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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九龙夺嫡txt下载     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1章 小惩大诫

    “不敢诿过?嘿,尔想诿过于谁?”

    老爷子摆明了此番是不想让弘晴轻易过了关去,但听其狞笑了一声,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浑然就是一派痛打落水狗之架势。

    诿过于谁?我勒个去的,老爷子这是要下狠手的节奏来着,不妙了!

    眼瞅着老爷子问话的语气越来越寒,饶是弘晴素来胆大,到了这会儿,也不禁是怕了,没旁的,光是肆意挑起朝堂纷争这一条,便已是重罪,倘若再算上挑动阿哥互斗,那就足够弘晴到宗人府去喝上回茶的了,真要再加上一条虚言欺君的话,得,宗人府也不必去了,自个儿好生洗洗,准备被圈养好了。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并无诿过于人之想法,所有不是处,该是孙儿的,那就由孙儿自担着便是了。”

    能推诿的话,弘晴自然是想抓个人来替罪,问题是这不过是妄想罢了,真要是胡乱推诿,后果么,只有一个,那便是罪上加罪,这等蠢事,弘晴自不会去干,哪怕明知道此番恐将在劫难逃,弘晴也只能是咬紧牙关认了栽。

    “担着?尔能担得起么?嗯?”

    弘晴这等大包大揽的话语一出,老爷子脸上的狞笑顿时更显了几分,毫不容情地便连番喝问了起来。

    “噗通!”

    老爷子这么一发作,弘晴可就真站不住了,忙不迭地跪伏在地,可牙关却是紧咬着,既不求饶也不再多言辩解,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说罢,朕当如何罚你,嗯?”

    老爷子倒是没再发飙,不过么,也没打算就这么轻饶了弘晴,但见老爷子阴冷地端详了弘晴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发问了一句道。

    “孙儿听凭皇玛法处置。”

    既然已是在劫难逃,弘晴倒也光棍,既不辩解,也不求饶,而是满脸诚恳之色地摆出了认打认罚之架势。

    “那好,朕便罚你一年俸禄,尔可服气?”

    老爷子倒是没再往下发作弘晴,眉头一扬,已是就此开出了罚单。

    “啊……”

    一听这等处罚结果,弘晴不禁有些傻了眼,并非这等处罚有多重,而是着实轻得够可以的,没旁的,对于那些没甚外快可言的天家子弟来说,罚俸一年可就得遭大罪了,然则弘晴身家巨富,一年的俸禄虽说有个两万余两的银子,可也不过就是毛毛雨罢了,实在算不得甚大事来着。

    “怎么?尔有异议,嗯?”

    弘晴这等震惊莫名的样子一出,老爷子的眉头立马便是一皱,似乎极为不悦地便冷哼了一声。

    “孙儿不敢,孙儿认罚。”

    异议?那可是自寻死路,能在老爷子的盛怒之下全身而退,弘晴自感已是足够幸运了的,又怎敢有甚异议的,赶忙磕了个响头,恭谨地应答了一句道。

    “那便好,明儿个尔自上个请罪折子来,去罢。”

    老爷子显然是不想再多啰唣了,惩处一毕,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孙儿遵旨,孙儿告退。”

    老爷子既一放了话,弘晴自不敢再多迁延,赶忙磕了个响头,就此退出了瑞景轩,一路精神恍惚地就此出了园子。

    “小王爷,王爷有交待,说是让您一出园,便即回府。”

    弘晴方才出了畅春园,早已在外头等候多时的李敏行立马领着一众侍卫们迎上了前来,紧赶着禀报了一句道。

    “嗯,回府!”

    弘晴心情不好,自是懒得多言,低着头,闷哼了一声,便即疾步向停放在一旁的马车走了过去,一哈腰,就此钻进了车厢之中,重重地往锦垫子上一靠,但觉背心一凉,这才惊觉自个儿的后背赫然早被汗水濡湿透了……

    “陛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弘晴在马车厢里如何患得患失,却说他方才刚离开瑞景轩不多会,就见一身布衣的方苞已是缓步从后殿处行了出来,朝着老爷子便是一躬,声线平和地唤了一声。

    “嗯……”

    老爷子并无甚特别的表示,仅仅只是长长地出了口大气。

    “呵。”

    老爷子不开口,方苞也仅仅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未有多的言语,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朕总不能将甚事都做完了罢,终归须得为后来者留下些念想,罢了,不说这个了,但愿那混小子能体谅朕的一片苦心。”

    老爷子默默地端坐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自失一笑,微微地摇了摇头,发出了声感慨之言。

    “陛下圣明。”

    方苞并未对老爷子之言加以置评,仅仅只是简单地称颂了一句道。

    “拟诏罢。”

    老爷子颇有深意地看了方苞一眼,却并未再就前事多说些甚,而是一挥手,有些个兴意阑珊地下了令。

    “老朽遵旨。”

    方苞恭谨地应了一声,缓步走到一旁的几子边,拿起了搁在笔架上的狼毫,蘸了下墨汁,提笔作出了副恭听训示之模样,只是老爷子却是迟迟不曾开金口,轩里的气氛自不免因之诡异了起来……

    “晴儿回来了,情形如何哉?”

    诚亲王府的内院书房中,刚回府不久的三爷正与陈、李两大谋士交待着今儿个觐见之情形,眼角的余光突然间瞅见弘晴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立马停下了话头,也不等弘晴见了礼,便已是迫不及待地出言询问了起来。

    “好叫父王得知,事情是这样的……”

    弘晴都已是想了一路了,可还是搞不清老爷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戏来着,这一听三爷问起,自不会有甚隐瞒可言,一躬身,便已是将君臣单独奏对的那一幕细细地描述了出来,直听得三爷面色变幻不已,冷汗止不住地狂淌而下,显见也是被老爷子的霹雳雷霆给吓住了,直到弘晴说出了处罚的结果之际,三爷这才长长地出了口大气。

    “如此说来,就只罚了一年俸,再无旁的了么?”

