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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九龙夺嫡txt下载     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1章 双孙竞猎(一)

    甫田猎场,位于避暑山庄东北方,黑山之南,塞湖之北,紧挨着万树园,其地林密草茂,放养着鹿,麋、熊、虎豹等野兽无数,本名丛樾猎场,康熙四十二年,老爷子东巡奉天时,曾到此围猎,因嫌丛樾之名不佳,命诸臣工另取其名,是时,张廷玉正好在侧,献一名曰“甫田”,意为天子狩猎之所在,上大悦,欣然允之,名遂定焉。

    作为皇家猎场,甫田禁猎、禁伐,平日里罕有人至,然则今儿个却成了人声鼎沸之所在,这不,天都尚未大亮,负责赶山的四千热河旗营兵便已登上了猎场两侧的高山,而奉召而来的蒙古诸部健儿也早早到了猎场边上的高台下,列队等候着帝驾鄂到来,再算上提前赶来布放的两千余善扑营军士,猎场内外已是涌进了万余众之多。

    巳时将至,休息了一晚的老爷子终于在一众阿哥们的护卫下,乘驮轿来到了猎场外围的瓮城之下,刹那间,鼓乐齐鸣,早已等候在此的诸多蒙古王公、贝勒、贝子们齐齐跪倒在地,三叩九拜地迎接老爷子的到来,值此万余众齐齐朝觐之际,三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直惊得鸟飞兽走,山林间顿时便是好一阵的大乱。

    “启奏陛下,吉时已至。”

    见礼既毕,老爷子在一众王公权贵们的簇拥下,缓步行上了城楼,方才落了座,就见一礼部郎官疾步抢到了近前,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好,那就开始罢。”

    老爷子没多的话,笑呵呵地一挥手,便给出了旨意。

    “喳!”

    老爷子旨意一下,前来禀事的礼部郎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疾步走到了角楼前,一声令下,旋即便听左右角楼号炮连响不已,早已在两侧山岭上待命多时的数千旗营官兵立马闻令而动,竭力地呼喝着,拉开阵型,在山林间奔走,将被惊动的飞禽走兽往山谷里赶了去,不多会,便见狼奔豕突,烟尘滚滚而起中,也不知有多少受惊的禽与兽在哀鸣狂嚎。

    “尔等皆陪眹都行猎过多回,今番就不再比试了,且就偷回懒,坐享其成也罢,便看后辈们见功可好?”

    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惊兽飞奔而来,但却并没打算亲自上阵,而是笑呵呵地朝着陪坐在近旁的数名老辈子蒙古亲王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我等别无异议。”

    众老亲王们都是草原上驰骋惯了的人物,打猎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自然不会有甚特别的兴致,此番前来,主要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侍奉好康熙老爷子,至于其它的么,却都是次要的,而能陪着老爷子在城楼上指点江山,显然比啥都来得紧要,自不可能会反对老爷子的提议。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唔,既是后辈争先,没个彩头终归不好,金银等俗物也无甚趣味,不若如此好了,获第一者,眹晋封其为巴图鲁,赏黄马褂一件,另,畅春园西北处的颐和园也就拿出来当赏格好了,尔等以为如何啊?”

    老爷子兴致好,开出来的赏格自也就高得令人咋舌,前二者倒也就罢了,至于最后那座颐和园可不得了,就紧紧挨着老爷子常住的畅春园,也就只隔着道墙而已,能得此园者,要近天颜显然不是难事。

    “陛下圣明,臣等别无异议。”

    几名蒙古老王公都是伶俐人,只一听,便已品出了味来了,感情老爷子这是要给自家儿子们一个表现的机会,一致称颂固然该当,私下里通知手下儿郎们收敛一点却也是紧要之事。

    “嗯,好,那就开始罢,尔等皆须各自努力,一是要争先,二么,也须得顾着自身之安全,此处兽类皆野性,若是冒进伤了,那须不美,都记住了么,嗯?”

    这一听众人皆已轰然应诺,老爷子也没再多迁延,伸手一指排列在下首的诸位阿哥,笑呵呵地吩咐了一番。

    “喳!”

    此际的颐和园其实不过刚搭起了个架子,装潢尚未到位,真要说有多值钱么,却也不见得,左右不过就是十万两不到的样子,然则这并不是关键之所在,真正的关键在于与老爷子比邻而居,这意义可就大了去了,一众阿哥们都是晓事之辈,自是全都心中有数,个个眼珠子都红了起来,应诺之事自也就格外的响亮。

    “好,闲话少叙,尔等都各自努力去罢!”

    该提点的都已提点过了,至于一众儿子们究竟作何感想么,老爷子却是并不在意,笑呵呵地一挥手,便将众人尽皆打发下了城楼。

    “都给本王听着,打起精神来,拿下第一,重重有赏,若是输了,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第一名的赏赐之意义着实是太过重大了些,以致于一向长袖善舞的三爷都有些个失了分寸,这一下了城楼,甚至顾不得去叮咛紧跟其后的弘晴,大步流星地便冲到了诚亲王府的随扈群中,匆匆点了百余名行猎好手,面色潮红不已地放着狠话,大失往常的待下随和,显见是被颐和园的赏格迷花了眼。

    呵,老爹这是要玩命了,有意思!

    弘晴先前也在城楼上,自是知晓三爷为何会对胜利如此之渴望,实际上,不独三爷如此火烧火燎,那些个成年阿哥们也尽皆如是,这不,没见太子都抄着刀弓准备亲自上阵了,也就是老十五等小阿哥们不是那么热衷,此无他,这帮小家伙们都还在阿哥所里熬着,手下压根儿就没啥人,也就只有宫里统一配备的数十名善扑营军士为辅罢了,哪能跟一众开府建牙的成年阿哥们相抗争,此番出猎不过是虚应其事罢了,争是断然争不过的,至于弘晴本人么,同样也不想让颐和园这么块大肥肉旁落了去,只不过他并未似三爷那般狠话连连罢了,也就只是悄然地朝着不远处的老十五兄弟俩打了个暗号。

    老十五兄弟俩虽说是长辈,可向来却是以弘晴的马首是瞻,这一见到弘晴打过来的手势,小哥俩当即就乐了,虽都不曾开口言事,可小哥俩个尽皆重重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应允了弘晴之所请。

    “出击,给本王好生杀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刚集结好队伍不多会,兽潮便已是滚滚而来,性子最急的大阿哥已是率先发动了,但听其一声大吼,领着一众手下侍卫便已如离弦利箭般从西北角直扑场心而去,马蹄声爆响中,杀气腾腾而起。

    “出击,给我杀!”

    大阿哥这么一动,十爷也已是忍不住了,与九爷搭着伙,哥俩个一前一后地也从东北方冲进了场中,然则向来与九爷、十爷凑在一块的八爷却是稳坐钓鱼台,除了吩咐手下侍卫自行出击外,自个儿也就只是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马上,似乎完全没有参与其中之意向。

    “跟我来,杀上去!”

    这一见大阿哥与十爷等人已然发动,三爷显然也沉不住气了,大手一挥,率部策马第三个发动了冲锋。

    四位爷这么一动,其余人等可就都稳不住神了,太子、四爷以及随驾前来猎场的诸权贵们也都纷纷策马率众而行,刹那间,整个猎场有若开了锅的滚水一般,马蹄声,喊杀声,兽类垂死的哀鸣声交织在了一起,满猎场就此乱作了一团。

    大清以弓马传家,不止是普通旗丁们个个都是弓马好手,便是那些个养尊处优的权贵们,在弓马一道上,也皆有着不俗的造诣,至于蒙古骑士们就更不消说了,那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主儿,个个骑射了得,但见场中羽箭呼啸中,飞禽落地,刀光霍霍而起间,走兽伏尸,那等人人奋勇争先的情形一出,端坐城楼上的老爷子自是为之龙颜大悦不已。

    弓马之道,弘晴其实很不喜欢,不为别的,只因他很清楚这玩意儿屁事不顶,属于早晚要被淘汰掉的货色,不过么,不喜归不喜,弘晴还是下苦力去练习过的,不止是宫里进学时,马术课从不缺席,私下里也没少跟王府里的骑术高手们学习,没旁的,概因弓马之道与儒学一样,都是混官场所必备之学问,可以不喜欢,但却绝不能不精通,正是出此考虑,弘晴的弓马还真就练得相当不错,加之修习陈老夫子所传的“武夷心经”已是小成之境地,无论爆发力还是耐力,都已不在成年人之下,纵使在这等兵荒马乱之场合下,弘晴也无一丝的畏惧,策马如飞地跟在了三爷的身后,但却并未急着出手试刀,而是不时地环视四周,默默地观察着诸方之动向。

    嗯?这个混账小子!

    弘晴的目光游离地逡巡着,猛然间发现四爷阵中赫然竟是以弘历为先锋,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瞬间便已猜知了四爷此举的目的之所在,牙关一咬,忍不住便暗骂了一声。

    甫田猎场,位于避暑山庄东北方,黑山之南,塞湖之北,紧挨着万树园,其地林密草茂,放养着鹿,麋、熊、虎豹等野兽无数,本名丛樾猎场,康熙四十二年,老爷子东巡奉天时,曾到此围猎,因嫌丛樾之名不佳,命诸臣工另取其名,是时,张廷玉正好在侧,献一名曰“甫田”,意为天子狩猎之所在,上大悦,欣然允之,名遂定焉。

    作为皇家猎场,甫田禁猎、禁伐,平日里罕有人至,然则今儿个却成了人声鼎沸之所在,这不,天都尚未大亮,负责赶山的四千热河旗营兵便已登上了猎场两侧的高山,而奉召而来的蒙古诸部健儿也早早到了猎场边上的高台下,列队等候着帝驾鄂到来,再算上提前赶来布放的两千余善扑营军士,猎场内外已是涌进了万余众之多。

    巳时将至,休息了一晚的老爷子终于在一众阿哥们的护卫下,乘驮轿来到了猎场外围的瓮城之下,刹那间,鼓乐齐鸣,早已等候在此的诸多蒙古王公、贝勒、贝子们齐齐跪倒在地,三叩九拜地迎接老爷子的到来,值此万余众齐齐朝觐之际,三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直惊得鸟飞兽走,山林间顿时便是好一阵的大乱。

    “启奏陛下,吉时已至。”

    见礼既毕,老爷子在一众王公权贵们的簇拥下,缓步行上了城楼,方才落了座,就见一礼部郎官疾步抢到了近前,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好,那就开始罢。”

    老爷子没多的话,笑呵呵地一挥手,便给出了旨意。

    “喳!”

    老爷子旨意一下,前来禀事的礼部郎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疾步走到了角楼前,一声令下,旋即便听左右角楼号炮连响不已,早已在两侧山岭上待命多时的数千旗营官兵立马闻令而动,竭力地呼喝着,拉开阵型,在山林间奔走,将被惊动的飞禽走兽往山谷里赶了去,不多会,便见狼奔豕突,烟尘滚滚而起中,也不知有多少受惊的禽与兽在哀鸣狂嚎。

    “尔等皆陪眹都行猎过多回,今番就不再比试了,且就偷回懒,坐享其成也罢,便看后辈们见功可好?”

    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惊兽飞奔而来,但却并没打算亲自上阵,而是笑呵呵地朝着陪坐在近旁的数名老辈子蒙古亲王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我等别无异议。”

    众老亲王们都是草原上驰骋惯了的人物,打猎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自然不会有甚特别的兴致,此番前来,主要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侍奉好康熙老爷子,至于其它的么,却都是次要的,而能陪着老爷子在城楼上指点江山,显然比啥都来得紧要,自不可能会反对老爷子的提议。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唔,既是后辈争先,没个彩头终归不好,金银等俗物也无甚趣味,不若如此好了,获第一者,眹晋封其为巴图鲁,赏黄马褂一件,另,畅春园西北处的颐和园也就拿出来当赏格好了,尔等以为如何啊?”

    老爷子兴致好,开出来的赏格自也就高得令人咋舌,前二者倒也就罢了,至于最后那座颐和园可不得了,就紧紧挨着老爷子常住的畅春园,也就只隔着道墙而已,能得此园者,要近天颜显然不是难事。

    “陛下圣明,臣等别无异议。”

    几名蒙古老王公都是伶俐人,只一听,便已品出了味来了,感情老爷子这是要给自家儿子们一个表现的机会,一致称颂固然该当,私下里通知手下儿郎们收敛一点却也是紧要之事。

    “嗯,好,那就开始罢,尔等皆须各自努力,一是要争先,二么,也须得顾着自身之安全,此处兽类皆野性,若是冒进伤了,那须不美,都记住了么,嗯?”

    这一听众人皆已轰然应诺,老爷子也没再多迁延,伸手一指排列在下首的诸位阿哥,笑呵呵地吩咐了一番。

    “喳!”

    此际的颐和园其实不过刚搭起了个架子,装潢尚未到位,真要说有多值钱么,却也不见得,左右不过就是十万两不到的样子,然则这并不是关键之所在,真正的关键在于与老爷子比邻而居,这意义可就大了去了,一众阿哥们都是晓事之辈,自是全都心中有数,个个眼珠子都红了起来,应诺之事自也就格外的响亮。

    “好,闲话少叙,尔等都各自努力去罢!”

    该提点的都已提点过了,至于一众儿子们究竟作何感想么,老爷子却是并不在意,笑呵呵地一挥手,便将众人尽皆打发下了城楼。

    “都给本王听着,打起精神来,拿下第一,重重有赏,若是输了,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第一名的赏赐之意义着实是太过重大了些,以致于一向长袖善舞的三爷都有些个失了分寸,这一下了城楼,甚至顾不得去叮咛紧跟其后的弘晴,大步流星地便冲到了诚亲王府的随扈群中,匆匆点了百余名行猎好手,面色潮红不已地放着狠话,大失往常的待下随和,显见是被颐和园的赏格迷花了眼。

    呵,老爹这是要玩命了,有意思!

    弘晴先前也在城楼上,自是知晓三爷为何会对胜利如此之渴望,实际上,不独三爷如此火烧火燎,那些个成年阿哥们也尽皆如是,这不,没见太子都抄着刀弓准备亲自上阵了,也就是老十五等小阿哥们不是那么热衷,此无他,这帮小家伙们都还在阿哥所里熬着,手下压根儿就没啥人,也就只有宫里统一配备的数十名善扑营军士为辅罢了,哪能跟一众开府建牙的成年阿哥们相抗争,此番出猎不过是虚应其事罢了,争是断然争不过的,至于弘晴本人么,同样也不想让颐和园这么块大肥肉旁落了去,只不过他并未似三爷那般狠话连连罢了,也就只是悄然地朝着不远处的老十五兄弟俩打了个暗号。

    老十五兄弟俩虽说是长辈,可向来却是以弘晴的马首是瞻,这一见到弘晴打过来的手势,小哥俩当即就乐了,虽都不曾开口言事,可小哥俩个尽皆重重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应允了弘晴之所请。

    “出击,给本王好生杀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刚集结好队伍不多会,兽潮便已是滚滚而来,性子最急的大阿哥已是率先发动了,但听其一声大吼,领着一众手下侍卫便已如离弦利箭般从西北角直扑场心而去,马蹄声爆响中,杀气腾腾而起。

    “出击,给我杀!”

    大阿哥这么一动,十爷也已是忍不住了,与九爷搭着伙,哥俩个一前一后地也从东北方冲进了场中,然则向来与九爷、十爷凑在一块的八爷却是稳坐钓鱼台,除了吩咐手下侍卫自行出击外,自个儿也就只是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马上,似乎完全没有参与其中之意向。

    “跟我来,杀上去!”

    这一见大阿哥与十爷等人已然发动,三爷显然也沉不住气了,大手一挥,率部策马第三个发动了冲锋。

    四位爷这么一动,其余人等可就都稳不住神了,太子、四爷以及随驾前来猎场的诸权贵们也都纷纷策马率众而行,刹那间,整个猎场有若开了锅的滚水一般,马蹄声,喊杀声,兽类垂死的哀鸣声交织在了一起,满猎场就此乱作了一团。

    大清以弓马传家,不止是普通旗丁们个个都是弓马好手,便是那些个养尊处优的权贵们,在弓马一道上,也皆有着不俗的造诣,至于蒙古骑士们就更不消说了,那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主儿,个个骑射了得,但见场中羽箭呼啸中,飞禽落地,刀光霍霍而起间,走兽伏尸,那等人人奋勇争先的情形一出,端坐城楼上的老爷子自是为之龙颜大悦不已。

    弓马之道,弘晴其实很不喜欢,不为别的,只因他很清楚这玩意儿屁事不顶,属于早晚要被淘汰掉的货色,不过么,不喜归不喜,弘晴还是下苦力去练习过的,不止是宫里进学时,马术课从不缺席,私下里也没少跟王府里的骑术高手们学习,没旁的,概因弓马之道与儒学一样,都是混官场所必备之学问,可以不喜欢,但却绝不能不精通,正是出此考虑,弘晴的弓马还真就练得相当不错,加之修习陈老夫子所传的“武夷心经”已是小成之境地,无论爆发力还是耐力,都已不在成年人之下,纵使在这等兵荒马乱之场合下,弘晴也无一丝的畏惧,策马如飞地跟在了三爷的身后,但却并未急着出手试刀,而是不时地环视四周,默默地观察着诸方之动向。

    嗯?这个混账小子!

