着薛万均,沉声道,“我令既出,且容更改?尔等,莫非是想逼宫不成?!”

    “末将不敢!”薛万均等人整齐一抱拳,急忙应声。

    此刻,厅中火药味骤然变浓,薛万均口中虽是软了去,却显然没有服气,坚持道:“末将方才已经说了。我等并非是不愿执行军令。只是军心所向,众将士不愿务农耕种,只愿上阵杀敌!而且,末将率军到此已愈三月,未动一兵一卒,吐蕃人偶有散骑前来挑衅滋扰,都督府也严令不出。众将士,心中憋了一团火、呕了一洼血,无处泄!现如今,不让上阵还自罢了,居然让我等脱下袍铠前去务农……如此,末将尚能依令而行毫无怨言,但难保麾下将士,其心如何!”

    “你是在威胁我?”秦叔宝声音一冷,走到薛万均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因为他的个子比薛万均略高,于是居高临下略低着头,几乎是对着他的脸说道,“是不是本将,做任何事情都要向你解释清楚?”

    薛万均被秦叔宝这样咄咄逼到面前,俨然也掩不住了怒气,不退不避沉声道:“末将万不敢以下犯上。然,众怒难犯,还请大将军三思。请务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若不给呢?”秦叔宝问。

    薛万均针锋相对快语接道:“那末将……难保军心是否哗变!”

    “你敢!”秦叔宝沉声一喝,怒气迸!

    厅中顿时响起刀剑出鞘之声,百骑近卫闻声而动挥刀向前。一直从旁观望的薛万彻等人也立马作出反应,好些人将手握在了刀柄之上,只差拔出!

    剑拔弩张,一触即!

    此时,秦慕白抬脚走了进来。

    “退下!”他一声厉喝,众百骑纷纷将刀归鞘,冷肃的瞟了薛氏兄弟等人几眼,各自退了下去。

    薛万彻等人也将握刀之手收起,象征性的对秦慕白抱了下拳:“见过少将军。”

    少将军,是秦慕白来了兰州已后新有的一个称呼。因父子二人皆是姓秦,一个“秦将军”的称呼难免混淆。秦叔宝是大将军,于是秦慕白被称为少将军。

    “父帅。”进门之后,秦慕白先是见了军礼,尔后道,“薛将军等不是要解释么?就请允许末将来解释给他们听吧!”

    “哼!”秦叔宝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昂然走回了帅椅坐了下来,自顾饮茶去了。

    傲气凌云,吃软不吃硬,这便是典型的秦叔宝式作风。

    如今,薛氏兄弟的围攻目标,瞬时转为了秦慕白。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政令其实都是出自秦慕白之手。此行的目的,原本也不是要和秦叔宝拼个高低见个硬软,本就是针对秦慕白而来。

    “少将军,来得正好。”薛万均似笑非笑,语气凌厉亢劲十足的说道,“我等正对都督颁出的政令十分不解。你是都督府别驾,主管政务民生,这些政令应是出自你手,对吧?”

    “是。”秦慕白微笑,点头。

    “那你为何作出这样的决定?”薛万均浓眉紧锁,厉声道,“五万大军,热血勇士——大眼瞪小眼跟着你去种田织桑!你把兰州当襄州了不成?”

    “兰州如何,襄州又如何了?”秦慕白不怒反笑,淡淡道,“襄州的军民是人,兰州的军民就不是人了,不用吃饭穿衣?”

    “你……分明诡辩!”薛万均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怒气越上扬,咬牙道,“我等驱驰千里挥兵而来,只为驱逐胡虏为国杀敌。种田养桑,那是农夫田妇们干的事情!我等上将,怎可效仿——真是岂有此理!”

    “薛将军所言极是!”众将一起附合,“吐蕃散骑游勇时常骚扰,劫掠牧民烧抢村寨,穷凶恶极!此时此刻,我等立当奋勇杀敌保境安民才是,岂能坐视不理,反倒心安理得的去种田养桑,行羊牛之举!”

    “诸位,且先息怒。”秦慕白按住怒气,心平静气的悠然说道,“我且先问上一问,诸位军中,还有多少存粮?”

    薛万均冷笑一声:“诸军粮草,皆由你来分拨,你倒反来问我们?”

    “我非要你自己说。难道你从不关心粮秣,所以说不出个所以然?”秦慕白也不动怒,反而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薛万均暂且按下怒气,回道:“本将统领鄯城前线兵马一万五千余步骑,马二万匹,尚余粮草共计三万余石。”

    “那就是合计三万五千张嘴,等着吃饭喽?”秦慕白淡淡一笑,说道,“一共只剩三万石粮草了,平均算来,每人每马不到一石粮草。就算一人一马有百斤粮草吧,够吃几天,想必不用我来算与诸位听了——不出一月,粮草必尽,对不对?”

    “是又如何?”薛万均冷笑道,“难不成你不再拨与我们粮草了?”

    “自然不是。”秦慕白微笑道,“但是,兰州府库之中,一共只剩不到二十万石粮草了。我能拨给你多少?我反问薛万彻将军,凉州军民比鄯城前线更多吧?”

    “是。”薛万彻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声。

    “兰州比鄯城和凉州更多。”秦慕白说道,“如此,二十万石粮草,当如何分配?我倒想请教一下诸位将军们。”

    “那是你的事情!”薛万均不耐烦的道,“拐弯抹角说了半天,你究竟想说什么?没了粮草,不会找朝廷要么?兵部是干什么吃的,不就是专给前线供给粮草的么?”

    “是,这些事情本该是兵部操心的,不用我来多事。”秦慕白说道,“但是你们算过没有,每运一石粮草到兰州来,所花费的时日至少得要两个月。除此之外,十万石粮草从长安太仓出,运抵兰州能剩个三四万石也就不错了。此外,还有将士们的寒衣被褥,全靠后方供给。兰州不毛之地,几乎没有丝毫自给之力。好,吐蕃人来了,将其击退。今日击退,明日又来。防守永远是被动的,若大的关陇防线,诸位将军能守得哪一处?守了东面,西边一股敌骑渗透进来,烧杀抢虐闹上一阵,跑了。我军奋力追赶,或能追上,砍上几颗脑袋兴冲冲的跑回来,以为立了大功。然而,这真能挫动吐蕃人的筋骨吗?”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薛万均不禁有些恼了,“你是在怀疑本将与麾下的作战能力?”

    “非也。”秦慕白说道,“薛将军骁勇善战令敌胆寒,世所共知。然而,将军立功心切,却目光短浅。只想着今日杀敌,不思明日之事。兰州驻兵的命脉,全靠身后这一千四百里的补给线在支撑。这难道不是制约我军战斗力的一个致命罩门?吐蕃人善长游击,即战即走,飘忽不定。之所以敢于这样,就是因为他们吃准了我们补给不力,无力劳师远征直捣他们的巢穴。因此,每每前来骚扰劫掠,尔后大摇大摆的退入大非川驻守。我等明知他们屯兵于大非川与吐谷浑腹地,却无力征进剿灭,说到底,还不是补给所限?再英勇的将士,也无法饿着肚子战斗吧?若能将补给线由一千四百里缩短为几十里,甚至是随身带着一个粮仓去战斗,还何惧之有?”

    “哦,说了半天,这就是你下令屯田织桑的理由?”薛万均并未服气,而是冷笑道,“说本将目光短浅,你的目光倒也真是长远。五万大军都去种田养桑了,谁来御敌?倘若吐蕃人此时来犯,新开的田野桑园岂不全要毁于一旦?”

    “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又何必说?”秦慕白回道,“务农养桑,当然是暂时的。开出的农田桑园,其所得全归给于军队,与民无犯。我军自给自足,一来为大唐开源节流,二来粮草接济迅,不用再为补给之事操心。了却后顾之忧,军队战斗力定然节节攀升。到时再要一战而胜,并不难。”

    “听起来是很美妙。”薛万均道,“然而,种田养桑,岂是一日之功?还植树造林、开涂牧场,更非年月之功!——你打算让我们这五万大军,在兰州盘桓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五载,必见成效!”秦慕白果断的回道。

    “岂有此理!仗还没打,先种田五年!”薛万均怒气盎然了,恨恨道,“我等皆是饱战之辈,宁肯马革裹尸而还,也不作种田养桑的泥腿子将军!”

    此时,秦慕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道:“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诸位还有不解之处,再可私下前来问询,我亦会耐心解答。若实在不愿奉命而行,那就请便吧!”

    薛万均双眼一瞪:“我等奉旨前来剿贼杀敌,后续补给之事与我等无干!总而言之,种田养桑的政令,我等万不敢服从!”

    “说了半天,你还是要违抗军令呀?”秦慕白冷冷一笑,“常言道,先礼后兵。我自觉得,我该说的都说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薛将军再要咄咄逼人,我也只得公事公办!”

    “你敢如何?你还敢绑我不成!”薛万均怒气冲天,大吼起来,“本将,现在就具折参你一本!来了兰州已逾百日,你终日不务正业,带着上下官员游山玩水!不思用兵不愿退敌,只想着屯田养桑龟缩自守,你这分明是养寇而肥拥兵自重!”

    “薛将军要参我?好啊,去吧!”秦慕白全然不已为意的冷冷一笑,“某,求之不得!”

    “走着瞧!”

    薛万均闷哼了一声,怒瞪了秦慕白几眼,一斗战袍,大步而走。其余人等也都不怀好意的瞪了秦慕白几眼,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293章 信任与博弈

    秦慕白看着他们的背影,非但没怒,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

    “三郎,你的修养倒是越来越好了。”秦叔宝在他背后不无愠恼的说道,“依着老夫的脾气,先将这群大胆无礼的以下犯上之辈,依军令而严惩了!”

    “父帅,何必动怒?”秦慕白微微一笑,走到秦叔宝身边说道,“此等狂悖之徒,不足与论,更不值得为他们动怒。孩儿胸中自有沟壑,雄图长远大计。薛氏兄弟等人,目光短浅邀功心切,就如同赌徒一般,只想着赢一把了就走。若能暂获三五百人头,他们也便心满意足了,足以回去向陛下邀功请赏。这无非就是他们的念头,也是他们不愿屯田务农的初衷所在。”

    “说得不错。”秦叔宝点点头,说道,“薛氏兄弟,近年来军功卓著风头盛进,他们习惯了冲锋陷阵杀敌建功。为将之人,唯有上阵杀敌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才能升官财。将者好战,一个重要的出点就是如此,更何况我大唐尚武重视军功。此番来兰州,薛氏兄弟可是憋足了一股心气,想要大干一笔,然后立功走人。什么屯田养桑图长远之计,他们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与他们的初衷严重不合。”

    “孩儿事先早有预料,新政一颁布,必然遇到无穷阻力。但凡新鲜的事务一出台,总要面临许多守旧事物的干预与阻碍,举步维艰。这倒也不奇怪。”秦慕白淡淡的微笑道,“他们参劾我,就让他们去参吧!但是,军令就是军令,只要朝廷一天没有罢免我,他们就必须要执行我颁布的政令。若有违备,孩儿定当依照军法从严处置!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孩儿也不会这么做。毕竟,薛家兄弟是难得得的能征惯战之将,若是我们窝里斗反,无异于自断臂膀,得益的只是吐蕃人!”

    “嗯,好!”秦叔宝欣慰的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说道,“不卑不亢,有凭有据;软硬兼施,先礼后兵,既不软弱也不莽撞,很好,为将之人,就该这样!三郎,一年不见,你又精进了不少。连为父,也要自叹弗如了。看来襄州之行,你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秦慕白微笑,回道:“父亲过奖了。眼下,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用军队带头,帮助和鼓励兰州治下的州县,全力展春耕生产。孩儿方才在兰州刺史府,与肖亮等人商议铁矿之事。一致认为,当下应该停止军器与马具的生产,全力生产农具。并且,当派快马前往朝廷,催要春耕种子。孩儿当初来的时候带了一些,但显然还不够。”

    “好!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去做吧!为父这把老骨头,给你做后盾!薛氏兄弟等人再敢放肆无礼违抗军令,老夫可就不再跟他们客气了!”秦叔宝哈哈的大笑,脸上再度浮现出那副巅峰武者才有的凌云傲气,冷冷道,“看来他们是在怀疑,秦琼老矣,尚能饭否?”

