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长安风流TXT下载长安风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安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萧玄武     长安风流txt下载     长安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5章 整装出发

    www.uu234.com

    吴王府几乎是彻底忙碌,黎明之时才算完事,人马都已整装待发。李恪让大家休息一两个时辰,辰时动身。

    其实秦慕白没有忙乎什么,一些杂事都有下属打理。他偷空眯了一会儿打个盹,快天亮时回了一趟秦府,跟家人告别。

    秦叔宝依旧起得早,在后院练武骑马,早已是挥汗如雨。秦慕白来到后院找到他,跟他说起了去绛州的事情。

    “如此也好,你先暂离长安吧!”秦叔宝没有多说什么,“为父只想提醒你,京官在外,其实也没什么优越感。那些州县官吏长期在一起,彼此盘根错节纠葛很深,排起外来也很厉害的。他们虽然表面上对朝廷来的人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可是私下也有应对之策。官场上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与为官之术,并不好对付。你这次是与李恪一同外出办差,代表的是皇家尊严,要处处留意不要出了纰漏。”

    “孩儿省得,父亲放心就是。”秦慕白拱手应了话,又跟秦叔宝说起了,把妖儿姑娘和那些孤女们接到家里来住的想法。

    秦叔宝略作思索,点头:“可以。为父久闻这个妖儿姑娘的清善之名,岂能坐视让她被汉王元昌那样的登徒浪子玷污?把她和那些孤女们都接来吧!秦府虽小,还住得下她们。为父虽然无能,但汉王元昌还没那个胆量,敢到立戟十二的秦府来胡作非为。收容孤女是替天行善,大好的事情。我与你母亲妹子都闲来无事,也可帮助妖儿姑娘照顾一下那些孤女了。”

    “多谢父亲!”秦慕白心中大慰。没想到父亲平常总是一副冷冰冰又孤傲不群的样子,心底却是如此的善良又富有正义感。有他在,自己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其实,李世民对待旧臣一向都是很不错的,哪怕是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功臣,李世民也从不忽视,更没有干出什么“卸磨杀驴”的事情。贞观一朝有开国数十功臣,后来又有闻名于后世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这些都是强有力的说明。

    正因为有李世民这样的皇帝,大唐王朝的开国功臣们才没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反而越发的尊贵。虽然有人飞黄腾达位极人臣(比如房玄龄、长孙无忌那一类),也有人渐渐没落淡出舞台(秦叔宝便是代表),但只要皇帝李世民在世一日,这些开国功臣们就永远不会被人们淡忘,也不会沦落成任人宰割的弱势群体。

    而且,皇帝李世民,一向来最反感皇族之人欺压臣工鱼肉百姓的。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非但不护短,反而对皇族成员的要求更加严格,实行的是双重标准。

    所以,虽然汉王李元昌因为先帝高祖眷顾的缘故横行于长安城,但是对于秦叔宝这样的开国元勋,他还没那个胆量敢去招惹。否则捅给皇帝知道了,且不问谁对谁错,皇帝肯定首先拿李元昌开涮。

    稍后,秦慕白又辞别了母亲和妹妹,在家里大致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礼,就准备去吴王府与大部人马一起出发了。临行时,秦慕白将自己家里的事务交给了妹妹霜儿。虽然这个新家自己还没住过一晚,但好歹也是一个家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府上下也有了几口人要管理。一应的钱财物品和契约帐册,现在都交给了霜儿这个小管家料理。

    霜儿一边有点舍不得秦慕白离开,一边又有点得意和欢喜:“嘻嘻!三哥不在的日子里,我便是你家里的大老爷!只要有闲时,我就去你家里照看着。对了,我还要带妖儿和那些小姑娘们一起去你家里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秦慕白摇头笑道:“随你。只要不一把火烧了就成。”

    母亲刘氏笑着拍霜儿的头:“你这野丫头!你哥是让你帮着照看,不是让你作威作福去的。对了,如果妖儿姑娘她们来了在这里住不惯,你就把她们请去你哥那边住着。反正你哥现在也不在家,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你爹他太严肃了。为娘就担心妖儿她们拘谨又不习惯。”

    “知道啦,娘!”霜儿喜滋滋的窃笑,“去了哥哥家里的话,我们就真的自由喽!没人管喽!”

    秦慕白无可奈何的摇头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好,我走了。娘,小妹,你们多保重!”

    稍后秦慕白到了吴王府,众人已经在吃早饭,不久便整装待发。秦慕白披挂上马,与李恪走在最前,率领数百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出王府,走上了长安大街。

    “慕白,我们走西市,走朱雀大街。”李恪说道。

    “明白。”秦慕白会意的一笑。李恪的用意很明显,从吴王府出长安,其实走金光门是最近的。可他故意要绕走西市与朱雀大街,无疑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李恪奉旨出行,又重新走上舞台了。

    果然,长安的市民百姓们远远看到了这一支装备精良到有些炫目的队伍时,都纷纷翘首观望。李恪身着一身正式的紫色鹿龙亲王朝服,头戴三梁进贤冠,容姿焕发风流潇洒走在最前。秦慕白则是全副披挂,黄金甲,麒麟袍,腰悬宝刀,手上还提着那柄长八尺、重数十斤、头一次拿出来展示的秦家“虎头錾金枪”,威风凛然煞是夺目。

    二人身后,则是李恪的“大唐吴王”旗号与百骑专用的麒麟战旗,不管是百骑还是吴王府私兵,清一色的高头大马、上等明光甲与猩红战袍。

    这样一队人马走在大街上,想不拉风也难。

    远远看到他们走来,市民们自觉的闪道两旁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

    “那个是吴王吧?好长日子没见他如此招摇了。隐伏了若长的时间,这一回是要去哪里呢?”

    “该是奉旨出行办差吧,否则不会如此张扬。上次听闻他被贬去都督一职回长安闭门自省,这该有半年多了吧?现在又重新回归走上台面了。”

    “据说,魏王与太子明争暗夺不可开交,大家都要把吴王给淡忘了。没想到他现在又重新出山这长安城里,又要更热闹喽!”

    “咦,那不是百骑吗?这次吴王办差,皇帝居然还派了百骑随行,看来是去办大事啊!看来皇帝没有忘记吴王嘛,居然把自己的亲勋卫队都派给他了。咱可没听说太子或是魏王有过这样的优待啊!”

    一行人走得并不快,在长安城里可谓是招摇过市,刻意风光了一把。秦慕白心中暗忖,李恪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高调回归”。这半年多来,他的王府里静如死水并无半点波澜,看来他是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再者,以往那些与他交好的臣工们,在他落难时都纷纷远离他而去,各自转投太子或是魏王,这或许也让他心中有些恼火。如今这样故意显摆一回,大有打他们的脸的意思。又或者是亮出了旗号,有意再招一批人回来重新投效。

    看来,李恪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真的是心甘情愿“做个太平王爷”,其实还是有点野心的。

    出了明德门后,李恪轻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颇为舒缓,仿佛是放下一块心头大石一般的痛快与解脱。

    “慕白,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李恪突然问道。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春风得意马蹄疾。”

    “非也,非也!”李恪再度长吁一口气,说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笼子里被关了许久以后突然重获了自由一样。我可是有段日子没有呼吸到长安城外的空气,也没有看到这壮丽山川了。刚刚我举目眺望这长安的城池与八百里秦川,真是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

    “鱼入大海飞鸟上天,大概就是如此了。”秦慕白笑道,“殿下,机会难得。这一次的绛州差事,我们一定要办到最好。而且,办好了是应该的,如果稍有闪失,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我自然明白。”李恪拧了一下眉头,说道,“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错事,但只要做对了一件,那他就永远对;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好事,但只有做错了一件,那他就永远错。慕白,你我大概都是最后一类人。”

    “诚然如此。”秦慕白轻笑了一声应道,心忖:李恪终于发泄出了心中的不满。他这是在影射太李承乾吧?此人禄禄无为而且纨绔不肖劣迹斑斑,但就因为他是长孙皇后生的第一个儿子,于是便堂而皇之无可争议的成了储君。他李恪是公认的最像皇帝、最有能力的皇子,却因为是庶出,所以一生下来就注定了基本上与储君无缘。他若想“争储”,光是自身的血统与出身就是一座几乎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把我比作和他同一类的人,其实说得也对。百骑说白了就是保镖,做得好是应该的,皇帝和皇族成员们安全了,工作便算是做到位了。但是只要犯一次错误,那就必然无可挽回。这一次自己还没主动犯错呢,就因为高阳公主的“嫁祸”而步入了凶险之境,可见,自己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百骑使,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而且高风险的工种。

    “殿下,秦将军,灾情如火,还是速速启行吧!”权万纪上前来说道。

    “好,不说了传本王令,急驰绛州,火速前进!”

    

第106章 天灾人祸

    

    这一行数百骑全是人马饱食轻装上阵,绛州离长安六七百里地,以这些良马的行进速度又走的官道,一般不太赶都能三四天赶到。但是李恪显然有些心急,发了狠,下令日夜兼程,务必两天内赶到绛州。

    秦慕白是无所谓了。以火云马的脚力,如果不是天气太过恶劣道路太崎岖难行的话,一天跑个六百里轻松没问题。古人云好马“日行千里”虽是个虚数,但换算作现在的五六百里的确是不难。

    绛州离李唐发家起源之地太原很近,武德年间曾设绛州总管府,辖下十余州县,其中就有晋州太原。后来太原改为府成了大唐北都,绛州降成了州,辖下共有五县,但仍是晋并之地的一处重要州县,为人所重视。

    这一次遭灾比较严重的就是绛州治下的稷山县。

    秦慕白等人飞马急电的赶路,步入绛州境内就明显感觉到气象不同。时常可以在官道上看到许多百姓扶老携幼的成群迁移,一片悲怆哀号宛如兵荒马乱,成了流民一般。

    贞观大唐一向是太平盛世民生安乐,这样的情景非常少见。李恪与权万纪等人都感觉很震惊。停下队伍,他们叫住几名流民问话。那几流民见他们衣饰华贵气宇不凡又带着兵,自然明白他们是官家人,于是痛哭流涕的哭诉说,稷山县的县令祝成文将他们强制赶出家门,他们颇于无奈只好流浪出来另寻住处。可是房子和土地全都没有了,今后还不知如何生活。

    李恪又询问,那边的洪灾现在如何了。流民回话说,前天和明天这两天的时间,绛州府和附近的府兵陆续赶来了近一万人,水患已经暂时解除。但是灾民成堆根本无人安置,百余军马没了饭吃,就来抢劫百姓仅有的存粮,甚至是来年的种子和耕牛也不放过。

    现在,整个绛州已经乱成了一团,如同乱世降临兵荒马乱。官吏不作为忙于推诿责任,带兵的纵容兵马私掠百姓。其中,以稷山县的情况最为严重。

    李恪和权万纪听完这些话,已是怒气盎然。李恪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走,去稷山!”

    秦慕白一直跟在李恪身旁没有吭声,大众场合之下,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李恪救灾,他负责保护李恪与镇劾那些地方官吏与将军。

    奔马走出一段时,秦慕白见李恪的怒气有所平息,才说道:“殿下,稷山县的情况比较诡异。”

    “怎么说?”

    “既然水患已经解除,县令就该配合州官和府兵们,开始抚民,安顿这些灾民的生活。可是那个县令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将百姓们赶走。你不觉得这很反常么?”

    “那个祝成文大约是活腻了。”李恪冷哼一声道,“如此虐待百姓,就不怕皇威降临粉身碎骨么?”

    秦慕白摇了摇头:“如果我是祝成文,肯定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李恪略一怔,偏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肯定有难言的苦衷。”秦慕白说道,“我宁可冒着被王法治罪的危险,也不得不将稷山的百姓们都赶走,迁离这块地方。”

    李恪的眉头耸动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稷山县现在仍然非常之危险?”

    “有可能。”秦慕白说道,“殿下你想想,既然水患已除,就该迅速救灾抚民,重造房舍整顿农田。可是祝成文没有这样做,他将百姓赶走了注意,是赶,不是迁!也就是说,肯定是没有得到上一级的州府同意与安排的情况下,私自强行将百姓全部赶走了。这是为什么?那个祝成文既犯王法又忤逆上官擅做主张,就真的不怕大祸临头么?”

    “听你这么一说,稷山县的事情还真有几分蹊跷。多谢你的提醒,我刚才一时怒气上扬,倒有些失察了。”李恪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到了便知。我们加紧赶路!”

    不久以后,秦慕白一行人等进入了稷山县。

    隔得老远,众人就闻到一股浓厚的泥水气息。县城的城墙显然都被水泡过了,能看到几尺高的墙上留下的水褪后的痕迹。无数的房屋被冲垮了,整个城里都是一片狼籍模样,间或还能见到淹死的牛羊猪狗,闻到一股刺鼻的浮尸臭味。

    若大的一座县城,宛如死境!

    “看来灾情比我想像的要严重。”李恪浓眉紧锁,“怎么不见一个州县官员衙役或是府兵将士在此救灾?”

    “大约都是去了城郊吧?”权万纪说道,“水患是从城郊的大湖泊开始的。县城中地势较低才受到波及,但洪水冲到这里已经变缓。因此,真正灾情严重的是在郊外农野之地。”

    “那我们先不进城了,径直去郊野湖泊那边!”李恪说道。

    “殿下慎重!”权万纪说道,“洪涝之后易发瘟疫,在下看这稷山县中一片死寂,城中居民肯定是逃难躲瘟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稷山县县令祝成文,问清楚这里的状况之后再行定夺。”

    “不必说了。本王奉旨前来救灾,岂惧瘟疫?”李恪斩钉截铁道,“去郊野!谁怕瘟疫的谁留下,本王并不勉强!”

    “殿下无惧,在下又有何惧哉?!”权万纪正色道,“有危险,在下必须提醒。殿下既然不怕,纵是赴汤蹈火,权万纪也必当相跟!”

    “走”

    一行人马数百人,踩着泥泞的道路又朝郊野湖泊奔去。走了十余里,总算看到飘起的烟雾。

    “那是军队吧?在埋锅造饭?”李恪举目看了一眼,说道,“原来他们驻扎在这里!”

    “殿下,容某先上前去!”这个时候,是轮到秦慕白上场了。李恪点头应允,秦慕白便带着百骑将士先行上前。

    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不少,少说也有三千人马。营寨显然是新近拉起的,比较简单和粗糙,但巡查的探马与守寨的兵丁却不少,秩序井然戒备森严,像是临敌时的状况。

    秦慕白等人上前没多远,就被一队探马拦住。

    “站住!”对方小校喝道,“来者何人,军机重地不得擅闯!”

    秦慕白身边的旅帅大喝一声:“大胆!皇家卫率百骑的旗帜你们都不认得么?百骑使秦将军在此,速速下马拜迎!”

    “皇家卫率百骑使?!”那小校和众军士都愣了一愣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天上的凤凰一样那么遥远,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一群军校急忙翻身下马拜迎。秦慕白说道:“免礼。进去通报,说吴王殿下率麾下将士,在百骑护卫之下前来探军。请你们的主事将军出来拜迎!”

    “是!”

    探马军士们慌忙掉头就跑,没多久整座军营之中吹响号角,人马飞速集结,军中飘起的炊烟也熄了,旌旗飘扬鼓角暄天,人马军阵很快就布好,开出辕门来迎接李恪了。

    李恪远远的看着这副情景,不禁婉尔一笑对权万纪道:“权长史,有百骑随行还真是好办事。你我都对军队不熟,和将士们打交道也会有些生疏。但秦慕白却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可是百骑使,虽然官品不高,但却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亲勋卫队统领。他出来办事,那背后站着的就是皇帝呀!再怎么横的骄兵悍将,那也不敢不给陛下面子!”

    “殿下说得极是。”权万纪说道,“天生万物,一物降一物。殿下身份尊贵而且精熟于官场,对付那些州县官员绰绰有余。但这些府兵军校向来不受殿下节制而且自有行事规则,未必会将殿下放在眼里,阳奉阴违的事情恐怕难以杜绝。陛下派了个熟知军事又身份特殊的百骑使来助你,可谓是一出妙招啊!”

    “的确。”李恪点头笑了笑,心想,你权万纪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要派个懂军事的来,直接派个十二卫的什么将军就足够了。兴师动众的派出了百骑,哪里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府兵将士们排好阵列已然出迎,排头走出三个人来,一个穿甲披铠,一个穿绯袍官服,另一个绿色官服。按大唐官服例制,五品以上穿绯红官袍,五品下着绿。

    秦慕白骑在马上带领百骑将士布开一字阵,后面李恪策马走上前来。那三个人便迎头拜倒。

    “卑职绛州刺史成松年、绛州府都尉马昆、稷山县县尉廖立荣恭迎吴王殿下!”

    李恪下了马走到他们身前,抬了抬手:“都起来吧!非常时期,不必如此繁礼。”

    “谢殿下!”三人都起了身,李恪指着一旁秦慕白道:“这一位,百骑使秦慕白。”

    三人整齐的看了秦慕白一眼,急忙低头抱拳拱手:“见过秦将军!”

    “不必多礼。”秦慕白还了礼,心想怎么绛州刺史和稷山县的县尉一起到这里来了?为什么是县尉,而不是县令呢?