    弘晴的目光游离地逡巡着,猛然间发现四爷阵中赫然竟是以弘历为先锋,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瞬间便已猜知了四爷此举的目的之所在,牙关一咬,忍不住便暗骂了一声。

第332章 双孙竞猎(二)

    四爷手下有能人,尽管人数不是很多,可却甚是精干,一行百余人策马狂冲,气势着实惊人,当真是人如龙马如虎,所过之处,飞禽走兽死伤无算,再加上老十三有意无意地将兽群往四爷方向赶了去,更是令弘历一行人收获颇丰,不过么,比起其它阿哥的队伍来,却也并不占上风,原因便是在于落后的四爷并不出手,仅仅只是带着十几个侍卫张网生擒漏过来的走兽,但凡有避过的,也并不去追,任由那些个漏网之鱼逃出生天,如此一来,战果自然也就少了许多,而反观大阿哥等人可尽皆是有杀过没错过,只要是从队伍前经过的飞禽走兽,那可是尽皆杀之,成绩自也就蔚为壮观了的。

    四爷一方成绩好不好不是关键,在弘晴看来,四爷一方就只有一个势力不大的老十三相助,就算再怎么努力,也绝对拿不到第一名,说穿了,其真正的目的其实就一个,那便是让弘历在所有人面前出上回彩,赢得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头,真要是让其就此扬名立万了去,接下来可就要生出无穷的变数了的,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

    “父王,我等多人聚集一处,虽有所斩获,然,效率却低,孩儿请命独率一队,以为犄角之势,还请父王恩准。”

    四爷既是一心要让弘历出风头,弘晴自是不肯坐视,尽管心中很是不屑这等小算计,可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出面与其斗个高下,一来可压制住弘历之势头,二来么,也可为三爷分担些狩猎之劳,一念及此,弘晴自是不再犹豫,纵马赶上了三爷,一个欠身拱手,高声请命了一句道。

    “好,给尔三十人,去罢!”

    对于弘晴的骑射之能,三爷可是考校过的,自是放心得很,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也没多想,干脆无比地便应允了下来。

    “谢父王隆恩!”

    弘晴恭谨地谢了一声,而后一拧马首,高呼了一嗓子,领着李敏行等一干手下侍卫便策马冲出了队列,往斜刺里奔驰了去,一边奔行,一边还没忘朝着就在附近游曳的老十五哥俩个发出配合的信号。

    “跟我来,向左转!”

    “跟上,向右冲,都给爷跟上!”

    ……

    这一见到弘历发来的信号,老十五哥俩个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齐发出命令,一左一右地冲将起来,从两个方向将乱窜的兽群向弘晴所在的方位狂赶了过去。

    “李顺,尔带十名弟兄负责补漏,将所猎之物尽皆收拢,不得遗漏!”

    狂奔而来的兽群离得尚远,弘晴并未急着放马上前猎杀,而是先行下了道命令。

    “喳!”

    李顺乃是江湖出身之辈,打猎倒是曾打过,可也不过就是呼朋唤友地上山随意耍上一把罢了,自不曾见识过有若今日这般打仗似的围猎,本正想着能大干上一场,冷不丁听的弘晴如此下令,心都凉了半截,可当着弘晴的面,又怎敢有甚违逆的言语,也就只能是悻悻然地应了一声,点齐了十名侍卫,放缓了马速,吊在了弘晴所部的后头,随时准备补漏接应。

    “冲上去,杀!”

    这一头弘晴尚在做着准备,那一头弘历已是杀得兴起,先是全灭了一群鹿,又干翻了数只狼,接着又有若旋风般地闯进了正乱成一团的场心处,箭射、枪挑,接连猎下了十数只麋,当真是威风凛凛,一派少年豪杰之风范。

    “眹这些儿郎们可还过得去?”

    开猎还不到半个时辰,已有众多的阿哥势力已是收获累累,烟尘中一队队骑士往来驰骋,呼喝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这等浩大之声势令高坐在城门楼上的老爷子极为的满意,忍不住便要向一众蒙古老亲王们夸耀上一番。

    “恭喜陛下有这等强健之儿郎,实是我大清之福也。”

    “陛下英明,方有如此豪气冲天之健儿,实比我蒙古诸部要强了许多。”

    “是啊,陛下,您看那边的小哥儿,好生威武,也不知是哪家的哥子,当真了得。”

    ……

    老爷子要夸耀,一众蒙古老亲王们自是得赶紧奉承上一番,七嘴八舌中,自有人指点着正厮杀得起劲的弘历,笑着问起了其之来历。

    ‘嗯,那是老四家的二小子,还行。”

    大清自立国以来,最防备的不是汉人,而是蒙古诸部,为了压服蒙古诸部,从努尔哈赤时起,清廷就没少变着法子地瓦解与压服蒙古人,此番所谓的会盟,为的也是这么个目的,正因为此,下头那些阿哥以及权贵们表现得越是出众,老爷子便越是开心,这会儿见众蒙古亲王们都瞅见了弘历的勇武表现,老爷子心中可是舒爽得紧,不过么,却并未表现得太过,仅仅只是简单地点评了一下。

    “原来是雍郡王世子,臣等虽远在草原,也尝闻知小世子才学过人,却不曾想武艺也这般了得,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是啊,陛下能有孙若此,实是社稷之福也。”

    “确是如此,臣等当为陛下贺!”

    ……

    老爷子话虽是说得轻描淡写,可内里的自得之意味却是浓得很,众蒙古老亲王都是人精,当然不会听不出来,自是纷纷出言称颂不已。

    “呵,再多看看罢。”

    尽管明知道一众蒙古老亲王们之所以如此夸耀弘历,不过是为了讨自己欢心罢了,然则却无碍于老爷子的兴奋之情,虽不曾多言,可望向弘历所在处的眼神却是明显透着股欣赏之意味。

    “出击!”

    身在猎场中的弘晴自是不知晓城门楼上的热议,不过么,眼瞅着弘历在斜对面威风凛凛地大砍大杀,弘晴自是有些不耐了,微调了下阵型之后,也没再多迁延,一挥手,下达了冲锋之令,刹那间,二十余骑猛然发动,势若奔雷般地向前狂冲不已。

    “嗖、嗖、嗖!”

    既是起了心要见功,弘晴可就不想再低调了,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抄弓在手,使出了苦练数年的连珠箭法,但听弦声爆响中,一连三支雕羽箭势若流星般划空而过,呼啸着扎进了狂奔的兽群之中,立马便有两只正放蹄飞奔的梅花鹿猛然栽倒在地,翻滚了几下,四肢抽搐不已地挣扎着,可很快便已是没了声息,没旁的,只因弘晴所射出的羽箭已是准确无比地射穿了两只梅花鹿的胸膛,至于另一支羽箭则是落到了空处。

    “好,小王爷当真要的!”

    “精彩!”

    “小王爷英明!”

    ……

    三支连珠箭射杀两只狂奔的走兽,这等战果不可谓不显赫,一众王府侍卫们都是识货之人,自是尽皆轰然叫好不已。

    “再来!”

    尽管众人尽皆叫好,可弘晴自己却并不是很满意,毕竟还有一支箭是落了空,这显然不及平日里的应有之水平,不过么,弘晴也不气馁,手一抄,又是三支雕羽箭取在了手中,猛然一搭弦,断喝了一嗓子,再次使出了连珠箭技。

    “嗖、嗖、嗖!”

    连珠箭响中,三支雕羽箭爆射而出,瞬间便将已冲到了近前的三只障子射翻在地,顺当当地来了个连中三元,顿时又激起了众侍卫们的一片喝彩之声。

    “跟我来,冲进去!”

    两番连珠箭下来,距离乱奔乱闯的兽群已近,此际已是来不及再张弓搭箭了,不过么,弘晴却是并不在意,但见其手臂一沉,已是顺势将弓插回了弓匣中,再一抄,已将悬在得胜钩上的红缨枪取了下来,一个平伸,枪身已是抖得笔直,一声断喝之下,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兽群之中。

    挑,刺,抹,抽,打!

    弘晴最擅长的是剑,可在枪法上也没少下苦功,大体上都是跟外韵达(上书房教武艺的教习,大多是以大内侍卫充任)学的马上功夫,最适合的便是这等乱战之所在,但见弘晴枪法一经施展开来,枪花朵朵,绚丽中带着死亡的寒光,所过处,走兽无不倒伏于地,至于李敏行等人么,都是江湖出身的好手,论箭法,虽都不甚在行,先前的乱射中,战果着实不算太多,可值得这等兽群中往来冲突之际,却是如鱼得水一般顺溜,刀光霍霍中,血花飘飞,长枪起处,走兽哀嚎,尽管仅仅只有二十余骑,却愣是杀出了千军万马之气势,直忙得后头负责收拢战果的李顺等人忙得个不亦乐乎,只几个冲锋下来,所获之猎物已是数十,说是战果累累也断不为过。

    “跟我来,追上那群走兽!”

    弘晴这么一发威,正在对面百余步外冲杀着的弘历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再一看老十五哥俩个拼着命地将几群走兽往弘晴那头赶,心中更是气恼已极,也不管甚情面不情面的,一摆手中的长枪,嘶吼了一声,率众便不管不顾地向一群正奔向弘晴所在处的兽群冲了过去,摆出了要跟弘晴面对面一争高下之架势。

第333章 双孙竞猎(三)

    “呵呵,瞧这两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就要斗上了?有趣!”

    弘历率众这么一冲,原本就在观察着二孙东西的老爷子立马就看出了蹊跷,嘴角一挑,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陛下,两位世子都是天骄之辈,一番争锋,必定是精彩纷呈,臣等当拭目以待。”

    “是啊,陛下,臣等可是许久不曾见到有少年雄健若此二者的,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

    “此龙争虎斗也,无论谁胜,皆是我大清之福啊,臣等不敢不为之贺。”

    ……

    弘晴先前的骑射之能实在是太犀利了些,城楼上的蒙古老亲王们早就已注意到了弘晴的表现,也没少当着老爷子的面狠夸上一番,待得见到二子争锋之势头一现,众老亲王们却是沉默不语了,没旁的,谁也不知晓这两位龙孙到底哪一位在老爷子的心目中更重要一些,万一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后果可不是好耍的,然则此际听得老爷子笑骂声里似乎并无偏向,众老亲王们可就都来了精神,一边可着劲地迎奉着老爷子,一边却是将心思全都着落在了场上,显见对二龙孙争先一事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混账小子,当真好胆!

    弘晴刚一枪挑杀了一只临死反扑的野狼,抬头便见弘历正率众直扑而来,显见是要跟自己抢夺兽群,心火登时便大起了,没旁的,这群走兽多达两百五十余只,乃是老十五兄弟俩专门赶将过来的,为的便是要让弘晴能多多宰杀,这等情形,就在不远处的弘历不可能瞧不出来,可其偏偏还这么厚着脸皮地率众直冲而来,显然有些不地道,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呢,更别说是心气一向甚高的弘晴了,只不过恼火归恼火,该不该与对方争锋相对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怕么?当然不是,别看弘历所率的人马要比己方多了数倍,弘晴还真就不怎么将之放在眼中的,此无他,弘晴手下这拨侍卫可都是打过死战的,哪一个手底下不是挂着几条的人命,真要是双方对冲厮杀,弘晴绝对有信心一举将对方冲垮,哪怕是争抢猎物,弘晴都无惧于对方的人多势众,所顾虑者,无外乎老爷子的看法罢了,毕竟在这等有蒙古诸部在的场合下,与弘历就这么公然地斗上了,自不免有让人看笑话之虞,万一要是恶了老爷子之心,后果当真不是一般的严重,然则话又说回来了,就这么退让了开去的话,一来心中憋屈之意难消,二来么,若是给老爷子留下个欺软怕硬的形象,那乐子可就要大了去了。

    “两军相逢,勇者胜!跟我来,杀!”

    尽管面对着的是个两难之局面,然则弘晴却并未有太多的犹豫,实际上,形势也不容其多犹豫,眼瞅着兽群越奔越近,弘晴神情冷然地一抖手中的红缨枪,大吼了一声,率众便向前狂冲了出去,打斜刺里杀进了狂奔的兽群之中。

    杀,再杀,尽管面对着的大多是惊慌失措的麋鹿一类的食草动物,可架不住数量多,又是在狂奔之中,绞杀起来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此际的弘晴已是浑然忘了要与弘历争锋相对的念头,一门心思地杀戮着,与此同时,也没忘了要护住自身的安全,这一通好杀下来,枪下也不知倒下了多少的走兽。

    “兵分三路,冲进去,给我杀!”

    弘历到底离得较远,这一头弘晴所部都已开始疯狂屠杀走兽了,他才刚率部冲到了近前,这一见弘晴等人杀戮速度极快,心气当即便稳不住了,铁青着脸地断喝了一嗓子,兵分三路地闯进了乱作了一团的战圈之中。

    乱,大乱,两百多只走兽原本就被弘晴等人杀的四下乱窜,再被弘历这么一冲,顿时就此乱成了一团,人吼马嘶中间杂着走兽垂死的惨嚎声,偶尔还有混杂在走兽中的猛兽发起垂死反扑的狂嚎之声,烟尘滚滚中,杀气腾腾而起,直惊得原本在四周围猎的诸般人等手下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缓,循声望向战圈的目光也不知凡几。

    论杀戮速度,兵分三路的弘历一方虽是后到,可仗着人多,确实是占了大便宜,一通好杀下来,当即便有二三十只走兽倒在了刀枪之下,可说到战果么,却比不得弘晴一方,没旁的,弘晴这头负责冲杀的只有二十余人,可还有李顺等十数人在后头负责收拢战利品,这帮家伙可不管那些猎物究竟是谁干翻的,只要见到倒地不起的,那就一律往自家怀里扒拉了去,手疾之下,几乎是转瞬间,便有一大半猎物被李顺等人拉走,这等行径一出,自有四爷一方的人看不下去了,有心去阻止么,偏偏此际正值乱战之际,除了高声叫骂上几句之外,还真就脱不开手去跟李顺等人争夺的。

    “呵呵,弘晴这小鬼头,排兵布阵还有一手么,有意思。”

    老爷子始终在注意着双孙竞猎的情形,这一见李顺等人不猎只抢,个顶个的手脚麻利。不由地便是莞尔一笑。

    “晴贝勒有勇有谋,确是当今少年之翘楚也!”

    “晴贝勒文武双全,更是难得的治世大才,古之甘罗、曹冲等辈远不能及,诚是我大清之栋梁材,非等闲可比,着实了不得啊。”

    “陛下有孙若此,实令老臣等既羡且慕啊。”

    ……

    老爷子虽是笑骂着,可那股子欣赏之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这话一出,一众蒙古老亲王自是得赶紧奉上一大堆的马屁,直拍得老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君臣们正自乐呵间,冷不丁却见老爷子面色突然一凛,大笑之声戛然而止,众蒙古亲王们顿时尽皆为之一惊,顺着老爷子的视线只一望将过去,笑容立马便尽皆凝固住了——弘历危险了!

    俗话说上得山多终遇虎,更遑论这等满山的走兽都被赶将出来之际,虎豹财狼全都混杂在了麋鹿獐子之中,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这些走投无路的猛兽反噬,先前弘历光顾着抢功,将手下人马尽皆分散了开去,原本跟在其身旁的还有三十余众,可一冲进了兽群之中,人马便被乱窜的走兽们给挤得大乱,此际,还能跟在弘历身边的也不过仅仅只有五六人而已,偏生弘历一心要争先,压根儿就没半点的堤防之心,一路狂杀着直奔兽群的核心,却不曾想迎面便有一只被惹急了眼的巨熊狂嚎着人立而起,如同一座小山般向弘历扑击了过去,其势之猛,当真有若泰山压顶一般!

    “哎呀!”

    弘历冲杀得正起劲,哪曾料到乱兽群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只大家伙,待得惊觉不对之际,已是来不及策马躲闪了,面对着如小山般扑击过来的巨熊,弘历顿时便慌了神,浑然忘了要出枪攻击,怪叫了一声,不管不顾地便是一个滚鞍下马,狼狈万分地就此翻滚着躲向了一旁。

    “彭!”

    没有丝毫的悬念,巨熊只一扑,便已将避让不及的奔马重重地砸翻在地,可怜的马匹甚至连哀鸣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已是血肉横飞地惨死当场。

    “保护世子!”

    “上,杀了它!”

    ……

    巨熊这一下扑击实在是太过突兀了些,不止是弘历没能反应过来,紧跟其后的那帮王府高手们也都措手不及,待得见巨熊扑杀了奔马之后,兀自不肯放过翻滚躲避的弘历,巨大的熊掌拍击连连,打得草地上土石乱溅,一众紧追而来的王府侍卫们见状,登时便急红了眼,狂呼着便策马冲上了前去,试图将造乱的巨熊击杀当场。

    “嗷呜……”

    紧跟着弘历的那几名侍卫都是四爷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为的便是能确保弘历的安全,此际全力发动攻击之下,还真就不是等闲可比,几支长枪攒刺之下,立马便在巨熊的身上开出了几个窟窿,奈何这只巨熊实在是太壮实了,比之寻常熊类足足要高壮出三分之一,哪怕一众侍卫们都已是全力出手了,可一时间又哪能击杀得了这等庞然大物,反倒是令原本就暴怒不已的巨熊更怒上了几分,但见巨熊人立而起,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双掌连连挥击之下,竟将数名躲避不及的王府卫士连人带马砸得四下横飞。

    逃,赶紧逃!面对着被彻底激怒的巨熊,弘历哪有半点的战心可言,再一看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而已,手下侍卫高手便已战损了近半,弘历当真是心胆俱裂,爬起身来,不管不顾地便撒腿狂奔了起来,他这一奔不打紧,却令暴怒中的巨熊找到了发泄的目标,竟是不管那些个畏缩躲避的王府侍卫们,撒开四蹄,朝着弘历便狂追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几息的时间便已追到了离弘历不到十步的距离上。

    “晴兄,救我,救我!”

    耳听着身后蹄声如雷,弘历当即便被吓得个亡魂大冒,正自惶急间,突然发现弘晴正率部在不远处冲杀着,顿时大喜过望,不管不顾地便扬声高呼了起来。

第334章 危难处方显英雄本色

    哈,这混账小子也有今天!