    数日之后,两份六百里加急奏章,递到了李世民的御案之上。

    一份,是来自鄯城前线统兵大将军薛万均,邀集前线众将的联名弹劾秦慕白的奏章;另一份,是来到自兰州都督府别驾秦慕白的奏章,请命拨下春耕种子。

    此时房玄龄正在身侧,看到李世民拿着这两份奏折,呵呵的笑了。

    “陛下因何笑?”房玄龄不解的问,“前线将帅失和,可是兵家大忌!”

    “玄龄啊,你来看吧!”李世民笑呵呵的将奏折拿给房玄龄,说道,“这真是有点意思了。薛万均等人要弹劾秦慕白,秦慕白却只字未提此事,只要向朕来索要农具种子。部下闹矛盾了,叔宝在干什么呢?朕可是未见他只言片语。”

    房玄龄拿过奏折看了一阵,不禁也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秦家父子是胸有成竹,并不担心薛氏兄弟的逆反。”

    “诚然如此。”李世民呵呵的笑,“这对薛家兄弟呀,战场猛虎,对政事却是一窍不通。他们勇则能矣,却不识朕的长远大计。如此看来,还是秦慕白这个冠弱志子识得大体。朕可以想见,依着薛家兄弟的脾气,是如何为难于他的,可他却只字未提。玄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胸怀与气度,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可不是社稷之臣?叔宝也不负朕。在这样的事非矛盾之前,他拿出了一名大将才有的胸怀,既不偏袒自己的儿子,也不急于向朕告状或是解释。如此看来,他也是有信心有把握,将这些军队将领的内部矛盾处理好。”

    “的确。”房玄龄微然一笑,将奏折放回了御案之上,说道,“看来,陛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

    “既然叔宝能够镇得住薛家兄弟,朕又何必多此一举,令他为难?前线统兵大将的威信,朕也要积极维护才是。”李世民微然一笑,提笔开始批复。批完之后,给房玄龄看了一眼。

    房玄龄看完后笑了一笑,说道:“陛下高明。”

    “哈哈!”李世民爽朗的大笑几声,说道:“拭目以待吧!朕对秦慕白在兰州将有的表现,极是期待!”

    数日之后,兰州都督府内。

    圣旨下达,准许了秦慕白的一切所请,兵部与户部已经开始忙碌,准备给兰州运来大批的种子与牲口,以助开荒生产。并准许兰州都督府便宜行事,运用铁矿与盐矿。

    圣旨之中,却是只字未提薛家兄弟与秦家父子矛盾的事情。

    秦叔宝和秦慕白接了旨,一起哈哈的大笑,颇为畅快。皇帝既然已经作出了这样的批复,那就表示,他是支持秦慕白推行的一系列新政的!

    这便足够了!不管薛家兄弟怎么不服气,那也只能老老实实屯田养桑去!

    与此同时,另一份圣旨连同大笔金银绢帛的赏赐,也下达到了鄯城前线的军营之中。皇帝表彰薛万均等人统兵有方劳苦功高,特赐金银绢帛等物,以慰嘉奖。同样的,也只字未提他们提出弹劾秦慕白一事!

    薛万均可就纳闷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弹劾秦慕白呢,他却给我来一笔赏赐?!

    心中不解之下,他便将属下众将都叫了来,一同商议琢磨。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众人一合计,还真是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皇帝既没有罢免秦慕白,也没有斥责薛万均,言下之意,就是他老人家支持秦慕白推行兰州新政。之所以没有明言驳回薛万均的弹劾奏章,只是顾及他的颜面,同时是在表示,不希望他们与秦家父子的矛盾扩大,一切以大局为重。那笔金银绢帛,与其说是赏赐,还不如说是慰勉怀呵哄,意思无非是——你们也别闹意见了,还是乖乖的跟着屯田养桑去吧!有什么不痛快的,朝钱看!你们要上阵杀敌为国建功,不就是图赏赐么?朕已经给了,该满足了吧?

    破悉出皇帝的这层用意,薛万均等人彻底没脾气了。看来,秦慕白这个小子,之所以胆敢如此肆意妄为,是有皇帝给他做后盾,可不是因为他老子是都督大将军,让他捡了个便宜官儿来做!

    得了,咱们跟谁闹矛盾也不要紧,可别跟皇帝闹别扭——屯田养桑去吧!

    于是,此前一直消极怠工的鄯城与凉州一带,春耕活动也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鄯城、凉州、兰州,在大唐河陇一带构成一个铁三角,腹地便是黄河冲积平原,颇多良野沃土,的确利于屯田畜牧。然而,此前鄯城与凉州一直消积怠工不予配合,屯田一事进展缓慢。现在,三点皆动全盘奋起,兰州都督府治下的春耕,一派热火朝天!

    五万大军,每个士兵可都是称手彪悍的劳动力。再加上军队纪律严明组织得法,种起田来可比寻常百姓的效率高了不少倍。

    秦慕白与父亲一起,在兰州治下诸多州县寻访了一段时间,亲自督促各地的春耕生产。眼见一派形势喜人,秦叔宝心中大慰,对秦慕白道:“三郎,还是你有本事啊!若不是你来,为父断断没有兴趣推行什么屯田之法。而且此前薛家兄弟来逼宫时,若非你出来调解,为父说不定已经将他们拿下法办,矛盾也要激了。看来,为父活了五十多年,这施政之道,反不如你。”

    “父亲过谦了。”秦慕白笑道,“其实,这都是在离京之前,皇帝陛下早就定好的方略大计,孩儿也只是执行而已。薛家兄弟等人鼠目寸光不识时务,居然敢来挑衅逼宫。须不知,他们挑衅的不是我,而是皇帝。若非是皇帝陛下心胸宽广以大局为重,他们此刻还不知是何境况了。”

    “为父,总算明白皇帝陛下为何派你来了。”秦叔宝爽朗的笑道,“你比老夫,更识大局,更知政务。看来,老夫名为统帅,实际操持兰州大计的,却是你这小子。用不了几年待我垂垂老矣不堪胜用,到时兰州之主,必定是你!皇帝的这一手人仕安排,可堪称精妙了!”

第294章 迁民入兰

    www.uu234.com

    兰州都督府治下,十万军民投入春耕生产,其规模气势,也算是吓人了。兰州这样的军镇之地,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男多女少,而且颇多青壮男丁,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要真正实现长远之计,稳定军心是首要任务。军人也是人,而且是男人。他们承受着比常人多几倍的压力,长期高负荷的练兵与劳作,苦不堪言。压力无处渲泄,苦累无从舒减。长此以往,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近日来,秦慕白就听闻了几起军屯之中发生了“营啸”事件。规模虽然不大,但也挺吓人的了。

    所谓“营啸”,就是军士们睡到半夜里,突然有人在睡梦中发出尖叫。从而引爆了许多人压抑在心中的恐惧与压力,继而演变成斗殴、发狂!

    这些人,都是长期严厉的军规约束、面临死亡威胁以及思念亲人,等等各种不同因素的压抑之下,精神时刻紧崩并处于崩溃的边缘。

    营啸对于军队来说,是一场灾难。严重起来,可以导致军队全盘崩溃!

    虽然这次发生营啸的范围十分狭小而且很快就镇定下来,但这引起了秦叔宝和秦慕白等统兵将领的高度重视!

    众将集结到一起,商议解决“营啸”的办法。其实历来,唐军有专门为军士减压的法子,那就是军妓。

    虽说唐军军法森严,明令禁止军士狎妓,但是很多时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比喻说现在的兰州大军。因此,许多常年统兵的大将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对于军士狎妓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搞得太过份,一般都不予严厉追究。因此,大唐战争史上不乏有远征军将妓女藏在辎重之中,随军带走的现象。

    可是这个法子,在眼下的兰州显然行不通这里的男女比例,几乎达到了十比一的地步,而且九成九的是良家女子,难不成让这些军士,去强抢民女?

    众将一起犯了难!

    最后还是秦慕白想出了办法:请奏朝廷,准许兰州将士的家属迁移随军,前提是自愿!来到兰州之后,都督府与军队负责提供房屋、农田、牲口这些基本生活资料,赋税适当减免,并酌情给予补贴!

    此案一出,包括秦叔宝在内,一致赞同!

    与屯田法相结合,这可真雄图长远的国策大计了!

    军士的家属迁移过来,将大大减小将士们的思乡之苦(当然,来了女人是更要的)。同时,这可以为兰州增加人口。

    在现在这种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的重要保障。

    但是,这对皇帝和朝廷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对皇帝而言,兰州五万将士,要迁过去的家属保守估计,至少得有十万以上。如此一来,将士们以兰州为家,家属们随军而动那不就是自成一国了?还是个流动的王国!

    对朝廷而言就更不必说了。五万人的家属,分置各地,要统一进行迁移,谈何容易?这可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损耗钱粮自不必说,花尽人力物力,也未必能在短时之内将此事办好。

    这个方案,起先秦慕白可是没与李世民商议过的,是因地制宜想出的一个方略。具体实施起来固然难度极高,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皇帝是否会允许换句话说,皇帝对秦家父子,究竟有多少信任?

    这一次,薛家兄弟也与秦家父子站在了同一阵线,因为他们也是男人,也思念家中的亲人与妻妾。

    众将汇集一堂没日没夜的紧急商议,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出堂一个完整的方案。然后众人决定,别把压力放在秦慕白一个人的身上大家联名上书,以兰州长远大计为名,请旨皇帝“迁民入兰”!

    这道奏章一递到长安,李世民思之再三,将此事拿出来公议。于是,整个朝廷都轰然了!

    这可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一个戍边军镇,请求迁民入住。历来只有要兵要粮要钱的,没听说过“要民”的!

    朝堂之上分成了鲜明的两派,反对派以朝堂重臣宰辅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为首,强烈反对。长孙无忌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历来只有迁民到内地扩充国力的举措,兰州边塞之地,顶多用来安置突厥裔民那类人口,断无可能将大唐良民(也就是劳动力、可以生育的女人)迁往边塞的做法。这无异于是自伤腑脏,而补强外干。再者,此例若开,将极大滋长戍边大将的野心。边镇都督的权力已经很大了,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财赋军权一把抓。现在还让他扩充治下人口,长此以往将尾大不掉自成一国,是为重大隐患!

    房玄龄为首的一些人反对的理由更简单此举,劳民伤财,国家财赋储备将为之一空。未及开战先内耗无穷,此战已败!

    支持此举的人,寥寥可数,也没有几个有分量的人,几乎不值一提。

    朝堂以此事为主题,商议了多日,反对派的优势,呈现出压倒性。

    按一般习惯,李世民大可以拍板了。可是他却迟迟没有作出决策,只是反复的将此事拿出来,让众臣“议一议”。

    议了一次又一次,结果都一样,反对的声浪此起彼伏,李世民就是不拍板定案。

    众臣开始了揣测:皇帝刻意如此,难道他有意支持兰州这么做?

    在这样的大事大非面前,李世民也不得不三思。就算他是皇帝,如果不能拿出有力的说法压住悠悠众口,这样的国策方略也是无法实施下来的。

    这天傍晚,李世民微服而出,到了李靖府上。二人依旧和往常一样,对弈品茗。

    下了两盘棋,李世民大败亏输,根本就心不在蔫。

    “陛下有心事?”李靖问。

    李世民苦笑一声,便将“迁民入兰”一事对李靖说了。

    李靖听完,呵呵的一笑:“既然朝臣多半反对,那便证明此举的确是颇显荒谬。陛下不予批奏就是,还有何疑虑心烦的?”