    县尉,就是一县之令的佐官,主管武事,相当于副县长,职能则是一个县武装部的部长。

    李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引荐寒暄后他问道:“成刺史,为何稷山县县令何在?”

    “他”成松年略一怔,面露难色的左右各看了马昆和廖立荣一眼,低头拱手说道:“稷山县县令祝成文,已于今日畏罪自杀了!”

    “什么?!”

    

第107章 迷雾重重

    www.uu234.com

    果然有蹊跷!

    这是李恪与秦慕白,在听闻祝成文自杀之后的第一反应。

    秦慕白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多嘴,李恪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并没有急于发作,只是“唔”了一声,顺着成松年的话意说道:“本王刚刚在来的路上,看到稷山县大批百姓在流亡,说县令祝成文逼迫他们进行迁徙,还吞没了他们的房产与土地。想必祝成文就是因此而畏罪自杀的吧?”

    “诚然如此!”成松年作惊讶状急忙拱手道,“卑职三令五申让他在灾后抚民,他却对卑职的号令视而不见,强行赶走了大批灾民,并趁机掠夺了他们的牛羊牲畜与粮食财物,并趁机倾吞了大量土地与房产。这种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真是百死难赎其罪!卑职御下不严有失职之罪,还请殿下责罚!”

    “此事再议。本王奉旨前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要拿谁归案,而是来救灾抚民的。”李恪说道,“本王现在只想知道,灾情如何了?”

    “请殿下进军寨说话,卑职会详加禀报!”成松年说道。

    “好,走。”李恪抬手朝前一指,又停顿了一下,说道,“秦将军,就辛苦你尽快察看一下水患情况。”

    “卑职领命!”秦慕白抱拳应了诺,心忖李恪办事的确是细心周到。他是想先听成松年汇报,然后又让我去实地堪察,再回来证实这个成松年是否说谎。

    李恪便与成松年、廖立荣等人带着王府亲兵们进了军寨,秦慕白则和百骑将士留在寨外,绛州府都尉马昆留了下来,陪同秦慕白。

    “秦将军的大名,卑职远在千里之外也是如雷贯耳啊!”马昆哈哈的大笑,颇有几分爽朗与豪迈,说道,“现今大唐除了六率十二卫之外,再多了一支百骑。而秦将军则是第一任百骑使,在皇帝身边儿当差,深受依赖与倚重。那可比十二卫大将军还要尊贵哪!”

    秦慕白微自笑了笑:“官职无分贵贱,品衔无论大小,皆是为帝分忧为国效力。马都尉,你们这几天救灾想必是辛苦了。我等来迟,惭愧呀!”

    “哈哈,秦将军这是说哪里话!”马昆笑道,“向来,咱们十二卫的府兵都是干这种脏活儿累活儿的,哪能让你们堂堂的皇家卫率御林军来干哪,是吧?”

    秦慕白眉头略一拧这厮,还对我冷嘲热讽上了!小小的五品军府都尉,我对你客气,你还跋扈上了。大概是平常在地方横行惯了,真是不识抬举!

    “马将军不必多言,本将现在奉命要去视察水患灾区,请你派人带路。”秦慕白说道。

    “行。既然是秦将军开口,那卑职可得亲自作陪了!秦将军,请!”马昆牵来一匹马骑上,带了十余随从兵丁,带着秦慕白往军寨前方而去。

    奔出三五里,秦慕白便看到一处泥土尚新的高堤,还有一些军士在扛着麻袋加高加固。

    秦慕白等人下了马走上这处高堤,看到前面眼前一片洼洋。犯浑的湖水显出一片赤黄色,远方可以见到被淹没的桑田与房屋,时不时还能发现飘在水面上的猪羊甚至是人的尸体。

    “这里就是被淹的稷县村庄么?”秦慕白指着前方一片地带问道。

    “是的。”马昆重拧了一下眉头,长叹一声,“惨哪!方圆六十多里,一夜之间成了洼洋!要不是成刺史领导有方救灾得力,在这稷山县县城前方赶紧筑起一道防洪大堤,恐怕整个县城都要被吞没了,而且波及其他的州县。”

    “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发现稷山县县城几乎是成了一座空城,而且有过水患肆虐过的痕迹,这又是怎么回事?”秦慕白问道,“不是在这里堵住了洪水么,怎么稷山县会变成那样?”

    “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马昆轻笑一声,说道,“都说洪如奔马,在地势稍高的地方才会略缓。这一处地方是稷山县面临洪灾的一处坡地,因此洪水的水势稍缓。成刺史在绛州多年,对于治理这一方的水患极有经验。其实当他接到消息时,洪水已经冲到了稷山县的县城,所幸水势必不凶猛,虽然淹了县城一部分地方,但好在还不及一人深。于是他率领我们五千府兵,日夜赶工在这里加筑了堤坝,这才将洪水给挡了下来。这才有了将军之前在县城看到的那一幕。”

    秦慕白眉头微拧了一拧,暗忖道:听马昆这话,的确是天衣无缝完全能够自圆其说。可是这其中仍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其一,既然洪水曾经冲刷过了稷山县县城,那么现在那股洪水去了哪里?其二,既然洪峰已过,稷山县县令祝成文为何又要强令百姓迁徙,难道他真是为了趁机霸占百姓财产,然后又带着一批财产自杀?除非他脑子有病,否则肯定不会这么要钱不要命,非要抱着一堆财物自杀吧!

    “多谢马将军,你们真是劳苦功高啊!”秦慕白按住这些终点不说,却道,“当洪水来时,你们这五千精兵想必只能踏进洪水之中抢筑堤坝了?那确实辛苦!”

    “何止辛苦,我们还为此付出了十几条性命的代价。”马昆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洪水猛兽,果然不假。咱们这些北军,没几个会水的。大家都是咬着牙横着胆子跳进了水里筑起人墙挡住一些水势,然后打桩子,压米袋,然后一担担的土挑,苦战了两天两夜,才筑起这十里长堤挡住洪峰。有些兄弟劳累过度不慎被从冲走,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尸首在哪里,哎!”

    “可敬可佩。”秦慕白点头叹息,随口问道,“本将对于抗洪筑堤这样的事情不太了解,只是听了马将军所言,便寻思道,你们将米袋都投进了这堤坝之中,那么大军还能吃什么?”

    马昆略一怔,忙道:“将军你有所不知,谁愿意将白花花的上好江南大米扔进洪水中呢?其实这抗洪,最好用的就是米袋。因为米被水泡了发涨,变重变沉,这样才有能筑起堤坝来阻挡洪水。再在上面加筑泥土石块,这堤坝才能成。咱们可是眼睁睁的将五千石大米全都投进了这洪水之中。可惜啊全府上下所有将士三个月的口粮,没了。”

    秦慕白心中一动:怪不得那些流民说,当兵的抢劫百姓的粮食与牲畜,难道是因为他们的粮食没了才这样干?可是,抗洪救灾是朝廷、是衙门的大事,成松年身为绛州刺史,就纵容府兵这样抢劫百姓么?

    “马将军,那你们这些日子,都吃的什么呢?”秦慕白问道。

    “军中尚有一些余粮,支撑个三五日总没问题。”马昆仿佛心中早已准备,说道,“此外,成刺史也从州府粮库中调了一批来,尚且够吃。”

    “可是本将陪同殿下来的路上,却屡屡听闻府兵抢劫百姓,专夺粮食。这又是为何?”秦慕白敲山震虎,问道。

    马昆顿时表情骤变,虎眼一瞪大声道:“绝无此事!秦将军你想想,咱们的将士如此拼命的构建堤坝连性命都不要,还不是为了保护满城百姓?又怎么可能反过来去抢掠百姓财物粮食?这是污蔑!污蔑!对我们全军上下所有将士的污蔑!这可是极伤人心极伤士气的污蔑!”

    “好了,马将军你不必激动。本将也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说破了来问你了。”秦慕白淡然一笑,“你们劳苦功高,本将会悉数转达给吴王殿下的。想必殿下回朝之后也会在皇帝面前直言禀报,不会吞没了你们的功劳。”

    “功劳不敢当,赏赐不妄想!”马昆还怒上了,瞪圆了眼睛气乎乎的道,“咱们这些当府兵的,没粮没饷任劳任怨的为国效力,要是豁着性命办了好事还背冤屈,那是死活也不干的!”

    “放肆!”这时,秦慕白身边跟随的一名旅帅看不眼了,低喝一声斥道,“大胆马昆,你竟敢顶撞秦将军!你是在对朝廷不满、对陛下发泄怒气吗?”

    马昆顿时一怔,仿佛这才想起秦慕白可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将领,慌忙收敛起怒气对秦慕白拱手赔罪:“卑职一时激愤失礼,请秦将军千万不要怪罪!卑职是个粗人,读书不多生性耿直,整日在军府里和那些氓流军兵厮混,脾气也是火爆惯了。若有冲撞得罪之处,卑职在此赔礼了!”

    “无妨。”秦慕白淡淡道,“军伍之人,都是血性的汉子,性情粗犷直来直去,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本将没那么小气,不会放在心上的。”

    稍后秦慕白回了军寨,与李恪碰了头。李恪也听完了成松年的汇报,疑点不少。

    二人便在一起计议。

    “慕白,我刚听那个成松年说了半天,又听你讲了堤坝的情形,认为这其中问题不少。”李恪说道,“其一,最蹊跷的莫过于稷山县县令祝成文的自杀。他的行为太不可理解了。突发大水冲断了湖堤,淹没了稷山县的郊野还冲击了县城,他这个县令是有罪,但是罪不致死。大水冲过稷山县城时,水势并不凶猛,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救灾抚民尽量减少损失。可是他却强令所有百姓迁出稷山,这如何解释?再者,他为什么又在迁出百姓后自杀呢?成松年给的解释是,他趁机要掠夺百姓的财物与田产,这个本王完全不相信。泱泱大唐法网恢恢,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有那个能耐和胆子吞下百顷良田么?其二,洪水居然经过了稷山县又消失了,那么它去了哪里?我问了成松年,他含糊其辞,说洪水往更低洼的小河沟壑中流去了,因为堵住了洪峰,所以水量并不大。这就诡异了,冲刷了一个县城的洪水居然会这样消失?其三,就是军士抢劫百姓的问题。成松年与马昆皆是一口否认,声称他们的将士宁愿饿着肚子,也绝不会干这样的事情。说得慷慨激昂还有些动怒也就是说,粮食,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停电一整天,很无奈现在两章一起奉上]

    

第108章 抽丝剥茧

    

    “殿下睿智。看来这一次的洪涝灾害,非仅是天灾,其中必有**。”秦慕白说道,“这层层迷雾与诸多终点之中,最令人想不通的就是三点,一是祝成文的死,二是粮食问题,三是洪水去了哪里。”

    “不错。”李恪说道,“咱们一个个的来解决,但只能是暗底里进行。所以,这几天我会与成松年、马昆等人一起,继续抗洪救灾安抚灾民,你去暗中调查这些事情。我怀疑,这里面肯定有一些令我们震惊的秘密!”

    “好,我去查!”

    当晚,秦慕白就密令百骑的几名精干小卒,找到了县令祝成文的尸首,细加查看。成松年等人给出的说法,是祝成文在自己的家中悬梁自尽。他是南方人,刚刚上任稷山县县令不足半年,孤身一人在外为官,就独自住在县衙的官第里。他悬梁自尽之后,还留下了一封认罪的遗书。

    秦慕白查看那尸体,的确是颈部有勒痕和瘀青颈骨有骨折,表面看来便是悬梁自尽而死。可是他的脸部充血并不严重,而且秦慕白发现,他的唇鼻之间出现了死血尸斑,鼻腔里也有瘀血。

    秦慕白心中一亮显然,祝成文在悬梁之前,就已经被人捂住鼻嘴给闷死了!在他死后,再将他的尸体悬于梁上,做出一副悬梁自尽的样子。

    秦慕白再看那封遗书,比对祝成文之前留下的文书字迹,的确是很像。遗书言辞肯切痛心疾首,一副自己罪大恶极愧对皇恩的罪人品吻。可是这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为工整,显然书写之人的情绪并无半点激动。

    试问,一个就要自杀了的人,自知可能心态如此平稳?

    毫无疑问,遗书出于伪造,祝成文是被他杀的!

    谁最有嫌疑?为什么要杀祝成文?

    秦慕白反复思考这个问题,联想到皇帝所说的,拨款五千万钱修筑稷山堤坝,马昆等人投粮入洪以筑堤,再又否认掠夺百姓粮食一说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这样一个假设与推断。

    假设,之前朝廷拨款下来修筑防洪大堤,这款项却被人偷工减料的贪污了一部分,导致防洪大堤不够坚固,导致了夏末秋初的这一场洪涝灾害。那么,朝廷肯定会派人来追查。

    这追查的第一个对象,便是稷山县县令祝成文,他必然是知情人。于是,他被灭口了。

    再然后,只能是顺着这笔款项的去向,进行追查。然后,绛州上下就可以用粮食来说事这投入洪峰中的粮食,可都是钱哪!由此他们便可以推说,绛州上下对于防洪抗洪,其实是准备相当充分的。这投入洪水的五千石粮食,就值一千万钱了!

    再加上湖堤已然决口,之前的施工痕迹无处可查,知道内幕的稷山县县令祝成文又已经畏罪自杀那么,纵然朝廷怀疑有人从中贪污,那也完全可以将这盆脏水,都泼到已死的祝成文身上!

    更何况,他已有贪污的“前科”,比喻,百姓与刺史上司,都状告他强行赶走百姓,意欲趁机抢夺他们的财物粮食来发国难财。

    真是天衣无缝死无对证哪!

    想到这一切,秦慕白不禁暗自一笑:人过留声雁过留痕,哪里会有不留下蛛丝马迹的?毫无疑问,这一次突然爆发的洪灾,将一些贪官吓坏了,露出了他们的狐狸尾巴。于是他们慌了,急忙找借品来掩饰。不管这祝成文是清官还是贪官,毫无疑问他都是被人杀人灭口的。然后,这“消失”的洪水肯定还大有文章,少不得又是冲刷了哪处别的地方,然后再筑堤坝,再投粮食。而军队损失的口粮,就在被迫迁移的百姓们身上掠夺回来,填补空缺。

    一来二去,这小小的洪峰冲到一处地方,贪官集团贪污留下的空缺就越小。这堤坝筑来筑去,反正都是耗的百姓们的钱粮,吃苦受累送性命的也只是普通的府兵将士。再然后,他们还可以向朝廷上报灾害损失,请求拨款赈灾抚民重建家园之类。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那些世贪蛀虫们简直就像是高利贷一样,躲在暗处利滚利的大发毫无人性的国难财。最后,他们或许还会因为救灾得力被朝廷嘉奖!

    天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那真的罪该万死了!

    “看来不管是什么时代,总有一些蒙昧的良心宛如畜牲般的官僚,喝着人血吃着人肉,中饱私囊发这种断子绝孙的昧心财!”秦慕白越想越怒,心中一团烈火腾腾的燃起。

    假如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那这桩案子真是贞观朝罕见的官场丑闻与惊天巨案!

    贞观一朝,皇帝李世民最注重节俭与廉洁,以身作责厉行节约。官场上下的整体风气也十分的良好,虽说“天下无贪”这样的事情有点理想化,但贞观王朝的官场风气和官员的使命感与责任感,都是令人称道的。上至宰相下到九品小吏,像魏征那样位极人臣却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人,比比皆是极为常见。而且,这绝不是简单的做秀,节俭与廉洁几乎成了贞观王朝官场之上盛行的风气,就如同其他的许多时代,一想到某人是当官的就会让人条件反射的认为,此人家中必定有钱。

    现在的情形是,一见到当官的,尤其是当大官的,此人家中多半清贫如洗。如果哪户官宦人家钱财扎堆,那还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所以,大唐的仕族普遍都是瞧不起商人的,认为他们只知逐利,不重名节。

    但世间之事从无绝对,整体风气虽然如此良好,可总是难免有些害群之马。秦慕白越想越清晰,这一次的洪涝灾害,冲垮的不仅仅是堤坝,还将一些巨贪们冲出了水面。

    要坐实自己的猜测,很简单。但是秦慕白暂时按捺下来并没有急于发作,因为当务之急仍是抗灾抚民,于是他都没有急于将这些推断告诉李恪,因为眼下仍然没有证据,别误导他才好。

    接下来的几天,秦慕白辅佐李恪,率领成松年与马昆等人,开始了加固堤坝与安顿灾民。无数的钱粮帐蓬、牛羊牲畜与种子桑织等物,在朝廷的调拨之下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运来。稷山县出走的灾民也回来了一批,暂时算是安顿了下来。然后李恪等人就要开始帮他们重建家园恢复农桑了。

    这个时候,秦慕白暗中查询,果然又发现了另外的线索。上一次洪水冲刷稷山县县城之后,洪峰被阻,大量的洪水冲进了山河水泽之中,临近的绛县马上洪警告急。瞬间,那边的河堤就垮了。又是五六千石粮食投进了洪水之中。如炮制下来,已是万余石军粮没了影子!