    猎场中心一派混乱,弘晴原本,并未瞅见弘历遇险的那一幕,直到弘历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近前,这才发现其之狼狈状,心下里当真有若三伏天里吃了个冰镇西瓜一般,舒爽得直冒泡,真恨不得这小子就此被巨熊撕成了碎片,问题是老爷子显然在城门楼上看着,倘若真见死不救的话,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可真救么,弘晴心里头却是老大的不情愿。

    “跟我来!”

    救还是不救?这可是个要命问题来着!弘晴忍不住便是一阵头大,只是这当口上,也实在是容不得弘晴多犹豫,大吼了一声,率部便向前狂冲了过去,没旁的,弘历虽是面目可恶,也确实是一大劲敌,死了固然是快事一桩,可却不能死在他弘晴面前,若不然,老爷子就算不责怪,记上一条“冷血”的评价,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指不定原本大好的局面就将付诸流水,再说了,哪怕弘历是个劲敌,弘晴却也无所畏惧,此无他,就像陈老夫子所说的那般,没有一颗无敌的心,就甭想在夺嫡路上走远,正因为此,弘晴虽是略有犹豫,但却并未迁延,用枪杆子一拍马臀,便已是如飞一般地杀将上去。

    “跟上,保护小王爷!”

    这一见弘晴朝着那暴怒的巨熊杀奔了过去,李敏行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大吼了一声,策马便狂冲了起来,动作倒是很快,奈何起步稍晚,一时间竟难以追上策马狂冲的弘晴。

    “嗷呜,嗷呜……”

    暴怒中的巨熊一见又有人策马朝它冲杀而来,顿时便被激得爆吼不止,声如雷震一般,四只粗壮的巨掌猛踏着大地,宛若巨型坦克一般狂冲了起来,其势之猛,当真是惊人至极。

    弘晴的马术极佳,胯下的战马更是诚亲王府精养出来的名驹,这一冲将起来,速度自是快得惊人,转瞬间便已冲出了十数步,飞一般地掠过了踉跄而逃的弘历,人马合一地迎上了狂冲而来的巨熊。

    近了,更近了,近得都已是能闻到巨熊喷吐出来的腥臭之鼻息,弘晴却并未收住狂冲的势头,紧握着的红缨枪平平伸出,似乎真打算与巨熊来个硬碰硬一般,这等架势一出,暴怒中的巨熊顿时更怒了几分,狂吼着便向弘晴撞击了过去。

    “杀!”

    弘晴所骑的虽是良马,身高体大,俊秀不凡,可真要是被巨熊撞上了,那跟纸糊的也没啥区别了的,很显然,硬碰硬只能是自找死路,这自然不是弘晴所乐意之事,就在巨熊狂野加速,准备一撞给弘晴来个狠的之际,却听弘晴一声大吼中,左腿猛地一踢马腹,通灵的战马瞬间便往右边跃了开去,灵巧无比地躲开了巨熊的撞击,与此同时,弘晴手中的红缨枪猛然便是一个侧击,高速地扎向了巨熊的颈部。

    “噗!”

    弘晴这一枪不单小成的“武夷心经”全力运转了起来,更借助了马的冲劲,力道当真不小,一声闷响中,已是势若流星般地便扎进了巨熊的脖颈之间。

    “嗷呜!”

    巨熊一个扑击落到了空处,又被弘晴扎了一枪,当真是怒到了极点,只听其一声咆哮,猛然挥起右前掌,快若闪电般地砸在了枪杆上。

    “咔嚓!”

    巨熊这暴怒的一掌实在是太快了些,快得弘晴连反应都来不及,但听一声脆响过后,弘晴手中的长枪已是就此断成了两截,不仅如此,巨大的力道瞬间便将弘晴震得虎口开裂,剧痛之下,再也握不住枪杆,不得不松手策马向一旁躲闪而去。

    “吼……”

    被巨熊的大力一震之下,弘晴胯下的战马同样也吃力不小,原本极快的马速瞬间便降低了下来,纵使弘晴再次催马加速,也无妨迅速将马速带将起来,吃疼的巨熊显然不打算放过这等屠杀仇敌的大好机会,咆哮了一声,庞大的身子猛然一个侧旋,有若小山般向弘晴猛然靠挤了过去,这一下要是真靠上了,弘晴便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孽畜,受死!”

    巨熊这一下靠挤来得极为的突兀,尽管已瞧在了眼中,然则弘晴却是无法及时作出应对,眼瞅着形势将危之际,却听李敏行一声断喝中,脚下重重一踢马蹬,人已是飞跃而起,有若天外飞仙般掠空而过,瞬息间便已扑到了巨熊的后背上,但见长剑寒光一闪,已是如刀插豆腐般地钉进了巨熊的脑壳之中。

    “嗷吼,嗷吼……”

    巨熊的生命力简直旺盛得有些不可思议,尽管被李敏行一剑刺穿了头颅,绝对是受了致命伤害,可却一时不死,反倒是凶性更猛了几分,咆哮着便撞在了弘晴胯下战马的马臀上。

    “噗通!”

    方才发足奔驰的战马经此一撞,顿时有若被大锤子砸中的核桃一般,整个马臀瞬间便被撞得稀烂,不仅如此,连带着马背上的弘晴一道横飞出了数丈之远,而后重重地撞倒在了地上。

    “孽畜,敢尔!”

    李敏行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么全力一击居然没能彻底杀死巨熊,待得见弘晴连人带马都被撞飞了开去,当真是心急如焚,大怒之下,手腕猛然一用力,插入巨熊脑门中的长剑已是高速地搅动了起来,内力迸发之下,瞬间便将巨熊的脑浆搅成了一团的浆糊,倒霉的巨熊发出一声哀嚎,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栽倒在地,溅起了漫天的尘埃,庞大的身躯震颤了几下,已是就此了了账。

    “小王爷,小王爷,您没事罢。”

    击杀了巨熊之后,李敏铨连剑都顾不得拔,身形一闪,有若大鸟腾空般地扑到了倒扑在地的战马旁,用力一掀,将马尸搬开,一把将弘晴抱起,焦急万分地嚷了起来。

    “咳咳,还好,死不了!”

    尽管巨熊临死前的撞击并未直接撞在弘晴的身上,可被巨力抛将出去,又被马尸重重地压在了地上,这等滋味当真不是好受的,可怜弘晴已是被撞的有些懵了神,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再被李敏行这么一摇晃,忍不住便狂咳了几声。

    “快,全都过来,保护小王爷!”

    这一见弘晴还能开口说话,李敏行悬着的心可就算是落了大半,但却兀自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周边乱糟糟地,时不时还有忙不择路的走兽飞奔而过,唯恐再次遇袭的李敏行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高呼着便喝令了一嗓子。此令一下,众王府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顾不得去理会那些四下乱奔乱窜的走兽,全都飞驰到了近前,将弘晴与李敏行团团护卫在了中央,与此同时,雍郡王府的卫士们也赶到了,同样将惊魂未定的弘历层层保护了起来。

    “都让开!”

    被众护卫保护了起来之后,弘历终于从惶恐中醒过了神来,下意识地便望向了弘晴所在之处,眼神闪烁不已,小脸时红时白,显见对于被弘晴所救之事颇为的介意,但并未就此掉头而去,而是咬了咬双唇,寒着声地呵斥了一嗓子,将围在四周的王府侍卫们驱散了开去,拖着脚向弘晴那头行了过去,脚步沉重而又拖沓。

    这一见弘历走了过来,围在弘晴周边的侍卫们倒是没有阻拦,让出了条不甚宽的道路,只是望向弘历的眼神显然都有些不善,没旁的,弘晴之所以会遇险,全然都是弘历惹得祸,若不是他硬要抢功,也不会有如此之乱战,更不会有弘晴拼死搏杀巨熊一事发生,若不是场合不对,一众王府侍卫们只怕早就骂开了,又怎可能会给弘历啥好脸色看的。

    “晴兄,小弟此番能侥幸不死,皆拜兄长所赐,永生不敢或忘。”

    弘历并未理会众诚亲王府侍卫们的怒视,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弘晴身前,深深地一躬,言语诚恳地致谢了一句道。

    “历弟这话就不对了,你我乃兄弟也,本就该守望相助,若是为兄有难,历弟也必会如此行事,多的话就不必说了,而今围猎尚未告终,你我且各自努力罢。”

    尽管救助弘历并未弘晴的本意,但却无碍于弘晴虚与委蛇地说上些豪气的场面话,至于心里头到底作何想法么,那可就真不好说了的。

    “兄长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那就各自努力好了。”

    抿心自问,若是弘晴遇险的话,弘历着实不敢肯定自己会出手相助的,尤其是先前那等险境,弘晴只怕有多远便会躲多远了去,此际一听弘晴这般将心比心的说法,饶是弘历城府颇深,还是不禁为之小脸一红,实在是有些个无颜面对弘晴的坦然与大度,有些个赫然地丢下了句场面话,便即匆匆离去了。

    呵,这小子,历练还是不够,脸皮也忒薄了些,有趣!

    望着弘历匆匆离去的背影,弘晴的嘴角立马便是一挑,露出了个饶有意味的微笑,此无他,不止是因弘晴已看穿了弘历心中之所思,更因着有了舍己救人这么一幕,四爷欲借此番行猎再次力挺弘历的用心已是落空了大半,也就不枉弘晴搏命上那么一回了的——一个贪功冒进的主儿,就算再有才华,那也断难值得信赖,可想而见,有了此番之表现,弘历要想再翻身,怕不是短时间里能办得到的,而这,正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

第335章 惊变骤起(一)

    围猎之事,本来就有着不小的风险,哪一回围猎都少不了伤亡,纵使此番历险的人是弘晴与弘历,也不过就只能算是个小插曲罢了,围猎的众人虽都已是注意到了,可看过之后,大多都没往心里去,该干啥还干啥,除了三爷心挂弘晴安危,特地率部前来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外,其余阿哥权贵们可是不管不顾地为颐和园而拼杀着,一队队带甲骑士往来纵横,将四散乱窜的走兽一一绞杀当场。

    “咚、咚、咚!”

    围猎虽带有练兵的性质,可说到底也就是场热闹的游戏罢了,自然不可能去做竭泽而渔的事情,这不,末时正牌,随着瓮城的角楼上三声号炮一响,一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围猎也就此告了终了,各府骑士纷纷收兵,任由侥幸不死的飞禽走兽遁入了荒林之中。

    “启奏陛下,围猎结果已明,诚亲王府以两百三十三猎物位列榜首,十阿哥以两百一十一猎物次之,廉郡王以一百八十七头猎物列第三……”

    围猎既毕,自是该到了盘点的时候,各家各府的礼物都堆成了山,清点起来显然并非易事,好在猎场人多,一众礼部官员在善扑营军士的配合下,也并未花费多长的时间便已将战果统计了出来,不旋踵便已是报到了御前,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分头出击的弘晴父子俩在五、七、十五、十六等诸阿哥的默契配合下,以绝对优势取得了第一,而十爷与九爷尽管已是通力合作,两家所获之猎物几乎全算到了十爷的名下,却还是不敌三爷一方,只能屈居第二,这倒也就罢了,一秒钟都不曾上过场的八爷居然名列第三,着实是令一众阿哥们尽皆既羡且妒的。

    “老三这回干得不错,颐和园就赐予你了。”

    听完了礼部郎官的汇总,老爷子龙颜大悦,笑呵呵地招手将三爷叫到了近前,一边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一边笑吟吟地打着赏。

    “儿臣叩见皇阿玛隆恩!”

    一番努力总算是没白费,三爷心中自是早乐开了花,好在城府深,倒也没到得意忘形的地步,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作出一派感激涕零之状,表演得倒是极为的到位。

    “嗯,今儿个大猎丰收,眹心甚喜,今夜赐宴,眹要与尔等欢饮上一场,此事便由尔去张罗好了。”

    老爷子显然对三爷的表现极为的满意,嘉许地点了点头,顺带着将主持赐宴的重任交付给了三爷。

    “是,儿臣遵旨!”

    得了颐和园已经算是个大彩头了,这会儿有捎带了个主持夜宴的荣任,三爷心中当真有若喝了蜜一般,甜得嗓子眼都有些痒痒了,也就是养气功夫了得,这才没当场失了态,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匆匆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晴儿,来,到眹身边来。”

    三爷去后,老爷子并未理会一众嫉妒得眼都红了的阿哥们,也没跟一众谀辞不断的蒙古老亲王们多啰唣,笑眯眯地又招手将弘晴唤到了近前。

    “孙儿叩见皇阿玛。”

    老爷子点了名,弘晴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从旁闪出,疾步抢到近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免了,来,让眹看看,伤得可重否?”

    不等弘晴礼数到位,老爷子已是一伸手,和蔼无比地将弘晴拉到了身边,看着弘晴包裹着纱布的双手,关切地问了一句道。

    “回皇玛法的话,不过小伤而已,三五日功夫便能好。”

    弘晴自幼习武练体,可是没少受伤,比眼下更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自不会在意双手虎口开裂这么点小伤,这一听老爷子见问,倒也无甚矫情,也就只是实话实说地应答道。

    “嗯,那便好,尔能见义勇为怕不是好的,眹很取你这一条,今儿个尔便与眹同席,就代眹好生招呼众老亲王们,多敬上几樽酒,多多亲热上一番。”

    老爷子很是嘉许地望着弘晴,和蔼无比地给出了道旨意。

    “是,孙儿遵旨。”

    与天子同席乃是天大的荣幸,不说群臣们了,便是阿哥们都难得有这等福分,更别说还能代天子去敬酒,这绝对算是罕见的待遇,下头一众阿哥们的脸色当即便精彩了起来,望向弘晴的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嫉妒羡慕恨,可弘晴倒好,并未表现得有多激动,仅仅只是恭谨地谢了恩,一派荣辱不惊之风度。

    “嗯,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庄!”

    对于弘晴这等淡定与从容,老爷子显然是欣赏得很,但并未加以置评,也就仅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一挥手,给出了旨意。此令一下,城门楼上立马便是一阵忙乱,不多会,但听鼓乐齐鸣中,老爷子已是率着一众大小权贵们缓步行下了城门楼,分乘驮轿,浩浩荡荡地向不远处的万树园行了去……

    万树园,顾名思义就是一有着很多树的园子,当然了,绝对是没有万棵那么多,可胜在地方足够大,绿树如盖,绿草成茵,无数宫阙亭子遍布林间,景色之美自是不消说了的,在这等美奂美伦的地儿宴饮,自是美事一桩,一场宴饮下来,当真是宾主尽欢,不止是诸般臣工们喝得兴致盎然,老爷子也已是半酣,直到月上三竿,方才各自尽兴而归。

    弘晴平日里虽不常饮酒,可酒量却是不错,然则在这等欢饮的场合下,却还是有些不够看,被几名蒙古老亲王拽着灌了不少的酒,待得到了宴毕,已是颇有些过了,整个人自不免有些晕乎乎地,走起路来都不禁有些晃荡,头沉得很,嗜睡,但却并不愿就此睡将过去,不为别的,只因弘晴心底里一直有个不甚好的预感,那便是今晚可能要出事,而且出的还是天大的事儿,虽说并不曾发现一丝的端倪,仅仅只是一种直觉而已,纵使如此,弘晴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一回到了自家园子里,紧赶着便令下人们送来了碗醒酒汤,一气灌下了肚,又催呕了一番,方才算是清醒了过来,只是头却依旧很沉,可纵使如此,却还是强撑着一边与陈老夫子等人叙谈着今儿个猎场的事儿,一边等待着三爷的归来,这一等便已是等到了半夜,却愣是没见安排宫中宿卫的三爷之人影,心下里的不详预感自不免就此更浓了几分。

    三爷今儿个很忙,从一大早的狩猎起,便不曾歇息过,纵使是众人欢饮的夜宴时分,他也在忙着,时而是安排各种助兴节目,时而又是到各处敬酒,还得时刻注意控制场面,当真是忙碌得够呛,待得宴毕,人已是疲乏的紧了些,却兀自不能消停,送了老爷子回了烟波致爽斋之后,又巡视了番宿卫,见各处都已是齐备,这才算是喘了口大气,在宿卫临时办公室里坐了片刻,刚想着就此打道回府之际,却见一名善扑营军士急匆匆地从外头闯了进来,三爷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

    “启禀王爷,山庄五里外发现大批骑军正疾驰而来,夜黑,看不清旗号,刘将军以为其中可能别有蹊跷,请王爷明示行止。”

    一见到三爷的面,那名军士顾不得喘息未定,紧赶着便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竟有此事?”

    一听有大批骑军来此,三爷当即便跳了起来,满脸诧异地惊呼了一声。

    “确实如此,小的不敢谎报军情。”

    眼瞅着三爷如此失态,那名军士也不禁为之一慌,赶忙出言肯定道。

    “去,传令刘铁成,紧闭瓮城,严加戒备,不得放进一人一骑,另,即刻派人前去探明虚实,勒令来骑就地待命,不得有误!”

    三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失惊归失惊,处置起突发事件来,还是不失稳重,略一愣神之后,便已是连下了两道命令。

    “喳!”

    三爷令谕一下,那名前来报信的军士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往瓮城方向赶了去。

    “跟我来!”

    那名前来报信的军士虽已是依令而去,可三爷却还是放心不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之后,猛然顿住了脚,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心中已是有了决断,但见其疾步行出了办公室,不动声色地朝着手下几名亲卫招呼了一声,抬脚便向烟波致爽斋方向赶了去。

    “参见王爷!”

    烟波致爽斋乃是老爷子所居的主殿,宿卫素来森严,三爷方才赶到院墙处,便有数名值守的大内侍卫迎上了前来,各自躬身行礼不迭。

    “免了,老德何在?”