    “哎!”李世民长叹了一声,苦笑道:“药师,难道连你,也不理解朕的心意吗?”

    李靖微微一笑:“难道陛下心中,也正有此念头?”

    李世民浓眉深锁点了点头,说道:“辅机(长孙无忌)等人反对此案,是站在朕的立场上,在为朕和朕的子孙们着想着想,他没有错;玄龄等人反对此案,是站在朝廷和百姓的立场上,他们也没有错。朕,没有说辞能够说动他们,因此苦恼。”

    李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那陛下,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在思考此事的呢?”

    “历史和民族。”李世民双眼一眯,精光毕露。

    听闻些语,李靖居然愕然的怔了一怔,老眉深锁寻思了片刻,恍然的点头:“陛下英明!为我族的长远之计考虑,迁民入兰,实为上善之策!巩固兰州,以此为据,中华的版图从此地开始扩张,我族的文明将从地开始传播。陛下雄心万丈高瞻远瞩,老臣感佩!”

    李世民苦笑:“感佩何用?现今这朝堂之上,连朕的左膀右臂的两个宰相都在高声反对。魏征在家养病,连日未上朝堂了。但朕已经听说,平日与他不和的长孙无忌,都屈尊拜访去请他出山,将合力一起力谏,让朕废了这套方案。朕能如何?”

    李靖沉默了半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笑。

    “靖兄因何发笑?”李世民问。

    “如此陛下觉得,老臣这张老脸还值得一点钱,就请准许老臣,明日上朝议事吧!”李靖说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顿时大喜:“朕,求之不得!”

    “光是老臣一人,恐怕还不顶用。”李靖说道,“至少,还需要两个人。”

    “哪两个?”李世民问。

    “兵部尚书李勣,和太子殿下。”李靖说道。

    李世民眉头一拧:“李勣倒还说得过去。承乾要他何用?”

    李靖微笑:“请陛下三思。”

    李世民拧了拧眉头:“朕会三思的来,继续下棋!”

    几天后的早朝,久已离朝不问军政的卫国公李靖,赫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因他腿脚不便,皇帝特许他拄杖上朝。但李靖没有拿上他那根皇帝特赐的紫木杖,徒步走进朝堂来。

    与此同时,驻兵在外的李勣也被急召回朝,一同议政。

    但是李靖没有看到,太子李承乾。取而代之的是,魏王李泰出现在了朝班之中!

    此刻,李靖心中已是一切了然东宫,怕是要换人了!

    今日朝堂,再议“迁民入兰”一事。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等人,依旧强烈反对。魏征双目已近失明,但口叙奏章托人上奏,也示反对。

    李靖出面了。他从长远之计出发陈叙利害,力主支持迁民入兰之举!

    原本,若论权势,李靖几乎已是白身;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当朝两大首辅,李靖绝无与之较量叫板的实力。但是论名望、论资历,尤其是在军中的影响、对军国大事的把握能力,李靖,无人可及!

    平常寡言少语及少参与政事,也从不刻意表现自己的他,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李勣是个大大的聪明人,虽然他驻兵在外对“迁民入兰”一事并不太清楚。但皇帝既然刻意将他召回,显然就是让他给出“合理”的意见。

    于是,他非常合理的拿出了自己的意见,表示赞同李靖的说法,同意迁民入兰,壮大兰州并以此为据,雄图大计!

    这下好了。代表军队最高权威的前任统帅、现任统帅,都站出来表示支持迁民入兰。长孙无忌与房玄龄这些掌握朝政话语权的大臣,就算肚子里装了千册典籍万般理由,也说不过“兵权”二字!

    大唐尚武,重视军功。军人议政,向来一言九鼎。因为他们往往代表了军队的最高利益,代表整个国家的军事发展方向!

    李世民是皇帝,是最高级的“政治家”;但是骨子里,他也是个军人,是个马上夺取天下的皇帝。与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这些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文人,不尽相同!

    这一次,他的观念与想法,和李靖、李勣这样的军事家,达成了统一阵线!

    这一轮早朝,议到了午时过后方才停歇。最后,“迁民入兰”这一重大国策方略,居然被准许!

    正如李世民所说,这一次,站在历史与民族的立场上,他违悖了自己的帝王之术,做出了这样近似“悲壮”的赌博性的决定!

    尽管仍然把持一个反对的态度,但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这些朝堂重臣,对于皇帝已经做出的决策,也只能恪尽职守尽力施行。

    这将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十余万军属要入兰,可比征调十万大军开赴兰州,要难上百倍不止!

    这个巨大的工程,在这一天的朝会之后,开始实施

    几天后,兰州都督府收到圣旨下达朝廷准许了兰州的“迁民入兰”之举,正欲实施!并指定了兰州这一边,专行负责此项国策实施与部署的“负责人”,那就是秦慕白!

    这一刻,不管是薛家兄弟还是秦叔宝,就连秦慕白自己,也有点不太相信这是事实!

    原本,他们还没抱多大希望,因为获准的可能性,几乎无限接近于令。众将联名上书,甚至都还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等来这个一个令人震惊又惊喜的结果!

    “三郎,继屯田之后,又是迁民入兰”秦叔宝对他儿子说道,“这哪一棕哪一件,可都是关乎国脉的大事!你能承受得下么?”

    “书写历史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秦慕白微然一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与其说是承受,我倒更觉得是享受!”

    

第295章 战事突起

    

    正当兰州的春耕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大唐南方捷报频传。吏部尚书、当弥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领兵南下退敌于松州。以诡战之法出奇不易杀了吐蕃人一个措手不及。兵锋受挫,松干赞布慌急退兵,松州收复。侯君集挥军掩杀,松赞干布大败亏输,扔下数千具尸首折返高原。

    至从几年前大唐一鼓平定吐谷浑后,还没怎么发动对外战争。松州之战的捷报,令大唐上下一阵欢欣鼓舞。

    不过,此前松赞干布率二十万大军入寇之时,掠去的吐谷浑疆土,和惧怕之下投降的羌族部落,却没有因此而复返。仅仅是收复了一个松州,俨然还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而丧失的吐谷浑疆土,有一大部份就在大非川附近、临近鄯城一带。

    松州捷报传来,前线将士又热血沸腾,又坐不住了。秦慕白的压力,又来了。

    此时,春耕屯田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好不容易,各类种子、农具与耕牛也相继到位了。但前线将士们实在是憋得太厉害了,眼看兄弟部队建功立业他们却只有干瞪眼的份,每日看着大非川的吐蕃游骑往来晃荡却要装作视而不见,这就好比让一群狼在菜园子里吃素,却眼巴巴的看着菜园子外面有一头头肥羊在蹓跶。

    不出意料,薛万均来请战了!

    这次,他客气了一些,没有像上次那样纠集一群战将,直接跑到都督府来逼宫,而是正儿八经的写了请战书,派人拜送到都督秦秦叔宝麾下。

    收到请战书时秦慕白正在都督府里,父子二便合计起来。秦叔宝认为,一位的弹压众将士的战意与斗志,也非上策。薛万均等人,显然是眼红侯君集的战功坐不住了。不如让他们适当出击活络一下筋骨,和大非川的吐蕃敌军局部小战几场,料也无妨。

    秦慕白想了想,也是,于是便表示同意了。

    秦叔宝便下了军令,允许薛万均“三战吐蕃”,但有三大限制:其一,每次出兵人数不得超过三千人,口粮不许超过十日,深入不得超过百里。这俨然就是限制战斗的规模。

    薛万均接到军令,虽是有些不爽,但也凑合着接受了,这总比严守不出的强。

    当下,他便火线整顿兵马,调集三千精锐铁骑出城,给最近的吐蕃军屯来了个急袭。一连数月,吐蕃人只见唐军闭城不出专心种田,毫无防备。面临猛将急先锋薛万均的突袭,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丢了军屯扔下数百尸首,仓皇逃回。

    薛万均一战得胜,士气昂扬斗志百倍,未作停顿趁胜追击,向大非川推进数十里,沿途遭遇大小吐蕃游骑数股,将其一并歼灭,连战连捷。

    至此,三千铁骑损耗极小,每杀破军便取粮于敌,补给尚算充足。连胜之后的薛万均,已将秦叔宝的军令抛至了脑后,仿佛还幻想重演一次当年霍去病的壮举,来个千里袭敌生擒敌酋。于是,他率领这三千铁骑长驱直入,居然杀到了青海湖之畔,大非川腹地!

    这里,可是吐蕃屯兵数万的的重型军镇所在!

    要说,薛万均还真是一头战场猛虎,一路杀来所向无不披靡。此时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也悍然无惧,挺枪便上。吐蕃人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薛万均如此胆大妄为,凭三千骑就敢来“客场”挑衅。起初他们还有所怀疑,所薛万均只是前哨诱饵,后方有大军埋伏掩杀。犹豫了一阵子,吐蕃人基本只作固守,没有正式与之交锋决战。

    后来,吐蕃人探明了消息,薛万均真是孤军深入送死来了!

    这下可把吐蕃人给惹恼了,他们的高原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连番挑战无果,敌军营盘太大又无法强攻而入,薛万均也正准备退兵了。正值当晚,吐蕃人突然发动急袭大反攻,万骑并出杀扑出来!

    薛万均不愧为饱战之将,入夜不乱临袭不慌,军容整齐的奋起反抗。但无奈毕竟是寡不敌众,更兼师老兵疲,节节败退。他们且战且退,朝后退撤。吐蕃人也压了一肚子的怒气,岂肯善罢干休?他们一面围攻,一面派出另一支轻骑人马抄截了薛万均的后路,合围之势已成,薛万均陷入重围,成苦战之势。

    眼看三千铁骑就要毁无一旦,此战败绩已是一目了然。薛万均悔恨交加就差拔刀自刎了。左右副将将他劝下,死保他杀出一条血路,率百余骑突破重围溃逃回鄯城。

    三千精锐铁骑,只剩了百骑回来,而且多半带伤。主将薛万均,身中十余疮失血逾斗,陷入昏迷生命垂危。

    吐蕃人趁胜反扑,兵锋直达鄯城。鄯城没了主将,一时有些陷入混乱,几名副将仓促组织人马布防守城,外出务农的军民百姓,也慌忙退撤。有一半逃入了鄯城城中,另一半,只得远遁而出逃进其他州县之内。吐蕃人一不作二不休,把鄯城围作了一个铁桶,还派人马四下劫掠烧杀抢夺,践踏农田毁坏水渠。

    一时,鄯城危急!

    消息传到都督府,秦叔宝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薛万彻,该杀!”

    “父帅息怒!”秦慕白忙劝道,“薛万彻违抗军令擅作主张,以致师败城危损失惨重,的确罪不可恕。然,此刻当务之急,是解鄯城之危!”

    “老夫亲率人马,前去破贼!”秦叔宝凤眼微眯,杀气迸射,就要命副将取他虎头錾金枪来。

    “父帅且慢!”秦慕白急忙劝阻,说道,“父帅是三军之主,且可轻敌?值此非常时期,兰州不可一日无主,父帅还是坐镇都督府吧?就让孩儿代父出征,率军前去平乱解危!”

    “你?你从未上阵只会纸上谈兵,不妥!”秦叔宝连忙摆手,“你还是留在都督府里料理这些政务民生吧!老夫老则老矣,尚未将那群吐蕃小儿放在眼里!”

    “父帅三思!”秦慕白苦谏道,“兰州首战失利,治下州县必定有所震动,三军将士士气起伏。此刻,父帅的首务当是安抚军民百姓,以大局为重。父帅此刻如若亲自出击,就算得胜,也是以大击小不足以重振军威;若是孩儿出战得胜,便是以小搏大,足以令三军振奋!”