    与此同时,秦慕白去了堤坝查看那些用来投洪的粮袋,发现里面装的,多半都是陈米有些甚至已经是霉变了的,可比大唐军队用的上等白米廉价了数倍不止!光是这万余石大米的差价,就足够让许多官吏赚得杯满盆满了。

    果然是这样的。

    贪官们先是贪污朝廷下拨的防洪款项,事发之后又用这许多的法子来补缺。再加上祝成文已死,洪堤已破,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就算朝廷要追查贪官,那什么污水脏水都能泼到祝成文的身上去,让他这个已死之人当替死鬼了。

    好歹毒!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慕白乔装打扮之后走到那些灾民们中间,暗中听他们说说祝成文这个官儿怎么样。灾民们普遍反映,虽然祝成文上任不到一年,在政绩上没有什么非常突出的地方,但也从来没什么大的劣迹。算不上什么非常出色的好官,但至少不是贪官。因为他来到稷山县半年了,连妻子儿女都没接过来,因为怕自己的俸禄养不活,因此让他们在自家务农种田孝顺父母。他平常也很节俭,偶有闲钱也只拿来买书,从不在外花天酒地交朋处友。

    而且秦慕白还听以前县衙的一门衙役说起一件事情。就是在去年的时候,祝成文屡屡上书请求州府,下拨款项修筑防洪大堤。州府一直没反应。有一天祝成文急了,亲自跑到州府衙门去,结果回来后怒气冲天,而且头一次喝得大醉,将自己关在房中痛骂不止。后来就有传闻,说祝成文公然顶撞上官,这官儿恐怕是做不长久了。

    祝成文多少有点书生意气,当即便修书辞官。七品县令,州府衙门是有人事任免权的,只在事后经过吏部的准核即可。可是刺史府的下文是拒绝了他的辞职,还下来了官吏亲自当面劝说,让他好好当官不要义气用事。关于修筑防洪堤坝的事情,由于款项巨大刺史府无力拨放,因此早已上报朝廷在静候佳音。

    后来不久,朝廷果然拨款了,防洪堤坝也的确是动了工。但不到三个月,洪涝就爆发了。洪水刚刚爆发,祝成文便出示了县令榜文,声称还有更大洪峰到来,强令满城百姓即刻逃难。然后他自己就自杀了。

    将听到看到的这一切全部综合起来抽丝剥茧,秦慕白心中暗暗料定,祝成文必定已与贪官集团有了莫大的关联。要么是强力抗争的知情人,要么便是参与者之一。下令满城百姓迁徙,只是为了让军队趁乱虐夺他们的粮食财物,用来填补贪污留下的巨大空缺。至于这命令是不是当真是他所下,还值得怀疑。能伪造他的遗书,就不能再伪造一份县令公示榜文么?

    同时,祝成文这个死人也是个最好的代罪羊了,真要查到了最后贪官们无可抵赖,他们肯定会说,钱就是这个祝成文给贪了。

    “这人哪,怎么会比洪水猛兽还要凶恶歹毒呢?”秦慕白现在,是既心寒,又愤怒。

    

第109章 树大根深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慕白先后考察了几处堤坝,检验了用来筑堤的米袋,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

    绛州洪涝是天灾没错,但有人利用这一场天灾,在大发国难财,并企图掩盖之前贪污防洪款项的罪名。从中,还有人被谋杀。

    这在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的贞观大唐,已经可以算是惊天大案了!

    几年前贞观大唐曾经创造过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法治纪录全国上下一整年的时间,只有29人被判死刑!

    三年前的贞观八年九月四日,更是有一件轰动天下的奇闻发生那一天,曾经被李世民放回家过年并参加春耕秋收的三百多余死囚,没有一个人缺席,全部重新回到死囚牢,准备上刑场受死!

    事情的起因曾是这样的:大唐有俗例,凡死刑,必须由皇帝亲批,在秋后才可执行。而且在批示死刑之前,李世民都要巡囚。只要有囚犯喊冤,无论此案如何证据确凿,大理寺都必须推回重审,以免误杀好人。

    那一天李世民巡囚,三百多余死囚居然没有一个人喊冤。李世民当时就比较惊奇,为什么今年的死囚比前两年的29人多出这么多?难道这些人都不怕死么?看到这些死囚多半都是青壮年,李世民突发奇想,决定放这些死囚回家与家人团聚过年,并参加来年的春耕,并与他们约定,让他们来年的秋后时辰,再回牢房来受刑。

    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一般。可是一年后,这三百多名死囚居然全部一个不少的又回了牢房。与家人们在一起享受了人生当中最后一年光阴之后,这些死囚们个个感激涕零甘愿受死,当场感动了李世民在内的所有人。李世民当即大赦,将这些人全部赦罪放回了家

    贞观大唐一向政治清明、治安良好,而且一向主张“慎刑”。犯罪率也相当的低。可是在绛州却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真不知道李世民和那三百多名死囚知道后,会做如何感想。

    经过几天的暗中排察与证据搜集,秦慕白已经将案情弄得**不离十的清楚了。于是他找到李恪,二人密谈。

    秦慕白先将自己找到的各种证据、推论说给了李恪听,并问李恪的意见:“殿下,现在是时候动手抓住这些贪官恶吏了么?”

    “不忙。”李恪不急不忙,摆了摆手说道,“近日,我们一直在忙碌安置灾民、重建家园恢复农桑的事情,绛州府上下所有官吏,都在拼尽全力的办事。如果这时候突然动手抓人,势必打草惊蛇弄得一片风声鹤唳。这不利于大局。”

    “殿下所言甚是。”秦慕白说道,“地方州县的官员不比京官,他们彼此之间协作紧密关系也十分的牢固,真要查起人来,恐怕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受到牵连。我总感觉,绛州这里不是一件小案。这里的大小官吏好像都牢牢抱成了一团,如同一颗深根大树。一但我们动手要去拔起某根树根,恐怕就得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根树原本没多少力量,轻而易举也能抬起来。可如果它的根在泥土里盘根错节蜿蜒曲折,那就不那么容易了。”

    “说得好。”李恪的眼角绽出一抹精光,轻声道,“这几日我特意派权万纪,以征调民夫人手的名义去了一趟绛州州城。其实,是为了打探成松年、马昆等人的底细。结果,大有发现!”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秦慕白问道。

    “有。而且非止一般的特别。”李恪说道,“原来成松年和马昆,都不是一般的俗吏。成松年这个小小的五品州刺史,却是大有来历。早在十余年前,他曾是隐太子李建成府中的一名小吏。父皇登基后,并没有对这些人进行大清洗斩尽杀绝,反而进行安抚,大部份人都被继续任用了。当时,成松年就被任命成了这稷县的县令,一干就是七八年。直到五年前,也不知道他托了一条什么样的门路,和绛州的胜南侯府挂上了关系,将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做妾。然后他官路顺畅一路扶摇,直到做到了本州刺史。慕白,你知道这个胜南侯是什么人吗?”

    “何人?”

    “他是我大哥也就是太子的奶娘的亲弟弟。”李恪微自一笑,“别小看奶娘。咱们皇族的子孙,从小多半是被奶娘带大的,跟奶娘的感情有时候比对亲娘还要亲。私下里,太子见了这个胜南侯尚且称他一声叔叔呢!我对待我奶娘的儿子,也如同亲兄弟一般。上次不就是跟他们在一起赌博射猎玩得太疯,才被弹劾了么?”

    “如此说来,绛州这块地方还真是树大根深。居然牵扯到太子!”秦慕白拧了下眉头,回想当初皇帝交待的事情,心中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皇帝的言辞那么暧昧,原来他早就想到此事可能跟胜南侯有关,从而牵扯到太子。现在满朝风雨都是事关太子如何不屑,皇帝有心废立。如果这件案子再牵扯到太子,那就真是敏感了。难怪皇帝反复交待,让李恪和秦慕白不要急于打草惊蛇,如果有特别情况,先要回奏给他知道。

    “这个马昆的来路也不小呢!”李恪说道,“几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兵勇,何以突然之间蹿升得这么快,成了五品都尉执掌全州兵马呢?原来,这个马昆本就是成松年的拜把兄弟,二人当年一起在隐太子府上当差。玄武门之后,马昆因为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于是离开隐太子府六率回到家里,继续务农,顶多是一名普通的府兵。可是后来成松年发绩,便将他这个拜把兄弟给提携了起来,直到做到绛州府兵都尉。他与成松年,一文一武,在绛州可谓是支手遮天了。再加上胜南侯在京城的关系照顾,绛州这块地方简直就要自成一国尾大不掉当然,这一国之王自然便是胜南候。成松年与马昆,也不过是他的帮凶打手而已。”

    “真是讽刺!一个小小的胜南侯也敢如此乖张!”秦慕白不禁冷笑,“殿下,你现在作何打算?如果将此奏上报,虽然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只要皇帝派御史与大理寺的人下来彻查,必定能够水落石出。到时,就能将绛州上来的这一伙毒瘤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这我知道。”李恪拧了一下眉头,面露难色,“其实要收拾胜南侯、成松年等人并不难。他们虽然看起来比较强大,那也顶多只配在州县官员面前横行,本王还未将他们放在了眼里。只是此事事关太子,不得不慎重。你可知道,父皇向来最为痛恨皇亲国戚只法犯法,仗着自己的身份荫庇胡作非为。上次我被弹劾,父皇之所以那么生气对我下那么重的处罚,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看不惯我与我奶娘的儿子们在一起厮混。父皇亲口训斥我,身为皇家人,就要时刻想着维护皇家尊严,以身作责。皇亲国戚这个身份,不是用来欺上压下、鱼肉百姓的。这一次如果让他知道太子奶娘的弟弟如此乖张大逆不道我很难说,皇帝会不会因此借题发挥,对太子不利。”

    “我明白你的心情。”秦慕白说道,“现在,朝堂之上的夺嫡争储之风越演越烈,太子与魏王两大阵营彼此水火不容相互攻讦,皇帝对此非常恼火,但一时又没有完美的解决之法,因此都有些焦头烂额了。你若在这时候突然参上太子一本那可就真的令人暇想了。皇帝与众臣会猜测,吴王这是在帮助魏王争储,还是自己想跳出来分一杯羹呢?常言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纵然是没有这分用意,到时也难逃嫌疑。一但被卷进这道洪流,那可就祸福难测了。”

    “不错。”李恪浓眉深锁,说道,“如果我隐匿不报,那也是包庇凶顽的大罪。更有因此不知如何是好!此案之中,有死得不明不白的祝成文,有被洪水荼毒的两县百姓,还有那些被贪官蛀虫侵吞的国库财物,还有在抗洪救灾中牺牲的将士。睡梦之中,经常有无数条冤魂在缠绕我,那些贪官污吏又仿佛在张牙舞爪的对我叫嚣挑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放过那些贪官恶吏的!”

    “殿下是想要一个万全之策么?”秦慕白淡淡道。

    李恪眼前一亮面露惊喜:“慕白有何妙计?”

    “有是有,但不见得非常妙,而且还显得有几分傻气。”秦慕白微笑道。

    “快说!”

    “要想此事两全,就得从皇帝陛下那边分析起。”秦慕白说道,“显然,皇帝在派我们前来绛州之前,就隐约已经感觉到了绛州有鬼。否则,他就不会那么低调隐晦行事了,密令我们二人暗中调查并且不要急于打草惊蛇了。以皇帝一惯雷霆万钧的作风,这很反常。因此,除非他早已猜到此事事关太子,否则他不会这样。”

    “说得在理!继续说下去!”

    秦慕白说道:“我在后宫当差,每日都接触皇帝与皇族内眷,发现并总结出皇帝一个特点。我说出来,不知道是对是错。如果对,殿下就继续听我说下去;如果不对,你就当什么也没听到,我们就不必商议下去了。可好?”

    “好,你讲。”李恪果断的说道,“我的为人,你应该了解了。再如何不堪,总不会出卖朋友!”

    

第110章 能者多劳

    

    “好!那我就说了!”秦慕白说道,“皇帝固然英明神武是千古明君,可他也有普通人的心性。比如说,他也想做一个好父亲,因此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彼此和睦相处。这一点,殿下同意我的说法吧?”

    “不错。”李恪点头,“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都觉得,父皇虽然日理万机,可是总会抽时间出来陪伴家人。我们兄弟姐妹很多,他却都很喜欢。而且不止一次的教导我们,彼此之间要互敬互爱和睦相处。所以,当他看到太子、魏王为争储而斗得不可开交之时,非常之恼怒又很无奈。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轻易将此事告发的原因。那样,会让父皇以为我也在有意攻击太子,觊觎东宫。那可就犯了他的大忌了!”

    “殿下果然睿智!看来我这番话没有跟你白说。”秦慕白说道,“恕我说一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至从玄武门之变后,皇帝陛下心中就一直有阴影。他害怕自己的儿子也彼此厮斗不休,最终酿出血案。也会忌惮,自己某一天会不会像高祖皇帝那样,被迫让位拘于后宫殿下,此话足够让我被杀头了。但你实话实说,我说的对么?”

    李恪长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不否认,你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在小的时候,如果我们兄弟之间出现争执与打闹,父皇总会非常严厉的训斥我们。他是他最为反感和甚至是痛恨的!”

    “所以,绛州的案情,你绝对不可以亲自上报给皇帝知道!”秦慕白斩钉截铁的说道,“表面上看,你这是忠于职守大公无私,但实际上,会在皇帝心目当中留下极为恶劣的印象。现在在皇帝的心目中,没有比他的儿子相互攻讦残杀更严重的罪名了!相比之下,绛州之案虽然也可以用惊天来形容,但对你吴王而言,其实是件小事。”

    “说得好。可是,我就真的这样姑息绛州的这些贪官恶吏、让这些冤魂的得到不昭血、放任那些大唐的财物流无休不止的流入他们的腰包吗?”李恪有些忿然了。

    “当然不是。殿下,你以为我秦某人,就是这样的没有正义感、如此的猪狗不如吗?我恨不能亲手斩下这些畜牲的狗头!”秦慕白说完,微然一笑,“殿下不用心急。此事,未必就一定要你亲自上奏,才能让皇帝知道。”

    “什么?”李恪恍然一怔,随即眼中智光流转,突然会心一笑,“慕白,你可是大聪明人哪!”

    “看来殿下,是明白了。”秦慕白呵呵的笑。

    “当然,你我心照不宣嘛!”李恪爽朗的哈哈大笑,“用不了几天,权万纪就会从绛州回来。到时候,你再与他一起彻查此案,我就不当他的面过问了。然后,我对皇帝隐匿不报,以权万纪的性格必然不会答应。不用我请,他自会去向皇帝禀报的!”

    “殿下睿智。”秦慕白点头微笑,“这样一来,你表面上落得个包庇纵容之罪,皇帝或许会责罚你,但心目中肯定会欣赏你。到时,皇帝会认为你出于兄弟之情不肯出卖太子,或者是因为此事太过敏感害怕惹祸上身而不敢上报。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好事。总强过锋芒毕露的你争我夺。其实他老人家心如明镜,既然早就想到了绛州之案可能跟太子有关,还要派你来,可能也就是有意要考察你。殿下,这一关你可要小心的迈过去啊!”

    “慕白,你真是我智囊啊!”李恪有点激动的抓住秦慕白的手,感激的笑道,“知我者,慕白也!助我者,慕白也!我有慕白,万事无忧呀!”

    “殿下太过谬赞了。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皇族之事,我一个外人是不能参与太多的,更何况我还是陛下的近臣。”秦慕白说道,“我绝不想放过绛州的这许多贪官恶吏。同时,我也不希望殿下因为做错一些事情而招来祸患,因此就多嘴了几句。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李恪松开秦慕白的手,会心的微笑:“我明白你的苦衷。为臣者,干预皇族之事是为大忌。不过你不是,你是在帮助朋友脱困。君子趋吉避凶,人之常情。你没有做错什么。”

    秦慕白冲他会心的一笑:“若非殿下睿智又宽宏大度,在下也不敢跟你说这么多。如你所言,我是在帮助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几天以后,权万纪押着征调来的一批粮草被褥等救灾物资,从绛州回来了。

    李恪依旧主持大局,率领着州县官员与军府将士在忙于救灾,安顿灾民。秦慕白则是暗中找到权万纪,将他带到了原稷山县县衙,并将他带到了停尸间。

    “秦将军怎么突然把卑职叫到这个地方来了?”权万纪浓眉紧锁捂着鼻子说道。停尸间中放了好几具尸体,虽然已经由仵作经过了一些处理,但由于天气炎热,仍是有些尸臭味。

    “这一位,就是原稷山县县令,祝成文。”秦慕白揭开一块遮尸布,说道,“我不兜圈子,直言跟你说。我怀疑他是被谋杀的!”

    “什么?!”

    秦慕白便将尸首简单的验看了一遍,将疑点说给权万纪听。权万纪恍然点头:“果然可疑!”

    然后秦慕白又将自己发现的若干疑点,都跟权万纪和盘托出了,但绝口没有提起皇帝密令的事情。

    “秦将军,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趁这一次洪涝灾害大发国难之财?”权万纪震惊的道。

    “不错。”秦慕白说道,“久闻权先生精熟于吏治,在吴王府也一直是主理所有关于钱务方面的事情,对么?”