    三爷虽负有安排宿卫之权,可以直入内院,可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不曾如此莽撞行事,而是谨慎地先问起了当值统领德楞泰的所在,打算先与德楞泰说上一声,再一并前去见驾。

    “回王爷的话,德大人先前刚陪着陛下往冷香亭去了。”

    三爷如今可是加了领侍卫内大臣的头衔,又专管着此处的关防宿卫,他既是有问,那几名侍卫自不敢不答。

    “嗯?”

    一听老爷子去了冷香亭,三爷的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凛,脸色陡然间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336章 惊变骤起(二)

    “怎么回事,说!”

    此番出猎,所有人等的住宿都是三爷一手主持的,他自是清楚冷香亭那头住着的是啥人,也隐约知晓那位主子的一些阴暗事儿,此际一听老爷子居然半夜三更往那头去了,心底里不禁便涌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再与外头有骑军要闯庄的事儿一联系,更是认定此事怕没那么简单,心惊肉跳之下,问话的语气自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回王爷的话,事情是这样的,鄂伦泰、鄂大人今儿个喝得多了,不知何故在院子里撒起了酒疯,搅闹了陛下的安寝,陛下一怒,就没在斋中留宿,由德大人陪着往冷香亭去了。”

    这一听三爷声线不对,那几名大内侍卫自不免有些心惊,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一名胆子较大的侍卫出头解说了一番。

    “嗯。”

    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三爷心中的块垒不单没消,反倒是更纠结了几分,可也懒得跟这帮子不知内情的大内侍卫们多闲扯,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领着几名侍卫疾步向冷香亭方向赶了去。

    “孽障,你这孽子,眹杀了你,杀了你……”

    冷香亭距离烟波致爽斋并不算太远,三爷走得又急,不多会便已赶到了地头,人都还没进院门呢,就听内里吵嚷声不小,三爷心急之下,赶忙疾步抢进了其中,入眼便见老爷子举着把大刀,一边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一边追杀着个衣衫不整之人,三爷大惊之下,赶忙睁眼望了过去,这才认出那被追杀的人赫然竟是太子胤礽。

    东窗事发了!

    这一见太子被老爷子追杀,三爷第一个反应便是太子偷情被老爷子撞破了,此无他,太子与居住在冷香亭里的郑春华、郑贵人有染的事儿虽是隐蔽,可宫里却是早已隐约之传闻,消息灵通的三爷自是早有耳闻,只不过并未放在心上罢了,毕竟这等宫闺丑闻历朝历代都有,除非是当场拿住,否则的话,光凭些传言是断难有甚大效用的,再说了,这可是牵涉到老爷子脸面的事儿,又有谁敢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动本章,就算最终胜了,那也断难逃过老爷子的雷霆震怒,正以为此,三爷虽是有所耳闻,却从来没将扳倒太子的希望寄托于其上,听过也就听过罢了,可却万万没想到会亲眼目睹到眼前这么一幕,骇然之余,也不禁有些幸灾乐祸的爽快,只是转念间突然想起了陈老夫子有过的交待,三爷可就无法淡定了,赶忙疾步冲了过去。

    三爷动作很快,冲得极为的迅猛,那等架势一出,原本正尴尬地呆在一旁的大内侍卫们先是一惊,再一看是三爷到了,顿时又是一喜,自是无人在此际去拦截三爷的到来,尽皆默默地束手站立在一旁。

    “皇阿玛,您这是要作甚,你要杀,就请杀孩儿,万不可伤了太子殿下啊,皇阿玛,您请息怒,有事且慢慢说了去。”

    三爷此际可没功夫去理睬一众大内侍卫们有何感想,有若旋风般地冲到了老爷子身前,拼死伸手挡住了老爷子的去路,口中更是惊惧交加地劝说着。

    “老三,你给朕让开,朕非要杀了这孽障不可,滚,滚开!”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也没心思去追问三爷为何到此,气咻咻地伸手推了三爷一把,拔脚还要向躲躲闪闪的太子追杀过去。

    “皇阿玛,您不能啊,太子殿下乃社稷之根本,您不能如此啊,您真要杀,就请杀孩儿罢,皇阿玛,您不能啊!”

    面对着暴怒中的老爷子,三爷心中尽管也是怕得紧,可还是强撑着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老爷子的身子,苦苦地劝着。

    “放开眹,眹今儿个非要杀了这孽子,孽子……”

    老爷子显然是气急了,尽管被三爷抱得紧紧地,却不肯就此罢休,拼命地挣扎着,试图甩开三爷的牵制,口中的咒骂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太子哥哥快走,快走啊!”

    眼瞅着老爷子如此不依不饶,三爷可是真的慌了神,纵使再不爽太子,却也绝不能坐看太子就此被老爷子给杀了,若不然,大清的社稷可就真要风雨飘摇了去了,没奈何,只好朝着狼狈不堪地躲在一旁的太子高声呼喝了一句道。

    “哎!”

    被三爷这么一吼,慌乱无比的太子总算是醒过了神来,身子猛地一颤,饱含深意地看了三爷一眼,而后恨恨地一跺脚,仰天长叹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就此冲出了冷香亭的院门。

    “孽子,孽子!”

    太子这么一逃走,老爷子的火气倒是消了不老少,可心中的哀痛却又大起了,羞恼万分地将手中的大刀往地上重重一掷,伤心欲绝地骂了起来。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您龙体要紧啊,万不可气坏了身子骨,若不然,叫儿臣等如何自处啊,皇阿玛,您消消气,有甚事且慢慢商议了去,您莫要如此,儿臣等受不起啊。”

    对于眼前这一幕,三爷心里头的惶急是有的,可更多的则是窃喜,没旁的,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太子已是注定要完蛋了,如此一来,他三爷的机会也就该到了的,不喜更待何时,只不过三爷城府深,自不会将喜色带到脸上来,而是赶忙松开了老爷子的身体,作出一副惶恐无地状地一头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地哀求着。

    “哎,冤孽啊,眹怎会生出了这么个孽子,哎……”

    面对着三爷的苦苦哀告,老爷子的火气倒是渐消了去,可心中的痛却是更深了几分,双眼一闭,眼角边便已是见了泪花。

    “启奏皇阿玛,庄外发现大股来意不明之骑军,儿臣不敢擅专,还请皇阿玛明示。”

    眼瞅着老爷子如此痛苦,三爷的心不由地也跟着抽紧了起来,唯恐老爷子就这么倒了下去,心一急,也就顾不得许多,赶忙将紧急军情禀报了出来,打算以此来分散一下老爷子的心思。

    “嗯?何时的事,说!”

    三爷的努力显然没白费,老爷子一听有骑军大至,伤痛的心思瞬间便消散了个干净,双眼猛然一睁,精光闪烁不已地望向了三爷,神情凛然地断喝了一声。

    “回皇阿玛的话,就在一炷香之前,儿臣本正欲回府,突接刘铁成、刘将军派人送来的急报,自不敢轻忽了去,这才紧赶着来寻皇阿玛做主的。”

    这一见老爷子气色不对,三爷自不敢有甚隐瞒,赶忙将前来此地的缘由解释了一番。

    “坤宁,尔即刻去探个分明!”

    老爷子没再多问,侧头望向了一名站在一旁的大内侍卫,声线阴冷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听老爷子如此吩咐,坤宁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拔脚便冲向了院门,只是还没等他转过屏风,就见一名善扑营参将已是从屏风后头闯了出来,险些与坤宁撞了个满怀。

    “报,启禀陛下,庄外来骑已探明,乃是热河都统凌普所率的两千骑营,自言是奉了太子手谕,前来避暑山庄护驾,刘将军已率部将其拦在了庄外,特派末将前来禀明圣上。”

    那名急冲而来的参将压根儿就没理会坤宁的惊讶与恼火,疾步冲到了御前,一个干净利落的打千,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好,很好,这就要称兵造反了?哼,眹倒要看看凌普有多大的胆略,就这么两千兵也敢闯庄,来得好!老三,你带眹的印信去,将凌普给朕拿下,若是他敢顽抗,就让刘铁成发兵,一体剿灭了去!”

    太子这头闹偷情,外头居然就有其亲信要率军闯庄,这可把老爷子给气坏了,二话不说,一把拽下腰间悬挂着的一枚小印,丢到了三爷的怀中,咬牙切齿地下了旨意。

    “是,儿臣遵旨!”

    此际的避暑山庄可是云集了不少的军伍,不止有三千善扑营在,还有热河骑营的五千人马,更有山庄原本的护卫三千之数,加起来的兵力足足有万余之多,对付一支两千人的骑军显然不是啥大问题,这可是件唾手可得的奇功,三爷自是没有拒绝的理儿,再说了,三爷该表演的都已是表演过了,再多呆在这等是非之地显然不太合适,原就巴不得赶紧脱身离去的,此际一听老爷子如此吩咐,自是赶忙便应承了下来,恭谨地行了个礼之后,领着手下侍卫急匆匆地出了院门,一路向庄子外围的瓮城赶了去。

    “德楞泰!”

    三爷已去,老爷子却并未就此作罢,咬着唇,在院子中来回踱了几步之后,猛然顿住了脚,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声。

    “末将在。”

    听得老爷子点名,站在一旁的德楞泰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答道。

    “去,传眹的旨意,所有从一品以上朝臣皆到戒得居聚合,不得有误!”

    老爷子扫了德楞泰一眼,从牙关里挤出了句话来,声线咋一听起来似乎尚算平和,可内里却满是阴森森之意味。

第337章 惊变骤起(三)

    子时将至,夜已是很深了,可三爷还是不曾回府,这令原本就是强撑着的弘晴不禁为之心焦不已,只是急归急,却也没法子可想,毕竟三爷所在的内禁压根儿就不是寻常人可以靠近的,哪怕是他弘晴本人,未曾请旨,也不得擅入,尤其是这等夜半时分,想找理由请见都没辙,除了等着之外,又还能有甚想头。

    “禀小王爷,内禁出大事了。”

    就在弘晴等得不耐至极之际,却见三爷身边的贴身侍卫申超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抢到了近前,一个标准的打千,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果然!

    这一听是内禁出了事,弘晴的精神不由地便是一凛,残存的酒意瞬间便就此消失了个干净,双眼一睁,精光闪烁地望了申超一眼,神情肃然地发问道:“出了何事?说清楚点。”

    “启禀小王爷,事情是这样的……”

    作为三爷的贴身护卫,申超可是从头到尾都在现场,自是清楚内禁里到底都发生了何事,此番奉了密令赶回府中,为的便是要将详情报于弘晴,自不会有甚隐瞒之处,紧赶着便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居然会是这样?我勒个去的,这也太巧合了些罢!

    听完了申超的述说,弘晴心思不禁为之一阵恍惚,没旁的,只因今夜所发生的事儿与弘晴前世所知的太子被废黜的那一幕几乎一模一样,所差的仅仅只是三爷在其中搅合了一把,算是先立下了一大功,除此之外,太子冷香亭偷腥被撞破以及凌普率兵闯庄的事儿就跟前世是一回事儿,这等巧合当真令弘晴有些个哭笑不得的,要知道他穿越来这个时代之后,也不知做了多少的大事,早将历史变了个模样,却万万没想到拐了个大弯子之后,历史的车轮居然又转回了旧辙。

    “小王爷无须担心,就凌普那两千兵马掀不起甚大浪的,有王爷出面,自可平定无虞。”

    这一见弘晴半晌无语,李敏铨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以为弘晴这是在担心三爷之安危,这便赶忙从旁安慰了一句道。

    “嗯,申超,尔这就赶回父王身边,有甚新消息即刻来报,去罢。”

    李敏铨的安慰纯属多此一举,弘晴其实半点都不担心三爷的安全,此无他,只因弘晴很清楚凌普不过是个被人蒙蔽了的棋子罢了,只怕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调兵手谕并非出自太子之手,前来避暑山庄也不过就是奉命行事而已,半点反心全无,只消三爷一到,其必束手就擒无疑,真正令弘晴放心不下的是诸位阿哥的动向,只是这等心思着实是一言难尽,弘晴也不打算当着申超的面多言,这便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一挥手,直截了当地下了令。

    “喳!”

    弘晴既是下了令,申超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自去找三爷禀事不提。

    “夫子,经此二事,太子被废已成定局,然,事出蹊跷,恐诸阿哥都有后手埋伏,而今之计当何如之?”

    尽管对眼前的一幕早有预料,可真到了事情发生,弘晴的心还是不免有些乱,只因他很清楚事情的发生虽与前世相差仿佛,可后续之手尾却绝不会雷同,理由很简单,前世那个时空里,三爷并不是主角,而眼下么,三爷却是夺嫡路上的领先者,无论是四、八两位爷还是大阿哥,都断然不会让三爷趁机得了利去,接下来必有一场龙争虎斗,尽管无惧,可要说不担心么,却是十足的假话,值此危机关头,弘晴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陈老夫子一人了。

    “谨守本心,以不变应万变。”

    陈老夫子并未多言,也就只是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个建议。

    “嗯。”

    弘晴想了想,也觉得该当如此,可心中的烦躁之意却并未消减多少,毕竟此事干系实在是太大了些,一旦稍有闪失,那后果可是不堪得紧。

    “禀小王爷,德楞泰将军来了,说是陛下有口谕要宣。”

    就在弘晴心烦意乱之际,就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王府总管高大诚已是领着两名小太监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抢到弘晴身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夫子,先生,您二位且请稍坐,学生去去便回。”

    一听是德楞泰这个善扑营统领亲自到了,弘晴自不敢有丝毫的轻忽,紧赶着朝着陈、李二人交待了一句,便即匆匆地出了书房,由高大诚陪着一路向院门处赶了去。

    “哟,德大人来了,本贝勒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则个。”

    尽管已是猜到了德楞泰的来意,不过么,弘晴却是没打算说破,也就只是假作不知状地与德楞泰寒暄了一句道。

    “晴贝勒客气了,末将此来,是要传陛下的口谕的。”

    德楞泰身为善扑营三大统领之一,素来负责宫中宿卫,与时常在宫中行走的弘晴自是熟稔得很,往日里见面时,总会说笑上一番,可今儿个德楞泰显然没这等兴致,拱手还了个礼之后,也就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道。

    “口谕?这……,还请德大人稍候,本贝勒这就让人安排香案。”

    弘晴假作惊讶状地愣了一下,满脸狐疑之色地看了看德楞泰,而后方才展颜一笑,很是客气地请示道。

    “不必了,陛下有口谕,请晴贝勒即刻到戒得居候令。”

    德楞泰显然很是着急,压根儿就没空去理会那些接旨的虚礼,大手一挥,不容分说地便将老爷子的口谕宣了出来。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是口谕,可一旦宣了,应有的礼数却是万万不能少,这不,德楞泰的话语一出,弘晴已是赶忙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谢了恩。

    “末将还要去别处宣旨,就不多逗留了,晴贝勒且请自便好了。”

    待得弘晴礼数一毕,德楞泰紧赶着交待了句场面话,这便转身就要走人。

    “德大人且慢,这三更半夜的,皇玛法他……”

    要装不知,那便须得装到底,哪怕心里头明镜也似地清楚,可弘晴还是做出了副莫名惊诧状地喊住了德楞泰,迟疑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末将真不知,晴贝勒且莫难为末将了,告辞,告辞。”

    这一见弘晴要刨根问底,德楞泰可就有些心慌了,没旁的,满朝堂上下,又有谁不知弘晴的难缠,真要是再多跟弘晴瞎扯一会儿,只怕老底都得被弘晴端了去,德楞泰自认是粗人,可真没胆子跟弘晴玩啥心机的,敷衍了一句之后,便即逃也似地径直往四爷所住的养心轩赶了去。

    “呵,这个老德!”

    眼瞅着德楞泰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弘晴不禁为之哭笑不得,摇头笑骂了一声之后,也没再多迁延,这便朝着紧随在侧的高大诚交待了几句,便已是领着李敏行等人匆匆乘马车向万树园方向赶了去……

    “禀王爷,德楞泰、德大人来了,说是有陛下口谕要宣。”

    夜已经很深了,然则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止是弘晴不曾休息,四爷也还没睡,正与老十三、邬思道等人在后花园里一边浅饮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正自谈笑无忌间,却见管家急匆匆地从园门处行了进来,连大气都顾不得喘上一口,便已是急吼吼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

    一听这等时分来了圣谕,四爷不由地便是一愣,疑惑地扫了管家一眼,而后将探询的目光投到了邬思道的身上。

    “变天了!”