    三爷虽不算智者,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又怎会不清楚自个儿能有眼下这般地位,全都是弘晴在背后支撑着大局,真要是弘晴就此倒下,三爷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复杂至极的朝堂狠斗,正因为此,哪怕弘晴已是明说了处罚的结果,可三爷还是放心不下,紧赶着便出言确认道。

    “应该是的,皇玛法似乎并无深究之意。”

    弘晴自己也不敢确定会不会有后续处置,面对着三爷的追问,也就只能给出个不甚确定的答案。

    “这……,夫子,子诚,您二位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三爷显然也被老爷子这等突然之出手给打懵了神,吧咂了下嘴,似乎想说些甚子,却又不知该说啥才是,没奈何,也就只能是将问题丢给了陈、李两大谋士,指望着二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属下以为陛下这等小惩大诫,应是个警告,须得慎重应对方妥。”

    李敏铨的反应倒是很敏捷,三爷话音刚落,他便已是接口回了一句,说的倒是正理,不过么,也就只是表面文章耳,并无甚实质性的内涵。

    “警告?皇阿玛要警告些甚来着?”

    三爷的心原本就是慌着的,这一听李敏铨如此说法,不单没放心下来,反倒是更紧张了几分,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

    “王爷明鉴,陛下年事渐高,已无进取之心,想的便是保住晚节不失,自不愿见朝局有纷乱之可能,此番圣心独裁,强行压下武备更新一事,便是在警告诸阿哥们不要再起纷争,用心无疑是好的,只是……,呵,树欲静而风不止,陛下一番苦心怕是要全然白费了,然,于我诚亲王府而论,也确该以稳为宜了,但消未触及根本,能容的也就容了去好了,想来圣上也是这么个意思。”

    李敏铨敢抢着开口,自然是有所思忖的,此际一见三爷茫然以对,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一派自信满满地便作出了详细解释。

    “原来如此,唔……,夫子,依您之见,当如是乎?”

    李敏铨这么一解释,三爷自是听懂了,不安的心也就此稍缓了下来,不过么,兀自不敢全然放心,又慎重其事地问了陈老夫子一句道。

    “能容的,姑且容之,不能容的,依旧还是不能容,王爷只消从社稷大义出发,无甚事是不可为的,倘若瞻前顾后,反倒易为小人所趁,至于陛下么,想来是能谅解的,若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便让小王爷过了关去。”

    陈老夫子的见解显然与李敏铨有所不同,不单不主张三爷处处退让,反倒认为当有敢作敢当之气概。

    “这……”

    三爷的本性偏弱了些,正因为此,他实际上是赞成李敏铨的稳妥之主张,只是听得陈老夫子这般说法,却又不禁迟疑了起来。

    “此不过小小考验耳,陛下要看的便是王爷有无压力下的勇气罢了,实无甚稀奇可言,敲打归敲打,圣上又何尝不知诸阿哥为夺嫡已是杀红了眼,又怎可能会因一番敲打便偃旗息鼓了下来的,该如何,王爷还就应当如何,若不然,圣心恐未必便会依旧!”

    陈老夫子冷笑了一声,语调笃定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之所在,顿时便令三爷面色狂变不已,额头上的汗珠子有若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良久都不曾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第572章 刑部风云起(一)

    老爷子的旨意下得很快,次日一早便已晓谕群臣,洋洋洒洒近千言,然则扣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之外,其实就只有两个内容,其一便是调工部侍郎沈河任中央银行行长,晋一级,挂户部尚书衔,调九爷为中央银行管部阿哥,着老十六为刑部帮办;其二么,便是罢武备更新之议,理由是四海晏平,老爷子不欲穷兵黩武,要与民生息云云。

    老爷子的旨意一下,沸沸扬扬闹腾了一个半月的武备更新一事立马就此戛然而止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的叫好称颂之声,无数大臣尽皆上本,称老爷子此举乃是尧舜之道,乃千古明君之望云云,当真是马屁如潮,谀词漫天飞扬,好不热闹,而随着《京师时报》全文刊登了老爷子的诏书之后,民心也已是大安,一时间,老爷子体恤万民之声望大涨,各省尽皆“据实”上本,朝堂上下可谓是一派乐淘淘之景气。

    旁人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了去,弘晴懒得管,当然了,他也管不着,除了上了本请罪折子之外,弘晴也随大流上了本称颂奏本,然后么,便不再去参与诸般人等的阿谀拍马,将精力全都集中到了工部的诸般事宜上,紧盯着那些个已然签了约的项目之进展,每日里起早贪黑地忙碌着,尽心尽力之下,倒也显得低调了许多。