    “对。吴王府上下大小的收支,一直都由我来主理。对于钱务帐册之事,虽谈不上精通,总算略知一二。”权万纪说道。

    “好极了。这就是我请先生来的原因。”秦慕白将权万纪带到停尸间来到一间密室,拿出一堆被洪水泡过的帐册,说道,“这就是从稷山县县衙里搜出来的一些帐本,我怀疑这其中有问题。但我却不懂钱务账簿,因此想请先生帮助查验一下,是否有问题。”

    “好!乐意效劳!如果真有人趁机贪赃枉法大发国难财,我权万纪跟他誓不两立!”权万纪面带怒容铿锵的低喝了几声,马上坐下来翻看账薄了。

    “那就有劳先生了。”秦慕白拱手谢过,心中却在暗笑:这些账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那些贪官们不是白痴,肯定早在杀害祝成文的同时,将这一类证据都销毁了。之所以请你权万纪前来帮忙查账完全是一个请你涉入此案的借口罢了!

    对不起呀,一腔正气的权万纪先生,我这算是对你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布了一个对你无害的陷阱,请你原谅!你向皇帝告发肯定不会有事的,皇帝反而会嘉奖你不畏权贵耿直清廉。但我和李恪,那可都不行啊,就只好麻烦你“能者多”劳”了!

    权万纪办事,果然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他呆坐在房中连茶水也没喝一口,全神贯注的研究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的账薄,茫然的眨巴着眼睛对秦慕白道:“秦将军,这账薄完全没有问题!”

    “是吗?那可就真奇怪了!”秦慕白转动着眼珠子,“难道是我太过敏感了,判断错误?”

    “不。虽然这账薄没有疑点,但祝成文之死是死于他杀,这个可能性极大!一县之令被人谋杀,本就是不小的案子了,必须继续追查下去!”权万纪一板一眼的正色说道,“而且,既然有人要杀祝成文,那么凶手肯定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他知道了。既然杀了人灭了口,就很有可能连同有可能泄秘的账薄等物,在第一时间抢先转移了。因此,秦将军的怀疑没有错。只是,真正的证据现在恐怕早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权先生果然精明过人,倒是在下愚昧了。”秦慕白作恍在大悟状的点头,马上又一头雾水的问道,“那现在线索断了,先生说要查,又该从何查起呢?”

    “这个祝成文虽然是被杀了,但总还有别的知情人。”权万纪说道,“因此,我们大可以从祝成文之死查起,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凶手!”

    “别的知情人那必然是祝成文的心腹或是亲人了?”秦慕白摸着下巴嘀咕道,“可是祝成文是南方人,孤身一人北上为官,都没有带家眷,来了之后也没有娶妾生子。他来的时间也不长,平常也没什么别的爱好,都把自己闷在家里研究一些诗辞曲赋,估计朋友也很少。那他身边,会有谁跟他最亲近呢?”

    “他住在县衙,定然就是有仆役丫环、衙役小吏之类的人照顾。”权万纪顺着秦慕白的思路,跟着猜了下来。

    秦慕白心中暗笑:好,就快说出来了,继续努力呀,权万纪!

    “祝成文好歹也是一县之令,为官之人,懂得轻重缓急。一些私密又重大的事情,他大概不会跟哪个丫环仆役去说吧?”秦慕白说道,“那他只可能,跟他最信任的朋友、或是最亲密的同僚说起。”

    “对,同僚!”权万纪突然一拍桌子,“第一眼见到那个稷山县县尉廖立荣,我就觉得可疑!县令刚死,他马上就和刺史走到一起,显然之前关系就比较亲密。而且,县尉与主薄从来都是县令最亲密的佐官。主薄管文,县尉理武,一左一右相当的亲密。稷山县是小县,不设主薄,县衙之中除了县令,就只有一个县尉廖立荣,跟县令祝成文最亲密了!”

    “权先生果然聪明,而且对大唐吏治了然如胸,佩服!”秦慕白拱手拜言道,“听权先生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了一件事情,更加证明了这个廖立荣的可疑!他的老家离此有数十里,因此平常也是与祝成文一样住在县衙里的!这一来二去,二人既是上下级又同吃同住,很有可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那还等什么,马上彻查廖立荣,就从他那里开始,一定要把绛州这块地面上的污秽,清扫得一干二净!”权万纪浓眉紧拧,义愤填膺的喝斥起来。

    

第111章 骑虎难下

    

    秦慕白早就听李恪说过,权万纪性情刚烈耿直,脾气还有点火爆。顶起真来,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提着头胪也敢跟人家斗。他曾经担任御史中丞,专司监督廉政弹劾百官,做的就是一个得罪人的工作。又曾经担任过地方州县的刺史父母官,对地方官员的玩忽职守与**贪污向来最为痛恨。

    贞观一朝,由于李世民善于纳谏并且鼓励纳谏,出了许多类似魏征这样敢于强逆龙鳞的谏官,权万纪就是其中之一。这样的谏官,连皇帝都是又敬又怕又爱又恨。

    从来只是听说,秦慕白这回亲眼见识到了。看权万纪这架式,恨不能现在就把廖立荣绳之以法,然后顺藤摸瓜揪出所有罪恶元凶。可是这样一来,可就打草惊蛇了,容易坏事。

    于是秦慕白急忙劝道:“权先生息怒。廖立荣十有**都有问题,但我们不必急于现在拿他。先生也曾担任过地方州县的官员,知道地方州县的官吏,从来都是同气连枝盘根错节的吧?眼下如果我们动手去拿廖立荣,绛州的地面就如同落下一记惊雷,定然人人自危风声鹤唳。眼下正值救灾抚民的关键时期,因此我们务必以大局为重。不如暂且隐忍并暗中调查,找到更加充足的证据、将案情查访得更加清楚、待安顿灾民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再行秋后算账!”

    权万纪一脸怒容火气难消,听完秦慕白这句话,缓缓的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将军言之有理,眼下我们的确是该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数万灾民的生死,远比收拾那些禽兽不如的贪官污吏来得重要。就暂且寄下这些恶贼的头胪吧!不过,此事当尽早报知皇帝陛下知晓才知道。对了,将军可有将此事报予殿下知道?”

    “还没有。”秦慕白面不改色的平静说道,“殿下整日忙于救灾抚民,都和那些官员们吃住在一起。我担心我告诉殿下这个消息后,会影响到他办事的心情。先生也是知道的,殿下被禁足了半年多,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施展拳脚干些事情。如果告诉他这些事情,势必分散他的精力影响他的干劲。再者,此事还只是起了个头,待有了确凿的证据我们再告知殿下不迟。”

    “言之有理。”权万纪点头,“那么,就让殿下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救灾抚民中去吧!你我二人,暗中调查此案!待证据确凿之后再报知吴王殿下拿人办案。你我都不是御史也不是大理寺的办案钦差,但吴王是被皇帝陛下授了权临机专断如朕躬亲的。你我二人到时直接向殿下汇报结果,倒也简单明了得多。”

    “如此甚好,就依权先生的!”秦慕白拱手微笑道。

    权万纪背剪双手长叹一声:“真是社稷不幸!想不到我朗朗太平的贞观大唐,也会出现如此的贪官恶劣,真是罪不容诛!”

    接下来的数日里,秦慕白让李恪找着各种借口,将他带到身边不得远离。于是,“调查案情”的重任,实际已经完全落到了权万纪的身上。秦慕白有意无意的透露一点线索给他,比喻填洪筑堤用的大米,就是贪官们用来补窟的损招;比喻那封伪造的遗书多半出自廖立荣的手笔,因为只有他跟死者祝成文最熟,最有可能模仿祝成文的笔迹;最后,终于查到了刺史成松年的头上。当权万纪得知他与胜南侯关系密切时,方才意识到此案是一棕巨案事关太子!

    满朝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的奶娘有个弟弟,自幼不学无术,但却和太子关系极为密切,二人私底下甚至以叔侄相称。胜南侯此前姓张名三德,李承乾被封为太子之后亲自走动,替他谋了个侯爵,朝廷赐宅赏田恩荣倍至。然后他自己还改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张天赐。其用意昭然若揭,大概是说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全是未来天子一手赏赐的。

    张三德长李承乾十余岁,别的不会,专会吃喝玩乐,而且有个恶癖嗜养男宠!

    在他的影响之下,李承乾居然还染上了这个闻之令人战栗的恶习。据说,一年多前张三德就秘密托人送了一个名叫“衬心”的男宠给李承乾。李承乾是爱不释手日日把玩夜夜专宠。

    这些事情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恐怕唯独就是皇帝不知道。或者是,他知道了,却还在装作不知道。

    当案情查到了胜南候时,权万纪也感觉到了棘手。他虽然一腔正气刚正不阿,但并不代表他傻。眼下,太子失德,皇帝偏爱魏王,满朝上下都在传闻皇帝有心废立储君。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胜南侯捅出去,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的不说,光只要男宠“衬心”的事情公之于众,那必然是始无前例的皇家丑闻。仅此一条,就足够让皇帝拿来当借口,废去太子李承乾了!

    与此同时,魏王阵营的人若是知道了,且有不借题发挥落井下石的道理?到那时候,他权万纪可就无形之中被魏王党给利用了!

    骑虎难下,权万纪从未有过的犹豫了。

    他从来不怕因为直逆龙鳞触怒圣颜而被杀,也从来不怕那些被自己弹劾的人打击报复谋他性命,但是他担心,因为自己的一些举动而引发整个朝廷的大震动,导致社稷失和天下不宁。

    太子,国之储君,乃是社稷之根基朝廷之柱石如果用这样一个雷霆万钧的手段拆去这根柱石和根基,天下会将如何?会有多少朝臣因此命丧黄泉?夺嫡争储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没有和平可言!

    现在只要太子落马,那么之前辅佐跟随他的人很有可能被殃及丧命。哪怕是身兼太子詹事一职的房玄龄,任他是一国之宰相、最受皇帝信任和器重的人,恐怕也难以幸免。因为,只要的另外的储君上了台,势必对以前的敌对阵营进行政治清洗。

    谁,也难以幸免!

    想到这些,权万纪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他远远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绛州之地人贪污案件,背后居然牵扯着如此庞大的一串事情!

    现在真是两难。

    如果将此案停止不查、隐匿不报,那事情可能就会就此平息,不会引发朝堂的巨大震动。但是,这不是他权万纪的作风!这样做,他非但是对不起浩荡皇恩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那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如果如实上奏皇帝、依法彻查此案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权万纪突然脑海中一个激灵好哇!李恪、秦慕白,你们居然利用我!!!

    权万纪怒不可遏,第一时间找到了秦慕白。

    秦慕白一见权万纪的表情神态,就知道很不对劲。这个倔老头儿,虽然性情耿直刚烈,可毕竟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精了,人家可是大智若愚啊,肯定是想通什么猫腻了!

    “权先生今日为何如此怒气冲冲?”秦慕白微笑道,“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得罪我们的权先生呢?”

    “秦将军,你还要有必要在我面前如此掩饰做假么?”权万纪冷哼一声,一抚袖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秦慕白略一怔,心忖:这倔老头儿果然是什么都想到了好嘛,捅破窗户纸了也是好事。毕竟你现在是吴王府长史,也就是吴王李恪的老师。论关系,你比我跟他更加亲密。我就不信,你会不为了他好做出一些牺牲?

    于是秦慕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看到先生如此生气,在下心中也明白,先生定然是领悟了什么。若有什么得罪之处,全是秦慕白的不对。在下,在此对先生赔不是了。”

    说罢,身着戎装的秦慕白大马金刀的一抖蓬、一甩手,就要单膝拜倒行大礼。

    戎装在身不便全礼,见了君王也顶多如此施礼。再大的官儿,也只是站直了抱抱拳了事。因此,秦慕白这可是一个很大的礼了。

    权万纪急忙转过身来一把抓住秦慕白的双臂没让他拜下来,浓眉紧拧目露精光的直视着秦慕白的眼睛,沉默了半晌,长叹一声:“哎!其实我也知道,你做这些全是为了吴王着想。我虽是被你利用了,但其实也是心甘情愿。为主死节是忠臣份内之事,我权万纪其实并无怨言。只是秦将军你知道么如果我们真的将此案彻查下去,会影发多大的朝堂剧变?”

    “在下明白。”秦慕白说道,“事关太子,便是大案。其实案情是很简单的,换作是一个寻常人物,不用劳驾吴王也无须搬请权先生,我秦某人率一队百骑将其拿下当场斩下狗头,一了百了。正是因为事情重大,所以,我们三个人吴王,权先生,在下,就必须同舟共济共谋良策来圆满解决。否则,非但是朝廷要因此发生剧变,你我三人的性命恐怕也会受到殃及。你我死不足惜,可惜吴王殿下是奉召前来赈灾抚民的,他可是没做错任何事情反而对社稷黎民功莫大蔫。先生就忍任其遭荼毒么?”

    [下一章,23:00准时更新]

    

第112章 同舟共济

    

    “我当然不忍。”权万纪双手剪背望着窗外的秋爽蓝天,悠然的道,“在下虽然来吴王府不过一年,但相交之下,已与吴王殿下感情匪浅。虽然他敬我怕我,甚至还有些恨我厌我,有时怒气上来恨不得一刀杀了我,但事后总会对我言听计从。有主如此,夫复何求?吴王殿下,对我其实是有知遇之恩的。而且,我与他之间既是敌人也是好友,既是师生也是知己。再者,吴王殿下聪颖过人天纵英才,虽偶有小过,但瑕不掩瑜,绝不是太子可比。我又怎么可能忍心让吴王去受太子牵连受这无妄之灾呢?”

    “先生深铭大义,在下佩服。”秦慕白诚心诚意的拱手而拜。

    没想到,权万纪还是一个性情中人。刚才的这番话,他说得至情至理,显然是发自肺腑。

    权万纪背剪着手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苦思良方。秦慕白也没有去打扰他,静静的站在一旁。

    虽然秦慕白一向比较自负聪明,但有些事情还是不敢托大狂妄的。这为官之道理政之法,自己显然还比不上在官场上混了半辈子的权万纪这种人。与其自己尽出馊主意,不如等权万纪想个万全之策。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集思广益不是坏事。

    过了许久,权万纪的脚步略一顿,转头看着秦慕白说道:“将军有何妙计,解决眼前难题?”

    “在下只想听听先生的妙策。”秦慕白说道,“在下初入仕途年轻气盛,经验不足而且莽撞愚钝。如此大事不敢自作主张,这才出了下策,请先生涉入此案一起筹划。万般情由,皆是秦慕白的不是,请先生万勿责怪。”

    “不必说这些了。得想个办法才行。”权万纪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表情异常严峻,他走到秦慕白身前低声说道,“眼下的最为棘手的,就是这个胜南侯。其实我们不查也知道,此事势必跟他有关。从侵吞修堤款开始,到最后的水冲稷山城、谋杀祝成文,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我还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刺史有胆量干这些事情!其实早在来到稷山县之前我就听说了,在绛州这一块地面上,以胜南侯为首,一干地方官吏尽相附庸,俨然已经快要自成一国尾大不掉。这一次皇帝趁稷山洪涝之机派谴吴王与秦将军一起前来,就有整顿绛州、将这一窝毒瘤连根拔起的意思!否则,区区一县之水患,用得着动用一个皇子、还有皇帝的亲勋卫队么?”

    “先生所言即是。看来,皇帝是早已谋划在先成竹在胸了。也就是说,眼下的境况,对吴王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秦慕白说道,“考验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陛下。胜南侯与这绛州大小的官吏,其实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皇帝想考验吴王,是否会趁这机会对太子落井下石、是否有夺嫡争储之野心;顺便考验你我,是否赤胆为国忠心事主。权先生,在下说得可对?”

    “对极。”权万纪重重一点头,“秦将军,在下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能有如此见识!你说得极对。眼下,其实就是皇帝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难题。如果做答,关乎生死!而我们三个人,必须对皇帝要有不同的回答才行!”

    “请先生教诲,我们三人,该分别如何作答?”秦慕白拱手而拜,诚心请教了。

    “嗯容某想想”权万纪点点头,又背剪起手踱了一阵步子,时不时用手轻轻的敲几下额头,终于走到窗边停了一下来。

    “先生可是有良策了?”秦慕白上前一步,问道。

    “其实良策早已摆在眼前。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你秦将军,早就给出了答案。”权万纪背对着秦慕白,淡淡说道,“这件事情,就让吴王殿下装作不知的好。这样,皇帝或许会责备他隐匿不报因私废公,但绝对不会真正的怪罪。然后,我再出面检举揭发胜南侯,上书进谏强辞弹劾。而你,完全可以将此事密奏皇帝,如实相告。这三个答案,岂非是你早就想好了再来搬请在下的?你又何必再问?”

    秦慕白沉默了半晌,尴尬的轻笑两声:“先生,还在生在下的气吗?”

    “没有。”权万纪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在下还没有那么小气。虽然我一时中了你的计被你牵着鼻子走,那也是因为我智不如人输给了你。等到醒悟之时,已经全然落入了你的陷阱。但是这个陷阱,你纵然是不亲自设下,我也会主动跳进来的。因为,我权万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像胜南侯与绛州贪官这样的一群人,继续荼毒我大唐子民的!”

    “那如果因此而引发朝廷的大地震,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而导致太子被废呢?”秦慕白问道,“这样一来,先生可就成了一根引线,要引爆一场剧烈的动荡了!”

    “我知道。”权万纪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三字,停顿了半晌,嚯然一下转过身来,“但是,这不正是皇帝陛下需要的么?否则,他何必派我们三人前来!!!”