    邬思道并未让四爷失望,言简意赅地便道破了谜底。

    “啊,这……”

    尽管早就料定太子会被废,可真到了这等时分,四爷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啥才是了。

    “王爷莫慌,且自去好了,一切以前议之章程应对,便可保得无虞。”

    邬思道并未多言,仅仅只是简略地交待了一句道。

    “嗯,也罢,十三弟也一并去接旨罢。”

    有了邬思道这话,四爷的心当即便稳了下来,也没再多啰唣,这便起了身,朝着兀自茫然不已的老十三一招手,发出了同去的邀请。

    “好叻,四哥,您请。”

    这一听四爷发出了邀请,老十三也没再多想,这便紧赶着应了一声,便打算与四爷一并到前门接旨去。

    “慢,王爷只管自去接旨,十三爷还是走后门回自家府上接旨为妥,以免遭人闲话。”

    没等四爷兄弟俩动身,邬思道突然从旁插了一句,毫不客气地否决了四爷的提议。

    “这……,也罢,就依先生好了,十三弟,委屈你了。”

    尽管搞不明白邬思道此言之用意何在,然则四爷对邬思道却是有着绝对的信任,也就只是略一犹豫,便即同意了邬思道的提议,朝着十三爷拱了拱手,满脸歉然之色地致意道。

    “不妨事,四哥且自去,小弟这就先回了。”

    老十三显然很不满邬思道的这么个提议,可也没多言,无奈地应了一声,也不等四爷有所表示,便已是转身向后门行了去,脚步匆匆间,便已是去得远了。

第338章 惊变骤起(四)

    “先生,您这是……”

    望着老十三离去的萧瑟背影,四爷心中没来由地滚过了一阵不安,并未急着去接旨,而是迟疑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这等惊变骤起之际,一切皆须以稳为上,王爷接旨后不必再回,只管径直去面圣便好,有甚事,回头再议也不迟。”

    邬思道心中虽是有了猜测,但却并不打算在此际说破,面对着四爷探询的目光,也就仅仅只是简单地解说了几句。

    “唔,也罢,先生且请安坐,小王自去了。”

    邬思道这等解释之语显然多有保留,四爷越听越是觉得内里必有隐情,只是这当口上却又不好再详加追问,也就只能是无奈地同意了邬思道的提议,一旋身,大步向前院门方向行了去。

    “王露兄,您为何……”

    四爷没时间详问,可端坐在一旁的戴铎却是有些个沉不住气了,待得四爷一去,他便已是朝着邬思道拱了拱手,张嘴便欲问个究竟。

    “惊变骤起,岂能无因,此中人算之痕迹颇明,那一方若是无一举将诸敌圈入其中之谋算,又岂肯就此发动,嘿,四爷一向孤寡,行事也正,要想谋算于其,实难,唯有从身边人着手,方可奏效,此不可不防也。”

    四爷与十三爷都已先后离去,邬思道也就少了几分的顾虑,虽不曾直接道破谜底,可言语间却已是颇多暗示。

    “王露兄说的可是十三爷,他……,那四爷……”

    戴铎也是智者,尽管不算顶尖,却也相当了得,虽说邬思道并未直接道破个中蹊跷,可戴铎还是听出了根底之所在,心不由地便是一抽,霍然而起,似乎想去追已然远去的四爷,可到了末了,还是没动身,仅仅只是惊疑不定地看着邬思道,疑惑万千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或许会受些委屈,却断然无事,春风不必着急,且安睡去罢,明日一切便能明了。”

    戴铎虽没将问题明确问出,可邬思道却是一听便懂,不过么,也没说得太多,仅仅只是简单地提点了几句,便即起了身,架着双拐自顾自地离去了,只留下戴铎等人木木地在原地发着呆……

    “晴贝勒,陛下有旨,只准您一人入内,其余人等不得擅入!”

    且不说四爷那头如何接旨,却说弘晴乘着马车赶到了戒得居之后,领着李敏行等数名侍卫便打算行进居中,可还没到院门处,就见一名大内一等侍卫已率着十数名善扑营军士迎了过来,一伸手,拦住了弘晴的去路,面无表情地宣布了老爷子的令谕。

    “尔等退下!”

    尽管那名大内侍卫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可弘晴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点了点头,一挥手,将李敏行等人屏退,自己却是不慌不忙地抬脚行进了戒得居中。

    戒得居,位于万树园与烟波致爽斋之间,地处偏僻,原本只是用于皇帝去猎场打猎中途歇脚之用,平日里少有人来,可此际的戒得居却是戒备森严,光是周边便足足部署了千余的兵力,再算上外围的巡哨与游骑,总兵力已是过了三千之数,反倒是戒得居内部却甚是空旷,唯有两百余大内侍卫分散四周以为警戒,待得弘晴行进了院门,自有数名大内侍卫迎上前来,也无甚多的寒暄,仅仅只是简单地道了声“请”,便将弘晴引进了西跨院的一间厅堂之中,而后,也没管弘晴作甚感想,一众大内侍卫们便已是自顾自地离去了。

    呵,老爷子这可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弘晴到得早,偌大的厅堂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尽管两边角落里各有数枝耳臂粗的蜡烛熊熊地燃着,可厅堂里却还是显得阴森无比,只不过弘晴却是并不在意,袖着手,走到了一旁,无所谓地站在了角落里,甚至还有闲心去嘀咕了老爷子一把,没旁的,老爷子将住所从奢华的烟波致爽斋搬到了戒得居这么个僻静所在,又搞出这么个森严的架势,无非就是担心下头的阿哥们还有甚别的谋刺举措罢了。

    “晴哥儿,到底发生了甚事,皇阿玛为何将我等都聚到了此处?”

    弘晴并未单独呆上多久,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四爷、八爷等阿哥们都陆续到了,一众人等显然都心事重重,哪怕是进了厅堂,彼此间也无甚寒暄的兴致,就这么分成数个小集团站在了厅中,倒是最后到的老十六却是一派大大咧咧的样子,无甚关防地凑到了弘晴身旁,嘻笑着便发问了一句道。

    “不晓得,等罢,皇玛****有旨意下来的。”

    老十六这么一句话说得虽不算大声,可架不住厅内一派死寂,所有阿哥们自是全都听到了,目光自然也就齐刷刷地全都聚集在了弘晴的身上,登时便令弘晴好一阵的头大,却又不好跟老十六发作,没奈何,也只好故作不知地耸了下肩头,语调轻松地回答道。

    “可……”

    老十六显然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嘴一张,还想要再多说些甚子,却不想老十五急了,狠狠地拽了下老十六的袖子,总算是将其将将出口的话给打断了去。

    “晴哥儿,你家三爷怎地没来?嘿,不会是出啥大事了罢?”

    老十六尽管已是及时停住了话头,可厅中原本的缄默却已是被打破了,这不,老十六方才住了嘴,老十四已是满脸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扳着弘晴的肩头,一派亲热状地试探了一句道。

    “不晓得,小侄接到皇玛法口谕就直接来了,到这会儿还在迷糊着呢,十四叔莫非知道些甚么?”

    论及装糊涂的能耐,弘晴只会在老十四之上,断不会在其下,又怎可能会被其套了话去,但见弘晴一脸茫然状地摊了下手,轻轻巧巧地便将球踢回到了老十四的脚下。

    “嘿,天晓得到底发生了啥,这大半夜的,爷都睡下了,却被提溜了来,当真憋闷得紧,得,不扯了,呆会也就该知晓了。”

    老十四显然并不相信弘晴的托辞,不过么,也没打算再纠缠下去,毕竟今夜之事实在太过阴暗了些,着实不是可以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讨论的,随口敷衍了一句之后,便即闪了人,显见也怕被弘晴拽着反问个不休。

    “噌噌噌……”

    老十四这么一退缩,厅堂里登时又安静了下来,众阿哥们全都神情肃然地呆立着不动,气氛自不免压抑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在院门外响了起来,众阿哥们的视线立马齐刷刷地便全都望了过去,随即便见张廷玉领着几名披甲持刀的大内侍卫从院门处的照壁后头转了进来。

    “陛下口谕。”

    张廷玉没理会众阿哥们的各异之眼光,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厅中,神情肃然地环视了一下众人,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刷!”

    张廷玉此言一出,一众阿哥们不管乐意不乐意,那都是得赶紧跪倒于地的,这不,只听一声闷响过后,厅中所有人等已是齐刷刷地跪满了一地。

    “圣上有旨意,着所有阿哥尽皆跪于此地,好生反省自身,不得喧哗,不得擅离,违令者,杀无赦!”

    张廷玉压根儿就没给众阿哥们甚情面,宣布完了老爷子的令谕之后,也不给众人发问的机会,转身便领着人自去了,这等架势一出,登时便令满厅的阿哥们尽皆傻了眼……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戒得居的主殿卧房中,老爷子双眼微闭地斜靠在锦垫子上,榻边立着二人,一者是手按刀柄、一派雄赳赳气昂昂状的大阿哥,另一人则是正浅吟低唱地背诵着唐诗的三爷,除此之外,再无旁人,唯有一炷安魂香在袅袅地燃着。

    “衡臣。”

    到西跨院传完了旨意之后,张廷玉一刻不停地便又赶回了主殿卧房,这一见老爷子似睡非睡地斜躺在榻上,匆匆的脚步不由地便是一顿,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回话,却不想老爷子已是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轻唤了一声。

    “微臣在。”

    这一听老爷子点了名,张廷玉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疾步抢到了榻前,恭谨万分地应了诺。

    “那群混账行子可曾闹事?”

    老爷子侧了下身子,语气极为不屑地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诸位阿哥皆已奉旨反省,并无旁的举动。”

    老爷子可以随意地骂阿哥们,可张廷玉却是没那个胆子胡乱附和,回答起来自也就谨慎得很。

    “嗯,尔且到东跨院走一趟,代眹好生问问那忤逆子,眹何曾亏待于其,究竟是何居心,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去罢。”

    老爷子并未对张廷玉的话加以置评,而是神情凛然地给出了道旨意,话虽说得不算狠戾,可言语却是诛心得很,当即便令张廷玉满头满脑门的汗水狂淌了下来。

    “是,微臣遵旨。”

    张廷玉虽是心惊不已,却不敢多有迁延,更不敢有甚进谏之言,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房去。

第339章 接连废黜(一)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说是要见您。”

    张廷玉去后不多久便即又转了回来,紧走几步,到了榻前,恭谨地行了个礼,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眹不见,让他走!”

    一听太子要请见,老爷子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不耐至极地一挥手,毫不容情地拒绝道。

    “这……,啊,是,微臣遵旨。”

    张廷玉先前代天子问话时,一开始太子倒是有啥说话,一派光棍状,可待的问到了凌普率部闯庄一事之际,太子却是叫起了撞天屈,闹腾着要来与老爷子说个分明,张廷玉劝说无果之下,没奈何,也只好陪着太子一并前来,本意是想着给太子一个说清楚的机会,却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会是这般处置,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慌,待要再多言,冷不丁见老爷子眼中杀气凛然,登时便吃不住劲了,赶忙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卧房。

    “太子殿下,陛下身体不适,还请您改日再来可好?”

    张廷玉是个极为谨慎之辈,哪怕明知胤礽太子之位已是注定不保,可应有的礼数却是一点都不少,话也说得极为的和煦与小心。

    “不行,本宫今儿个一定要见驾,让开!”

    太子对于自己被废黜,其实早有预感,正因为此,他才会自暴自弃地在宫中胡混,此番偷情被抓了个现场,自忖已是再无可挽回,心早已若死灰一般,可值得张廷玉前来问询凌普率部闯庄一事之际,太子却是又起了一丝的侥幸心理,没旁的,只因此事原就不是他之所为,此来见驾,为的便是搅浑水,以便能转移老爷子的注意力,从而妄想着能逃过一劫,有鉴于此,哪怕张廷玉说得再委婉,他也绝不肯放过这最后的一丝稻草,这便端出了太子的架势,气咻咻地一挥手,高声便叫嚷了起来。

    “殿下,陛下已是一宿未眠,如今方才刚消停下来,您还是先回罢。”

    这一见太子如此蛮横无理,张廷玉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可又怎敢让太子再去气老爷子一回,也就只能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让开,本宫叫你让开!”

    张廷玉乃是一片好心,奈何胤礽如今已是疯魔了一般,怎肯听劝,不管不顾地便呵斥了起来。

    “混账行子,衡臣,让他滚进来,眹倒要看看他有甚可说的!”

    老爷子本不想理会胤礽,可这一听其越闹越不像话,心火顿时大起了,猛然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咬牙切齿地喝令了一嗓子。

    “儿臣……”

    老爷子既已如此说了,张廷玉自是不敢再拦着太子,无奈地往边上一闪,让开了道路,任由胤礽大步行进了房中,但见其几个大步抢到了榻前,一头跪倒在地,张口便欲自辩上一番。

    “怎么?是嫌眹气得不够,还是嫌眹没被凌普的兵活剐了去?哼,两千兵马顶甚用,可要眹将玉玺也借给你,好让你多调些兵马来?”

    老爷子正在火头上,哪耐烦听胤礽的辩解,一挥手,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通子怒骂。

    “儿臣有罪,不敢自辩,还请皇阿玛赐儿臣一死,也省得受此活罪!”

    被老爷子这么一骂,胤礽当即也怒了,梗着脖子,赌气地还了句嘴。

    “你,你……”

    一听胤礽如此说法,老爷子顿时便是怒上加怒,叉指着胤礽,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太子哥哥虽是有错,却断无反心,此一条,儿臣可以性命担保,还请皇阿玛保重龙体啊。”

    眼瞅着老爷子如此发作太子,三爷心中既惶恐又窃喜,不过么,倒是没忘了陈老夫子的交待,慌张地便从旁闪了出来,一头跪倒在老爷子的面前,苦苦地哀求了起来。

    “老三,休要你假惺惺,本宫便是死了,太子之位也断难轮到你,哼,装甚子圣人!”

    太子眼下就一疯狗,哪管三爷这是在为他开脱,面红耳赤地便骂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三弟几番好心护着你,你倒好,反骂他,眹看你是失心疯了,滚,给朕滚出去!”

    老爷子实在是受够了胤礽的狂悖,也懒得再听其辩解,更不想与其再多言,抬手一指门口,毫不容情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儿臣之发肤皆受之皇阿玛,您要收回,儿臣随时恭候!”

    人到了绝望之际,往往就是破罐破摔,胤礽如今就是这么个做派,压根儿就不管老爷子作何感想,丢下句狠话,霍然而起,自顾自地便往门外行了去。

    “你个忤逆子,混账东西,张廷玉,传眹旨意,莫将这厮再当太子看,给朕圈了,关进东厢房,他若是敢胡为,只管打杀了去!”

    老爷子盛怒之下,对胤礽已是彻底死了心,死盯着胤礽的背影,咬牙切齿地下了死命令。

    “是,微臣遵旨。”

    值此老爷子暴怒之际,张廷玉哪敢再多言,紧赶着应了一声,领着几名大内侍卫便追着胤礽去了。

    “皇阿玛息怒,儿臣以为此事颇多蹊跷,太子殿下并非利令智昏之辈,断然不会有调兵行刺之心,还请皇阿玛明鉴。”

    尽管先前被太子骂得心中不爽已极,可三爷还是没敢落井下石,反倒是诚惶诚恐地接着为太子辩解不已。

    “三弟休要胡言,那手谕上明明白白地盖着太子的关防大印,岂能有假!”

    大阿哥一向以为自己乃是长子,就该有着大位之份,平日里就恨不得赶紧扳倒太子,这会儿临危受命,既负责内禁防卫,又成了老爷子的贴身护卫,自以为时来运转,大位有望了,岂肯让太子有丁点的翻盘希望,这一听三爷屡次三番地为太子开脱,心中可是不满得紧了,没等老爷子有所表示,他已是毫不客气地从旁呵斥了一句道。

    “皇阿玛明鉴,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得,那手谕虽盖有太子哥哥之关防大印,可却未见得是太子哥哥所为,其中必定有诈,儿臣恳请皇阿玛明察。”

    三爷心里头其实也巴不得太子不得好死,只不过三爷演技好,为太子求情的话说得个声情并茂,宛若真就是出自本心一般无二。

    “罢了,眹也懒得分说,尔既是要查,那便查好了,去,将西跨院那帮混账东西都一并叫了来好了。”

    老爷子废黜太子的决心虽是不容动摇,但却绝无就此杀死胤礽之心,没旁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老爷子养育了胤礽三十余载,又怎能说没半点父子之情,自是不愿以谋逆之罪来处置胤礽,再说了,老爷子可不是昏庸之辈,早就看出了那张调兵手谕有问题,只是不想说而已,此际三爷既已是连连哀求,老爷子自也乐得顺水推舟上一回。

    “谢皇阿玛隆恩,儿臣这就去办。”

    一听老爷子开了金口,三爷心下里其实酸楚得很,可还是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状地谢了恩,而后,唯恐老爷子反悔似地窜了起来,急急忙忙地便向外冲了去。

    “嗯……”

    老爷子看了看行色匆匆的三爷之背影,长出了口大气,疲惫地往榻上一倒,再次靠回了软垫子上。

    “皇阿玛,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爷去后,大阿哥左顾右盼了一下,见四下里无人,这便往榻前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地说了一句道。

    “讲。”

    这一见大阿哥行为鬼祟,老爷子心里头立马起了疑心,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

    “皇阿玛明鉴,自去岁以来,京中便屡屡有传言,说是太子失宠,早晚被废,以致朝臣离心离德,太子每每自危不已,故此方才会有今日凌普率兵闯庄一事发生,此皆太子结党多年,羽翼遍及朝野之由也,若不早做处置,后患无穷矣。”

    一听老爷子声线平和,大阿哥自以为得计,这便低声地将今日之事剖析了一番。

    “嗯,这倒是不能不防,依你看,此事当何如之?”

    老爷子何许人也,大阿哥方才开了个头,他便已知其到底要说些甚,不过么,却并未点破,而是作出一副极为赞同的样子,嘉许地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常言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今太子失德若此,又猖獗狂悖,已是走火入魔之相,皇阿玛乃圣明之主,断不可脏了手,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便宜处置了去。”

    眼瞅着老爷子神情言语间都是鼓励之色,大阿哥自以为揣摩到了圣意所在,心中自是欢欣鼓舞不已,这便一咬牙,给出了个狠戾的建议。

    “哦?哈哈哈……,好,好,好,眹知晓了,且待你诸位弟弟到了,再一并处置了去。”

    听完了大阿哥的建议,老爷子的心已是阴得宛若结了冰一般,可脸上却满是欣然之色,哈哈大笑地给出了个承诺。

    “皇阿玛圣明,儿臣愿为皇阿玛效死力!”