    “有几分道理”秦叔宝仿佛是被说动了,抚着长髯点了点头,自语道,“老夫若是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起之秀,一举击退吐蕃人解了鄯城之危,或许真比老夫亲自出战的效果要好那好吧!三郎,老夫就命你亲率翊府铁骑,另行拨予越骑三千,共计五千精骑,星夜出击急驰鄯城,退敌解围!”

    “是!”秦慕白大声应诺,接了兵符就要走。

    “慢着!”秦叔宝突然将他叫住,走上前来低声道:“战场非比儿戏,一切小心呐!”

    “父帅放心。”秦慕白微微一笑,说道,“您当年不也是从第一次上阵,这样走过来的么?孩儿继承父帅的虎头錾金枪,开锋之后还从未见过血。只在今日了!”

    秦叔宝欣慰的一笑,重拍秦慕白的肩膀:“是我儿子!去吧!”

    兰州兵马,半数骑兵,大唐的精锐之师。翊府中军与越骑,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五千人马迅速集结,秦慕白全副披挂整装上马,也不用做什么誓师来鼓舞士气了,手中虎头錾金枪朝西北一挥,五千铁骑奔腾而出,裹起烟尘数丈望鄯城而去。

    战局危急,一分一秒都是战机。鄯城距兰州也有百里之遥,铁骑冲斥朝发夕至没任何问题。不过全力冲斥之后,精锐骑兵也会变成强弩之末。于是秦慕白在半道溪滂按下军马略作休整。人吃干粮马嚼草料,喝些水了补充体力。同时,派出诸路斥候快马打探军情。

    正嚼着干麦饼参详鄯城周边地图时,薛仁贵与宇文洪泰一并前来,蹲在了秦慕白的身边。

    “二位,有何高见?”秦慕白指着地图说道。

    “俺不懂这些。俺只知道,一会儿真打起来,我得冲在最前面!”宇文洪泰一板一眼的说道。

    秦慕白和薛仁贵纷自一笑,二人一起重点研究了一下鄯城周边的地形,然后薛仁贵说道:“少将军,兵贵神速,吃完这块麦饼,就该可以动身了。吐蕃人趁胜而来围城作乱,其实也是犯了和薛万均一样的兵家大忌孤军深入!但若是迁延日久,当真让他们取了鄯城城池,或是占据了一些村落、山岗、盆谷险隘这些有利地形,当对我军相当之不利!”

    “言之有理。”秦慕白点头,“这也是为我为什么火速行军星夜出击的原因。一寸光阴一分战机,同时,让吐蕃在鄯城多留一刻,我们也多一些损失。那些被烧杀抢虐的牧民百姓,还有被践踏破坏的农田水利,我们再要重建收拾可就难了。”

    “他娘的,这伙吐蕃人就跟蝗虫一样!”宇文洪泰骂咧起来,“打仗就打仗,放什么火、踩什么田!忒是害人!”

    “这是他们一惯的伎俩。”秦慕白拧眉道,“劫掠是他们发动战争的一个主要目的之一。但他们就算攻下城池,也无心经营备守,城池农田这些也是搬不走的。于是,只好进行破坏。他们拿不走的,也不让咱们得到。破坏这些东西,目的无非是害怕我们因此而壮大,对他们反构危胁。”

    “狗|娘养的,阴险!”宇文洪泰连啐了两口,“等哪天咱们杀上了高原,也拆他们的庄子、宰他们的牦牛、坏他们的田!女人就算了,吐蕃的女人太丑了,个个像男人!”

    “哈哈!秦慕白和薛仁贵大笑起来。

    “仁贵,我是这么想的。”秦慕白琢磨了一阵,说道,“敌军虽说有万骑之众,但他们劳师远来又围城劫掠,兵力有所分散。我军急驰杀到兵威劲盛,他们一定不会恋战。以他们惯用的战术加上眼前的情形,多半会蜂拥而退,不会死战。因此,我军务必一鼓作气,首战得利杀他们一个下马威!因此,我决定让你亲率百骑护卫与翊府精锐越骑做先锋,放开马力冲杀而入,无论遇上哪拨敌人,你只管往里冲杀不用回头。我与洪泰在你左右后方负责掩杀,替你善后保护!”

    “是!末将领命!”薛仁贵郑重一抱拳,面色沉寂,双眼之中战意升腾。

    “啊,咋不是让俺打头阵啊?”宇文洪泰不乐意了。

    “你就算了。”秦慕白笑道,“你一个愣子,只顾自己杀得性起,说不定把身后的随佐玩丢了都不知道。仁贵先锋冲阵,武勇无敌是一回事,他懂得省时度势。”

    “哼!说到底,就是嫌弃俺打不过他!”宇文洪泰骂咧咧的道,“姓薛的,你无事跟着来兰州干嘛?你不来,这先锋定是俺的!”

    “哈哈!”薛仁贵大笑,“宇文将军不必动怒,薛某下次将先锋让与你便是!”

    “可不许食言!”宇文洪泰像个小孩子一样,瞪大了眼睛认真的说道。

    “休得多言,快回去准备,马上开拔了!”秦慕白起了身,收起地图。

    二将抱拳应了诺,马上回去整顿人马,即刻开拔朝鄯城挺进。

    开拔不久,遇到回报军情的斥候。说前方有大股吐蕃骑兵,刚刚劫掠了一片牧场农田,押着大批的牛羊牲畜正缓缓向鄯城方向退却。

    只地,离鄯城已不到二十里,几乎可以听到鄯城方向传来的隆隆号角与战鼓之声。

    “薛仁贵!”秦慕白大喝一声。

    “末将在!”白马银袍方天画戟的薛仁贵,闪身出来抱拳应诺。

    “即刻出击杀敌建功!”

    “是!”

    斗气昂扬!

    薛仁贵跃马横戟大喝一声:“众将士,随我出击冲!”

    “吼!”中军精锐越骑,跟随薛仁贵一同操练日久,深知薛仁贵武勇无敌。有他在,就如同有了主心骨。两千精锐越骑发出一声沉吼,马蹄疾扬地皮颤动,朝前怒奔而去。

    “宇文洪泰!”

    “在!”宇文洪泰沉吼一声闪将出来,势如奔雷。

    “命你率本部人马,随薛仁贵身后右侧掩杀。本将亲率余下人马,与你左右掩映。三军各成犄角,相互救应联袂杀敌,只许进,不许退!违令者,斩!”

    “是!”

    宇文洪泰雷声巨吼之时,居然还喜形如色。他屁颠颠的策马跑到本部骑兵之前,让他掌旗使将“宇文”大旗高高挺起,尔后扬起手中凤翅镏金铛大吼一声:“是爷们儿,跟俺冲!砍脑袋啦!”

    “杀啊”一群铁骑跟着宇文洪泰这尊黑铁魔兽冲腾而出,紧随薛仁贵之后朝前杀去。

    “众将士出击!”秦慕白沉喝一声,挺起那竿镔铁雪亮的虎头錾金枪,勒马而动。

    身后的铁骑将士们发出一声沉吼,人马奔腾烟尘骤起,朝前袭卷而去。

    茫茫的黄沙戈壁之上,三拨骑兵,成品字锥形之状,朝前疾驰杀去。五千铁骑,震动地面飞云奔走。

    此时,前方的数千吐蕃骑兵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后方的异动。一阵呜呜的牛角战号吹起,吐蕃骑兵调转马头舍弃掳获的牛羊,朝唐军撞杀而来!

    

第296章 小试牛刀

    www.uu234.com

    吐蕃人以彪悍勇战而闻名。生长于高原的他们,还有一点蒙昧未开的味道,族内重勇壮而轻老弱,谁更骁勇善战,谁就更有地位。上了战场,如果是打了败将回来的将士,会在脸上被挂上狐狸尾巴以示耻辱。临阵脱逃的士兵更惨,除自己被处以极刑外,一家老幼都会被罚没为奴,永世不得翻身!

    因此,吐蕃的军队向来异常彪勇,以战死为荣!

    此时,两军对垒狭道相逢,他们虽是失去了先机,但没有半点惧怯与后退的意思。调转马头,迎面就正击而来!

    等待他们的,先是一阵迎头箭雨!

    一片惨叫声中,吐蕃人先是折损了数骑。人马践踏,中箭落地之人无不死无非命。他们踩着同伴和马匹的残肢断骸,如同红眼的狼群,毫不怕死的继续挺进冲锋,同时,挽弓回射。

    吐蕃人以马为家,弓术精湛。前锋薛仁贵率领的骑兵,也遭受了一些损失。

    两方骑兵对冲,转眼就要迎面对垒。

    薛仁贵匹马当先,如同一头疾奔的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冲进了吐蕃骑群之中。手起戟落寒光爆闪,迎面撞上的一骑顿时人马俱碎,漫天血雨!

    吐蕃骑众顿时吃了一惊此人好生霸道!

    但他们没有半点惧怯之心,薛仁贵方才冲杀进来,四面八方顿时围了个圆满,全是吐蕃的骑兵!

    弯刀如林,吼声震天!

    薛仁贵练武至今,盼的就是这样的血火战场。当下他豪情迸发杀气爆棚,手中的神兵方天画戟如蛟龙出海,在他周身一丈之内舞起遍体寒光,顿时一片手脚与血肉飞扬!

    一招之下,一丈之内再无生灵!

    “咴”

    人心纵然不怯,马匹却被吓坏了!吐蕃人的座骑发出一片惊悸的嘶鸣,好多马腿都颤抖起来。

    紧随其后的十余名百骑卫士,又何尝不是以一挡百的高手?他们奋力冲杀跟随主将薛仁贵,所向无不披靡!

    吐蕃人对薛仁贵的勇猛显然是所料未及,凭借着本能的反应与之交手对敌了一阵,薛仁贵已是遍身血雨,身边积尸如山!

    “杀!”一记沉吼,薛仁贵人马如电朝前奔驰,硬生生的从吐蕃人的生围之中,用方天画戟杀出一条血路!

    “只许上前,不得后退!”这是秦慕白的军令!

    主将得力,三军用命!

    在薛仁贵与百骑的带领之下,这拨先锋如破冰铁舰,所向披靡!

    另一方,宇文洪泰听到这喊杀之声,一双眼睛早因充血而变得通红。如同雄狮般的怒吼声中,他将自己身后的掌旗使甩开了数十步之遥,单枪匹马先杀进了重围之中!

    凤翅镏金铛,绝世凶器!

    一斩一劈下来,对面飞起半截人身与一个马头,浓血喷溅起一丈多高!

    “哈哈哈!砍头、砍头!”

    宇文洪泰如同狂魔一般嘶声大笑,也不管身后的部曲了,火喇喇的就往人最多的地方冲杀。吐蕃人可被这个狂傲的家伙激怒了,但凡有勇力的人都朝他围攻过来,渐渐的,他身边的敌人越集越多,将他包围了起来。

    宇文洪泰活脱脱的一个愣子,才不管那么多。只有这一铛子下来能弄死个人,他就痛快了。这一方战场,他是他砍翻的吐蕃人马,地面一片通红,如同修罗道场。他身后的那些部曲们只在叫苦,拼足了力气好不容易才杀进重围之后,与他合兵一处。

    “宇文将军,你怎能孤身犯险?”副将急切的道,“快随末将等人杀出重围!”

    “怕个鸟!”宇文洪泰大笑道,“人多才过瘾,随手一下就能砍个脑袋!杀啊!”

    吼声一毕,他又朝人堆里杀了进去。

    众将一阵苦笑,无奈,只得随他一并杀了进去。

    吐蕃人被这两名猛将带队一冲击,阵角顿时有些乱了去。另一方的秦慕白面对的敌人相对稀薄。

    这一拨吐蕃骑兵,约有四五千余众,掠劫的牛羊马匹却有近万头,全是附近的牧场打劫来的。战事一起,牛羊马匹无人管速,惊惶之下四下奔走。

    广袤的平地里,顿时牛羊遍布烟尘四起,喊杀声震动云霄!