    秦慕白恍然一怔,半晌无语。

    权万纪说得极对。以李世民之精明,在他与李恪临行之时下了那样的密令,就肯定是早已对一切有了一些了解与推断。虽说谈不上十拿九稳,但他李世民肯定早已心中料定此事与胜南侯脱不了干系。牵扯出胜南侯,那就是剑指太子李承乾李世民的用心,昭然若揭!

    “皇帝真是要废立了么?”秦慕白喃喃道。

    “帝心不可测,你我不便之言。”权万纪双眉立竖连连摆手,沉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揪出胜南侯,是皇帝想要的。我权某人如果因此被人阴谋杀害,那也是死节为君,死得其所!天网恢恢疏而不露,若能能将绛州的这些贪官一网打尽,那我权万纪为民请命而死,死得其所!”

    “壮哉!好一个死得其所!”秦慕白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先生若往,某愿同去!”

    “不!在皇帝陛下的局中,你与李恪都是不能死的。”权万纪双眼圆瞪,沉声宛如咆哮一般的说道,“李恪,皇帝只是在考验他的孝悌之心,只要他不借师发挥主动出击对太子落井下石,他就没有事;而你,其实大家都明白,皇帝只是想让你暂时离开长安的那个风流漩涡才将你一起派出来的,顺便让你和你麾下的百骑给李恪壮壮胆。其实,最与此案无关的,就是你,因此你这个无辜之人也大可不必死。而我权万纪,是李恪的老师,也是皇帝派来专程匡正他得失的王府长史。此事我若不出头,那便是罪该万死!”

    “权先生这样一来,你可就太委屈了!”秦慕白叹息道。

    “不。”权万纪重哼一声斩钉截铁道,“守于臣节死于忠义,我权万纪死得其所。其实我如果这样做了,皇帝陛下非但不会杀我,反而会嘉奖我。只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得罪了太子和所有太子阵营里的人,他们会与我不共戴天。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这么多年来,我权万纪得罪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庶民,数都数不清了。我唯一忌惮和担心的,就是因此而引发废立这样的巨大震动。只不过刚才一瞬间我突然想通了如果皇帝派我们来的时候真的是心中早已有数,那么他缺的只是一个借口。就算绛州这里给不了他这个借口,在别的地方也一样能行。与其让皇帝这样反复的折腾为难,但不如我权万纪硬着头皮顶上去,把皇帝陛下需要的东西,拱手托出。为臣者,不就是要为国解难为君分忧么?”

    秦慕白听完,沉默无语。只在心中叹道:封建时代的忠臣,就有这样的觉悟换作我秦慕白,那是肯定做不到的。权万纪,这究竟是算迂腐、傻气还是磊落、忠直呢?我想,在不同的时代对他这种做法与精神,会有不同的理解吧

    “现在,一切照旧,我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权万纪说道,“以大局为重,先把赈灾抚民的事情办好。待这件大事办妥当了,我自有主张。这一切,也都不必你来操心了。从今天起,你就专心陪着殿下,帮他一起赈灾抚民。关于此案的事情,全部交给我来料理就行。我会将它查个水落石出的,但不会打草惊蛇。这个你大可放心。”

    “如果需要帮助,权先生尽管直言。”秦慕白有点抱愧的拱手道,“从今往后,在下便与先生同舟共济了!”

    权万纪神情严峻的转过头来看着秦慕白,轻点了一下头:“嗯!”

    秦慕白的心里也轻松不了多少。其实他也清楚,自己完全可以和这件案子撇清干系,听由皇帝所说,但有难以决断的事情,就密奏给他知道然后撒手不管听由皇帝处断就可以了。可是如果自己不与李恪、权万纪商量而私自行事,就会陷他们于被动,甚至有可能会因此害了他们的性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一个是妹妹钟情、对自己有恩、又待我如挚友兄弟的李恪,一个是权万纪这样铮铮铁骨正直无私的忠臣自己要去陷害他们,情何以堪?!

    [求点红票哈!]

第113章 好戏开台

    

    时间就如白驹过隙闪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时已深秋,离秦慕白他们从长安启程,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最近的这一个多月里,秦慕白基本上没再管案子的事情,而是辅佐李恪忙碌着赈灾抚民。眼看就要入冬了,灾民过冬的物资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两三个县的人,人数可不少。从民事到军事,凡是稍稍大一点的事情都需要李恪来拍板决定。因为此这一段时间来,李恪明显的瘦了,之前在王府里养尊处优无所事事养肥的一点点小肚腩没了影踪,整个人看上去虽有点憔悴,但显得更加精干了。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秦慕白对李恪的认识再深一层。之前,李恪给他的一个笼统的感觉就是,精明,强干,有城府,少年老成。而这一个多月的忙碌,让秦慕白看到了李恪务实与踏实的一面。

    秦慕白远远没有想到,一个自幼在京城生活、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会对地方州县的政务如此了如指掌,料理起各种事情来也是轻车熟路,没有半分的生涩。现在,绛州上下每一个仓库里的钱粮甲胄都在他心中有本账,哪一处堤口还要加固,哪一处灾民还缺几件寒衣冬褥,他都了然如胸。另外,凡是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吏甚至是小小百姓,他都能熟记如胸,绝不会弄错。记忆力之强悍,让秦慕白都有些叹为观止。

    而且,高高在上的李恪也并非是只会指挥。他甚至会亲上堤坝去扛木挑土加固洪防,也会脱下了鞋子下到洪涝的田地里,和灾民们一起检查受害的庄稼地,以确定损失。忙得累了或是误了时辰,他也会像个民夫一样躺在地上就睡,随便吃些寻常士兵民夫们吃的干粮充饥。

    也许是出于作秀,也许是诚心要做一些事情,总之,现在的李恪摇身一变,再不是以前那个在王府里游手好闲的太平王爷了。绛州一带大小的官员和百姓们,无不称赞他勤恳务实一心为民。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李恪在绛州一带可是收获了不少人心,赢得一身清名。

    而秦慕白做得最多的,就是指挥那些府兵们办事。其实救灾抚民,他们才是真正的主力。普通的民夫难以组织,而且他们多半自己家里遭了灾,也不好强力的征调他们。从外地征调民夫,难度和成本也更大。于是,秦慕白俨然成了一个“工头”。李恪总领全局决定拍板并忙于“做秀”,秦慕白才是真正的“项目经理”,手下近万名大兵头都要听他的指派征调,忙于几县之间帮助灾民们重建房屋,送运钱粮物资等等。

    这两个月,秦慕白也着实的忙坏了。这可比在百骑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忙。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合上眼睛,几乎就难有坐下喝杯水的时候,经常吃饭都是在马背上解决。两三个受灾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也有方圆数百里。早上在甲县晚上在乙县,第二天清晨又在丙县,这种事情可是司空见惯了。

    总的来说,这两个月秦慕白也着实学了一些东西。地方州县与朝廷皇宫里不同。这里的人更多。人一多心就容易散,队伍就不好带。现在办事可比在百骑一声令下莫敢谁何的时候难多了。

    尤其是灾害的时候,人出于本能都想活下去,往往变得更加的激动敏感甚至是暴力。经常,两个村子的人因为朝廷下发的救济不均匀而吵得不可开交,灾民们抡起锄头来发生冲突的都有。两个月下来,秦慕白|带人镇压安抚这类冲突,就不下十余次,其中不乏流血冲突。也曾抓捕了一批人,但大半都在劝慰说服后放回去了。毕竟他们都是大唐子民,受了灾丢了家园田产有的家里还死了人,心情可以理解。

    **,往往比天灾还要可怕。怪不得皇帝要在救灾的时候派军队来。因为,灾害的时候随时可能酿出民变!

    正当李恪与秦慕白忙碌于这些事情的时候,权万纪私下里的案情调查工作也进行得十分迅速,而且隐蔽。

    在与他的几次交底谈话中,秦慕白了解到,权万纪几乎已经百分之百的能够断定,绛州一案的幕后黑手,就是胜南侯张天赐。从贪污朝廷拨放的防洪款项开始,再到洪涝爆发后水冲稷山城、谋杀祝成文、强迁灾民掠夺财物、低价贱购陈米以次充好投入军队冒充军粮,用以救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张天赐一伙人合谋干出来的。

    案犯,自然包括绛州刺史成松年、绛州府兵都尉马昆,以及稷山县县尉廖立荣。那封遗书也不出秦慕白意料,是廖立荣在成松年的安排授意之下,摸仿他的上司与“知己挚友”祝成文的笔迹,伪造的。如今,最重要的证人廖立荣都已经招供了,而且被秦慕白巧立了一个名目,对外宣扬说派他去了一趟京城催促朝廷下发救灾钱粮,实则已经被百骑拿下,暗中严密控制并保护了起来。

    现在,一切证据已经确凿,只要皇帝下令御史台和大理寺批文并派人来,随时都可以将胜南侯一伙人抓捕归案。

    案情调查到这个程度,基本已经算是水落石出,该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候了。权万纪便找到秦慕白商议,最后这紧要的一步,如何处理。

    秦慕白寻思良久,说道:“权先生,在下以为,现在我们要演两场大戏才行。”

    “如何来演?”权万纪问道。

    “第一场大戏,是用来浑淆视听蒙骗寻常人的。”秦慕白说道,“现在,不得不委屈权先生与吴王殿下决裂了。你们不妨找个借口大吵一架,最好是让越多人知道越好。这样,就为以后的事情埋下伏笔。”

    权万纪眉头一拧,寻思片刻后点头:“如此甚好。到时,吴王隐匿胜南侯的案情不报,我却突然反水将此事捅给皇帝知晓。有了我与吴王之前的矛盾做为铺垫,一切看起来才会顺其自然。”

    “只是要委屈先生了。”秦慕白轻叹一声道,“先生本是一身清正刚直不阿,与吴王之间更是师生情深。现在却要你公然对抗吴王,与其闹僵翻脸并且告秘,无异于背上背叛的骂名。”

    “哈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权万纪无所顾忌的大笑道,“区区一点诽谤与虚名算得了什么?忠于事主死于臣节,是作臣子的本份。莫说是受一点冤枉,就是让我为了皇帝与吴王断送这颗头胪,我权万纪也在所不惜!”

    “嗯好。”秦慕白神情肃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第二场戏,是由我来演给皇帝陛下看的。临出行时,皇帝陛下给了我与吴王直呈密奏之权,若有重大机宜或是不决之事就回禀皇帝来决断。我会请吴王写密奏给皇帝,却只说一些急需钱粮、人手不足以及地方官吏不服指挥尾大不掉的事情,总之就是不言及案情。而我,却另外密奏皇帝,详细说明案情。并隐约影射吴王,有照顾权贵故意包庇案犯的用意,不许我再追查胜南侯一样。这样一来,我们就先入为主在皇帝那里留下了印象。皇帝会以为,吴王知道了真相,却因为涉及太子而有意抗旨停止追查。而我,却与吴王发生了不愉快,暗中告他的状。然后,先生与吴王冲突闹僵之后,回到朝廷就直接将此事抖出来,以示吴王因为想要包庇太子,而众叛亲离。权先生,你认为这样如何?”

    “甚好!妥当!”权万纪沉声说出这两个词,呵呵的一笑,“这两条计策,足以迷惑所有人了。表面看来,吴王因为不想累及太子,宁愿抗旨并且与我们二人闹僵,落得个众叛亲离。皇帝必然责罚,可也必然心中暗自欣慰。再者,你的密奏,我的公然弹劾,又能将此案让皇帝心中有数并且公之于众,胜南侯那般恶贼必定难逃法网!这真是一举多得,妙哉!”

    “其实,我还有一层用意。”秦慕白说了一半停顿了一下,轻声道,“皇帝最忌恨什么?忌恨臣子们结党营私沆瀣一气,串通了来蒙骗他,或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拉山头搞帮派。这次皇帝派来的人当中,吴上加上你我是最重要的三个。因此,我们在皇帝面前表现得不和各执一辞,尤其是一起来反对吴王,反而越能让皇帝信服,这会让皇帝认为,我们并没有听受吴王的指令而在跟着说假话。如果我们三个众口一词,皇帝反而生疑,认为我们早已串通好了。”

    “言之有理!”权万纪轻抚了一下短短的须髯,一双老眼熠熠生辉的看着秦慕白,呵呵的笑道,“后生可畏呀!想不到年仅二十的秦将军,如此足智多谋而且深解人心。难怪你能做到百骑使,能在皇宫内院立足,并能得到皇帝的重用与信任。原来,你竟是如此的睿智机巧,简直多智而近乎妖了!”

    “先生谬赞了!”秦慕白苦笑道,“在下是跟在皇帝身边日子久了,不得不学着遇事多琢磨。琢磨得一多,就习惯性变是有些小肚鸡肠了。”

    “何必过谦!”权万纪突然表情一变,严肃的指着秦慕白,一字一顿的沉声道,“你,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我,看人从来不会错的!”

    

第114章 冲突火暴

    

    当晚,秦慕白与李恪、权万纪三人碰头合议,将所有事情商量得妥当了,开始分工办事。李恪与权万纪设计如何公然冲突闹犯,当然是越激烈越决裂越好。而秦慕白则是当即写下了一封“密秦”,将这里的大小情况、胜南侯的案情包括李恪与权万纪吵架闹翻的事情,都做了“汇报”。

    一台戏,三个主角,分别开始饰演不同的角色了。虽然现在赈灾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但案情则始终还在压着,并没有急于马上捉拿胜南侯等人。既然秦慕白已经密奏皇帝了,这等大事还是等他来“决断”好了。

    于是,秦慕白等人终于难得的清闲了一些。于是乎,李恪的风流病便发作了。两个月独枕独眠,这对一个习惯了夜夜春霄的王爷来说可不好受。于是,李恪让绛州刺史给他网罗本州县的美女。条件还提得很清楚,一是要待字闺中没有嫁人的,二是要自愿嫁入王府作妾。不可强抢民女,更不可横刀夺爱。

    绛州刺史成松年,盼天盼地不知道怎么才盼来一个巴结李恪的机会,于是大刀阔斧马不停蹄的去忙碌了,公然宣称为吴王选妃。一时间,绛州地面上刮起一阵艳俏之风,豪门世家官员财主乃至各家各户的人,都在奔走相告。这要是谁家的女儿嫁给了吴王那还不是麻雀变凤凰攀了高枝啊?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许多人都知道了。当然包括权万纪。

    权万纪顿时勃然大怒,冲到李恪的面前,当着秦慕白在内的许多人对他一顿指颜痛骂!

    “李恪!你安分了没三天、办了没两件好事,就臭毛病犯了!”权万纪口不择言,大声骂道,“绛州刚刚遭灾,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靠,你居然还在绛州选择起妃来了!你身边的女人还少吗?是不是要在失去了田土家园和父母亲人的灾民当中,给你选一个姿色优佳的处子,来伺候你夜夜春霄?此情此景,你居然还想着荒淫苟且之事,你情何以堪!你对得起皇天厚土黎民百姓,你对得起朝廷对你的器重、皇帝陛下对你的信任么?”

    “权万纪!你反了!”这些刺耳的话是人听到都会怒火冲天,李恪不是圣人,当众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咆哮起来,“本王纳妾,与国事何干?你休要给我定责下罪!本王这都已经说清楚了,只娶未婚未嫁之女,完全自愿,名正而言顺,于法理有何冲突?”

    “连孩童都学过的《孝经》,你莫非就没读过?”权万纪针锋相对火气一点也不比李恪小,大怒喝道,“孝者,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你身为皇子,百姓就是你的衣食父母。孝经有云,父母在而不远行。如今你父母遭灾,你却要在这等时候公然娶亲纳妾,是为大逆不孝!难道,百姓的死活还不如你李恪的下头儿重要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除了秦慕白和一些百骑将士,就连绛州刺史成松年、都尉马昆以及许多官将都在场。大家纷纷惊愕的看着权万纪,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这个倔老头,发起犟来真是比牛来冲,这些话实在是说得过头了。

    秦慕白急忙上前想要劝阻,却不料被李恪重重的一把就扒开了。

    “你放肆!”李恪大跨几步冲到权万纪面前,看那架式都要甩手抽人了,怒不可遏的大喝道,“权万纪,你身为臣下,就要守着臣下的本份!如今你公然咆哮污辱于本王,实在是罪不容诛!本王念你往日的功劳苦劳,这一次就不予追究,你给我退下!”

    “李恪,你冥顽不灵不听劝告,总有一天会坏事的!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安州被贬一事?”权万纪却没有半分软下来并且退下去的意思,继续咆哮如雷,“你不修身俭行恪守己格,便离祸患不远矣!上一次皇帝只是罢你官职削你食邑,下一次,你可能连皇子都没得做了!”

    “反了!来人,将权万纪给我拿下!”李恪简直要暴跳如雷了!

    权万纪如此公然啐骂还揭了李恪的短,这简直就比当众扇了他的耳光还要丢面子啊!

    在场的官将都傻了眼这下闹大了!万一李恪一怒之下要杀了权万纪,那也是顺理成章啊!污辱皇族、公然宣扬皇族密事,这可是借题发挥起来也够得上杀头的罪名了!

    秦慕白一时为难,咬了咬牙走到二人中间:“殿下,权先生,二位都且息怒人多眼杂,何不私下去说?”