    大阿哥就一鲁莽之辈,又哪能瞧得破老爷子的真实心思之所在,这一见老爷子有了承诺,顿时大喜过望,一头跪倒在地,可着劲地表起了忠心来。

第340章 接连废黜(二)

    “哟,三哥来了。”

    “嘿,三哥好悠闲啊,小弟们都跪得腿脚发麻了,您倒是逍遥得很么。”

    “哈,三哥,赶紧给小弟们说说,今儿个到底发生了啥大事,怎地让我等都在此跪个没完?”

    ……

    三爷方才刚在西跨院的厅堂口一露面,一众默默跪在地上的阿哥们可就全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乱嚷嚷了起来,既有五爷、七爷等与三爷素来亲近者的热情招呼,也有九爷、十爷等一向与三爷不对付者的冷嘲热讽,厅堂里顿时就此乱成了一团。

    “诸位弟弟莫急,都静静,且听为兄一言。”

    太子被废已成定局,三爷自忖大位当不致旁落,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好在养气功夫了得,倒也不致于喜形于色,不过么,其微微潮红的面色却还是不免微透出了其内心的喜意,此际见得众人尽皆跪在自个儿的面前,三爷更是有些个意气风发的昂然,压手叫停的手势也就不免带上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哟,三哥今儿个可是喝了蜜罢,骨头怕是都轻了几两喽,哈,也就苦了咱弟兄们,大半夜熬到现在,气都快没了去了。”

    十爷在三爷手下吃的亏最多,恨意自也就最深,此际一见三爷端出了上位者的架势,哪还忍耐得住,张口便好生讥讽了三爷一句道。

    “十弟休要胡言,三哥这是要羽化升仙之表征也,非等闲可比啊。”

    老九同样看不惯三爷的态度,这便假意地呵斥了老十一句,似褒实贬地损了三爷一把。

    “哦,哈哈哈……”

    老十四倒是没跟着说啥损语,可放肆的大笑本身就表明了对三爷极之不满的态度。

    “皇阿玛口谕!”

    被这么三个活宝夹枪带棒地讥讽了一番,三爷心底里当真是怒极,好在理智未失,倒也没当场发飙,仅仅只是板起了脸,不轻不重地吭了一声。

    “……”

    十爷等人敢于当众讥讽三爷,却断然不敢对老爷子的口谕有甚不敬之处,这一听三爷将老爷子抬了出来,自不敢再多放肆,尽管不甚情愿,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全都跪伏于地,静静地等待着三爷的宣旨。

    “陛下有旨,宣,所有阿哥尽皆到主殿觐见,钦此!”

    眼瞅着众人已是就此安静了下来,三爷心中当真解气得很,阴测测地扫了十爷等人一眼,而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将老爷子的旨意宣了出来。

    “儿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么道旨意一出,一众阿哥们心里头可就都活泛了起来,只是该行的礼数却还是少不得要尽上一番的。

    “诸位弟弟且都请了,皇阿玛还等着呢。”

    三爷实在是不愿再被众阿哥们胡搅蛮缠上一通,待得众人谢恩一毕,也不多言,一摆手,便道了请。

    “三哥,请。”

    “三哥,您先请!”

    ……

    一众人等此际都等着到主殿里去见个分晓,倒是无人再针对三爷,彼此谦让了一阵,也就全都施施然地向主殿行了去,唯有三爷倒是不急,特意落后了一步,悄无声息地朝着弘晴比了个暗号。

    呼,还好,剧本总算没太走样!

    三爷那个暗号极为的隐蔽,也极其简单,旁人就算看到了,也断难明了其中的意思所在,可弘晴却是一看便知,悬着的心也就此落下了大半,但却依旧不敢轻忽了去,不为别的,只因真正的较量尚未开始,待会的主殿之争方才是重头戏所在,哪怕事先早已有了相关之准备,却也难保一准能平安渡过,毕竟八爷等人可不是等闲之辈,一个不小心之下,便有着落入对手圈套中之危险,这等情形下,放松警惕的话,便是与找死无异。

    “儿臣等叩见皇阿玛!”

    戒得居虽是地处偏僻,可面积却是不小,从西跨院到主殿还隔着个小广场,一众人等尽管走得不慢,也花了足足两盏茶的时间方才到了主殿之中,这才刚一进殿,入眼便见老爷子正高坐在上首,而大阿哥则是手按刀柄,昂然立于前墀之下,更有张廷玉、马奇等数名大学士分立两侧,一众人等自不敢稍有怠慢,纷纷快步抢到了近前,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面对着众阿哥们的大礼,老爷子并无太多的表示,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吭了一声。

    “儿臣等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阿哥们都是灵醒人,除了早就猜知事实的那些个阿哥之外,余者也早已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自打进殿时起,心思可都放在了揣摩圣意之上,就想着能从老爷子的神情语气中发现些端倪,这等想法无疑是好的,可惜却是白费心机,这一听老爷子声线浑然与往常无甚大异,众阿哥们的心里头自不免便犯起了嘀咕,可不管怎么着,叩谢圣恩却还是少不得须行了去的。

    “眹叫尔等来,是有二事要知会,一者么,今夜子时,热河都统凌普手持一加盖了太子关防之调兵手谕,悍然率两千之众闯庄,个中蹊跷难明,此事须得查个水落石出,看是何人胆大若此,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衡臣,且将那调兵令都与众人瞧瞧,好生认认,看是否太子手笔,若是便罢,不是的话,都须得说说是何人手笔。”

    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扫了诸子一眼,神情肃然地将凌普率部闯庄一事道了出来,又下令让诸子辨明笔迹。

    “嗡……”

    老爷子此言一出,一众阿哥们不管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全都哄乱了起来,人人脸上尽皆是一派的惶恐之色。

    “是,微臣遵旨。”

    张廷玉压根儿就没理会众阿哥们的哄乱,恭谨地应了一声,手持着那份调兵手谕缓步而出,神情肃然地先将调兵手谕递给了年岁最长的大阿哥。

    “皇阿玛明鉴,此就是太子殿下手笔!”

    调兵令并无多少的文字,也就四行字而已,内容也很简单,大体上是说鄂伦泰、刘铁成等人奉旨调往北古口听用,着热河都统凌普率两千骑前来避暑山庄换防,除此之外,并未旁的闲言,再有便是下头加盖着太子所用的“体元主人”之用印,这么张调兵函,大阿哥先前便已是看过了的,只不过是时他并未明确指认是太子的笔迹,可眼下么,既已是起了要镇杀太子之心,自然是一口咬死无疑了的。

    “嗯,老三,你看呢?”

    老爷子并未对大阿哥的回答加以置评,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目光旋即便转到了刚接过了调兵手谕的三爷身上。

    “回皇阿玛的话,此绝非太子哥哥手笔,字虽形似,却无神韵在内,且笔画间模拟之痕迹甚重,定是伪作无疑。”

    三爷先前也看过了这封调兵函,相较于莽撞的大阿哥而言,三爷在书法一道的造诣可是高的惊人,自是早看破了个中之蹊跷,不禁如此,他还看出了这笔迹是有人按着老十三的笔韵去描了太子的字体,真可谓是假中还有假,显见出手者之高明,不过么,看出来归看出来,三爷却是不打算点破,仅仅只是力证此非太子手笔,至于其余的话么,三爷很明智地埋在了心中。

    “三弟休要胡说,那字迹便是太子所为,若不然,关防印信何能盖于其上,尔这般为太子掩饰,究竟为甚,嗯?”

    大阿哥乃野心勃勃之辈,此番除了要弄死太子,以绝后患之外,对三爷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更是欲除之而后快,此际一听三爷如此说法,当即便沉不住气了,声色俱厉地便呵斥了一嗓子,大有就此一举将三爷也圈入太子谋逆一事中去之架势。

    “皇阿玛明鉴,那关防印信确是真的无疑,然,东宫出入者众矣,若有奸佞小人从中捣鬼,偷盖印信并非不可能,只是那字迹却绝然不是出自太子哥哥之手笔,此一条,儿臣可以性命来担保。”

    三爷压根儿就没理会大阿哥的叫嚣,朝着老爷子一躬身,言语恳切地解释了一番,末了,更是以性命来作了担保,摆明了要力保太子之态度。

    “嗯,老四,你看呢?”

    老爷子同样不曾对三爷的话加以置评,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之后,便将问题抛给了四爷。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三哥所言甚是,此断然不是太子哥哥之笔迹。”

    四爷在书法一道的造诣上虽是不如三爷,可也属个中之好手,伸手接过了三爷递过来的调兵手谕一看,心头顿时猛然一振,不为别的,只因他已看出了那笔迹的神韵与老十三如出一辙,险险些就此叫出了声来,好在城府足够深,这才不曾漏了馅,忙不迭地低头假装细验的样子,飞快地寻思了一番,而后方才慎重其事地表了态。

    “哦?那依你看,此笔迹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听完了四爷的表态,老爷子此番却并未就此作罢,而是嘴角一挑,露出了个讥讽的笑意,饶有深意地追问了一句道。

    老爷子这等追问之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等的目光立马齐刷刷地全都聚焦在了四爷的身上,此无他,老爷子对四爷的态度显然与对前两位阿哥大有不同,若说个中没旁的蹊跷,却是谁也不信,只是蹊跷何在,众阿哥们却是大多颇为的茫然,皆在等着看四爷究竟会有怎个说头。

第341章 接连废黜(三)

    压力,巨大无比的压力,感受到众人目光之聚焦的四爷心跳得有若撞鹿一般,生生被这等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到了此时,他才醒悟过来,为何早先邬思道要他与老十三拉开些距离,敢情邬思道是早就料到了会有眼前这么一幕出现,只是明了归明了,究竟该如何做了去,四爷却依旧茫然得很,此无他,老十三可是他的铁杆盟友啊,又岂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去,再说了,真要是供出了老十三,未见得便能讨老爷子的欢心,闹不好还得被众阿哥们死揪着不放,瓜田李下之嫌怕是难免了的,可真要不说么,却又恐老爷子心中会有疙瘩,毕竟老爷子既是如此问了,显见心里头是早有定见了的。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实无法认出是何人手笔,只知此笔迹绝非出自太子哥哥之手。”

    四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尽管面对着的是个两难的选择,可他还是很快便下了决断,宁可被老爷子见疑,也绝不肯当众出面指证老十三,这也就是四爷在书法造诣上稍逊的结果,若是他有三爷那等眼力,实也无须为难若此了的。

    “嗯,尔等也都好生认认。”

    老爷子饶有深意地望了四爷一眼,不过么,却是没再追问个不休,而是将问题丢给了剩下的阿哥们。

    “皇阿玛明鉴,儿臣也以为此手谕断非出自太子哥哥手笔。”

    “皇阿玛,儿臣看此手谕笔迹虽像,却无神韵,实非太子哥哥所为。”

    ……

    四爷表完了态之后,五、七两位阿哥也先后都开了口,一致认定此手谕不是太子所书,可同样没说出是何人所伪造,而老爷子照例是不加置评,任由二人自说了去,就这么着,调兵手谕按长幼次序传到了八爷手中,

    “伪造之作,此必有小人作祟,还请皇阿玛下诏彻查。”

    八爷并未似五、七两位阿哥那般急着表态,而是细细地审核了一番之后,方才给出了结论。

    “嗯,那依你看来,该是何人之所作?”

    老爷子漏过了五、七两位阿哥,可却没放过八爷,又将先前问四爷的话题搬了出来。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能看出此文并非太子笔迹,至于是何人所为,却非儿臣可以臆断者。”

    八爷很谨慎地沉吟了一下之后,方才躬身应答了一句道。

    “嗯,继续!”

    老爷子同样不曾对八爷的话加以评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吩咐道。

    “咦,这字怎地看着如此眼熟,啊,对了,这不就是老十三的笔迹么,哈,还真就是!”

    老爷子既是这么说了,八爷自不会再拿着调兵手谕不放,转身便将手谕交给了老九,没等老九看个仔细呢,就见老十探头探脑地也往跟前凑了过去,只粗粗一扫,便已是一派讶异状地大叫了起来。

    “你放屁!”

    老十三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着热闹,冷不丁一听老十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屎盆子扣到了自个儿的头上,顿时便怒了,也不管此地乃是御前,铁青着脸便骂了起来。

    “哟,十弟不说,还真看不怎么出来,这一说,得,还真就是!”

    老九压根儿就没理睬老十三的愤怒,紧跟着便出言指证了一把。

    “你们……,尔等安敢血口喷人!皇阿玛明鉴,儿臣实不曾行此等恶事,九哥、十哥如此当众污蔑儿臣,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十三被九、十两位阿哥的一唱一和气得个七窍生烟,双拳紧握,似欲当庭动手,可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了下来,一头跪倒在地,朝着老爷子连磕了几个响头,委屈万分地叫着屈。

    “嘿,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敢做,却不敢当,算啥玩意儿?”

    还没等老爷子开口呢,就听老十四在一旁阴测测地放了话,在老十三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把盐。

    “混账行子,爷跟你拼了!”

    老十三打小了起就跟老十四不对付,彼此间也不知狠斗过多少回了,自前年二人在兵部搭伙以来,更是没少明争暗斗,双方的关系说是水火不相容也断不为过,此时的老十三本就是又羞又气,哪还经得起老十四这等撩拨之语,大怒之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跳将起来,挥拳便要朝着老十四扑击了过去。

    “哎呀,混账东西,看打!”

    老十三这一下扑击乃是含愤出手,极为的突然与迅猛,老十四没提防之下,当即便挨了好几下,心火当即便起了,大怒地出手反击,哥俩个顿时便打成了一团。

    “哎呀,别打了,快住手!”

    “拉开他们,别打了!”

    “住手,快住手!”

    ……

    小哥俩都是习武之人,拳脚都极为的了得,这么一打将起来,殿中顿时便是一片大乱,一众阿哥们叫嚷的叫嚷,打太平拳的打太平拳,着实是热闹非凡,可怜老十三虽勇,却哪经得起老十与老九在一旁拉偏架,愣是吃了个大亏,头脸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地肿胀了起来,至于冲上去欲拉架的老四则不知被何人狂揍了几把,眼角乌青了老大的一块不说,嘴角也被打破了,当真是狼狈得无以复加。

    “殿前武士何在?还不赶紧将他们拉开!”

    老十三兄弟俩这么一打斗起来,老爷子当即便被气得直哆嗦,一时间也忘了要出言呵斥,倒是张廷玉见势头不对,赶忙拿出了领侍卫内大臣的气势,高声地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在殿前值守的一众大内侍卫们冲上了前去,用力将斗成了一团的诸位阿哥们全都分架了开去。

    “爷打死你个下作小人,竟敢胡言诬陷……”

    “敢做不敢为的狗东西,没卵子的货色……”

    ……

    老十三哥俩个显然都已是打出了火气,尽管已被大内侍卫们分别架开,可口中却兀自不依不饶地对骂着,啥难听的厥词都往外狂冒着。

    “够了!”

    老爷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用力地一拍龙案,大怒不已地呵斥了一嗓子。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实不曾行过此等恶事啊,皇阿玛,儿臣冤啊……”

    老爷子这么一发作,众阿哥们自是不敢再胡闹,全都跪倒在了地上,唯有受了委屈的老十三却是大哭了起来,一边磕着头一边哀告着,声泪俱下,当真可怜无比。

    “皇阿玛,此书笔记就是老十三无疑,儿臣可以性命担保!”

    老十三尽自哭得伤心,可一众阿哥们却都不为所动,甚至连四爷都不曾在此时站出来为其辩护,反倒是老十冒将出来,恶狠狠地赌咒着指证了老十三一把。

    “皇阿玛明鉴,儿臣也以为是老十三所书,当年整顿旗务之际,老十三可是没少出入毓庆宫,顺张空白印签实非难事!”

    老九更狠,直接点出了老十三作案的便利条件,一口咬死这就是老十三所为。

    “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此书确系老十三手笔,然,其究竟为何行此恶举,却须得深究到底,看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于其!”

    刚挨了几下打的老十四也不打算轻饶了老十三,紧赶着便出言检举了一句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老十三虽是莽撞之辈,却绝无此等谋算之能,其中必然别有蹊跷,须得彻查为宜。”

    这一见八爷一方的诸般阿哥纷纷指证老十三,大阿哥也来了兴致,毕竟四爷也是东宫之位的有力争夺者,实属大阿哥必除之敌,自是乐得跟着附和上一把。

    “老三,你怎么看?”

    老爷子心中本有定见,但并未宣之于口,也没就众阿哥的指证加以置评,而是斜视了三爷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老爹,顶住了,千万别趴下!

    老爷子这等问话一出,众阿哥们的目光自是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三爷的身上,而弘晴虽依旧低着头,可心里却是好生为自家老爹捏了把冷汗,真怕三爷顶不住压力胡诌上一通,万一要是说错了话,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回皇阿玛的话,此手谕之笔迹确有些像是以十三弟之神韵描摹太子所书,然,是否高手伪作,却是不好说之事,儿臣才学浅薄,实不敢妄言,还请皇阿玛圣断。”

    正如先前四爷被聚焦时感到压力巨大一般,此际的三爷同样心中忐忑得紧,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敢将话说死,也就只是给出了个含糊的答案。

    “三哥说哪的话,这分明就是老十三的笔迹,大家伙都在一锅里舀饭吃,谁不知道谁的笔迹如何啊,嘿,莫非三哥有甚难言之隐么?”