    不低调不行啊,老爷子上一回的敲打虽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个中的警告意味却是不容忽视了去的,能不惹事,还是不惹的好,当然了,就弘晴眼下在工部的地位而言,纵使沈河这个心腹手下被调走,在工部事宜上,也没谁敢跟他叫板的,哪怕齐大作等八爷门下也没那个胆子,但凡弘晴交待的事儿,全工部上下可是都可着劲地去张罗,数月的忙活下来,成果当真显著得很,有些较简单的项目,诸如牙膏厂之类的轻工产品已抢在了年关前上了市,尽管限于产量,造成的影响还不算大,可意义却是极为的深远,此无他,商品经济的萌芽已现,只要朝堂政策不出现大的变化,终归有蓬勃发展起来的那一日,而这,正是弘晴所期盼的,此无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耳!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古以来,但凡踏上了夺嫡之路者,要想真儿个地玩低调,显然是行不通的,没旁的,你可以不惹事,却不意味着事不会来惹你,这不,年关将至,弘晴正忙着打理新居——弘晴既封了王,又成了婚,诚亲王府自然是住不得了,按朝规,早该另起一府了的,之所以一直不曾有动作,并非没新居可去,而是弘晴自己不愿罢了,可一拖却是不能再拖,否则的话,那可就要吃弹章了的,好在三爷管着礼部,硬是假公济私了一回,愣是将诚亲王府西面紧挨着的一大块地都给征用了,算是给弘晴的王府留出了地儿,两年余的建设下来,新王府总算是赶在了新年前完了工,借着新春将至的喜气,弘晴自是乐得趁工部工作不多之际,搬进了新居,正自忙乎着张罗相关事宜呢,老十六便已是面色惶急地找上了门来。

    “晴哥儿,爷这回可是捅了大娄子了,你可得帮爷一把啊。”

    老十六显然是急坏了,这才刚在书房里落了座,便已是哭丧着脸地喊起了救命。

    “十六叔莫急,有甚事且慢慢说,小侄听着便是了。”

    眼瞅着老十六惶急若此,弘晴心头自不免为之一沉,不过么,却并未因此而有甚失态之表现,面带微笑地安抚了老十六一句道。

    “唉,都怨爷大意了,这事儿……”

    老十六对弘晴之能自是信服得很,这一听弘晴肯帮忙,心弦立马便是一松,赶忙将所发生的事儿细细地道了出来。

    老十六所言的事儿一点都不复杂,老套得很,左右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欲拔刀相助,结果么,连自个儿一并掉入套子里去了——老十六有钱也有闲,为人又豪爽,到了刑部三个多月,尽管不曾操办过甚正经差事,可交游却广,与下头那帮衙役之流的打得火热,很是笼络了些人手,小尾巴自不免就翘了起来,打算整蛊点动静,以显示一下存在,这么个意思一透露出去,自然有人来帮衬了,说是女监甲字牢里有一绝美女子乃是遭人陷害入的狱,已被判了大辟,只是尚未上呈御前勾决,老十六一听有这么回事,还真就借着巡视的名义去了天牢,提审了此女,打算问明实情之后,再定翻案之策,可却万万没想到老十六问过了案情,正合计着准备一鸣惊人呢,那女子便死了,临死前还留下了封遗书,说是被老十六行刑逼供,冤曲难伸,这才投缳自尽,如此一来,老十六可不就惹上大麻烦了?

    这傻小子,如此明显的圈套,都往里钻,唉!

    只一听,弘晴立马便意识到老十六此番是中了旁人的暗算,出手之人不消说便是八爷,目的么,只有一个,那便是将老十六挤出刑部,毫无疑问,事情显然是棘手了,没旁的,八爷那头敢拿出这么个老套的手法,自是早将各方面的手尾都抹得个干净溜溜了,要想为老十六翻案,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一个不小心之下,闹不好连弘晴自己都会一头栽了进去!

    “十六叔,这案子是何处发来的,又是何人主审的?具体案情又是如何?”

    事既出,再去责怪老十六的莽撞也于事无补,有鉴于此,弘晴尽自心情大坏,却也并未出言责备老十六,而是斟酌着追问起案情来。

    “这案子是顺天府那头发过来的,就上月的事儿,定审人的是荣柱,具体案情按卷宗所述是那女子因嫉妒其夫宠爱小妾,故暗中投了毒,欲将小妾毒杀,不料阴差阳错之下,却是错杀了其夫,其婆婆以及小叔报了案,只是那女子却始终不曾认罪过,坚称那毒并非其所投,爷去问时,其亦是这般说法,据其所言,其确曾到药房买过砒霜,然,却是为治其自身之哮喘所用,药方乃是一江湖郎中所开,此一条,在顺天府审案时,并未被采信,以致其被按投毒杀夫之罪定了大辟,大体情形便是如此。”

    老十六当初想着要一鸣惊人,问案时倒是真用了心,具体案情信手拈来便说了一大通。

    “砒霜治病?还有这么一说?”

    弘晴前世那会儿读的便是化工,对砒霜自是并不陌生,但却实是不清楚这等剧毒之物也能入药,此际听得老十六如此说法,还真就不免为之一愣的。

    “嘿,爷当时也是不信,派了人专门去寻了王善村、王太医问了问,这才知晓那毒物还真就能入药,可治哮喘,以砒石嵌入鲫鱼,泥包火锻之,热食十贴,可断根,也就是因着有王太医的证明,爷才会信了那厮的话,却没想到那娘们居然坑了爷一把,这回好了,说甚爷行刑逼供,奶奶个熊的,爷好心帮其翻案,却遭其反咬一口,真他娘的晦气!”

    说起砒霜治病的事儿,老十六先是一阵得意,可说着说着,却是肝火大动了起来,到了末了,更是破口大骂不已。

    “现场可曾封锁,再,那所谓的绝命书可曾验过,是否那女子之笔迹?”

    弘晴哪有心思去听老十六的骂娘,一摆手,止住了老十六的话头,神情凝重地追问了一句道。

    “爷可不糊涂,一接到案情,爷就让手下狗才们封锁了现场,只是那绝命书却是被老十的人拿住了,爷要了几次都要不到,这不是急了么,要不来找你作甚?”

    老十六正骂得兴起,被弘晴这么一打断,自不免有些个悻悻然,可又哪敢跟弘晴叫劲,也就只能是委屈无比地解释了一番。

    你个混账小子,出了事才跑来求援,早干嘛去了!