    “你闭嘴!”权万纪和李恪同时大喝。秦慕白一怔,得,我讨了个没趣,我不说了。

    这一下,没人敢来劝了。连百骑使秦慕白都讨了没趣,绛州刺史又算个什么玩艺,敢出这种风头吗?比绛州刺史官小的,就更不用说了。

    “秦慕白,你怎么还愣着?将这个口出秽言的恶徒,给本王拿下!”李恪怒气难消,一屁股坐下来,重重的拍着桌几暴喝道。

    “哼!我权万纪做了你的老师,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拿吧,最好是一刀将我杀了才干脆!”权万纪犟着脖子扭过脸,不屑的冷哼道,“全我忠义之名,流芳百世。而你吴王李恪,必定被今人后人骂得体无完肤!”

    秦慕白摆了摆手:“来人,请权先生下去歇息着。”

    几名百骑将士上前,左右拉拽将权万纪拖走了。一边退去,权万纪还在一边骂不绝口余音袅袅。

    满堂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吭声。李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匹夫!欺我太甚!本王敬他是我的老师,已经忍他许久了。没想到他竟变得如此放肆!”李恪一巴掌扫到桌几上,一桌儿的杯盏全都落到了地上,摔得咣当作响支离破碎,茶水也溢了满地。

    秦慕白暗中对着成松年等人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拱手拜别,也没人多说一句。秦慕白待他们走光,急忙跟出来又将他们叫到别院,叮嘱道:“今日之事万不可泄露半句出去!事关皇家威仪,诸位还是小心为上。”

    众官将唯唯诺诺的应承了,纷纷退去。刺史成松年将秦慕白请到静处,小心的问道:“秦将军,卑职愚昧想请教一下将军这样一闹,给殿下选妃的事情,是否还要进行了?”

    秦慕白顿时脸色骤变怒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也认为,吴王殿下的下头儿,比百姓的死活加上皇家的颜面,都要更重要么?”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成松年顿时慌急的连连拱手,“卑职知道怎么做了,卑职告退!”

    送走了这一大批的官将,秦慕白方才轻吁一口气。

    这一场戏演得,太逼真了。连自己刚才都替权万纪捏了一把汗。如果李恪是个暴戾之人,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一刀宰了权万纪,那连律法也没什么好说的,皇帝也顶多骂李恪几句。污辱皇族,那可是十恶罪之一呀,罪同欺君犯上。

    这事儿,应该是做到位了。对李恪与权万纪这两个好演员,真该颁个奥斯卡金像奖给他们才行。

    回到原处,四下已经没了旁人,秦慕白就看到李恪独自坐在那里按着额头苦笑。

    “慕白啊我可是从来也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而且,对象还是我的老师权万纪。”李恪苦笑的摇头,“应该差不多,能行了吧?能骗得过那些俗吏们了么?”

    “何止是他们,连我都几乎要被骗了。”秦慕白也笑道,“此事成矣。接下来,就是等我将这份密奏送到长安,然后听凭皇帝陛下来发落胜南侯等人了。不出意料的话,皇帝肯定会先将我等招回,问个究竟了再谋定而后动。到时候我们三人各执一辞,皇帝心中却自会有一竿称,能判断谁在说真话,谁在说谎。殿下,到时候你可要死活不认账,坚决认定此事与胜南侯无关,竭力掩护太子。直到皇帝拿出确凿的证据,你再不得己认错请罪。”

    “嗯,好。”李恪轻吁了一口气,“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和权万纪,按我以前的性子和办事习惯,肯定早就雷霆万钧的将胜南侯、成松年等人拿下了。这样一来,事情必然不可收拾。这一次,可是多亏你了。”

    “殿下不必客气。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秦慕白微笑道,“再说了,我欠你的太多了。偶尔帮你做一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李恪略一怔,然后呵呵的笑道:“这么你还是在报恩了?”

    “不尽然是。”秦慕白笑道,“殿下不仅对我有提携照顾之恩,也是我的知己好友么!为朋友两肋插刀再所不辞,更何况是帮上举手之劳的小忙呢?”

    “哈哈,两肋插刀是吧!”李恪大笑,“我不用你这么做。你只帮我另外一个小忙就好。”

    “何事?”

    “乔装改扮,陪我到一个地方走一趟!”

    “不去!”秦慕白顿时心头一窘大摇其头,“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没一丝的兴趣!”

    “哈哈,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真的**攻心了么?”李恪神秘一笑,低声说道,“我还有一个重大的疑点没有弄清楚,就是记录筑堤款往来进项的帐薄,如今何在。因此,我想星夜出城,亲审稷山主薄廖立荣!”

    秦慕白略拧了一下眉头,说道:“殿下,此事还是我去吧。你树大招风而且显眼,万一成松年他们来此找你却不见人,定然心中怀疑。你留在这里坐镇,我带几个心腹兄弟连夜出城去走一趟。”

    李恪略作寻思,点头:“也好,速去速回!顺便,代我去一趟祝成文的坟上烧些纸钱。昨夜我梦到他了,一身是血的对我喊冤,形状极为可怖!也许是日有所思吧,我总认为他是死得冤枉。再者,他死了这么久也没一个人来祭奠过他,怪可怜的。”

    “好,那我便去了!”

    

第115章 魅影妖姬

    www.uu234.com

    当晚,秦慕白|带上三个心腹的百骑将士,乔装改扮乘坐一辆并不起眼的小马车,出了稷县县城。

    重要证人廖立荣在被派往长安送信的途中,被秦慕白暗令百骑拿下,如今拘押在离县城三十多里远的一处不起眼的小村里。上次秦慕白也没有前往审讯,只是诈出了他的口供基本坐实了他参与此案的事实。李恪想找到那本往来进项的帐薄以保万无一失,可见他在这件案子上也是小心谨慎,不希望出现半分差池。

    天色已晚,小马车孤零零的走在不起眼的小山道上,马车辘子压得路面古古作响。三名将士轮流赶马车,其他人就在车厢里打盹。

    走出没多远,赶车的百骑将士停下马车,对秦慕白说道:“将军,已经到了祝成文的坟地了,是否现在就下车祭奠?”

    “也好。”秦慕白早先使叮嘱过了的,去程经过的时候祭奠。晚上也不会那么显眼。再者,秦慕白也想找人了解一个事情。就是这个祝成文被下葬之后,是否有人来给他扫过墓。

    留下一人看马车,秦慕白左右带带一个人前往了祝成文的坟地。

    祝成文孤身一人北上为官,是秦慕白等人来了以后,以朝廷的礼仪将他这个七品县令下葬的。选了一处还算不错的风水坟地,并拜托了住在附近的一名老猎户帮忙照看,以免被山水冲走了坟或是野兽刨了墓,平常三不五时的撒两页纸钱,除一除坟上的杂草。

    秦慕白等三人来到了那个老猎户家,敲响门。

    老猎户孤寡一人,已经六十岁了,身体却是十分硬朗,独自住在这山林里,每天上山打猎为生。

    开了门,老猎户看到眼前的人面生,迷惑道:“三位贵客,从何远来?”

    秦慕白微然一笑:“老人家,我们是官家人。奉命前来给你送钱粮了,另外有些事情想问你。”

    “哦,原来是官家老爷!快请进!”老猎户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连忙将秦慕白等三人迎进来。秦慕白叫随从背进一袋早已备好的大米,送上数十枚铜钱,算是支付了他照看祝成文坟墓的“工资”。

    “多谢、多谢!”老猎户接过大米感激涕零的拱手拜揖,匆忙用衣袖拼命的擦拭瓷碗,给三人倒茶水。

    “老人家不必忙碌,我们就问些话,马上就走。”秦慕白微笑道。

    “如此深夜了何在这此歇息一晚再走呢?”老猎户突然面露一丝惊悚神色,慌张的朝窗外瞟了一眼,低声道,“最近这林子里,可不安生,你们三位尊客,还是在老汉这破宅子里将就挤一晚吧?怎么说人多也有个照应,不怕闪失!”

    “闪失?”秦慕白心中略惊眉头一皱,“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猎户的动作略一滞,放下茶碗小心翼翼蹲到秦慕白身边,耳语说道:“最近,这林子里不干净!”

    “呵!不会吧!”秦慕白笑了,“还能闹鬼不成?”

    “咦!”老猎户吓得一弹一屁股就朝后坐下,“年轻人,这大半夜的可别乱说话!”

    “好,好。我不说。老人家你别紧张,来坐下,有什么慢慢说。”秦慕白上前将他扶起,拿一把小马札给他坐下,安抚他道,“老人家或许还不知道吧?我等是皇家御率,浸染天子之气身负神簧龙威,不惧邪异。你若是有什么隐情,尽管对我说来。”

    秦慕白身后的两名小卒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咱家将军,真能瞎编!

    “真的?”那老汉却是像突然吃了一颗定心丸,不那么慌张了,受宠若惊的看着秦慕白喃喃道:“原来你们就是皇帝派来的百骑将军啊?怪不得堂堂一表威风凛凛呢!”

    “老人家,你有什么就快告诉我家将军吧!”一名小卒道,“我家将军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人鬼皆惧神佛辟易。”

    “闭嘴!”秦慕白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转头对老汉微笑道,“老人家,有事但说无妨。你虽是孤身一人住在这山林中,但也是大唐子民。既然你有麻烦,我们就有帮助你的责任。”

    “好人哪!”老汉感激的连连点头,猛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开了

    “其实,老汉自从二十年前死了老伴后,就一直孤身一人住在这里,也没有子女。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了,也不怕什么。可是前几天夜里,我进山收了猎夹回来,却在半路上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一病不起。”

    “那一晚,我背着弓箭提着一只野兔,经过县令老爷祝成文的坟墓时,就有心多看了一眼,怕有什么野兽去刨他的新坟。可是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可是差点吓得我三魂失了七魄呀!”

    老汉的声音低沉又紧张,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与沉闷起来。秦慕白等三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胆子特别大,可是这时候也情不自禁的有些汗毛立竖,脊背上一阵阵发麻。

    “老人家,你看到了什么呢?”秦慕白轻声问道。

    “我看到!”老汉突然瞪大眼睛紧张的看向窗外,确定外面没有异样后,才紧张的低声说道:“一只女鬼,跪在祝成文的坟前,嘤嘤的哭。”

    “女鬼?”秦慕白眉头一拧,“何以见得她是鬼?”

    “怎、怎么不是鬼?”老汉紧张得都有点绝对了,慌忙道,“老汉一直胆大当时也没想到是女鬼,还以为是祝成文的哪个亲人大半夜的来祭奠他了。于是上前想打个招呼,问他要不要香蜡纸钱之类的东西。谁料我走近后才喊了一声姑娘,飕的一下,就不见人了。”

    “飕?”秦慕白三人同时一愣,“怎么个飕法?”

    “就、就是那女鬼会飞呀!”老汉紧张得双手直发抖,“就在我眼前,飕的一下,就不见人了,飞走了!我当时吓得我我我我差点尿裤子了!”

    秦慕白身后的两名小卒顿时面面相觑:“难不成真是女鬼?”

    “胡扯!”秦慕白沉喝一声,“女鬼没事来哭什么祝成文?定是他的亲人或是好友。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天下奇人异士何其多,有人身怀一手绝世的轻身功夫,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倒是。”一名小卒说道,“游走江湖的侠客当中,许多人都身怀轻功。最有名的就是开唐时的长安大侠史万宝,据说他就有一手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有如鹰鹘,令人叹为观止。”

    “轻功?”老汉一怔,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哪里是轻功那简直就是在飞咧!”

    “好,老人家你不必紧张。现在我们就去祝成文的坟上去看看,一切自然知晓。”秦慕白轻拍他的背,“你且歇息,不必跟来。”

    “那你们可得千万小心哪!!!”老汉倒是热心,跟着送出门来千叮嘱万交待,生怕秦慕白他们出事。

    深秋的夜,格外一片萧瑟与衰败的气息。秋风袭卷着枯叶在林间飞舞,沙沙的异响不绝于耳。林子虽说不大却很茂密,平日见的阳光少。到了夜晚,便是冷风嗖嗖阴气森森。

    换作是对黑暗有着本能恐惧的平常人,大半夜的走在这种地方已是心惊胆战,就别提什么上坟了。不过,秦慕白在训练的百骑的时候,都是有特殊科目专门训练胆量的。比喻赤脚过蛇坑,头顶木牌当靶子让人射箭,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因此百骑的人比一般人的胆量,要大不少。

    饶是如此,包括秦慕白在内,走在这样阴森森的地方也忍不住心底里有些冒寒气。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越是这样的恐怖与紧张的地方,他们反而越加的镇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性空前提高。

    三人也不言语,带着一些香烛纸钱走到了祝成文的坟前。四下环顾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异常。

    “将军,没有发现异常,那女鬼不在呀!”小卒说道。

    “难道你还很期待看到她么?”秦慕白调侃的笑了一笑,“也许是我们三个大男人阳气太盛,逼得她不敢出来吧!少说废话了,办正事。”

    “是!”

    两名小卒拿出香烛等物忙活开了。趁这一会儿,秦慕白在坟头四周逛了一圈仔细观察,发现坟头有一些烧了纸钱的灰烬,坟堆上异常的干净没有一丝杂草,墓碑也被擦得很光亮。也不知是猎户老汉照顾得好,还是有人时常来祭奠。

    这时,秦慕白在那块木质的简单墓碑上,发现了一丝殷红的血迹。在血迹旁边,还有一丝黑色的丝绢,显然是不小心刮上去的。

    “江南湖丝?”秦慕白拿起那一丝丝绢看了半晌,心中异讶道,“我曾在李恪的府上见过这种质地最为优良与奇特的湖丝,一般来说,在江南一带比较盛行,李恪也是从安州带来的。难道来祭奠祝成文的是江南来的人?那便很有可能是祝成文的家人了!”

    “将军,好了。”小卒燃好了香烛摆好了贡品之类,来叫秦慕白。

    秦慕白心中略作寻思,故意声音放大了一些,说道:“亡者为大,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祝成文是奸是邪,但念你客死异乡做了孤魂野鬼,我特意来祭奠你。希望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彻底查清此案,揪出幕后凶手。你安息吧!”

    说罢,秦慕白就准备下拜。

    正在这时,三人同时警觉的一偏头站直,不约而同的握住了刀柄。

    “谁?!!!”三人齐声怒喝,对向了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因为他们都听到,有一个人,正宛如鬼魅细若无声的,朝这边走来!

    

第116章 女剑客

    www.uu234.com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

    暗夜之中,秦慕白三人都没有看清对方的是怎么动的。若非是经过了特殊训练听力出众警惕性极高,一般人都难以发觉对方已经在靠近。

    听到秦慕白等人的暴喝,对方停住了脚。

    “你们不是一般人,居然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秦慕白等三人同时眉头一拧:“果然是女人!”

    声音还很年轻。若不是在这黑夜之中的坟地里听到这声音有些瘆人,这女人的声音其实还蛮好听的。

    秦慕白摆了一下示意收起刀,然后说道:“姑娘何人,为何半夜出现在这里?”

    “这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对方的声音冷若冰霜,几乎没有一丝的感**彩,淡淡道,“你们大半夜的跑到这孤坟来,有何作为?”

    “祭奠亡人。”秦慕白答道。

    “祭奠何不白天?”那女声道,“除非你们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放肆!”一名小卒怒斥道,“我家将军好心来祭奠祝成文这孤魂野鬼,轮得到你来说教!”

    “找死!!!”

    一声戾气十足的娇斥,对方居然突然就出手了!

    只见魅影如剑,也不知那女人使了个什么奇妙的身法,居然就这样平平的贴着地疾飞而来。夜色如墨,却有一丝寒芒反射了仅有的星光暴闪而过。

    “好快的剑!”三人同时惊讶道。

    不用秦慕白说,身边两个小卒拔刀就上!

    “砰砰砰!”

    一瞬间,交了几个回合,两声惨叫,那两名百骑小卒居然左右扑倒在地,捂着同一个地方右肩肩头倒在地上。

    秦慕白惶然一惊:好厉害的武功!百骑将士,对付寻常的强壮军士已经能够以一敌十没一点问题,居然以二敌一在三招之内,完败给这个女剑客!

    牛!

    两名小卒倒地之后顾不得伤疼,瞬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又起。不等他们站稳,那个魅影就如同火花爆闪一样飞快绝伦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对着他们的胸前空门膻中穴各踢了一脚。

    其速度之快,让秦慕白都几乎有了一点幻觉。

    这女人的武功太厉害了!

    两声惨叫,两名百骑小卒再也站不起来了。捂着胸腹在地上打滚抽搐。

    “嗖”的一声疾响,一柄剑递到了秦慕白的咽喉部位。

    秦慕白没有动弹,双目如炬直视对方,却看不清她的脸。因为她戴着一顶盛行于关内的“宫沿帽”,状如斗笠,却有长长的黑色丝巾从边沿垂下,直遮到肩头。

    但是秦慕白看到了一双极美、极冷的眸子。

    眼如星月,略弯,睫毛很长,眼神中却流露出无限的杀意与戾气,隐约还有一丝痛不欲生百念俱灰的绝望神色。

    秦慕白想起以前曾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帖子。说,睫毛长的女人脾气多半不好。眼如弯月而且明亮的女人,聪明,善解人意。

    但是这两点,却同时出现在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

    “轮到你了。”冷冷的嗓声,让人更加感觉这个女人就是一只鬼,丝毫没有一点感**彩。

    “你不会杀我的。”秦慕白反而不着急了,双手剪着背,泰然的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若要杀,刚才一路来多的是机会。刚才,你也没有对我这两个兄弟下杀手。”

    “嗖”的一声,女剑客收起剑,“咣”,归剑入鞘,果断潇洒之极。

    “我问你个问题,答得好,放过你们。答得不好,三人都必须死。”女剑客背转过身,冷冷道。

    肩如刀削长发如瀑,这女剑客的背部线条却是柔美娇俏之极。

    “说吧。”秦慕白微自一笑,回道。

    “祝成文是谁杀的?”