    三爷话音刚落,也不等老爷子给出个说法,老十已是摇晃着大脑袋,不甚客气地讥讽了三爷一把。

    “是是非非终归须得实证,十弟若是有证据在手,且就拿出来好了。”

    三爷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哪肯被老十占了便宜去,毫不客气地便反过来挤兑了老十一把。

    “啥实证不实证的,拿老十三的文来一对比,不就啥都清楚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莫非三哥都不懂,嘿,小弟还真是不明白了。”

    面对着三爷的挤兑,老十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满脸鄙夷状地将三爷的话顶了回去。

第342章 接连废黜(四)

    三爷要保的人是太子,当然了,也就只是要保住其性命而已,为的便是显示自己友爱兄弟的仁者之心罢了,并非是真要保住胤礽的太子之位,恰恰相反,三爷其实巴不得太子赶紧下台了事,他也好得个上位的机会,至于老十三么,三爷为其开脱其实也就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儿罢了,一者是要洗清太子谋逆之罪名,显示一下三爷的宽厚风度与不争之风范,二来么,也不凡卖老十三一个好的想头,而今,几番辩白下来,三爷的目标已是基本达成,自是无必要再就笔迹一事与老十等人纠缠个没完,面对着老十的反讽,三爷压根儿就不作应答,面无表情地便就此退到了一旁。

    “皇阿玛明鉴,此事蹊跷太多,确须得好生查查,十三弟若是真问心无愧,想来也是不怕查的才是。”

    三爷这么一退让,老十自是更来劲了几分,摇头晃脑地大放起厥词来。

    “皇阿玛,儿臣以为十弟所言甚是,此案确须得好生查查才是。”

    “皇阿玛,儿臣附议!”

    “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不查不足以明真相。”

    ……

    老十三跟在四爷后头整旗务、清欠等勾当中,可是没少折腾一众阿哥们,大家伙口中不说,心里头其实都憋着一股气,这会儿墙倒了,众人可就使劲推了去,不止是大阿哥、八爷几个站出来嚷嚷着要查,便是连五爷、七爷、十二爷也都跟着表了态,一时间满殿里皆是喊打喊杀之声,唯独三爷与四爷却是保持着沉默之态度。

    “哼,来人,将老十三押下去,圈在西跨院中,无眹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查?这案岂是那么好查的,不管查出了个甚结果,天家的脸面可就要丢个精光了,这又岂是好面子的老爷子所能忍受得了的,面对着诸子的叫嚷声,老爷子气得嘴角都抽搐了起来,恼火万分地一拍龙案,高声喝令了一嗓子。

    “喳!”

    老爷子此令一下,一众大内侍卫们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齐齐应了诺,纷纷抢上了前去,七手八脚地架起老十三,便要往外拖了去。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冤枉啊……”

    老十三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这一被众侍卫们架了起来,顿时便急红了眼,可着劲地挣扎着,嘶吼着,奈何众大内侍卫们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老十三哪能挣得开众人的钳制,愣是被拖拽着便往殿外去了。

    “慢,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断非十三弟所为,还请皇阿玛且息雷霆之怒,儿臣愿以性命担保十三弟,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眼瞅着老十三这就要玩完了去,四爷可就再也忍不住了,没旁的,他拢共也就这么一个铁杆盟友,真要对此事无动于衷,一者显得刻薄寡恩,二来么,也实是承受不起左膀右臂被断之痛,自是顾不得自个儿会否受牵连,紧赶着便从旁闪了出来,一头跪倒在地,高声呼喝了一句道。

    “嘿,四哥如此惶急,莫非是别有隐情么?”

    老爷子还没表态,嘴快的老十已是从旁阴测测地插了一句道。

    “皇阿玛明鉴,四哥素来与十三弟焦不离孟,此事既是十三弟所为,难保四哥不知情,个中蹊跷怕是颇多,亦当查个分明!”

    九爷显然是巴不得四爷跳将出来,紧赶着便从旁附和了一把,毫不客气地便将四爷牵扯进了此案之中。

    “也对,四弟往常也没少在毓庆宫行走,又写得一手好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对于大阿哥来说,四爷也是打击目标之一,自是乐得趁机将其打翻在地,这便也跟着九爷、十爷一道瞎搅合了一把。

    “够了,此事眹自有主张,押下去!”

    眼瞅着事情越扯越远,老爷子已是老大的不耐,也没管众阿哥们的进言,一挥手,阴冷地下了旨意。

    “喳!”

    老爷子这都已是第二次下旨了,一众大内侍卫们哪敢再有甚迁延的,也不管老十三如何挣扎喊叫,架将起来,便往殿外拖了去。

    “皇阿玛,儿臣,儿臣……”

    这一见老十三还是难逃一劫,四爷的心已是拔凉一片,面色煞白地哆嗦着,试图再行进言一番,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是了。

    “此事尔就不必管了,眹自会处置。”

    老爷子没再给四爷开口的机会,不耐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给出了答案。

    “儿臣遵旨,哎……”

    老爷子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四爷纵使有着再多的不甘,也不敢再多言了,只能是哀叹了一声,寂寥无比地退到了一旁。

    “老十三的事押后再议,眹还有一事要说,嘿,就在刚才,胤禔造膝密陈,说是怕眹杀胤礽会脏了手,愿亲自帮眹杀了胤礽,以除庆父之患,尔等以为如何啊?”

    处置了老十三之后,老爷子突然阴阴地一笑,带着丝颤音地将大阿哥的进言道了出来。

    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殿中诸人的耳朵里,却有若晴天霹雳一般,顿时便令众人尽皆呆愣住了,所有人等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惊慌失措的大阿哥,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评述此言方好了。

    “皇阿玛,儿臣,儿臣乃是一片忠心啊,您若是以为可取,儿臣自行了去,您若是以为不可,儿臣又岂敢妄为,儿臣,儿臣……”

    大阿哥虽不甚聪慧,可也并不傻,到了这等时分,又怎会不知自己怕是要倒大霉了,心中当真惶急无比,忙不迭地一头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地辩解了起来。

    “放屁,就你这蠢样,还想当太子,你不害臊,眹都替你羞得慌,跟眹说甚庆父之患,眹看你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不思公忠体国,反倒行蝇营狗苟之事,平日里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嗯?”

    老爷子盛怒已极,哪会听大阿哥的解释,霍然而起,指着大阿哥的鼻子便是一通子臭骂。

    “儿臣该死,儿臣孟浪了,请皇阿玛恕罪。”

    眼瞅着老爷子暴怒如此,大阿哥是真的怕了,也不敢再强辩,磕头连连地认着错。

    “皇阿玛,大阿哥有害太子之心已久,绝非是临时起意所致,据儿臣所知,大阿哥不仅在自家府上魇压太子,更曾在东宫行此秽事,其心叵测,其行当诛!”

    大阿哥为人嚣张霸道,早年间可是没少借故收拾一众弟弟们,这其中就属素来蛮横的老十挨的打最多,此际一见大阿哥倒了霉,老十可就得意了起来,也没去请示一下八爷,嘴快地便将大阿哥的污秽事儿当场捅破了出来。

    “嗯?此事当真?”

    老爷子还真就没想到大阿哥会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举,这一听老十如此说法,当即便怒了,只是对办事向来不怎么靠谱的老十却是有些不太信得过,惊疑不定地便追问了一句道。

    “皇阿玛,儿臣断不曾行此啊,此皆老十见孩儿失了宠,编造出来落进下石的,儿臣冤枉啊!”

    老爷子这么一文,大阿哥可就急了,忙不迭地出言辩解了起来。

    “回皇阿玛的话,确实如此,儿臣原本仅仅只是听到了些传言,可前几日,东宫副主事太监赵晓潇私下来找了儿臣,说是大阿哥借着提调关防之机会,私下出入太子住所,暗中多有布置,其中就有不少魇压之物事,儿臣原本想着早来禀明皇阿玛,可赶巧遇到小十八病重,忙将起来,也就忘了,若不是大阿哥先前说要杀太子殿下,儿臣也想不起此事,皇阿玛若是不信,大可召赵晓潇前来对质。”

    老十心下里笃定得很,压根儿就没去理会大阿哥的辩白,大嘴一咧,自顾自地将“实情”道了出来。

    “皇阿玛,十弟这都是血口喷人,断然没有的事,倒是十弟与八弟几个常常与江湖术士张明德推背,妄称天命将临,此间种种不轨之举皆有案可查!”

    大阿哥自是不甘心束手待毙,这便恶狠狠地反过来攀咬了八爷一把,显然是打算来个玉石俱焚了的。

    “大阿哥这话说得好没道理,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不自思己过,反倒胡乱攀咬,居心当真叵测已极!”

    八爷原先是有计划要将大阿哥魇压太子的事儿端将出来的,以除去这个竞争对手,不过么,有了大阿哥造膝密陈之事后,其已是待毙之囚也,原也无须再来上这么一手落进下石之举措,奈何十爷嘴快,愣是没头脑地将事情给捅破了,当真令八爷分外的恼火,却又无可奈何,眼瞅着战火就要烧到自个儿的身上了,八爷哪还能稳得住,无奈之下,也只好从旁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反驳了一句道。

    “八哥说得好,大阿哥这就是失心疯了,纯属胡乱咬人!”

    “大阿哥久窥太子之位,居心甚是不良,儿臣提请皇阿玛彻查!”

    “皇阿玛明鉴,那赵晓潇就在左近,只消去传了来,一问便可知真伪!”

    ……

    八爷话音一落,九爷、十爷,十四爷立马齐齐出言附和,言辞逼人地要置大阿哥于死地而后快,直听得老爷子面色铁青无比,鼻息也因之喘得粗了不老少。

第343章 接连废黜(五)

    哈,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大阿哥笨不奇怪,老十更是个大蠢蛋,好端端地自找麻烦,得,这回八爷可就有得头疼了!

    弘晴自始至终都不曾开过口,可注意力却是高度集中,默默地观察着诸般人等的一举一动,待得见老十多嘴多舌地检举大阿哥,弘晴当即便险些笑喷了出来,此无他,大阿哥本就已是死狗一条,压根儿就无须再去追打,偏生老十多事,这一出首之下,可不就把八爷也拉下了水,如此一来,八爷的诸般算计怕是得落空了大半,在没洗脱自身污秽之前,那是断然不敢再朝三爷出手了的,而这,显然省了弘晴不少的事儿,不偷着乐呵上一把,更待何时?

    “都给眹闭嘴!”

    弘晴是乐呵了,老爷子却是险些就此气炸了肺,没旁的,老爷子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鼓励着诸阿哥们去奋勇争先,为的便是看一看哪位阿哥的能力更出众一些,也确实取到了不小的成效,朝中不少历年积累下来的疑难杂症都因此而得以解决,这等情形自是令老爷子分外的满意,尽管口中从来不说,可心底里却是自得得很,得意的便是阿哥们的良性竞争,可却万万没想到这等所谓的良性竞争居然只是一个假象,看似美丽,却是个巨大的肥皂泡,轻轻一捅就破,心中的失望与痛苦自是不消说了的,再一看一众阿哥们还在那儿狗咬狗地互相揭短,哪还能忍耐得住,猛地一拍龙案,愤怒已极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皇阿玛息怒!”

    老爷子这么一雷霆大发,不止是正吵嘴不休的八爷等人不敢再嚷嚷,便是看热闹的其余阿哥们也都吃不住劲了,全都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齐齐告罪不已。

    “好么,尔等还真是眹的好儿子,好孝子,眹还没死呢,尔等就急着拆污烂,是等不及了罢?好,好样的!哼,胤禔,眹问你一句,老十所说的可是真的,嗯?”

    老爷子气急之下,真恨不得将面前这帮忤逆子全都打杀了去,可理智却告诉他,此际断不可牵扯过多,唯有先行拿下大阿哥方是正理,有鉴于此,老爷子臭骂了众阿哥一回之后,便即将矛头对准了最为厌恶的大阿哥。

    “断没有的事,这都是老十诬陷儿臣,此人看似鲁莽,实则奸诈,血口喷人,其心诡异,当诛!”

    大阿哥魇压太子的事儿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在自家府上进行,至于老十后头所言的在避暑山庄里搞名堂之事么,确是子虚乌有,大阿哥自忖自家行事隐蔽,该不会被旁人侦知,自是不肯承认,再说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就算是有,那也万万认不得的,正因为此,大阿哥自是咬紧牙关,一概否认了去。

    “皇阿玛,那赵晓潇就在左近,招了来,一问便可知根底!”

    老十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这一听大阿哥反咬自己一口,当即便忍不住了,抬起了头来,高声嚷嚷了一句道。

    “衡臣,去,将赵晓潇唤了来,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谎!”

    眼瞅着徒辩无果,老爷子自是不想再这么没完没了地争将下去,这便沉着脸断喝了一嗓子。

    “是,微臣遵旨。”

    一听老爷子如此吩咐,张廷玉哪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地便退出了主殿,不多会,便已又陪着一脸惶恐之色的赵晓潇从外头转了回来。

    “奴才叩见陛下。”

    这一见到老爷子面色铁青地高坐在上首,原本就惶恐不安的赵晓潇自不免更忐忑了几分,慌慌张张地抢到了近前,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不迭。

    “眹问你,大阿哥每每到太子驻跸处可都作了些甚,嗯?”

    老爷子压根儿就没跟赵晓潇多废话,甚至连叫起都不曾,直截了当地便喝问道。

    “啊,陛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大阿哥每每到太子驻跸处转悠,行为鬼祟莫名,奴婢瞧着极为的不妥,私下里也劝了大阿哥几回,让其应有避嫌之心,却不料大阿哥反斥责奴婢言语不当,大阿哥是亲王,又兼着关防重任,奴才也不敢有所顶撞,只能是私下留神,前日晚间,大阿哥借着巡哨之名,又到了荣心斋,趁人不备,在墙角处埋下了些东西,赶巧奴婢窥见了,就紧着挖了出来,便是此物,奴才因此事污秽,实不敢轻易对人言,本想着找个机会再劝劝大阿哥,若是其不听,自当来禀陛下,却不曾想……”

    老爷子喝问的话一出,赵晓潇的身子立马便是猛地一个哆嗦,慌乱地一边磕着头,一边絮絮叨叨地解说着,末了更是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个小布偶,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呈上来!”

    一见到那只小布偶,老爷子的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哪还有心去听赵晓潇的啰嗦之言,不耐至极地断喝了一声。

    “喳!”

    老爷子这么含怒一喝,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一名大内侍卫高声应了诺,大步抢将过去,一把将赵晓潇手中的小布偶抓了过去,送呈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混账行子,尔还有甚可狡辩的!”

    老爷子伸手抓过了小布偶,定睛一看,赫然见那小布偶上画着张脸,依稀便是胤礽之模样,前心后背还各插着三根针,这不是魇压又是甚子,大怒之下,一把便将那小布偶砸到了大阿哥的脸上。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断然没做过这事,儿臣……”

    一见老爷子盛怒如此,大阿哥可是真的急了,慌乱地跳了起来,一迭声地喊着冤。

    “来人,将这孽子给朕拖下去,跟胤祥关在一起!”

    就算没魇压太子一事,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大阿哥,更别说如今魇压一事证据确凿,老爷子又哪会去听大阿哥的辩解,一挥手,便断喝了一嗓子。

    “喳!”

    老爷子此令一下,边上侍候着的一众大内侍卫们自不敢稍有耽搁,齐齐应了一声,一拥而上,将大阿哥架了起来,不管不顾地便拖出了大殿。

    这才片刻功夫而已,三个阿哥都已是成了阶下囚,一众阿哥们自不免惶恐无地,不明内情的阿哥们就不必说了,就连肇事者的八爷一方也在心惊胆战不已中,没旁的,先前大阿哥可是捅出了张明德之事,倘若老爷子真要死揪住不放的话,八爷同样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纵使不被重处,夺嫡的希望也将就此渺茫了去,一时间大殿里竟是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唯有大阿哥被架下去前的喊冤之声在殿中回响不已。

    呵,老八好狠的手段,这等栽赃手段虽是阴毒无比,却也不足为奇,可能将赵晓潇这么个太子心腹都收买了去,当真是狠到了极致了!

    一众人等都自惶恐着,不独阿哥们如是,马奇等几名大学士也同样面色惨白不已,唯有弘晴却是心中笃定得很,尽管也趴在地上,作出一派惶恐状,可内心里却并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心思去计较一番八爷的手段,此无他,只因弘晴已是看破了老爷子的心思,断然不会再在此际追究其余阿哥的过错,不仅如此,反倒会极力抚慰众人一番,理由么,说来也简单,不外乎两条,一是家丑不可外扬,真要是大半阿哥都被拿下,老爷子的一世英名岂不就此泡汤了去,一个连家都治不好的帝王,又何谈治天下,这对于素来好面子的老爷子来说,实在不是个可接受的结果,至于其二么,而今太子被废已成定局,接下来还得另立太子,终归不能将所有阿哥都一棍子打死了罢?

    “陛下,奴才有罪,奴才该死,奴才……”

    死寂显然也是种无形的压力,一众阿哥们倒也就罢了,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尽管都惶恐着,可好歹还算是能稳得住阵脚,可赵晓潇显然就没这等城府,在这等巨大的压力下,精神已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失声痛哭不已地便哀嚎了起来。

    “滚出去!”