    一听老十六这般说法,弘晴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没旁的,当初老十六去刑部之前,弘晴可是千叮咛万叮嘱,怕的就是老十六冲动的性子会惹出大乱子,可惜一片苦心尽皆付诸流水,这愣头阿哥到了底儿还是没能耐住寂寞,被人算计也就毫不为奇了的。

    麻烦了,这回可真是麻烦大了!

    明知道老十六此番是遭了八爷的暗算,可弘晴一时间还真不敢下决心帮其翻案的,担心自个儿一并陷入其中还是其次,关键是老爷子前几个月的警告还历历在目,此际若是出头揽事上身,老爷子会不会准还真就难说得很,万一要是不单不准,再来上一通板子,那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可真就这么坐看老十六被挤出刑部,显然也不是个事儿,左右为难之下,弘晴的眉头登时便紧锁了起来,默默地沉思了好一阵子,也没能就此下个决断,心一乱之下,额头上的汗珠子便已是密密麻麻地沁了出来……

第573章 刑部风云起(二)

    “晴哥儿,这事儿到底该咋整,你倒是给句话来啊,这都急死爷了!”

    眼瞅着弘晴半晌没吭气,老十六登时便急红了眼,一跺脚,急吼吼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十六叔莫急,这样好了,尔且自回刑部,盯紧了现场,莫要叫人损毁了去,小侄这就进宫请旨去。”

    弘晴到底不是怕事之辈,尽管心中顾虑重重,可有一条弘晴却是有数的,那便是他绝不能坐视老十六就此玩完了去,哪怕拼着被老爷子处罚,也得先将老十六搭救出来再说了的,计较既定,弘晴自也就不再多犹豫,这便一扬眉,沉声吩咐了一句道。

    “请旨?这……”

    一听弘晴要去面圣,老十六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他来找弘晴就是希望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倘若真闹到了御前,不管对错,他老十六都难有好果子吃。

    “十六叔,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这事儿是断然小不了的,与其坐等十叔将事情捅到皇玛法处,还不若小侄自去,或许还能将此案的审理权拿下,事不宜迟,就这么定了。”

    只一见老十六那般惊诧莫名的样子,弘晴便知其心里头到底在想些甚,自不免有些不耐,可又不好发作于其,也就只能是耐着性子地解释了一番。

    “啊,哦,那好,爷就先回天牢盯着,皇阿玛处就拜托晴哥儿了。”

    老十六这回算是听懂了,自不敢再多啰唣,紧赶着应了一声,一溜烟地便跑了个没影。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混小子!

    这一见老十六溜得飞快,弘晴又怎会不知其是怕被拉着一道去面圣,心里头自不免有些个又好气又好笑之感,不过么,倒也没甚在意,也就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将此事搁到了脑后,与王妃海兰珠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即乘马车向皇城方向赶了去……

    “陛下,仁郡王在宫门外递牌子请见。”

    时值新春佳节将至,朝堂上并无甚紧要之政务,原本就有些惰政的老爷子自是乐得轻松,正自乐呵呵地在乾清宫的大殿里欣赏着宫女们的歌舞表演,却见秦无庸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贴到了老爷子的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罢。”

    一听是弘晴求见,老爷子也没多想,无所谓地便准了,甚至视线都不曾从舞动的歌女们身上移开过。

    “喳!”

    老爷子既是有了旨意,秦无庸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匆匆地退出了大殿,不多会,已是又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弘晴从外头转了回来。

    “孙儿叩见皇玛法!”

    弘晴尽自心急,但却不敢打搅了老爷子看歌舞的雅兴,只能是耐着性子地在一旁候着,直到曲终人散之际,这才抢到了御座前,恭谨地行礼问了安。

    “嗯,免了。”

    刚欣赏完一曲精彩的歌舞表演,老爷子的心情自是相当的不错,叫起的声音自也就和煦得很。

    “谢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既已叫起,依朝规谢恩也就属题中应有之义了的,却也无甚可言之处。

    “晴儿今儿个不是告假搬家去了么,怎地又跑来见朕,莫非后院着火了不成?别怕,有甚事,只管说,朕自会给你做主。”

    老爷子心情好,开起玩笑来,自也就随意得很,这不,弘晴行礼一毕,老爷子已是笑眯眯地便打趣了弘晴一句道。

    “呵呵,皇玛法您若是打算为孙儿做这个主,估计须得等到天荒地老了,孙儿旁的不会,圣人之言可是牢记在心的——家不齐,何以治国平天下,后院真敢起火,孙儿就敢灭了去。”

    老爷子要开玩笑,弘晴自是乐得附和上一把,舒缓一下气氛,也好为下头要说的正事做个铺垫。

    “哦?哈哈哈……,你个小猢狲,尽在朕面前吹牛,当初也不知是谁被温家那小虎妞给折了面子,这会儿倒有勇气灭火了,嗯,不错,有长进!”

    老爷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哈哈大笑了一番之后,毫不客气地便揭了弘晴的老底,当真便令弘晴很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嘿嘿……,皇玛法,瞧您说的,孙儿那是好男不跟女斗,姑且让着罢了,现下么,孙儿说东,海兰珠那丫头绝不敢向西,不信?回头孙儿唤了她来,皇玛法一问便知。”

    左右不过是逗老爷子开心罢了,弘晴自是乐得先装出一副被揭了老底的尴尬状地红了下脸,然后么,接着便是一派慷慨激昂的赌咒,顿时便逗得老爷子又是好一通子的大笑。

    “罢了,说罢,找朕究竟何事?”