    “不知道。”

    “受死!”一声暴斥未落音,剑光暴闪急掠秦慕白的喉头。

    这女人,怎么这般不讲理!

    无暇细想,秦慕白急忙晃头下腰,剑尖堪堪的在他喉前抹过。

    暴戾!真要杀人了!

    秦慕白不由得心中有些恼怒,方才避开这一剑突然沉喝一声,原地一个腾跃便朝女剑客肩头空门踢去。

    这一脚,横扫千军!就算是若粗的木桩也要被扫断!

    女剑客却仿佛没有半分惊慌,剑势稍弱时灵巧的手腕一抖收剑回侧,同时欺身斜刺里一抹躲开了秦慕白的攻势,瞬间伸出一手顺着秦慕白腿势在他小腿上一堆四两拨千斤,秦慕白掠在半空的身形突然失了重心,心中一惊,急忙凌空一个侧翻落倒在地。

    “好功夫!”秦慕白缓缓站起,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剑客。

    还真不能小看了这个女人!

    “我再问一遍,祝成文是怎么死的?”女剑客依旧语调平缓,不带一丝的感**彩。

    “你是他的亲人?”秦慕白拧了一下眉头,问道。

    “是我在问你问题!”

    “我却未必要答!”秦慕白沉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祝成文的亲人或者挚友。这几天来,一直都是你在他坟前哭泣祭奠。刚刚你其实也在的,只是突然听闻我们走来的脚步声,于是匆忙撤离。不小心,手还被墓碑刮破了,衣袖的也被撕掉了一条细丝看吧,左边袖口的纹路,有一些丝绢被抽去的奇异扭曲形状。”

    女剑客略一怔,将信将疑的抬起左臂看一眼,果然就如秦慕白所说,有一丝刮纱留下来的痕迹。

    “你很聪明,身手也很好,肯定不是一般人。”女剑客沉声冷肃的说道,“我听到了你刚才在他坟前说的话,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我不们不应该成为敌人,反而应该是朋友。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秦慕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这个敌人,就是杀害祝成文的凶手!”

    “你快告诉我,是谁杀了他?!”女剑客略有些激动了,厉声斥道。

    “现在还无法完全确定。”秦慕白说道,“我此行,就是专程为了调查祝成文之死而来。你却出手阻止并伤害了我的人,我真不知道,你是敌是友。”

    女剑客微自怔了一怔,沉默了半晌,说道:“因为你们太可疑了,谁会在大半夜的时候来祭奠?我在这里守了快半个月了,除了一个打猎的老人家偶尔来收拾一下坟茔,再没有人来过。偏偏你们这时候出现,我能不生疑么?而且现在,我仍然怀疑你。因为你没有拿出任何让我信任你的证据!”

    “你很聪明。”秦慕白表情肃重缓缓的点了点头,“你是想给祝成文报仇,却苦于没有线索,于是就到他的坟前来守株待兔。你相信他死于谋杀,于是能来祭奠他的人,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仇人,甚至有可能是凶手本人。这样你就能问出消息与线索。因此,你肯定不是祝成文在绛州认识的知己好友,因为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你身穿江南湖丝制成的衣裳,我猜测,你多半就是祝成文在老家的妻室!”

    女剑客娇躯一怔,一对星亮的眸子也瞬间亮了几分,有点不甘心的点头:“不错!我正是祝成文未过门的妻室!夫仇妇报,天理所当。我不管是谁杀了我夫君,不管他是庶民草介还是达官贵人,仰或是神鬼仙魔,我都要杀了他为我夫君报仇!”

    秦慕白疑惑的一拧眉头:“可我却听说,祝成文在老家成亲已经多年,并已生育了儿女。你却说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妻室,这怎么讲?”

    “不关你事!”

    “必须说清楚!”秦慕白针锋相对道,“否则,我无法相信你并确定你的身份。这非常重要。不然,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凶手聘请的刺客,除了想暗杀我们,还有意混入我们当中,刺探消息。”

    “你很狡猾!这是我的私事,本不当告诉你。但他现在都已死了,跟你说也无妨!”那女剑客转过身,双手抱剑缓缓踱了几步,说道,“祝成文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四年前,他的结发妻子因病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几岁的女儿。那时他还没有做官,只是一个穷迫的书生。他很有报负,也很有气节,虽然家里很穷,很活得很精彩。我认识了他,爱上了他,要嫁给他。他不愿意,说,一来自己的妻室尸骨未寒,二来自己一穷二白配不上我。让我等他金榜题名之后再说。后来他赴京赶考举明经果然及第,却因为门第不高在京城也无人照应,只做了这个稷山县的县令。但是他很满足,认为做一个父母官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他安心在稷山为官,我在家中照顾他的孩子。我们约定三年之后,重聚于稷山。没想到,我收到的却是他的畏罪自杀的死讯!”

    说到这里,女剑客一双美眸中突然闪光暴闪杀气四射:“一定有人谋害了他!他一身清贫刚正不阿,就算是饿得发昏却连亲友送的食物也不肯收。这样的一个人,绝不可能干出贪赃枉法的事情!他向来最恨为虎为伥鱼肉乡邻的贪官污吏,又怎么可能自己成为这样的人?而且半年前他曾给我写过一封信,信中已有不祥之言可惜我当时没有重视,以为他只是独自在异乡有些孤独才发发牢骚。没想到”

    秦慕白心中斗然一亮:“你与他有信件联系?那他可曾给你寄送过什么东西没有?比喻说,书籍账册之类的东西?”

    

第117章 文佳皇帝

    www.uu234.com

    女剑客的美眸中星芒略闪,却是无动于衷的淡淡道:“没有。我们彼此之间仅有倾吐思念与爱意的飞鸿之书,莫非这也要拿给你看么?”

    “你误会了。”秦慕白说道,“我怀疑祝成文生前曾私藏下一本重要的账薄,里面记载了许多钱物的收支进项,其中就有涉及一些贪官污吏。凶手,很有可能就在那些人当中。因此,要想找出凶手,那本账薄至关重要。如果你有,不妨拿给我。”

    “没有。”女剑客轻吐出二字,淡淡道,“如果有,我还用得着在这里蹲守么?肯定直接去找人报仇了。”

    “那好吧!”秦慕白点点头,说道,“今日你伤了我两个属下,但我也不与你计较了。你好自为之,咱们就此别过。你若有什么线索,可以到绛州稷山县的府兵军屯来找我。报上我名,自然会放你进去秦慕白。”

    女剑阁闻言略为一动:“你说,你叫秦慕白?”

    “姑娘莫非识得在下?”秦慕白有点惊讶的道。

    “刚刚认识。”那女剑客美眸流转上下打量了秦慕白一眼,马上又转过头去,淡然道,“曾与家夫书信中见过你的大名,说你是长安一等一的风流人物,现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家夫喜爱书法与曲艺,对风行于长安的琵琶技艺很感兴趣,于是提到了你,说你是当今一代宗师,若有机会去长安,倒想去拜会。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却能见到你,而且你还是来祭奠家夫的。他若泉下有知”

    秦慕白点了点头略作寻思,问道:“那你夫君在与你的通信中,有没有提到过廖立荣这个人?”

    女剑阁闻言娇躯一滞,转过身来正视秦慕白:“有!他是家夫的同僚属下,也是他在稷山唯一的知己好友。二人同是出身贫寒又同榜明经登科,同时到了稷山县为官。再加上同好书法与曲艺,又在同一衙门为官,因此意气十分相投。早晚相处同进同出,就如亲生兄弟一般。家夫在来信中不止一次的提到他,说虽在异乡,却有了亲人兄弟。过年朝节,廖立荣还会给家夫的孩子寄来礼物,书信之中嘘寒问暖,十分亲近。”

    “哎”秦慕白啧叹一声,摇头。

    “为何叹气?”女剑客疑惑的道,“家夫之死,莫非与廖立荣有关?我来到稷县后发现此处爆发洪涝,稷山县县城一片洼洋。本想先找到廖立荣,却无从寻起。他如今何在?”

    “被我关押着。”秦慕白的嘴角轻微翘起,勾勒出一个满带嘲讽与不屑意味的弧度,说道,“如不出所料,祝成文之死,廖立荣就是最直接的凶手。”

    “什么?!”女剑客顿时惊悸的娇斥,“这不可能!他是家夫远在异乡唯一的朋友,二人同住在县衙相依为命,彼此衣裤都是同穿,就如同亲兄弟一般!”

    “你最好是接受这个事实。”秦慕白摇了摇头,叹息道,“遇人不淑交友不慎,祝成文真是个悲情人物。虽然我从没有见过他,但从这些日子的调查与你的口述之中,我不难了解到,他就算不是一个青天父母官,也至少是一个恪守本份颇有节操的人,不大可能是什么奸邪之辈。却可惜到头来,害死他的却是最信任的、唯一的朋友!”

    “我仍是不信!”女剑客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了,冷哼道,“除非我见到廖立荣,亲耳听到承认这些!”

    “那就走吧!”秦慕白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正好顺路。”

    女剑客双手抱剑低头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轻吐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信。”秦慕白撇了撇嘴,对另外两名小卒招了下手:“我们走。”

    “站住!”女剑客一声清斥宛如鬼魅般的身形飘闪,挡在了秦慕白的面前,一双星眸直杵杵的看着他,仿佛要用眼神将他洞穿一般。

    “我跟你走!”

    “请随意。”秦慕白微然一笑,绕过她身侧信步朝前走去。两名小卒捂着仍在溢血的肩膀,满怀敌意的怒瞪了她几眼,快步跟上。

    三人结伴走在前面,女剑阁不紧不忙落后五六步的跟着。一名小卒说道:“将军,此女太过凶煞,而且来路不明。我们就这样带着她当真妥当么?”

    “我自有分寸,不必多言。”秦慕白说完不再言语了,两名小卒虽是对那女人一肚子的怨气,也不敢再多嘴。

    一行人来到马车处,在此看马车的小卒惊讶的道:“咦,你们两个怎么伤着了?还多了个黑衣女人?”

    “是女鬼!”小卒甲恼火的啐了一口骂咧道。

    “闭嘴!”秦慕白斥道,“技不如人,就得认命。谁叫你平常不好好练功?”

    “是”小卒甲低下头,不再多言了。

    女剑客走上前来,星眸流转瞟了在场四人一眼,掏出一瓶药扔给小卒甲:“自己敷上。”

    “多谢好意,不必了。”小卒甲将药瓶扔回给她,悻悻道,“咱自己有。”

    “噢,我倒是忘了。”女剑客收起药瓶,哂笑一声,说道,“秦慕白将军的麾下,那可都是堂堂的皇家御率,而且都是出身仕家的子弟,用的当然都是好东西了,怎么看得上我们这种次品。”

    “懒得跟你说,否则将军又要骂人。”小卒甲忿忿的瞪了她一眼,不再搭话。

    女剑客却冷笑起来:“久闻百骑大名,号称人人皆能以一敌百,没想到竟是如此脓包。技不如人打输了还不肯服气,小家子气。看来,也是浪得虚名嘛!”

    “你!”三名小卒同时气煞,恨不能生吞了这个嚣张的女人。百骑从组建至今,还从来没在谁面前吃过这种鳖,也难怪他们如此动怒了。

    秦慕白婉尔一笑:“姑娘,你的武艺是很厉害,或许连我也难以敌得过你。但是阵前冲杀以少胜多,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你行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到那种时候,一百个姑娘这样的人,却未必比一百名百骑将士管用。”

    “贫嘴!”女剑客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四个男人,娇躯一扭径直登上了车,堂而皇之的坐了进去。

    “咦!这野蛮的小娘们好生无理!”三名小卒有点恼了,“将军都还没登车,她倒是先进去了!”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必大惊小怪。”秦慕白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登车,走吧!”

    “我是不愿意和这野蛮娘们同坐一车的,咱没有将军那等心胸,看到她就来气!”之前被她伤了的两名小卒气乎乎的从马车上卸下一匹马,骑乘了下去。另一人赶车,秦慕白和女剑阁同坐在了车厢内。

    马车摇晃,车厢里燃了一盏松油灯,昏暗莫明。

    女剑客一身湖丝黑衣,黑披风,仍没有脱下头戴的黑纱宫沿帽,昏黄的灯光之下显得颇为神秘。隐约之间,只能看到她一双星亮的眸子灵魂的闪耀,握剑的手掌雪白如玉,纤纤十指却如青葱一般,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整天练刀弄枪的粗人。

    “姑娘贵姓芳名?不然我不知道如何称呼你?”秦慕白问道。

    “业已嫁人,姑娘这种称呼就不必了。”

    “那夫人贵姓芳名?”

    “我很显老么?”女剑客声音里透出一丝愠意,“虽已许嫁,却未过门。虽为人母,却未出闺阁。”

    “你这人真逗,很喜欢饶舌抠字眼么?”秦慕白不禁笑道,“懒得问了,以后我就叫你黑姑娘,反正你喜欢穿一身黑衣服。”

    女剑客斜睨了秦慕白一眼,一字一顿如同砍菜切瓜般干脆利落,又有些冷若冰霜的说道:“娘家姓陈,名妍,家夫给我取字硕贞。”

    “陈妍,陈硕贞”秦慕白默念一声点了点头,突然心头惊讶的一颤,愕然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女人!

    陈硕贞?!

    好熟悉的名字啊!

    秦慕白曾记得,21世纪的时候有一次去杭州旅游,应邀到一个淳安县的朋友家去玩。曾在那里见识到了两处特别的景观天子基和万年楼。

    相传,在唐朝永徽初年的时候,出了一名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性农民起义军领袖,就叫陈硕贞!这两处历史景观,就是她留下来的!

    关于她的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据说那一年,陈硕贞的老家清溪一带爆发百年不遇的洪灾,官府却不肯开仓放粮,还照样征收各种赋税导致民不聊生饿殍载道。陈硕贞当时就已经小有名气,于是利用宗教的号召力带头“闹革命”,很快拉山头搞起义,还当真搞起了几万人马很快攻下了一两个县城,并且自己建立了政权,号称“文佳皇帝”。

    虽说后来这小范围的起义才一个多月就失败了,她也被捕伏诛,可是这一壮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在中国历史上,参加农民起义的女性不计其数,但做领袖的女人却寥若晨星,而做领袖且又称皇帝的妇女,则只有陈硕贞一人!

    当年她“称帝”的时候,武则天年不过三十刚刚从感业寺被李治接回皇宫不久,就连皇后也还没当上。因此不乏有人“坚定”的认为,陈硕贞才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陈姑娘祖籍可是在睦州一带?”秦慕白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避免同名,问道。

    陈妍闻言屑笑一声:“江淮之人口音浓重,一听便知,又何必问?”

    “我有个旧识也是睦州人,老家好像叫什么清溪。”秦慕白不经意的说道。

    “姓什名谁?”陈妍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张大牛。”秦慕白随口胡谄了一个名字。

    “不认识。”陈妍冷冷的扔下三字,别过脸去抱着宝剑闭目养神,不理睬秦慕白了。

    “还真是!”秦慕白不禁异讶的耸动了一下眉头,心忖:看她现在的性子,刚烈之中带着几分叛逆,全然没有一点寻常百姓对官府和官吏的惧怕,再加上一身高强到有些恐怖的武艺,也不难理解她后来为何敢于铤而走险“造反闹革命”了。

    

第118章 约法三章

    www.uu234.com

    马车一路摇晃走了大半夜,天刚黎明时终于停了下来。秦慕白和陈妍半夜没再多说什么话,这时叫她:“到了,下车。”

    陈妍一双星亮的眸子瞬时睁开来,一声不吭,如同一阵风似的纵身一跃出了马车。衣袂飘扬掠过秦慕白的脸庞,留下香风一阵。

    “呵,女侠身上也会带有脂粉香味,还是挺特别的盛行于江淮的栀子花味道毕竟也是女人嘛!”秦慕白婉尔一笑,提步下了车。

    “将军,就是那里。”一名识路的小卒抬手向前,指着一间不起眼的民宅说道。

    “你们且先上前招呼一声,我随后就来。”秦慕白支走了三名小卒,对陈妍说道,“在见到廖立荣之前,我务必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我未必答应。”陈妍冷若冰霜,淡淡道。

    “这事不难。”秦慕白说道,“就是要求你,在听到廖立荣的招供之后,不要私自跑去报仇,坏我大计。”

    “你有何大计?”陈妍冷笑一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古来天今地义。你藏头露尾的查来查去,定是用心不诡。说不得,定是官官相护之类的借口。我不能答应你。”

    “那我保证你无法从廖立荣的口中听到任何东西。”秦慕白剑眉轻挑脸色一沉,正色道,“此案巨大,事关社稷,远不止祝成文被杀那么简单。在其位,谋其事,我今日就算是杀了廖立荣灭口,也绝不会让你去私自复仇打草惊蛇,坏我大事。”

    “那我会先杀了你!”陈妍斗然抽身而动,身形如鬼剑如冽泓飞闪就朝秦慕白胸前刺来!