    秦慕白早已是热血卉张,浑身燥热难当!虽然从军日久,也不是没见过杀伐的场面,但挺枪跃马亲自冲锋陷阵,还真是头一回。

    火云马不愧为神驹,上了战场,它比谁都兴奋。全速奔腾起来时,人马如影就像一道旋风!

    当虎头錾金枪第一次刺进一名吐蕃人的胸膛时,秦慕白感觉自己就有点迷失了!

    迷失在这杀戮的狂意、鲜血的刺激之中!

    “啊”

    他的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怒吼,本就异于常人的力道斗然迸发,奋力一挑,那名被穿胸而过的吐蕃人被凌空掀起离开了坐骑,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吐蕃骑群之中!

    “少将军威武!”众将士大声喝彩,士气爆涨!

    “杀啊”一片嘶吼在秦慕白的身后响起,众将士无不奋力向前,全力杀敌!

    三员猛将,率领三拨最精锐的大唐骑兵,如同三把锥子扎进了吐蕃骑兵群中,奋力向前,只杀眼前敌人,不管身后的敌骑。

    吐蕃人先是失去了先机,没有冲腾起来发挥不了自己骑兵的冲击力优势,又无法阻挡三名猛将,被这三股骑兵像穿糖葫芦一样,几乎从阵中洞穿而过!

    这是大唐骑兵勇战派惯用的骑兵战术。当年李世民在虎牢关以五千铁骑大破窦建德十万大军时,就是用的这种战法以猛将精锐为全军矛头,全力向前洞穿敌阵,先乱敌军阵角;若遇敌将,则擒贼先擒王!

    李靖的兵书之中,完整的记载了这一战的详细过程,对这一简单又实用的骑兵战法,做了十分详细的叙述。今日秦慕白因地制宜用上了这套战法,收效果然异常明显!

    薛仁贵,显然就是这三股骑兵的矛头之尖!他就像这柄矛的尖端精钢,一头扎进了吐蕃骑兵的腹地之内,无人可挡如入无人之境!

    “噗哧”一戟下来,迎面飞起一个人头,鲜血如注漫天冲起。旁边的吐蕃人顿时发出一片惊叫,叽里呱啦的吼着听不懂的番语。

    但薛仁贵从他们惊悸的眼神中看了出来,方才这一戟,他正是斩杀了敌军主将!

    果然,旁边就是掌着将旗的旗使!

    薛仁贵沉吼一声,奋力拍马上前,白马银袍如雪鲢入水激起一片狂浪,手起戟落,迎面那名吐蕃骑使仰天便倒,旗帜落地,旗竿上还连着一条手臂!

    “将军神威,斩杀敌将!”

    紧随其后的百骑将士们大声沉吼,士气斗然高昂!

    将为军之骨,失了主将,吐蕃人的战阵更加混乱。当下的战场,就如同三枚尖锥刺进了豆腐之中,再无阻挡之力。

    此时,先锋薛仁贵这一支部曲,已然将吐蕃大军杀了个洞穿来回。他当下勒马而回挺戟而指“回冲杀!”

    众军调转马头,如法炮制又回头冲杀而来。

    千骑洞穿之战法,被薛仁贵运用到得心应手!

    三只骑兵,俱是一样的来回冲刺洞穿,吐蕃人失了主将战阵越发大乱,在三拨骑兵的强力冲刺之下,不自自主的朝两旁散撤,战场都扩大了一圈。

    几进几出,吐蕃骑兵群已成一盘散沙,三拨唐骑在主将的率领之下,依旧拧成一线,如枪如刺在敌群中往为冲刺。

    这样的战法,本是以少胜多来用。我军杀入敌军从中,只顾向前不问左右与身后,因此面对的敌人永远只有面前的那一个。敌人纵然占据人数优势,也无从发挥。但是,这对冲锋陷阵的大将的勇猛,要求极高必须所向披靡!

    显然,薛仁贵就是这样的大将!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秦慕白这一方遇到的敌军虽是不多,战斗也远不如薛仁贵那边的惨烈,但他也是人马浴血手刃敌军不下十人了。吐蕃的骑兵群已经被洞穿成了大筛子,两千多具尸体四下散乱,漫地里血流成河!

    正在这时,前方滚滚而来一片马蹄声,秦慕白回头一看,西北方向奔来一拨骑兵有近千人,看衣甲颜色显然不是唐军,是吐蕃援军!

    “令宇文洪泰迎击援军,余者继续剿杀!”秦慕白当即立断,身边的副将吹响了号角打出旗语。

    正在这时,方才奔来的一拨吐蕃骑兵突然停住了,还吹起了呜呜的牛角号。战场上的吐蕃人听到号角,开始撤退。

    “想跑?!”秦慕白沉喝一声:“令,全力剿杀!”

    唐军阵中也是一片号角声响,三军将士发出胜利的呼吼,开始全力追剿敌军!

    剩下吐蕃骑兵听闻撤退的号角声,已是无心恋战,多数人拔马就撤。少数一些负隅顽抗的,无不毙命当场!

    常言道兵败如山倒,一方败撤而一方趁胜追杀,胜负已是毫无悬念。那前来救应与下令的一千吐蕃骑兵,俨然十分狡猾。他们眼看局势已是无法逆转,当下自己先行撤逃。一路逃,一路吹响牛角号,给前方的己军报讯。

    秦慕白率军追杀了一阵,果断叫停,鸣金收兵。

    三拨骑兵不再恋战,迅速合拢到一起。宇文洪泰焦急的奔马而来,都没顾得擦去脸上厚厚的一层血渍就吼道:“少将军,杀得正过瘾干嘛鸣金收兵?”

    “穷寇莫追。”秦慕白道,“吐蕃人共有万余骑,前方至少还有五六千人马。他们沿途吹角是在报信,现在肯定已经集结好阵形在等着我们了。我军勇战至此,已是人困马乏,再一味冲杀进去,岂不是让他们以逸待劳?而且,他们肯定形成了合围之势,摆下圈套只等我们去钻了!”

    宇文洪泰听得一愣一愣,茫然的眨巴着眼睛:“还有这么多道道?我们的骑兵这么厉害,还怕杀不过不成?”

    秦慕白苦笑一声:“懒得跟你这愣子说了!”

    薛仁贵神武无敌的杀了一阵,此时依旧面沉如水神情自若。他挥洒了一下方天画戟抖落上面的血流,微笑道:“宇文将军,少将军深黯兵法所言极是。你还是不要多问了,一切但凭将令而动便是。”

    “好好,俺不废话了。少将军你说吧,现在咋办?”宇文洪泰嘟嚷道。

    秦慕白轻拧眉头寻思了一下,说道:“原地休整,静观其变!”

    “是!”

    当下,三股骑兵合兵一处,略作歇马。

    前方数里之处,数千吐蕃骑兵分西、北、南三方排定,形成了一个口袋合围之势。残败的一千多吐蕃骑兵回到本阵,先行后撤落进了己军的保护之中。

    本来他们就等着那股唐军趁胜追杀而来,然后用包围之法来个聚歼。不料等了半晌,不见一名唐军赶来。满地遍野的只有鼓鼓的东风吹起的黄沙,和风中送来的血腥之味。

    “狡猾的汉人!”吐蕃将领们大骂起来。

    此时,鄯城城中突然响起了一片鼓声。大抵是听闻了援军来到,准备扑杀出来里应外合对吐蕃形成夹攻之势了。

    吐蕃将领们不由得心惊起来,这合围聚歼不成,万一唐军两股人马这时候都冲杀出来,己军被夹击可是大不妙。

    “撤”

    一片牛角声响起,三股吐蕃骑兵调转马头,往西南大非川方向迅速撤退。劫来的牛羊马群跑得太慢,多半又遗失在了战场之上。

    此时,东北方向烟尘骤起,地平线上斗然出现大批的唐骑,喊杀声震天,滚滚而来!

    “狡猾的唐军!这时候又杀来了!”吐蕃将领痛声大骂,但此时己军撤势已成,再要调转马头来迎击,机动力与先机已然丧失。他们深知这一拨唐军骑兵战力非俗,因此不敢弄险,只好将撤退进行到底了!

    原来,是秦慕白等人远远听闻鄯城的鼓声,当即立断又卷土重来,追击而来。吐蕃人果然惧怕被夹击而撤退了,阵型混乱无心恋战。

    秦慕白与薛仁贵、宇文洪泰率军追击了二十余里,鄯城城中也杀出一千多精骑汇兵一处共同剿杀,吐蕃人又仍下了数百具尸体,仓皇逃回大非川。

    “停全军撤退!”

    见好就收,绝不孤军深入,秦慕白当即立断下达军令。

    两股唐军铁骑勒马而止,不作片刻停留,急速撤进鄯城之中。

    秦慕白进了城,一身鲜血淋漓如同浴血夜叉,几乎看不出人马衣袍原本的颜色。他翻身下马将虎头錾金枪朝身边小卒一扔,这时,城头上的将士发出一片惊讶的叫声。

    “如此彪悍的战力,我等还以为是秦叔宝大将军亲率大军来援,没想到是少将军!”

    “鄯城军将领何在?”秦慕白大声喝道。

    几名鄯城军队的薛万均副将急忙跑来:“末将听候调谴!”

    “命你二人各带一千弓弩与牌手出城,在鄯城左右以团牌与拒马为凭多设牌楼箭垛,互为犄角以防吐蕃去而复袭!”秦慕白不作片刻喘息,点了其中两名副将大声道,“切记!多置弓弩高筑木排,若有敌军来犯,只许射箭不许出击!”

    “是!”自从薛万均受伤后,城中无大将主持。此时两名副将听了将令,马上动身。

    这时秦慕白又给另外两名副将下令,命他们多备滚石檑木死守城头,但有吐蕃人复来,就万箭齐发予以射退;另外,城中多置岗哨进行戒严宵禁,以防有不法之徒趁乱作奸犯科。两将领了军令,各自退去。

    这时秦慕白才略吁了一口气,将薛仁贵唤来,说道:“仁贵,你辛苦一下。率你本部越骑在接应四门,若吐蕃骑兵来袭时,你不必管。待其撤离,再挥兵而出掩杀一阵,但深入不可超过二十里,切记!”

    “末将领命!”薛仁贵领了将令,拔马就走。

    宇文洪泰在一旁嘿嘿的憨笑:“少将军,你是不是太胆小了?吐蕃人被杀了这一阵,肯定害怕不敢来啦!”

    “那拭目以待吧!”秦慕白微然一笑,才懒得跟这个愣子废话。

    军令依次下达之后,秦慕白稍缓了一口气,唤来城中将士问,薛万均何在?将士便引着秦慕白,往薛万均的官第而去。

    薛万均的将军府就在县衙之后,秦慕白进来时,县城的官吏与将佐都吁了一口气连呼庆幸“这下鄯城有主了”!

    薛万均身受十余创失血过多,急救数日这才苏醒过来。

    秦慕白推开他的房门走进来,满是一股药味。薛万均见秦慕白一身是血的进来,既惭愧又激动,挣扎着要下床,又扭过头不好意思正面于他。

    “将军歇下吧,不必起身。”秦慕白上前,扶着他躺下,自己在他床边坐下,问道,“伤势如何?”

    薛万均苦笑一声:“死不了。少将军要依军令制裁本将的话,就请赶快吧!”

    秦慕白微然一笑:“胜负兵家常事,将军不必挂怀。所幸此次没有丢了城池,百姓受灾也不是特别严重。朝延那处,我与父帅会尽力替将军周全。”

    “哎!”薛万均既羞愧又感激的长叹一声,低头颌首,无语以对。

    这时,一名小卒跑到门口大声道:“报吐蕃人去而复回,约有七千余骑已杀到城下!”