    老爷子乐呵归乐呵,却绝不会忘了正事,大笑了一番之后,也没再多开玩笑,一摆手,和煦地便问起了弘晴的来意。

    “回皇玛法的话,事情是这样的,孙儿今日原本确是在打点着新居,却不料十六叔跑了来,说是刑部那头出了状况,孙儿大惊之下,忙问了究竟,这才得知了一桩蹊跷事儿,据十六叔所言……,孙儿虽不敢断言十六叔所言必定为真,可也不敢说其有假,寻思着此乃人命关天之大案也,又事涉十六叔,终归须得查个水落石出才好,故,特来向皇玛法请旨,准孙儿领衔彻查此案,以明真相。”

    老爷子既是问起了正事,弘晴也就收敛起了笑容,面色凝重地将老十六所言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番,只言事实,却丝毫不掺半点的个人推测,末了,又语出诚恳地自请了起来。

    “哼,一群下作胚子!秦无庸!”

    弘晴所述并不算短,然则老爷子却并出言打岔,始终静静地听着,直到弘晴述说完毕,老爷子这才恨恨地骂了一声,但并未对弘晴的自请作出回复,而是寒着声地点了秦无庸的名。

    “奴才在!”

    秦无庸就在老爷子的身后,这一听得老爷子语气不善到了极点,心中自不免有些微慌,忙不迭地便从后头闪了出来,紧赶着应了诺。

    “去,到天牢看看,朕要知道那帮混账东西又在闹些甚幺蛾子。”

    老爷子早先的好心情早就不知跑哪去了,剩下的只是满脸的怒气,颇有些个气急败坏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寒无比的话来。

    “喳!”

    这一听老爷子如此吩咐,秦无庸哪敢有甚迁延,紧赶着应了诺,领着两名小太监便匆匆出了大殿,自去张罗调查事宜不提。

    “皇玛法,您消消气,此事颇有蹊跷,又涉及十六叔之清誉,若不早查个分明,恐物议大起矣,于我天家颜面却是不好相看,故,孙儿以为当早查为上,孙儿不才,愿领旨为之,恳请皇玛法恩准。”

    这等大事,弘晴压根儿就不信秦无庸能查出个甚名堂来,其去刑部天牢之举,除了添乱之外,实在是无甚作用可言,有鉴于此,哪怕老爷子正在火头上,弘晴还是小心翼翼地再次自请了一句道。

    “尔打算如何查,嗯?”

    对于弘晴的连番自请,老爷子显得极为的犹豫,倒不是不相信弘晴的能力,实际上,恰恰相反,在老爷子看来,由弘晴出马的话,查出个交代得过去的结果应不算难事,真正令老爷子担心的是弘晴的手段太过激烈,倘若真将刑部再次翻腾个底朝天,那朝堂的脸面岂不得丢了个精光,好不容易才消停下去的阿哥之争势必又将再次大起,而这,却是老爷子所不愿见之局面。

    “皇玛法明鉴,孙儿以为当还十六叔一个清白为宜。”

    老爷子这么句问话一出,弘晴瞬间便明了了老爷子不想将此事扩大化的心思之所在,心念电转间,已是有了计较,这便有些个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句道。

    “嗯,尔且去刑部看看也好,回头朕再给你旨意。”

    弘晴的回答虽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句,可老爷子却显然是听懂了背后的隐喻之所在,略一思忖之下,倒是没反对弘晴去查案,不过么,却是在话语里留了个小尾巴。

    “孙儿遵旨!”

    老爷子此言一出,弘晴心里头自不免有些个犯嘀咕,没旁的,概因老爷子先给口谕却不先给诏书的举措,摆明了就是对弘晴有着不信任之处,担心的便是弘晴玩狠的,这是要给弘晴先上一个紧箍咒来着,一念及此,弘晴能高兴得起来才是怪事了的,当然了,心里头嘀咕归嘀咕,弘晴却是不敢跟老爷子讨价还价的,也就只能是恭谨地谢了恩,而后躬身后退了几步,一旋身,疾步向殿外行了去。

    “来人!”

    弘晴离去了片刻之后,一直默默端坐着不动的老爷子突然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听得老爷子传唤,自有数名侍候在侧的大小太监们紧赶着从旁闪了出来,齐声应了诺。

    “去,传朕口谕,宣诚亲王胤祉即刻来见。”

    老爷子显然对弘晴还是不甚放心,没旁的,概因弘晴历年来所办的差使固然都办得极为漂亮,可闹出的动静却是从来就没小过,每回不折腾得个地动山摇便不罢休,而今,新春将至,老爷子实在是不想再看到有甚大的乱局出现,这是打算将三爷叫来耳提面命上一回了的。

    “喳!”

    老爷子既是有了旨意,那些个大小太监们自是不敢多有迁延,齐齐应了诺之下,自有见机得快的紧赶着跑去传旨不提。

第574章 刑部风云起(三)

    “奶奶个熊的,老十六,你个混账小子,做下了这等恶事,还敢拦着不让人查,真当自个儿是棵葱不成?滚你娘的,再不让开,小心爷拿大耳刮子抽你!”

    刑部天牢女监甲字牢的一间牢房门外,老十领着一大票身高体壮的王府侍卫正与老十六的人隔门对峙着,双方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形势险峻到了极点,不过么,老十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这等紧张的局面,满脸蔑视之色地看着对面的老十六,不屑至极地一撇嘴,厥词便已是喷薄而出了。

    “老十,你个混账东西,休要血口喷人,这事儿明摆着就是你小子陷害爷,想破坏现场,没门!除非从爷的身上踏过去,否则休想!儿郎们都给爷听好了,谁敢乱闯,只管拿刀子劈杀了去,出了甚事,自有爷担着!”