    老爷子这会儿心火正旺,哪有功夫去理会赵晓潇,这一听其在那儿哀嚎,登时便怒了,重重地一拍龙案,火冒三丈地便怒斥了一句道。

    “啊,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赵晓潇原本就已是顶不住压力了,再被老爷子这么一吼,当即便崩溃了,口中胡乱地应答着,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便退出了大殿。

    赵晓潇那等狼狈样子要多搞笑便有多搞笑,然则一众阿哥们这会儿都正自惶恐间,却是谁也没心情去看这等笑话,一个个尽皆将头压得低低地,就怕老爷子会迁怒到自家的头上,于是乎,满大殿里就只剩下老爷子粗重的喘息声在回响个不停。

    “尔等也都退下罢,眹有些话要与儿子们好生说说。”

    老爷子怒归怒,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接着拿阿哥们来作法,喘息了一阵之后,也就平和了下来,有些个怏怏地朝着马奇等人挥了挥手,不甚耐烦地吩咐道。

    “臣等告退。”

    今儿个大事一桩接着一桩,马奇等人早已是被震得头晕目眩不已,实在是不想呆在这是非之地,奈何老爷子没放话,他们却是不敢擅离,这会儿老爷子既是有了吩咐,众人们可是全都暗自松了口大气,哪敢再在这等险地多逗留的,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全都匆匆退出了大殿。

第344章 苦口婆心

    如此这般地折腾了几番,天都已是快亮了,老爷子一宿未睡,又是惊又是气,身子骨自不免疲乏得很,精神也不免有些不济了,只是一看到兀自跪在地上的儿子们,老爷子却又不愿露出丁点的疲态,也就只能是强自支撑着叹了口气道:“尔等也都跪了大半宿了,且都平身罢,都到眹身边来,眹有些体己话要说。”

    “儿臣等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听老爷子的语调已是柔和了下来,众阿哥紧绷着的心弦自也就稍稍松了些,可依旧不敢大意了去,齐齐磕头谢了恩之后,这才起了身,谨慎地聚集到了前墀之下。

    “老三,你一向饱读诗书,想来对史实是不陌生的,眹有一问,尔可记得我大清入关之际有多少兵力?李自成、南明等诸方势力又有兵马,嗯?”

    老爷子环视了一下众阿哥们,而后面带微笑地点了三爷的名。

    “回皇阿玛的话,我大清入关之际,共有披甲人十二万六千余,再加上山海关吴三桂的降卒四万一千余,总兵力也不到十七万,而李自成所部在直隶的便有一百一十万之巨,加上南明各部以及各地团练,汉人一方总兵力不下三百万。”

    一听老爷子问出了这么个问题,三爷的心头不禁便是一颤,倒不是这个问题有多难,而是就在前几日,陈老夫子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这显然不是“巧合”一词所能说得通的,毫无疑问,老爷子的所有反应基本都已被陈老夫子料了个正着,这等神鬼般的算计着实令三爷叹为观止,当然了,惊叹归惊叹,三爷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出了列,言语谨慎地给出了答案。

    哈,老爹看来是被吓住了,有意思!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可这句话用于弘晴身上么,却是须得倒过来说才是,这不,三爷脸色上的细微变化瞒过了所有人,甚至老爷子都不曾注意到异样,可弘晴却是一看便知三爷到底在心惊些甚子,心中不由地便是一乐,不为别的,只因陈老夫子之所以会跟三爷聊这么个问题,正是弘晴授意之结果,防的便是老爷子这么一手,当然了,弘晴其实也不是十分肯定老爷子就一定会问起此类话题,可有备无患也是好的,这不,老爷子不就真问上了?

    “说得好,十七万对三百万,何等悬殊之对比也,然,最终胜出的却是我大清,个中缘由何在,尔等可都想过了么,嗯?”

    老爷子早就知晓三爷博闻强记,对其能如此准确地给出答案,自是并不以为奇,并未出言嘉许,也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再次环视了一下众阿哥们,大有深意地发问了一句道。

    “汉人懦弱,不及我兵强马壮,且抱残守缺,上下不睦,将相不和,故非我大清之敌手。”

    先前三爷已是得了彩头,八爷自是不愿又被其拔了头筹,这便抢先作答道。

    “呵。”

    老爷子显然对八爷的答案不甚满意,可也没旁的表示,仅仅只是淡笑了一下。

    “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汉人无明君,久乱思定,故此,我大军一至,尽皆望风而降。”

    “皇阿玛,儿臣以为当是李自成昏庸无能,不知笼络人心,妄自残害士人,故失了民心,方才有此大败。”

    “不然,儿臣以为李自成之败当是其骄横无算之故。”

    ……

    这一见老爷子如此作态,一众阿哥们可就来了精神,纷纷出言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不管众阿哥们说了些啥,老爷子一律都是笑而不语,到了末了,就只剩下三爷父子与四爷不曾发过言,甚至连老十六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都跟着嚷嚷了几句,当然了,也就是人云也云的废话罢了。

    “老四,你来说说看。”

    众人扯乎了一通之后,大殿里便即又安静了下来,眼瞅着三爷、四爷都没半点站将出来的意思,老爷子不得不开口点了名。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诸位兄弟所言皆是有理,然,窃以为汉人之败当是政令不通,上下离心,彼此猜忌所致,此一条,从史可法守扬州之败便可见一斑,是时,史可法已是危在旦夕,而近在咫尺的黄镇却坐视不理,不以一兵一卒援之,反倒窃喜史可法之败,由是,汉人各部便是各自为战之局面,又岂能挡我八旗之勇悍。”

    四爷不急着开口,其原因有二,一是心中无甚把握,二来么,也是想着好生揣摩一下圣意之所在,而今,诸位阿哥大体都已是发了言,四爷心中已然有了底气,此际回答起老爷子的问话来,自也就信心十足得很。

    呵,好个四爷,当真奸诈似鬼,揣摩圣心的能耐还真不差,若非咱早有准备,此番指不定真要让其大出上一把风头了!

    四爷这一番话说将下来,可谓是条理清晰得很,也基本上切中了圣心之所向,没见老爷子虽是不曾开口点评,可脸上的笑容显然比先前要和煦了几分,至于其它阿哥们么,这会儿望向四爷的眼神里已满是嫉妒之精光,便是三爷也有些个脸色微变,唯有弘晴却是平静依旧,只不过心里头却是暗自冷笑不已。

    “老三,你的看法又是如何?”

    老爷子虽是极为欣赏四爷的答案,但却并未加以置评,而是侧脸望向了三爷,微笑地发问道。

    “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四弟之言较为全面,然,所言不过表象也,尚未及之根本,就我八旗之所以得天下者,窃以为根由当是有四:其一,前明之所以败亡,概因不修德政,横征暴敛,加之阉党横行,朝中党争惨烈,以致民不聊生,故会败于李自成之手;又,前民行卫所制,看似拥兵数百万,却全是虚额,体制败坏,急时无将可调,无兵可用,临时征召之民壮未经训练,战力全无,此军制不利也,焉能不败;再,李自成之败乃在于未得天下而先腐,将骄兵傲,大肆收刮民脂民膏,流寇习气不改,兵力虽多,却不过是乌合之众也,民心不在,何能存焉?其四,明唐王政令不行于下,诸将拥兵自重,实傀儡耳,其朝廷看似庞大,实则不过沙堡耳,水一冲,必垮无疑。由上可见,汉人之败并非败于战,而是败于自身之腐化也。”

    三爷乃是有备而来,一番话说将下来,明显比四爷所言要更明晰了许多,也更合理了许多,这等述论一出,一众阿哥们的脸色当即便精彩了起来,兴奋者有之,嫉恨者也有之,可任是谁都无法从三爷的话里挑出甚瑕疵来。

    “嗯,老三这话就说到了根子上了,历朝历代之所以会败,都非败于敌手,而是败于自身啊,这道理说将出来,尔等也都是懂的,可为何偏偏要彼此拆台,今儿个你踢我一脚,明儿个我还你一拳,而今更是连假调兵手谕都整了出来,下回是不是要真调兵彼此砍杀了?这不是自杀又是甚子?真要闹到我大清社稷就此垮台,尔等才甘心么?”

    老爷子对于三爷的分析自是持着肯定的态度,可也没多加表扬,而是顺着三爷的结论便引申了开去,末了,更是痛心疾首地叹息着,一连串的问题抛将出来,直指众阿哥的本心,试图以此来劝说众阿哥们莫要再闹家务。

    “皇阿玛教训得是,儿臣等自当牢记在心,永不敢或忘。”

    四爷先前被三爷抢去了风头,心下里自是酸楚得紧,这会儿可就不想再让三爷领先一步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是率先表了态。

    “皇阿玛,儿臣等自当牢记此等教训,定当齐心努力,以为皇阿玛分忧。”

    这一见四爷冒了头,八爷自然不甘落后,同样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进言了一番。

    “皇阿玛放心,打今儿个起,谁要是敢再胡为,儿臣第一个不饶了他!”

    “皇阿玛,儿臣等自会努力办差,断不敢有负您之期望。”

    ……

    有了四爷、八爷的带头,一众阿哥们自是乐得跟着附议上一番,一个说得比一个好听,至于各自心中究竟是何想法,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

    “尔等能有此明悟怕不是好的,倘若能身体力行之,那便是社稷之福了,眹……”

    老爷子多精明的个人,自是不会全信一众阿哥们的表态,可也没揭破,而是苦口婆心地再次出言点醒着,只是话尚未说完,却见一名大内侍卫满脸惶急之色地冲了进来,心一沉,话也就此打住了,只是并未出言追问个究竟,而是眉头微皱地望了过去。

    “启奏陛下,十八阿哥去了。”

    那名大内侍卫满头满脸的汗水,显见是赶了长途而来的,这会儿一见老爷子望将过来,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便已是抢到了近前,一头跪倒在地,语带颤音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

    尽管早有预感,可真听得十八阿哥已死的噩耗,老爷子的心还是重重地一疼,惊呼了一声,身子摇了摇,人已是缓缓地向后倒了去,直惊得一众阿哥们全都慌乱了起来,纷纷冲将过去,或是抱着老爷子,或是焦急地嚷嚷着,整个大殿里顿时就此乱成了一团……

第345章 圣心有惧(一)

    老爷子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尽管身子骨一向强健,可也架不住这等接二连三的打击,十八阿哥的死就成了压垮老爷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场大病就此袭来,老爷子性命虽是无忧,可也已是起不得床了,在戒得居调养了十余日,方才算是好转了些,只是身体还是虚得很,围猎一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的,一场本该是热闹无比的会盟蒙古诸部的大事也就这么草草收了场。

    康熙四十七年三月十二,经半月余的行程,老爷子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师,只是老爷子并未进城,而是就在畅春园安置了下来;三月十四日,帝下诏,由张廷玉代为禀告天地,正式废黜了胤礽的太子之位,将其幽禁于咸安宫中,并下诏,将胤礽心腹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阿尔吉善暨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俱立行正法;三月十五日,帝又下诏,将魇压胤礽的大阿哥革除亲王爵,贬为庶人,圈于上驷院,另,以行为不轨之罪名,将十三阿哥胤祥圈于其府宅,着宗人府严加看管,无圣谕,任何人不得私见。

    老爷子这么接连几道诏书一下,民间顿时为之大哗,各种版本的流言飞速地蔓延了开去,可官场上的反应却是极为的平淡,不为别的,只因太子要被废的事儿早已在官场上流传过月余了,各级官吏们早已是心中有数,对此废黜诏书自是都不怎么在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一桩头等大事上,那便是该由谁来填补胤礽被废之后的太子之空缺,只是兹事体大,在圣意不明之前,却是谁也不敢公开乱议的,于是乎,京师官场就这么诡异地安静着,所有人等都在等待着进一步消息的到来。

    见天就要四月了,自当胤礽被废黜时起,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可老爷子却似乎并未意识到太子之位的空缺,愣是不曾就此事表过态,甚至连暗示都不曾有过,这等情形一出,满朝文武可就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先是新任左都御史纳兰揆叙上本请求早立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接着又是礼部尚书赫申上书请立太子,不几日功夫,上本请立者已是有两百余之众,奏本有若雪花般地飘进了畅春园中,到了末了,便是连马奇、王士祯等大学士也都跟着上了本,朝中请立之声不绝于耳,事已至此,老爷子显然无法再等闲视之了,遂将六位大学士全都召到了畅春园中的瑞景轩商议此事。

    册立太子乃是大事中的大事,这不仅是关系到国本,更关系到一众人等将来的命运与地位,自是无人敢轻忽了去,哪怕是已然处在群臣之首的大学士们,对此事都极为的谨慎,一再要求老爷子钦定太子人选,然则老爷子却并无此意,仅仅只是回了一句——前明那些昏君立太子都须得问过重臣之意见,莫非眹连昏君都不如么?此话一出,一众大学士们无所适从之下,却也不敢在多做纠缠,只能是按着自个儿心中所揣摩的圣意提出了待定之人选,争执自不免就此大起了。

    马奇与温达都提议册立三爷为太子,理由便是三爷乃治世之大才,又屡立奇功,而王士祯与尹泰则力挺八爷,理由则是八爷深孚众望,宽仁有君子之风,乃仁君之气象,至于张廷玉与陈廷敬则是保持了缄默,对册立太子一事不发一言,但凡老爷子有问,二人皆言一切听凭圣裁,由是,马、温二人与王、尹二相在会上争得个不可开交,闹到最后,已是脸红脖子粗,却愣是没能争出个输赢来。

    大学士联席会议没能争出个结果来,而老爷子却又不肯就此事表态,事情显然有些僵住了,不几日,朝臣们再次掀起了请立的上本**,老爷子遂顺水推舟地下了诏书,让群臣公推,但凡五品官以上者,皆可上本言事,此诏书一出,朝野顿时沸腾了起来,为之欢呼雀跃者不知凡几,只是这其中却并不包括三爷在内。

    “皇阿玛是怎么想的,好好一桩事偏偏要弄得这般复杂,哎,多事之秋啊!”

    公推诏书一出,原本正做着就此入主东宫之美梦的三爷有若大冬天里被浇了一大盆冷水一般,心里头拔凉拔凉的,失落与烦躁交织在一起,生生弄得三爷茶饭不思,这才一日的功夫而已,原本翩翩的风度已是全然没了踪影,眼窝深陷,人也因之憔悴了不老少,偏生心思又不敢让人撞破了去,白日里还得强撑着到礼部去办差,直到傍晚回了府,可就再也熬不住了,将陈、李两大谋士都请到了书房,一张口便是抱怨之言,那模样简直跟久旷的怨妇有得一比了。

    秋?现在还没到夏天好不?老爹还真是急红了眼了!

    一听三爷这等感叹,弘晴险些笑喷了出来,好在城府足够深,这才算是没失态,不过么,弘晴也没打算出言安抚三爷,也就只是静静地端坐在一旁。

    “王爷无须担心过甚,陛下乃圣明之主也,自当会有所决断,以王爷之威望,当有胜算无虞。”

    身为首席谋士,李敏铨这一日来同样不好过,私下里可是没少请示弘晴,奈何却不曾从弘晴处得到任何的指示,心下里也自忐忑不已,这一见三爷惶急若此,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就只能是说些干巴巴的安慰话罢了。

    “嗯,夫子对此有甚见教否?”

    说到威望,三爷还真有些底气,不止是这些年来大功立了无数,也不单是废黜太子一事上表现足够出色,更因着他此际乃是仅存希望的阿哥中最年长者,又是唯一的亲王,无论从立贤还是立长来说,都该轮到他三爷入主东宫,奈何老爷子迟迟不就此事表态,三爷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便沉吟着将问题抛给了岿然不动的陈老夫子。

    “圣上心中有大恐惧矣。”

    陈老夫子不开口则已,这一开口便是句令人惊悸的论断,当即便令三爷目瞪口呆地傻在了当场。

    “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三爷木讷了良久之后,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可心中的震撼却依旧不见消减,嘴角抽搐不已地追问道。

    “圣上春秋尚自鼎盛,岂能无惧哉?”

    陈老夫子并未详加解说,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提点了一句道。

    “嗯?”

    三爷虽也算聪慧之辈,可到底算不上智者,这一听陈老夫子如此说法,心下里顿有所悟,只不过这等悟实在是太浅了些,恍恍惚惚间,看似把握到了关键,可再一想,却又茫然了。

    “夫子所言甚是,圣上确是有惧矣,此番热河一行,本是圣上预定之废黜太子之旅,若是一切顺利,自该是王爷上位无疑,奈何诸般事情一出,圣心恐更易矣,势也,时也!”

    李敏铨到底反应快,有了陈老夫子的提点,倒是飞速地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情不自禁地便感慨了起来。

    “啊,这……”

    三爷最期盼的便是能入主东宫,这一听李敏铨如此说法,自不免有些急了,待要张口追问个究竟,却猛然发觉这等话实在是不好宣之于口,顿时便就此打住了,只是望向李敏铨的眼神里却满是不加掩饰的探询之意味。

    “王爷明鉴,此番热河之变牵涉之阿哥众矣,又岂仅仅只是那三位阶下囚,王爷与四爷、八爷都是局中人,此一条,圣上又如何会不知,正因为知,故此方有惧啊,这才方是开始,圣上还能有所掌控,可将来呢?莫非真要上演几场玄武门之变乎?以圣上珍惜羽翼之个性,又岂能不防哉?既是要防,那便须从眼下做起了的。”

    陈老夫子乃是座师身份,他可以爱说就说,不爱说,自可不加理会,可李敏铨却是没这个福气,面对着三爷的疑惑目光,李敏铨自是得紧赶着将内里的蹊跷解释个分明。

    “原来如此,那本王……”

    李敏铨都已将话说得如此之明了,三爷又不笨,自是听得懂个中之关窍,只是听得懂归听得懂,真要三爷就此息了入主东宫之心却是万万不可能之事,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圣上之所以迟迟不定太子,又整出了这等公推的把戏,其用意深远矣,谁若是在此际跳得越欢,谁便要栽得越惨,王爷不可不慎啊。”

    以李敏铨之智算,其实并不足以从乱象中体察出圣心所在,然则有了陈老夫子的提点之后,他却是有着足够的才智将真相一步步推演出来。

    “唔……,夫子以为如何哉?”

    这一听李敏铨如此解释,三爷的心已是拔凉一片,可却并不甘心,这便又将问题抛给了陈老夫子,显然是指望着陈老夫子能给出个不一样的答案,这等用心无疑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显然是残酷的,陈老夫子压根儿就没开口,仅仅只是神情淡然地点了下头,这么个姿态一出,当即便令三爷石化成了尊雕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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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介绍: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人生在世,自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且看穿越成了老三家长子的弘晴,如何在康熙年间的九龙夺嫡中玩转朝纲,夺鼎天下!九龙夺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龙夺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龙夺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