    “岂有此理!待我杀尽他们,以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薛万均大吼一声就要跳下床来,不料一下扯动了疮口,鲜血迸流,顿时惨叫一声又倒了下来。

    “将军切勿动怒!”秦慕白急忙上前按住他,微然一笑自信满满的道,“吐蕃人趁我军得胜,以为我军会因此而松懈于是复又杀来,倒是合了诡兵之道,想来对方主将也是能征惯战深黯兵法之辈。不过,吐蕃此举只在本将预料之中,因此我早已做下安排,定叫他们讨不到半点便宜。薛将军,大可放心。”

    薛万均惊诧的看着秦慕白,愣了半晌没说话,最后仿佛是很不甘心又十分由衷的说了一声:“少将军深黯兵法冷静沉着,薛某自愧不如啊!”

    “薛将军过誉了。”秦慕白微然一笑,唤来两名卒子替他除去身上沉重沾血的衣甲战袍,浑身为之一轻,轻松的笑道:“不过是牛刀小试尔!”

    薛万均被噎得半晌没吭声,最后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成王败寇,后生可畏啊!”

    过了不久,宇文洪泰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哈哈大笑道:“少将军,赢了、赢了!吐蕃蛮子怒气冲冲的跑回来报仇讨晦气,以为能趁我军得胜松懈占什么便宜。不料被少将军早已安排的三方箭弩乱射了一阵,扔下千多具尸体撒腿便逃。薛仁贵趁机率领翊府精骑杀出城外掩杀二十里,又砍了他们几百脑袋真痛快啊,哈哈哈!”

    薛万均苦笑的摇头,抱拳而拜:“少将军,薛某服气了!”

    

第297章 此消彼长

    www.uu234.com

    清理战场、整顿城中治安、收回被劫后又四下走散的牛羊这些事情,持续进行了数日。兵法有言,知兵者不好战。纵然是战胜了,留在后面的也是难以收拾的乱摊子。伤兵,损耗,混乱,没一件好解决。

    鄯城之战,从薛万均出兵时起到现在,已有近一个月。薛万均所率三千将军几乎全部阵亡,鄯城的牧场农田遭受极大损失,城中治安陷入混乱,百姓惶恐不安,春耕生产一度停滞

    秦慕白没有训斥挖苦薛万均,而是让事实让他痛心悔悟急功好战,就是这样的结果!

    薛万均无话可说,每日躺在病榻上足不出户。他甚至有点害怕去面对那些战友同僚,和城中的百姓了。后来,他写下了一份请罪书,一份辞表。分别送与了都督秦叔宝,和递上了朝廷。

    秦叔宝在兰州,接到了秦慕白送来的捷报,心中大慰。紧随其后的是一份请罪书,让他更觉扬眉吐气。薛氏兄弟,向来桀骜不驯,不服秦氏父子久矣。这一次,是事实抽了他一记大耳光,让他心服口服。估计今后,他不会再敢造次。薛万均是薛万彻的父亲,是那一派系的首领。降伏了他,就等于是降伏了薛氏一派。从此,兰州上下秦氏为尊,指日可待。

    数日后,李世民收到了兰州发来的战报数份,以及薛万均的辞表。

    薛万均战败,折损精兵三千,鄯城蒙害不小;此后,秦慕白击败吐蕃人毙敌数千,力保鄯城不失并迅速进行善后工作,将灾害进一步缩小,并很快让鄯城重行步入正轨恢复生产。

    两相对比,优劣立判!

    薛万均一则是触犯军令的确有罪,二则主要也是无地自容了,才递上辞表。

    李世民虽不在兰州,对这内里的情形却分析得十分透彻。他自然不会同意薛万均的辞呈,于是下旨,表彰与奖赏了秦慕白等将领,同时以“胜败兵家常事”来抚慰薛万均。然后军法无情,该制裁的还是要制裁,于是象征性的将薛万均降爵一等、品一阶,削封邑若干,他的职事官“左威卫将军”由实官转为检校,仍旧司掌原职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原本,李世民也不想过多干预兰州的军政内务,秦薛两派势均力敌,对他而言反倒是好事。可是现实摆在眼前,薛万均不争气,丧师辱地以致鄯城灾祸不小,秦慕白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立下大功。谁该赏谁该罚,一目了然。于是,李世民只好如此操办了。

    圣旨下达到鄯城时,秦慕白正在将军府里,代替重伤养病的薛万均料理军政事务。接到圣旨,秦慕白只是微然一笑,对皇帝的用意了然如胸。帝王有帝王的心术,按照一般的赏罚力度,薛万均这类违反军令擅作主张,以致大败亏输的将领,早就可以一刀砍头了。就算念及前功,也至少是个贬官流放。皇帝这是不想兰州的势力天平出现过大偏差,才“十分”从宽的对薛万均进行发落,象征性的惩戒了一下而已。

    想通此层,秦慕白也不愿在鄯城久留了,免得落下一个趁人之危夺人权柄的恶名。他给秦叔宝写信,让他以都督的名义下达军令,将薛万均之弟薛万彻临时调到鄯城,接掌其兄的军政权柄。至于凉州,由得薛万均自己指派得力之人暂时接管即可。

    一连数日来,鄯城的“屁股”已经差不多都擦干净了,秦慕白也的确是可以放心走人。他倒不是不担心吐蕃人去而返反来闹事,他更关注的是这里的生产与民生如何。眼见一切重新步入正轨,秦慕白便带着薛仁贵与宇文洪泰等将,率领亲勋的部队走了。

    薛万彻听说鄯城兵败兄长生死难料,早已是心急为焚,恨不能插翅飞到鄯城来援。若非碍于军令,他岂能等到今日?收到秦叔宝的调令,他便迫不及待的赶了来,心中倒还生出一些感激。

    兄弟俩终于碰头了。

    薛万均卧在病榻上,叹息道:“二弟,愚兄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兄长不必自责,胜败兵家常事,待兄长康复,我们兄弟二人一齐出兵征讨大非川,誓要拿下吐蕃大营,为兄长报此大仇!”薛万彻咬牙切齿的道。

    “不不,万万不可!”薛万均连连摆手,说道,“愚兄说的丢人,可不是因为战败。你我兄弟二人从军半生杀人无数,还担得起一时胜负。哎!恨只恨,愚兄无奈之下,受了秦慕白若大恩惠。今后,你我兄弟二人,怕是在他们父子面前,都要抬不起头了!”

    “兄长这是什么话!”薛万彻急道,“他秦慕白不就是捡了条死鱼、打了个胜仗吗?胜仗,谁没打过,咱们兄弟俩可不是为大唐打了半辈子胜仗了!何来就在他们父子面前,抬不起头?”

    “贤弟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薛万均苦着脸说道,“那秦慕白,虽是年幼,但真是深通兵法尽得李靖真传,有鬼神莫测之能。光打胜仗,的确不足一提。然后,他神机妙算戏弄吐蕃大军如蒙昧小儿,愚兄可是真服了!而且,短短的数日之后,他重整态势让鄯城迅速重回正轨,将愚兄兵败的灾害减到最低,这份能耐,我们不能不服啊!而且,惹非如此,愚兄这一败如何在皇帝那边交待?正因败后的灾害被秦慕白减到了最小,愚兄才得以幸存,没受军罚而亡。这莫非就不是我受了他秦慕白的恩惠?再有更直接的,秦叔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部下违抗军令,他绝难容忍,更何况还因抗令而战败丧师,更是必杀无疑。若非是秦慕白在他父亲面前担保,愚兄恐怕早已是刀下亡魂,就别提还有今日了!”

    薛万彻听完这一席话,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技不如人,只有认了!”

    “原本,秦叔宝不过一介武夫,充其量也就与我兄弟二人对等,无惧之有。”薛万均说道,“厉害还就厉害在他儿子秦慕白。时到今日我们也该明悟了,皇帝派他来,必是用计深远。今后,兰州之主必是秦慕白无疑!”

    “不会吧?他如此年轻,就能统筹边疆经略河陇?”薛万彻惊讶道,“换作是李靖来,我倒是相信。”

    “你还是相信的好。”薛万均苦笑,“这小子的能耐和志向,我等只能仰望。换句话说,他要整死我们,也只是翻手覆手之间的事情。这一回他以德报怨放过我,以后,我们也就不得不识相一点了。”

    “罢了!”薛万彻长叹一声,“愚弟向无主张,一切全听兄长区处!”

    “好了,此些话语不足为外人道听。你既然来了鄯城接替我的职务,就专心致志整顿军旅约束百姓,履行都督府的政令去吧!”薛万均长叹道,“专心种田,别想出征的事情了。我想,他们父子心中早有筹划,到了该打仗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我们的。”

    “好吧!就听兄长的!”

    秦慕白率军回到兰州,城中百姓夹道欢迎,热闹之极。他骑着大马步入城中,可算是享受了一回英雄独有的待遇。

    秦叔宝接到儿子,也是分外的高兴。这一回,秦慕白可是让他大大的长脸了,这比他自己亲自出马打了个大胜仗,还值得高兴。于是,他在中军帅帐为得胜的将士们举行庆功宴,大肆热闹了一回。

    酒至半酣后,父子二人回到房中。秦叔宝拿出一封信来说道:“三郎,这里有一封家信,你母亲写来的。”

    “哦?”秦慕白拿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母亲和妹妹也要来兰州?”

    “是啊!”秦叔宝说道,“你请民入兰的奏折被朝廷批准后,马上付诸实施了。三军将士的家属,可不在少数,于是分批组织迁往兰州。这头一批,自然是关内两京之地的军属。你母亲和妹子,不就是军属么?”

    “那父亲的意思呢?”秦慕白问道。

    “还是不要来了。”秦叔宝回答得很果断。

    秦慕白点点头,没有异议。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并非是他不想念家中的妻女,而是为了让皇帝放心一点,为了避嫌而已。试想,一家人都迁到了兰州,秦叔宝再无后顾之忧。万一哪天真的出现什么状况,他大可以举旗自立。

    将母亲和妹子留在长安,大有作为“人质”的意思。

    “你两个兄长也来了信,说想一并来兰州。我也拒绝了。”秦叔宝也说道。

    “嗯也好。”

    “三郎,为君不易,为臣也不易啊!”秦叔宝长声叹息道,“既要为国出力为君分忧,还要让君王免于猜忌。否则,大事难成。我等武夫,当报国而死,一死本不足惜。唯一值得我们顾虑的是,千万别因为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而影响到国之大计。因小而失大,不可取!”

    “父亲胸怀如海矢志报国,孩儿感佩!”秦慕白由衷的赞道。

    “我老哪虽壮心不已,但毕竟感觉到一些有心无力。”秦叔宝拍着秦慕白的肩头,“兰州与关陇乃至西域,未来仍是指望着你。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是尽公而忘私,不要因一时一己之私,而误国家大事。”

    “是,孩儿记下了。”秦慕白拱手而拜。

    “对了。”秦叔宝想起一事,说道,“你的那个书僮秦拾,日前回过一次都督府来找你,大概是有重要事情。老夫问他,他都不肯说,看来只肯告诉你一人。你留个心便是。”

    “嗯,知道了。”秦慕白不由得心中一亮:至从来了兰州,秦拾就和涂有海带着一同前来的百余名能工巧匠,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受我密令,一直在铁矿山一带钻研和范铸红衣大炮,难不成是有结果了?

    很好,明天我亲自去看看!

    

第298章 皇帝的家信

    上一次秦慕白上书皇帝,请求推行新政并拨要种子时,李世民就十分有默契的,将兰州的铁矿经营和使用权,交付到了秦慕白的手上。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君臣二人之间早就秘密商讨好的一个重大军事计划——将红衣大炮正式用于军事。

    范铸这类大炮,最重要的资源就是——“铁”。铁矿在手,秦慕白如鱼得水,主管这项工程的大匠涂有海与火药师秦拾,也十分努力。数月过去后,便有了结果。

    秦慕白便装私服来到兰州城外数十里的铁矿区,转进山林十余里,来到了这一处秘密“军事科研基地”,入眼看到的,是二十尊威风昂扬的红衣大炮!