    老十六眼下虽已开府建牙,可爵位却不过仅仅只是个贝子,在侍卫人数上自是不如已封了王的老十多,不过么,老十六却并不憷老十的凶残,毫不示弱地便喝令手下侍卫备战,大有就此跟老十血拼上一场之架势。

    “二位爷冷静,冷静,陛下已知此事,尔等切不可妄动无明,倘若稍有闪失,须不是耍的。”

    面对着两位天潢贵胄的强硬对抗,秦无庸实在是无力得很,除了说些无甚营养的废话之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旁的,这两位主儿都是胆大包天的货色,压根儿就不是他秦无庸区区一个太监头子能管教得了的。

    “我呸,你个臭小子,还真敢跟爷玩横的,他娘的不知死活,小的们,都给老子抄家伙,上!”

    老十本就是有心要将事情往大里整了去,自是不会去理会秦无庸那无力至极的劝解,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狞笑了一声,一挥手,便已是悍然下了动手之令。

    “喳!”

    老十的侍卫都跟他一个德性,尽皆是勇悍之辈,当然了,这是好听的说话,不好听的说法么,便是这帮家伙全都是些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蛮人,老十这么一喝令,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还真就轰然应诺,齐齐抽刀子准备上前砍杀了。

    “儿郎们,抄家伙,干他奶奶的!”

    这一见对面的人抽刀子要动手了,老十六的眼珠子当即便红了起来,暴怒无比地也吼了一嗓子,刹那间,刀剑出鞘的“锵锵”之声响成了一片,双方互不相让之下,形势已是到了一触即发的危机关头。

    “住手,敢妄动者,杀无赦!”

    就在血战将将上演之际,却听一声如雷般的暴吼声骤然炸响,声未落,两道人影已是肩并肩地撞开拥挤在通道里看热闹的牢头们,入虎入羊群般地便冲进了对峙的双方之间,赫然是弘晴与李敏行联袂赶到了!

    “晴哥儿,你来得正好,老十这混球竟敢跟爷耍横的,奶奶个毬的,真不知‘死’字是咋写的!”

    老十六虽是个贼大胆,可面对着人多势众的十爷,心里头其实还是有些发虚的,先前态度强硬地喊打喊杀虽是出自一时气愤,可说到底还是有些个色厉内荏的成色在内,不过么,此际弘晴既到,老十六底气可就是真的足了,此无他,先不说弘晴可能真请来了圣旨,光是弘晴与李敏行两大高手的实力便足以震慑全场,这底气一足么,老十六嚷起来自也就分外的凶悍。

    “十叔,您这是何意?莫非真要血溅天牢不成?”

    虽说赶来算是及时,可危机并未解除,弘晴哪有心情去理会老十六的叫嚣,神情肃然地朝着老十一拱手,不甚客气地便问责了起来。

    “你小子还知道这是刑部天牢啊,嘿,须知这可不是你的工部,将手伸到此处,未免管得太宽了罢,嗯?”

    老十生平最恨的人就是弘晴,当然了,最忌惮的人也是弘晴,没旁的,他在弘晴手下吃的亏实在是太多了些,哪怕此番确是有心将弘晴也往圈套里带,可心中的底气却显然不是很足,并不敢真儿个地一味玩横的,也就只是斜了弘晴一眼,语调阴森地顶了一句道。

    “好叫十叔得知,小侄奉皇玛法口谕,前来刑部天牢接手此案,十叔若有甚疑虑,且请自去找皇玛法问个明白好了,今,小侄要现场勘探,还请十叔行个方便,且将无关人等一并屏退了可成?”

    面对着老十的挑衅之言,弘晴并未动气,依旧保持着从容之气度,很是客气地解释了一番,而后又提出了个要求,当然了,客气归客气,话语里的不容拒绝之意味却也同样是明摆着的。

    “尔等都挤在这作甚,奶奶个毬的,都给老子滚!”

    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老十的脸色当即便精彩了起来,眼珠子乱转了几圈之后,还是没胆子跟弘晴硬抗到底,尽管不甘,可也只能是气恼地骂了一嗓子,算是将身后的那些侍卫连同看热闹的牢头们都赶散了去,只是他自己却是没走,铁青着脸地站在一旁,摆出了副监视弘晴的姿态。

    “晴哥儿,还是你行啊,嘿,这一来,某些人可就得意不起来了!”

    老十六先前被老十逼得如此之惨,这会儿一见其在弘晴面前吃了瘪,自是想着报复回来,这便故意夸张无比地一挑大拇指,狠狠地刺激了老十一把。

    “哼!”

    老十六这等言语一出,老十原本就黑的脸色顿时便黑得若有锅底一般,恼火万分地一瞪眼,似有就此发飙之冲动,不过么,到了末了还是没发作出来,仅仅只是极度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了事,很显然,弘晴带给老十的压力实在是太过巨大了些,值此微妙关头,老十并不打算再挑起事端,万一要是被弘晴借题发挥上一把,那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

    “十六叔,烦劳你派人去刑部以及顺天府各请两名有经验的仵作前来,待得验了现场,再行计较其余。”

    弘晴没去理会老十六与老十之间的置气,也没急着走进监舍,就这么站在门口处朝内里张望了片刻,而后方才面色肃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好叻,三麻子,达莱,尔等拿爷的名刺,赶紧到刑部还有顺天府调人去,快去!”

    听得弘晴这般吩咐,老十六当即便激动了起来,人五人六地呦呵开了,没旁的,这么些年来,老十六还真就没干过啥正经事儿,这会儿猛然间遇到了个审大案的机会,哪怕只是个跑腿的角色,却也是难得之至了的,心中自不免有些小得意,只是他显然忘了一条,那便是他老十六其实是要被审的人。

    “喳!”