    “不可理喻!”秦慕白沉喝一声,这一次非但没有退避,反而胸腹一缩双手如一对铁钳向剑夹拍去。

    “砰!”

    一声厉响,陈妍那鬼魅飘乎杀意十足的一剑,居然被秦慕白一对肉掌夹在了掌心!

    陈妍顿时芳心惊诧,也亏得她反应够快,急忙抽手拔剑,却如同插进了铁石之中,丝毫也拔不动。惊怒之下她抬起一脚就朝秦慕白下盘扫去。秦慕白却暴喝一声四肢同时发力,双手如铁钳将那宝剑一绞,同时双脚踏地略一腾空斗然斜倚到半空。

    “呀”陈妍毕竟是女流,虽然剑法精良身手极快,力道上却是比天生神力的秦慕白弱了几个档次不止。秦慕白这一拍一夹,再加上踏地腾空借助了身体的惯性,她蔫能还抓得住剑!

    “嗡”的一声,陈妍宝剑脱手。同时握剑的一手急忙伸到了身后不停的抓捏,显然秦慕白刚才这一捏,还将她的手腕给抖伤了。

    秦慕白半翻腾了一下身体稳稳落在地,冷面寒霜看着陈妍,轻哼一声略一抖腕将掌心的剑翻了个身握住剑柄,信手一抖腕,那柄宝剑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径直插在了陈妍脚尖前一寸之地。

    “好男不跟女斗,忍你不等于是怕你。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宽容当作是软弱与无能。”秦慕白双手剪背踱了几步,淡淡道,“虽然我不大乐意打女人,但是,当你触及我的底线的时候,我甚至不介意杀了你。”

    陈妍一双眸子死盯着秦慕白,紧紧握着剑手指关节都要发白了,恨恨的咽下一口气,沉声道:“好,我且先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先说。”

    “如果知道了凶手,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料理所谓的关乎社稷的大事。但是期限一到你还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的话,我会连你和凶手,一起杀!”

    “现今正是秋后,一个月之内凶手必定伏法,你会有机会看到他们的首级。”秦慕白淡然道,“所以,这一个月之内你都不许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哼!你听好了,这一个月之内我会寸步不离的紧跟着你,直到看到凶手的头胪落地。”陈妍冷笑一声,“还有,刚才我不过是一时轻敌大意着了你的道儿,你以为你真能打得过我吗?警告你,别再用那种威胁的腔调跟我说话!”

    “腿长在你脚上,你要去哪儿我管不着,爱跟便跟。”秦慕白边说边转身就走,“另外,我从来只认胜负,也没有和尸体讲道理的习惯。”

    陈妍的娇躯略微一震,恼得银牙紧咬恨恨的瞪了秦慕白的背影好几眼,还是抬脚跟了上来。

    二人走到民宅前,那三名小卒都在外侯着,对秦慕白拱手道:“将军,廖立荣就在里面,有四名兄弟专程留在这里看守着,插翅也难飞。”

    “很好。你们在外侯着,我进去审一审他。”秦慕白说罢顿了一顿,回头对陈妍道,“你最好是在门外房听,不要闯进来。我怕你一时激奋动手杀了他。”

    “就依你。”陈妍冷冷的扔下一句,抱着剑,别过脸去。

    三名小卒一起对她嗤之以鼻,走到一边谁也不搭理她了。

    秦慕白走进屋,四名小卒分布在里屋不同的角落,密切监视着内外的一切动静,确保没有一个视觉盲点。百骑非常有许多这方面的训练,看来他们在执行任务时,也运用得蛮好。

    廖立荣则是侧着身子躺在里屋的床上,大概是睡着了。

    秦慕白让小卒们门外守候,走到床边,一脚踢上了廖立荣的屁股。

    “喔呜”廖立荣吓得惊慌大叫弹身坐起,蓦然看到眼前的秦慕白一时慌了神,喃喃道:“秦、秦将军!”

    “还认得我?那便好,倒省了一番口舌。”秦慕白不急不忙,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抬了抬下巴:“好好坐着,我有话问你。”

    “是,是。有话,秦将军只管下问,卑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廖立荣有点手足无措,唯唯诺诺的坐下来,却只敢半边屁股挨着床板,上身挺得笔直却耷着头,不敢正眼来瞧秦慕白。

    “上次我派几个兄弟粗略了问了你一些话,你已然招供,是你趁祝成文不备用湿毛巾捂住他鼻口,致他窒息身亡,然后又在现场制造了他悬梁自禁的假相。是这样的么?”秦慕白问道。

    “是、是。卑职当时鬼迷心窍,又被人强迫,我、我对不起祝兄啊!”一边惊慌的絮叨,廖立荣居然以袖抹面干嚎起来。

    门外,陈妍双手紧紧握着宝剑指骨节骨骨作响,一双星眸之中杀气四射,终于还是强忍住了没有拔剑冲进来。

    “你再这样假惺惺的作态干嚎,我一拳打暴你头。”秦慕白说得平静又淡然,却吓得廖立荣周身一震瞬时收了声,不敢随便吱声了。

    “我问你,是谁给你下令这样做的?你的上风,是谁?”秦慕白问道。

    “这、这卑职不能说啊!”廖立荣为难的摊开口,惊慌又忐忑的看了秦慕白一眼,又急忙转开了眼神。

    “你是怕你说了以后,被人报复杀掉是吧?”秦慕白冷笑一声,“那你有没有想清楚,你如果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活埋了?”

    “我、我说,我说!”廖立荣急忙开说,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

    “我的上风秦将军也认识,就是绛州刺史成松年,还有绛州府都尉马昆。其实他们二人也不是此案的幕后元凶,他们也是听令行事。我们背后最大的后吧,是胜南候张天赐!去年的时候有一笔修堤巨款拨放下来,成松年就最先汇报给了张天赐知道。然后,他们上面一些大官儿就分了一半的钱,剩下一小半儿卑职和一些小吏们各自分了一点。原本我世兄祝成文也有一份的,可他强颜拒绝不肯要,还怒骂了我一场。为此我羞愧万分也想把钱退回去,却被成松年等人以性命威胁卑职出于无奈,只好暗暗收下了这些钱,从此成了他们的爪牙。”

    “我先提醒你一句,你没什么脸面称呼祝成文为世兄了。”秦慕白说道,“另外我要问你,照你刚才这么说,你们将那五千万钱分去了大半,但好歹还有一两千万流落下来到了你们的县衙。关于这笔钱的收支进帐应该有记录。那账薄现今何在?”

    “这个卑职就真的不知道了。”廖立荣有点茫然摇头,“祝兄哦祝县令当时收到的钱其实只有五百万钱,根本就不够用,他大为光火当时就准备上告朝廷。却被成松年等人软硬兼施的劝了下来,从那时候起,张天赐就对他就起了杀心。我也听到了成松年的指令,说让我找个茬子告祝成文一状,让他滚出这稷山县县衙,然后就提拔我做县令。可是至从受贿一事后,祝成文对我也不那么信任了,时时提防着我,我一直都没有机会。成松年不停的催我,说来年开春无论如何就算是栽赃也要告个状,把祝成文弄走。谁知道才没过几天洪涝就爆发了!后面的事情,将军也就都知道了。”

    “如此说来,祝成文的确是知道你们很多事情了,又不肯跟你们同流合污,恰巧这时又洪涝爆发。张天赐、成松年等人害怕因为这场洪涝,引发朝廷彻查筑堤款的事情,因此下令让你将他谋杀了,对吗?同时,你又模仿他的笔迹写了一封畏罪自杀的遗书,并用他的名义下达了县衙法令,强令满城百姓迁出稷山城,对吗?”秦慕白说道。

    “是是,秦将军心细如发料事如神,一切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廖立荣一脸刷白冷汗直流,低耷着头,小声的答道。

    “我杀了你!!!”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满怀悲怆与狂怒的厉喝,一道黑影宛如疾电抹掠进来。寒光暴闪,一柄利剑直指廖立荣的咽喉,满怀无限杀气与恨意的,刺了上去!

    

第119章 乱认亲戚

    

    瞬时间,本就心虚胆怯惶恐不安的廖立荣,已经被吓得呆若木鸡不知动弹。眼看着那一柄利剑就要将他穿喉而过,秦慕白猛然起身一掌拍出,击中那握剑之手,剑尖偏转,将床头的板壁“咔嚓”一声洞穿而过。

    陈妍双眼如同喷火怒目而瞪,大喝道:“别拦我,我定要杀了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哇啊啊!”廖立荣这时才惊醒过来,大叫几声跳起身来就要往外逃蹿。这时门外的几名百骑小卒都冲了进来,将他一把摁倒在地。廖立荣早已吓得三魂失了七魄,如同杀猪一般哇哇的大叫,房间里突然多出一股屎尿臭味。

    “这厮,居然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秦慕白脸色沉肃的挡在廖立荣与陈妍之间,对她道:“你答应过我的,如今为何又反悔?”

    “换作是你,你能忍受么?”陈妍仍在气得浑身发抖,一抖腕将宝剑抽回归了鞘,深呼吸几口平缓下心情,偏过头愤恨的瞪着廖立荣,沉沉道,“此人便比猪狗还不如!亏我夫君待他如同亲生兄弟,发下的俸禄都从来没有寄回过家,多半拿去周济了他的家人这禽兽!”

    “我、我对不起祝兄啊!对不起祝兄!姑娘饶命,饶我性命吧!”廖立荣被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用嘴皮子拼命的喊叫。

    “闭嘴!”秦慕白火了,抬起一脚就朝廖立荣嘴上踢去。

    “嘭!”

    一声巨响,廖立荣的身体如同一发炮弹似的弹似的弹射了出去,径直将木质墙板撞了个大洞落在院外。

    这一脚之快、之狠,让在场的百骑小卒和陈妍都耸然变了脸色。

    秦慕白面带怒意冷冷的瞟了院外一眼,说道:“若非职责所在,此类人渣我早已将他碎尸万段。你们几个将他看好,不整死就行。他若有半点不老实,切胳膊砍腿随便。反正用不了多久,他那颗项上狗头也是迟早要被切下来的!”

    “是,将军!”小卒们应了诺,纷纷走到院外将已经晕厥的廖立荣提了起来,一把扔进了农家羊圈里。在他落地的地方,流下了一滩的污血,其中还有七八口牙齿。

    眼见此状,陈妍的怒气总算消停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略带歉意的道:“这次是我不对,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秦慕白说道,“换作是我,面对杀亲仇人,恐怕会比你更加激愤与冲动。不过,廖立荣虽然可恶该死,但他不过是个傀儡与刽子手,真正的凶手还躲在幕后。少了他这个证人,幕后的黑手们大可以抵赖不认账。我们不妨放长线钓大鱼,将躲在幕后的那群人一网打尽,才能真正的为你亡夫报仇。”

    “好吧,就听你的。”陈妍侧转过身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天边微露的晨曦,幽幽道,“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手刃杀他的仇人。秦将军,你要答应我。如果有一天将那些人都拿下了,请让我亲手将他们斩碎!”

    “这个我只能尽量做到,无法现在做下保证。”秦慕白说道,“毕竟国有国法,不是我秦某人一人说了算的。但你放心,我会尽量帮你达成心愿。”

    “多谢”陈妍轻吐了一声,怔怔的站在窗边,不再说话了。

    秦慕白说道:“赶了一夜的路也没歇息,大家都累了。权且将就着歇一歇吧。这民宅里有几间房,你随意挑一间睡下。午饭过后,我们启程回稷山县。”

    “好。”

    “对了。你若跟在我身边,多有不便。”秦慕白说道,“到了稷山县,你找个地方先住下,我会派人与你保持联络。你一定要保证,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不行。我必须寸步不离的紧跟着你,密切关注整件案子的进展。”陈妍转过身来对着秦慕白,坚决的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乔装改扮做你身边的侍女就是。”

    “众所皆知我身边从来没有侍女。而且我住在军屯里,多有不便。”秦慕白皱起眉头,“你不要再坚持了。相信我,我们才能好好合作。”

    “那现在开始你有一个了。”陈妍仍是坚持的说道,“不做侍女那就义妹吧!”

    “义妹?江湖儿女都这么喜欢认亲戚么?”秦慕白先是一怔,随即饶有兴味的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我太老了么?”说罢,陈妍抬手揭去了头上的黑纱宫沿帽。

    瞬时间,秦慕白不禁感觉眼前一亮!

    好一个英姿飒爽又标致冷艳的大美人啊!

    肤如玉颜如脂,红唇俏鼻杏眼桃腮,长长的头发如濗布般倾泄而下,最令人惊叹的是那双睫毛极长灵光闪耀的眼睛,隐约之间星芒奕奕,冷艳与俏丽之中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魔力。

    “想不到你如此年轻,看来跟我亲妹妹霜儿差不多。”秦慕白不禁摇了摇头,啧啧道,“真是失敬了!”

    陈妍随手将宫沿帽扔到一边,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放下剑,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说道:“不年轻,至少比你要大。”

    “我虚岁二十一。”秦慕白说道。

    “我长你两岁。”陈妍淡淡道,“看来做你义妹还委屈我了。但你这样的风流公子哥儿,在外面只会收义妹不会认义姐吧?再说了,我看起来也的确比你年轻。”

    “那是。”秦慕白不禁笑了,“一般妖孽都会生得比较年轻,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年龄,然后趁机迷倒众生。”

    “你话真多。出去。”陈妍冷冷的瞪了秦慕白一眼,“我要睡了。”

    “行,那你歇着吧。”秦慕白笑了笑走出去,临出门时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更添一丝美感。

    这个女人,很凶很霸道,表面看来有点冷,但从她不远千里来到稷山费尽心力要为祝成文报仇这件事情上看,她内心深处是一个用情极深又重情重义的人。

    一个外表冷酷内心火热,又长得如此妖孽的女人,再加上身怀武艺功夫不凡,浑身上下都扬溢着一股成熟的韵味与冷艳的气息。

    真正的妖女啊!

    秦慕白一直都认为,像陈妍这样的女人,才更识风情更有韵味,是女人之中的极品。看到陈妍,也让秦慕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另一个人高阳公主的母亲,阴德妃。她们两个表面看来天差地远的个性,实则也有相通之处。她们,都给人一种睿智与沉稳的感觉,都已为人妇的她们,更懂得男人的心思,也更加善解人意。所不同的是,阴德妃贵为皇妃,端庄雍荣大气稳重,陈妍则是内敛之余多了一股江湖儿女特有的潇洒与不羁。

    “祝成文生前还真是个挺有艳福的人,可惜好人不长命,无福消受。”秦慕白暗暗啧叹。

    天已微明,秦慕白进到一间房里和衣睡下。这一夜来长途奔波还真是有点累了,不知不觉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隐约听到门外几个人小声的说话,是百骑的兄弟们。感觉,他们好像还有点愤恨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和陈妍闹起来了?真麻烦”秦慕白下床穿好衣走出来,看到有两名百骑小卒被其他人围在中间,正在恼火的咬着牙,低声的咒骂。其他人则是个个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怂恿着要去找人报仇。

    “吵什么?”秦慕白低喝一声,众人吓了一弹,慌忙噤声见礼。

    这时秦慕白看到,站在中间的两个人,好像都负了点伤。一个脸上有些青瘀,另一个则是手臂被伤了,抬起都有些困难,在发抖。

    秦慕白走到二人面前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你们怎么回事?”

    “这”

    “说!”

    那两名小卒只好交待了。说,这村子里穷,有钱也难买到好酒好菜。今天上午时他们提前准备午饭,想打点野兽回来“孝敬”他们的上司秦慕白。于是这两个人弯弓上马到了村子的后山打猎。二人遇到一群大雁,便拉弓开射比起了箭法。大雁倒是射下来了,却和别人闹起了纠分。原来,有一只大雁的身上插了两枚箭。一枚穿腹的是他们射中的,另一枚穿喉的,则是另外一个人。双主为这只大雁的归属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开打了。谁料,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方的对手,纷纷负伤回来。

    “你们就这么点儿出息!”秦慕白不禁有点恼火,“居然为了一只大雁跟这里的乡民大打出手!传将出去,百骑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

    “将军恕罪!”那两名小卒拜倒下来,急忙说道,“本来我们也不欲与他相争,可是那小子太嚣张了!他先捡到大雁,拔出我射中大雁腹部的那只箭后说,可惜浪费了上好的雕翎金箭。将军,你说那小子气不气人?我等也没要跟他争夺大雁,他却出言奚落我等!”

    秦慕白眉头一皱:“然后你们就跟他吵起来,还动了手?”

    “是”小卒惭愧的低下了头。看他们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这两个人合起来也不是对方的对手,还狠狠的被人收拾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659/ 第一时间欣赏长安风流最新章节! 作者:萧玄武所写的《长安风流》为转载作品,长安风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安风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安风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安风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安风流介绍:
贞观大唐,江山如画;长安风流,美人倾城。
妖孽与英雄相惜,才子共佳人起舞。
香闺罗帐,金戈铁马,闻琵琶惊弦寂动九天。
……
这其实是一个,哥拐携整个时代私奔的故事。长安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安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安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