    “秦将军,真是天佑大唐啊!兰州的铁质,俨然就是为红衣大炮而生!”涂有海甚是兴奋的道,“这上上铁质打造的炮管,炸膛的可能性已经被降到了最低,耐温强,连续施射的可能性大大提高。加之我等将工艺的不断改进,大炮的精准度也不可同日而语了——将军何不试之?”

    “好!”秦慕白也有些兴奋,便指定了一处远方两三百步外、相当于两倍弓箭射程的目标,让他们施射。

    略作调试后,涂有海点燃引线,惊天巨响浓烟翻腾,前方那一片小树林,几乎就要被夷为平地!

    又试了另外两尊炮,别无二差!

    “太棒了!”秦慕白心情大好的赞道,“这就是我要的红衣大炮!——涂有海,尔等有大功于社稷,我一定禀明陛下,重加赏赐!”

    “谢秦将军!”涂有海等人欣喜的拜谢,又道,“敢问将军,这二十尊大炮何时取走?”

    秦慕白想了一想,说道:“不着急,先安放在这里。我要用时,自然会派人来取。而且,要想熟练使用这样的大炮,不提前训练可是不行。待我回去后,会挑选一些心腹军士到这里来专程练习。涂署令,就由你来负责指点他们。”

    “将军有令,卑职必定照办!”

    回到兰州,秦慕白马上着手办理此事。中军翊府全是心腹精锐军士,但他们都是难得的能骑善射的马弓手,挑了去转职当炮兵,未必有些可惜。于是秦慕白与父亲商议,让他在其他军府之中挑选出二百名膂力强劲、身强体壮又忠心可靠的陌刀手或是团牌手步卒,秘密集结之后由秦慕白亲自带到“科研基地”,交给了涂有海,开始训练他们的炮术。同时,科研基本的生产继续,并加大了对这里的保密与安全措施,提供的衣食待遇也提高了不少。

    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当于是大唐的“国家财富”、“高级科研人员”了。其中一名最普通的工匠,所得到的也是相当于县令级的七品待遇。但凡有什么别的请求,秦慕白也尽力的满足,让他们心安理得的在此专心搞科研。后来为了方便称呼,秦慕白把这里戏称为“铁谷”,因为他已经蒙生出一个,将其建设成具有大唐特色的“硅谷”的宏大计划。

    有了计划就马上实施,一向是秦慕白的习惯。回到兰州后,他就马上着手开始办理此事。搞科研,最重要的自然是“人才”。涂有海等人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干,铁谷需要不断的补充新鲜血液与骨干人才。为保证“后继有人”,秦慕白特意挑来一批在战乱中失去亲人、资质优异的孤儿,年龄在十岁到十四岁不等,在自愿的前提下,让他们到铁谷里先当了学徒。

    来之前,李世民可是给了一大笔资金,专用于“红衣大炮”的,秦慕白干这些事情,都没有动用都督府的一分财政,保密措施也一直做得极好。铁谷的最高负责人就是涂有海,而他,只听命于秦慕白一人。

    而秦慕白自己,则是理所当然的担当了“最高工程师”的角色,专门负责提供理论基础与各类设计图纸,然后交由涂有海等人,让他们去折腾。不管“折腾”是否成功,反正秦慕白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也没有过份操劳。若有收获,可算是意外的惊喜——他的心态一直都摆得很正,大唐的正规军仍是安身立命之本,这些器械,只做辅助。

    春去夏来,万顷良田与千里牧场,绿意盎然形势喜人。

    朝廷的“千民入兰”计划终于迈出了最有力的一步,第一批军属携同大批的生活物资,开抵兰州。

    第一批到达兰州的军属,多半是兰州军官的妻妾与家仆丫环这类人选,老家一般都留了子孙或是兄弟,照看家业孝敬父母。来的一万人,女性占了九成。进城时,入眼一片花花绿绿耳边尽是叽叽喳喳,壮观之余也颇为搞笑。

    近万名女子,就如同给兰州这台高运转的大型机组,来了一次润滑与维护。此前,颇显浮躁的军心顿时为之一沉。众将士体内疯狂堆积的男性荷尔蒙,终于得到了极大的舒减,生理和心理压力都为之一轻。

    众将士们尝到了甜头,纷纷对秦氏父子由衷的感激。但看到他们却没有家人赴兰,愧疚之余不由得既感且佩,纷纷来劝秦氏父子,何不把二位的夫人也都请来?

    秦氏父子自然是拒绝了,个中情由,自然也不必拿出来公说。于是,就有了一些将士,主动将自家夫人带来的丫环,当作礼物送给秦家父子。其用意可不是贿赂巴结,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叔宝可是一向心高气傲又高风亮节的,对此一概不受。其实秦慕白但是希望父亲能够“淫荡”一回,收两个小丫环做填房,偶尔“哈皮”一下也未尝不可,可老爷子就是不受,他只得心中叫苦又不好明说。——得,老爷子非得这样,咱也没办法,向他学习呗!在兰州,咱们父子俩就是同一样品牌,我可不能和他反道而行。

    于是,秦慕白也只好“高风亮节”了。无奈自己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有的只有挥使不完的雄性荷尔蒙与旺盛之极的精力。为了不出轨犯罪,他暂时也只好将这些化作汗水,挥霍到训练场了。

    这一天,兰州都督府收到一封“奇怪”的“家信”。当时秦慕白正在外面州县巡视农田,秦叔宝派人刻意将他唤回,说有要事商议。

    秦慕白还甚是焦急的跑回来,问父亲:“父帅,生了何等大事?”

    “嗯,的确是大事。”秦叔宝居然诡异的一笑,递给秦慕白一封信,“自己看吧!”

    写信之人,将此信称之为“家信”,但是,天下绝对没人敢把它当“家信”看待。因为执笔之人,是皇帝李世民。

    信中,他称秦叔宝为“亲家翁”,有一件要事,需得听他“区处”。

    看到这里秦慕白就笑了。李世民有时也就爱搞这样的“冷幽默”,他身为天下之主,还有什么主意是拿不下的,非得来让臣子定夺?

    原来,不是别的事情,就是此前他与高阳公主约定的半年之期早就到了。现在,高阳公主整天吵着李世民,说君无戏言,要皇帝准了她来兰州看望秦慕白。李世民被她整得心烦意乱哭笑不得,只好写信来兰州搬救兵了。

    看完信,秦慕白不禁哑然失笑,说道:“爹,这事你拿主意不就行了?孩儿正在外面办正事呢!”

    “那可不行。”秦叔宝也笑,说道,“为父看到你整天忙于军政事务,将个人私事置之度外,心中甚慰。但是你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精力旺盛,回到家中冷衾孤枕,也的确是难熬。”

    秦慕白不禁笑了起来,这老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为老不尊了?他笑道:“父帅!孩儿为国尽忠,早将一己之私抛诸脑后了!”

    “闭嘴!少在老夫面前冠冕堂皇!”秦叔宝笑而骂道,“知子莫若父,你那点心思老父还能不知道?你此前不停的撺掇我收下薛万均送来的两个婢女,也是为了给你自己大开方便之门吧?臭小子,自己按捺不住了还要拖老夫下水!”

    秦慕白嘿嘿的笑:“上阵不离父子兵嘛!”

    “岂有此理!”秦叔宝被气乐了,“谁要跟你……上阵了?罢,不说这些!老夫的意思是,高阳公主既已许婚给你,那就是你的人。常言道嫁出的女儿如泼出的水,就算她是公主,那也得嫁鸡随鸡嫁给随狗。就让她来兰州吧,也没什么打紧!虽然她是这天底下第一号难缠的小女魔头,但你不是一向镇得她住么?你也老大不小了,为父倒是想看到你们小夫妻俩在老夫膝前承欢,也是人生一大妙事啊!”

    秦慕白哈哈的笑道:“爹,皇帝陛下这是问客杀鸡啊,您还真就不客气了?”

    秦叔宝抚着长髯笑道:“为父何尝不知,陛下这是想让老夫来当这个恶人,绝了高阳公主殿下赴兰的心愿。但老夫这次还非得就装疯卖傻得巧卖乖了。因为老夫知道,陛下对男女之事一向极为大度。而且,天下皆知你与高阳公主有了婚约。此时,如果高阳公主亲身赴兰,对于提高和稳固你在兰州的地位,也有莫大的好处。于公于私,高阳公主来兰州都是大好的事情,为父何乐而不为呀?大不了日后回了长安,被陛下私下里骂上几句奚落一阵,又不会砍了为父的头!”

    “哈哈!”秦慕白摇头大笑,叹了一气道,“爹,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嗯——”秦叔宝拖长了嗓门用鼻音长哼了这么一声,还显得颇为得意和欢喜,笑眯眯的道,“那老夫可就回信喽!”

    秦慕白连连笑,没想到一向严肃又古板的父亲,还能干出这种可笑又可爱的事情来。他说得没错,李世民对男女之事一向极为大度,这恐怕也是现今大唐民风开放的一个诱因。

    因为原本,他自己就是个风流种。

    高阳若来兰州,傻子都知道那这无异于就是和要我“未婚同居”了。

    高阳公主既然敢说,还死缠烂打拼死拼活的要来,李世民若真是十分反感不乐意,才不会给秦叔宝写这样的信。他是了解秦叔宝的为人的,万一高阳去了兰州秦叔宝却不乐意,李世民这个做皇帝的脸上肯定不好看。现只要秦叔宝一点头,得——宝贝女儿,你幸福去吧,爹管不着你了!

    秦慕白的心里也有一点小激动了。毕竟,自己是男人。尤其是看到属下的那些军官们,每天喜笑颜开的上班来,开开心心下班去,他心里就一阵犯窘,同时感觉自己更“男人”了——嫉妒啊!

    现在好,高阳公主要来了。该换作,那些家伙们嫉妒自己了!

    此刻,秦慕白真想对着秦叔宝大吼几声:父亲英明!孩儿的幸福和性福,可就全靠你啦!

第299章 公主驾到

    一个月后,将近中午时分。

    秦慕白正在都督府军屯的校场上,和薛仁贵、宇文洪泰等人操练兵马。烟尘滚滚的大校场上,秦慕白一身汗水脸像花猫,累得有些喘气。

    刚刚和宇文洪泰那个蛮人在马上对战了一场,虽是得胜,但宇文洪泰实在是太猛太凶又不怕死了,和这种人打架实在是累。若是阵前对敌还好,一刀杀了安安静静,但眼下是比试,又不能真杀了他。宇文洪泰这个愣人却不这么想,比试也好上阵也罢,他一概全力以赴,全不知“放水”与“点到即止”为何物。到最后,秦慕白好不容易瞅个空门一枪将他拍翻下马,他嚷嚷的爬起来都没抹去一脸的泥灰,吵着还要步战。

    众军士大呼过瘾之余,又一阵好笑。幸得薛仁贵出来劝场,他才罢了。

    “这蠢黑,说起打架就来劲,以后不跟他比了。”秦慕白苦笑,正准备去营房里洗把脸,一名都督府的门吏匆忙跑来说,有圣旨到,请少将军去接旨。

    秦慕白急忙来到都督府,来宣旨的是千牛卫。圣旨的内容很简单,说高阳公主殿下驾幸兰州,不日便到。请兰州都督府上下做好迎接工作云云。

    接了旨,秦慕白就笑,问那千牛卫:“公主殿下何时动身,何时能到?”