    自家主子既是有吩咐,被点了名的两名侍卫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齐躬身应了诺,匆匆便离开了监舍,分头赶往刑部与顺天府办差不提。

    这事情有些不对味啊,看来麻烦大了!

    值得那两名老十六的手下去请仵作的空档,弘晴并未去搭理老十六在一旁的激动之念叨,也没去理睬老十的冷眼旁观,默默地立在监舍的栅栏前,作出一副观察现场的模样,实则却是在心中将今日之事细细地过了一番,这才惊觉事情怕是没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今秋方才从河南巡抚任上调顺天府尹的荣柱虽非弘晴嫡系,可自康熙四十五年起,便一直是以弘晴的马首是瞻,在诸般臣工眼中,荣柱就是他弘晴的人,而今这个案子正是其主审,而欲翻案的又是老十六,不管案子审成何等模样,两者怕是必有一伤,要想寻出个双赢的办法怕是难了,万一要是双输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自由不得弘晴不为之头疼的,再者,八爷敢设此老套之伎俩,显然是握有些猛料的,应景儿抖将出来,闹不好弘晴都得跟着吃挂落的。

    怎么办?凉拌呗,这会儿旨意都已是请了,原就容不得弘晴有退缩的余地,再说了,事涉老十六与荣柱,就算明知前路颇多埋伏,弘晴也不可能退缩了去,哪怕再给弘晴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也一样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走将下去了,至于究竟会造成何等后果,弘晴眼下也实是难以预测得出来。

    “晴哥儿,那帮仵作都到了!”

    弘晴心情不甚好,想事情自不免便想得有些走了神,身上的煞气自也就愈发大了几分,旁人自是都不敢轻易上前打搅,直到两方面的仵作都到了场,老十六可就憋不住了,凑到了弘晴身旁,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嗯。”

    听得老十六的提醒,弘晴总算是从遐思里回过了神来,并未有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脚下一旋,人已是顺势回过了身来,入眼便见四名仵作正分两处躬身站着。

    “小的们叩见王爷!”

    这一见弘晴的视线扫了过来,四名仵作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全都跪倒在地,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嗯,有劳了,尔等分两拨进现场,先验过再计较其余。”

    面对着四名仵作的大礼,弘晴并无甚多余的废话,面色肃然地便下了令。

    “喳!”

    一听弘晴此言,四名仵作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齐齐应了诺,彼此商议了一下之后,便由着刑部的两名仵作先行进入了监舍之中……

第575章 扑朔迷离(一)

    “启禀王爷,小的们已验明现场,死者身上有伤十八处……”

    两名刑部仵作动作相当之迅速,不多会便已将监舍内的现场都已过了一番,彼此又低声商议了一阵,而后方才由其中年长的一位疾步抢到了弘晴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便要就此将勘验结果禀报出来。

    “慢着,尔等不必说出结果,且写将出来好了,来人,取笔墨纸砚。”

    不得那名刑部仵作将话说完,弘晴已是一摆手,打断了其之话头,而后提高声调地断喝了一声,自有边上侍候着的牢子紧赶着应了诺,殷勤无比地抬来了几子,又布置好了笔墨纸砚等物,由着那名刑部仵作自去一旁忙乎着写勘验报告不提。

    “尔二人入内勘验,结果同样书面呈上,去罢。”

    弘晴并未再去理会忙着速书的那名刑部仵作,而是侧头看着局促不安地候在一旁的两名顺天府仵作,声线低沉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明知道弘晴此举乃是对自己等人的不信任,可那两名顺天府仵作却又哪敢在弘晴面前有甚怨言的,也就只能是恭谦地应了诺,忐忑不安地也进入了监舍之中,一番勘验之后,同样写下了书面报告,由李敏行收好后,递交到了弘晴手中。

    嗯?怎么会这样!

    弘晴将两方面的仵作隔离开来,倒不完全是对四人的不信任,更多的则是怕四人彼此间相互影响,从而得出个趋众的折中结果,可却万万没想到如此谨慎行事了,两方面所得出来的结论居然完全相同,不单死者身上所受的伤之勘验结果完全相同,就连死因推断也是一致,所得的结果都是投缳自尽而亡,这显然与弘晴事先预计的他杀有着截然的不同,自由不得弘晴不为之狐疑万千了的。

    是此四人串谋,还是实情便是如此?若是前者,那倒也好办,直接推翻了这两份报告,另行调集仵作再勘验过也就是了,只是弘晴冷眼旁观这四名仵作的勘验动作,实在不像是有暗中默契的样子,如此说来,就只能是后一个结论了,而这,恰恰正是弘晴最担心的地儿之所在——死者身上有伤数处,皆是近日来所受之刑伤,以此为证,似乎就能坐实老十六严刑逼供之事实,而投缳自尽的结论再加上所谓的遗书指控,就构成了条完整的证据链,在这等情形下,要想为老十六翻案,自也就难乎其难,饶是弘晴也算得上是断案高手了,到了此时,也不禁有些个头皮发麻不已。

    “这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这帮混球合起来算计老子,混账……”

    这一见弘晴拿着两份报告看了良久都不曾有一言,老十六实在是憋不住心中的好奇,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只一看,脸色瞬间便已是难看到了极点,气急败坏地便骂了起来。

    “嘿嘿,做贼心虚!”