    千牛卫回答说,他们和公主的车驾一同上路的,自行轻装兼程先到兰州报信,公主车驾由契苾何力将军率一千铁甲护送,此时已到半路,相信五日内可到达。

    “契苾何力将军也来了?”萧云问。

    “是。”千牛卫答道,“据悉,皇帝陛下不仅差他沿途护卫公主殿下,还将他委派为公主殿下的驾前护卫将军,并属兰州都督府麾下调谴。”

    “哦,好事。兰州又添猛将!”秦叔宝听到,便哈哈的大笑起来。

    秦慕白派人将这些千牛卫请去驿馆歇息,好生招待。回头对父亲道:“父帅,我与契苾何力仅在邓州时有一面之缘,当时他与薛氏兄弟一同随李勣前来平叛。父帅对此人了解如何?”

    “略知一二。”秦叔宝点点头,说道,“他是突厥人。‘契苾’是部族的名称。其祖其父,都曾是部族的领可汗,契苾部族栖息于阿尔泰山一带。贞观六年时,契苾何力与其母率千余部众归附大唐。陛下任命他为左领军将军,将他的族人安置在甘、凉二州一带。嗯,也就是如今我兰州都督府治下的治所。”

    “其为人如何?”秦慕白问。

    秦叔宝微然一笑,说道:“忠勇可嘉。值得一提的时,几年前他与薛氏兄弟、李大亮等人也一同参与了平定吐谷浑一战。他们几人奉命率军出击赤水川,薛万钧兄弟率军冒进折将损兵,契苾何力则率军奋勇突击,打退敌军将薛氏兄弟营救出来。其后,薛氏兄弟又因怯敌而不敢再率军进攻,契苾何力则当机立断,挑选精兵一千余名,突袭吐谷浑王帐,大获全胜。然到了论功行赏之时,薛氏兄弟则一同揽过军功排挤契苾何力。契苾何力生性耿直义愤难当,几乎与之拔刀动武。后来陛下查明了此事,大怒之下要罢免薛氏兄弟,而将他们的官职转授给契苾何力。契苾何力反而出面求情,劝陛下以大局为众,不要挑起汉胡军将之间的矛盾,拒不拜受官职。陛下深受感动,便赦免了薛氏兄弟,对契苾何力大加赞赏。从那以后,陛下诏命他为北门宿卫,检校屯营事,并将临洮公主嫁给了他。”

    “如此说来,这个契苾何力还真是个刚烈忠勇又识大体的胡将,而且心胸宽广气量豁达。”秦慕白说道,“可是,陛下明知他与薛氏兄弟有隙,怎么还将他派到兰州来呢?”

    秦叔宝说道:“陛下的眼中,看得更多的仍是大局。契苾何力曾是突厥部族的领,我兰州治下多有突厥遗民,将他调来百利而无一害。至于私怨,那是小事了。这里不是还有我们父子坐镇么?三郎,契苾何力是个有用之人,要与之好好结交才是。”

    “嗯,我知道了。”秦慕白笑道,“而且,他不还是我们的亲戚么?”

    “哈哈!临洮公主虽不是陛下之女,但那也的确是沾亲带故了!”秦叔宝也笑得异常开心。

    “既然皇帝下了旨,高阳公主驾幸兰州可就是大事了。”秦叔宝说道,“三郎,你马上着人开始准备公主行辕,可别怠慢了这小祖宗。”

    “我知道了,爹。”

    秦慕白知道父亲一向对高阳公主十分看重,既然他了话,便也开始着手准备公主行辕。兰州正在全力生产搞开,他也不想太过铺张惹人诟病,便将都督府附近的一座富户庄院租用了下来,派些工匠收拾了一回,勉强也算能入眼了。秦叔宝参观一回后却说这不行,配不上高阳公主的身份,让秦慕白再扩建扩建,装点得漂亮一点。秦慕白劝了老爹一阵,才让他勉强收回了成命,将就着把这儿当作行辕,准备用来招待高阳公主了。

    数日后,数骑从东城门奔入,报入都督府说高阳公主车驾已到城外三十里,请都督府派人出去迎接。秦叔宝顿时怒了:“何不早报!”

    马上和秦慕白一起,率领都督府上下的官吏将佐,整点翊府兵马千骑,出城迎接。秦慕白无奈,只得依了他。谁让父亲是贞观老臣呢?君贵臣轻的观念深入骨髓,而且他又那么满意高阳这个未来儿媳妇。换作是秦慕白自己,坐家里等她乖乖扑进怀中来得了。

    经过近年半的展,兰州东面一带原是一片荒原的空地,如今已是农田葱郁牧场青青,山林也初具规模。千余骑出城十余里后,迎面看到大队车驾逶迤而来。秦叔宝大喜,令军校吹响号角,震动云霄。

    对方数骑先行快马上前,到了秦叔宝等人面前翻身下马就拜:“末将契苾何力,拜见秦都督!”

    “契苾何力将军快请起!”秦叔宝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呵呵的笑道,“将军护送公主殿下,一路远来辛苦了!”

    契苾何力浓眉浓须虬髯板扎,生得异常孔武,典型的胡人面孔。他抱拳正拜道:“公主殿下命末将先行前来回报,说……”

    说到一半,他不由得一笑,打住了。

    “说什么了?”秦叔宝和秦慕白一起问。

    “说……”契苾何力笑道,“让秦驸马早早准备香汤,她要沐浴。”

    “哈哈,这可是真是大事啊!”秦慕白不禁大笑起来,“这家伙,亏她说得出口。”

    “不得无礼,什么叫‘这家伙’?”秦叔宝瞪了秦慕白一眼,正色道,“请将军回得公主殿下,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公主驾幸兰州!”

    “是!”契苾何力又翻身上马,抱了一拳,扬鞭而回。

    公主的车驾近了。一辆华丽的杏盖粉闱大阁车,上面就坐着高阳公主。心中激动之下,高阳公主也远远的就掀开了闱帘朝前窥望,让与之同乘一车的几名宫婢一起帮他瞧,看秦慕白在哪里。待走得近了一些瞧见了,车里出一片欢腾。

    “在那里、在那里!瞧见了!——呀,这么大阵仗呀!”

    车驾停住,秦叔宝等人纷纷下马,上前参拜:“兰州都督秦琼,率兰州都督府上下将弁,恭迎高阳公主殿下,驾幸兰州!”

    高阳公主着盛装,戴垂沿至肩的宫沿帽,在婢女们的搀扶之下下了车。眼见阵势如此正式,她也只得暂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雍容款款的走上前朗声道:“秦都督请免礼。诸位,请免礼。”

    “谢公主。”众人一起起身,目不斜视军姿而立。

    隔着一层帽沿,高阳公主就直盯着秦慕白在看。若非碍于眼前这阵仗,她早就按捺不住要冲上前去扑到秦慕白怀里了。这时,她就想着早点回城,别这么多人盯着才好。

    “本宫……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劳烦秦都督引路。”高阳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请!老臣等从车护卫,送公主殿下进城。”

    “有劳秦都督与诸位了。”说罢,高阳公主只好又回到了车上,却是一步三回头,时时去瞟秦慕白。

    秦慕白也有些心花怒放。半年多不见,自己也的确是十分想念高阳这家伙了。而且,高阳公主也俨然比以前更添了一丝成熟与妖娆的韵味,魅力十足。看看身边那些将官的有些直的眼神,就知道她现在有多吸引人了。

    公主上车,秦叔宝亲自引路,秦慕白则是从车都送。高阳公主实在按捺不住了,拉开一道儿车帘低声唤道:“慕白、慕白!”

    秦慕白一笑,拍马过去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嘻嘻!我来啦!”高阳公主的笑容,异常灿烂。

    “这不明摆着全兰州都知道了么,还用你说呀?”秦慕白揶揄的笑道。

    “哼,你不想我吗?”高阳公主鼻子一皱。

    “想。”秦慕白一笑,说道,“就像你想我那样。不过,现在旁边有百八十双耳朵都听着咱们说话,你就真好意思跟我打情骂俏?”

    “嘿嘿!让他们嫉妒去,我才不管呢!”高阳公主贼兮兮的一笑,突然一皱眉耸肩又挠耳,说道:“给我准备香汤没,我要沐浴!烦死了,我都两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要臭臭了!”

    “哈哈,兰州缺水,咱们这儿的人一年到头也只洗一个澡的。”秦慕白故意笑道。

    “啊,不会吧?”高阳公主大惊,“那、那还不臭死人了?呜!老实说,你多久没洗澡了?”

    “嗯……好像还是刚来的时候洗过一次。”秦慕白煞有介事的说道。

    “天哪,不会吧?”高阳公主顿时哭丧起脸来,“早知道,我就不来啦!……这什么地方啊,全是沙子石头,没有水!”

    “后悔啦?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哦,就让契苾何力将军再辛苦一趟,送你回去如何?”秦慕白笑道。

    “才不要!”高阳公主变脸就跟变戏法似的,突然又嘿嘿一笑,“你臭,我也臭。咱们大家都不嫌弃,将就点也就罢了!反正,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你说的哦?”秦慕白坏笑道,“那从今天起咱们都不洗澡,看谁臭得过谁。”

    “讨厌死了,又哄骗我!”

    车驾进城,兰州的百姓们夹道欢迎,煞是看了一回热闹。高阳公主倒是挺乐意的,笑嘻嘻的道:“兰州的百姓倒是挺淳朴挺热情的。”

    到了都督府,秦叔宝将高阳公主请到正厅,正式拜迎都见过了礼,并准备安排宴席为公主接风洗尘。

    高阳公主忍了许久,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她走到秦叔宝身边,悄声道:“翼国公,要不……还是先让我回去洗尘吧?我难受死了!”

    “哈哈,就让三郎替你安排吧!”秦叔宝大笑,心情颇为畅快。

    “嘿嘿,谢谢翼国公……!”高阳公主乖巧的一矮身,行了一记宫中的妇礼。乐得秦叔宝心花怒放,连道折煞微臣,折煞微臣。旁边的众官将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慕白,走啦!”高阳公主总算等到了这一些,也顾不得在场有许多人了,伸出小手儿,拉着秦慕白就走。

    二人出了都督府,高阳公主仍未放手,急冲冲的就往前跑。

    “往哪儿跑呢?”秦慕白笑,将她拉得停住。

    “哦,我住哪儿呀?”高阳公主这才想起此事,笑嘻嘻的问。

    “就在都督府隔壁喽!”秦慕白说罢,将她带到了她的行辕。高阳公主看了一眼,顿时脸一撇:“就这儿啊?怎么这么寒酸哪!”

    “你不是说,只要能跟我在一起,怎么样都行吗?兰州可不比京城,难不成你还想住宫殿似的豪宅?”秦慕白撇了撇嘴说道。

    “行,行,只要是你安排的,那就行。”高阳公主马上转颜一笑,“快进去啦,我等不及了!”

    “不就是洗澡吗,有什么可急的?”秦慕白被她一路拉着,冲进了行辕。那几个宫婢和随行的将士倒是识趣,自觉的落到了后面。

    高阳公主窃笑连连,将秦慕白一路拉进了房中,掩上门,一反身扑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贼军校,臭男人,想死我了!”

    美人在怀娇躺如玉,秦慕白不由得心花怒放,紧紧将她抱住,就对着她的樱唇吻了下来。

    “想我吗,臭男人?”高阳公主忘情的回吻,忙里偷闲喘息的问道。

    “别说话,专心点!”秦慕白用力一抱,高阳公主惊得一叫,咯咯的大笑起来:“坏蛋!——别弄我了,快让我先去洗个澡。浑身臭死啦!”

    “没关系,我不嫌弃!”

    “呜,又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659/ 第一时间欣赏长安风流最新章节! 作者:萧玄武所写的《长安风流》为转载作品,长安风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安风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安风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安风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安风流介绍:
贞观大唐,江山如画;长安风流,美人倾城。
妖孽与英雄相惜,才子共佳人起舞。
香闺罗帐,金戈铁马,闻琵琶惊弦寂动九天。
……
这其实是一个,哥拐携整个时代私奔的故事。长安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安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安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