    老十六这么一嚷嚷,老十可就得意了起来,摇晃着大脑袋,冷笑连连地讥讽了老十六一把。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个混账东西,爷跟你没完……”

    老十六这会儿正自惶急无已之际,又哪堪老十这等撩拨之预,顿时便暴怒而起,一撸衣袖,便要与老十玩命了。

    “够了!再有敢胡乱喧哗者,皆以抗旨不遵之罪论处!”

    眼瞅着老十六有失控之迹象,弘晴自不免有些火大了,这便端起钦差的架子,运足中气地断喝了一嗓子,总算是强行压制住了老十六的暴走。

    “呼呼呼……”

    弘晴放了话,老十六纵使再如何不甘,也不敢再放肆了,可心中的怒火却并未消减半分,胸膛起伏得有若拉风箱一般,一双眼瞪得个浑圆,死死地盯着老十不放。

    “啧啧,嘿嘿……”

    面对着老十六噬人的目光,老十满不在乎地吧咂了嘴,不屑地发出了一阵冷笑,不过么,也就只是如此了,并不敢再说些甚过头之言,显见也已是被弘晴的狠话给震慑住了。

    “尔等都辛苦了,且下去休息罢。”

    既已断定四名仵作不会有串通作伪的可能,弘晴也就没去细问勘验过程,这便一挥手,将四名仵作尽皆屏退了开去,而后目光炯然地望向了一直冷笑不已的老十,眉头一扬,以商榷的口吻开口道:“十叔请了,小侄听闻死者留有遗书一封,且不知可是在十叔手中么?”

    “不错,确有这么一说。”

    一听弘晴问起了此事,老十的眼中立马有道精光一闪而过,不过么,却并未否认,而是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下来。

    “那便好,小侄既是奉旨查案,所有之证物自当收集齐全,这就请十叔将遗书交予小侄如何?”

    以弘晴观察力之敏锐,自是注意到了老十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异色,心中自不免疑心大起,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言语诚恳地与老十打了个商量。

    “嘿嘿,好说,好说,仁郡王若是拿出了圣旨,爷就将遗书交予你也无甚不可以的,若是光凭口说么,嘿,那就恕爷不敢从命了。”

    老十显然不打算就此遂了弘晴的意,一伸手,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竟是要弘晴出示诏书在先。

    “那好,那份证物便先由十叔保管着,回头小侄讨来了圣旨,再请十叔给个交待也罢。”

    这一见老十死皮赖脸地不肯交出遗书,弘晴的心立马便是一动,隐约觉得那份遗书恐怕没那么简单,但却并未强求,仅仅只是笑了笑,便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哈,这个自然,爷随时奉陪。”

    弘晴此言的语调虽是平和,可细细一品,便可品出背后所隐含的浓烈之威胁,不过么,老十显然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怪笑了一声,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嘻嘻哈哈地便回了一句道。

    “如此甚好,来人,将尸体送去敛房,再次细验,看有无中毒或是中迷药之迹象,另,没有本王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此尸,违令者,杀无赦!”

    老十表现得越是随意,弘晴心中的疑心便越发深了几分,只是这当口上却是不好去深究,毕竟圣旨尚未正式下达,光凭着口谕,也确实难以逼迫老十就范,真要往大里闹了开去,纵使能赢,也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些,既如此,倒不若先行揭过,待得圣旨到了手,再好生跟老十理论上一番也不迟,正是出于这等考虑,弘晴并不因老十的嚣张气焰而动气,仅仅只是深深地看了其一眼,便不再多加理会,扭头扫了眼老十六,沉着声便喝令了一嗓子。

    “啊,是,都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按着仁郡王的意思办了去,一群没眼力价的混账行子!”

    老十六说起来是长辈,岁数也比弘晴要大几个月,可对于弘晴的命令,他却是不敢生起一丝一毫的不遵之心,紧赶着便应了诺,回头朝着一众侍卫便哟呵了起来。

    “十叔,十六叔,小侄还须得进宫回话,就不多逗留了,告辞。”

    似收敛尸体这等扫尾工作,弘晴自是懒得去多管,实际上,也用不着他去管,老十六带来的侍卫都已在刑部厮混了数月了,对这么些简单的工作还是知晓程序如何的,原也不会有甚岔子可言,自忖再呆在天牢也难有所得,弘晴自也就不想再多逗留了,这便朝着老十与老十六作了个团团揖,温言地交待了句场面话,便即就此走了人。

    “晴哥儿,等等,等等爷!”

    尽管圣旨未下,可光凭着老爷子的口谕,弘晴便已可算是钦差之身份,他要走,自然是无人敢拦阻,一路顺畅地便出了刑部天牢,这才刚到了马车停放处,还没等弘晴哈腰往车厢里钻,就见老十六已是从天牢里狂奔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还没忘了喊上一嗓子。

    “十六叔,可是天牢里又出了甚事了么?”

    这一见老十六飞奔而来,弘晴的眉头立马便是一皱,不过么,倒是没去苛责老十六的失仪,而是温和地发问了一句道。

    “没,没事,嘿,爷只是想问问,啊,那个,那个,嘿嘿,皇阿玛可有甚特别的交待不?”

    一听弘晴这般问法,老十六的脸立马便是一红,尴尬地挠了挠头,拐弯抹角地便问起了老爷子对此案的态度究竟如何。

    嘿,你个混小子,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这一见老十六在那儿扭捏作态,弘晴实在是有些个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便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道:“皇玛法很生气,然,只消十六叔问心无愧,却也无须担忧过甚,眼下能确保此案真相大白才是关键,诏书未下前,还请十六叔紧盯着天牢,莫让某些小人再次做了手脚去才是。”

    “嘿,那成,此处有爷在,断不会误了事的,就是皇阿玛处,只能拜托晴哥儿了,多的话,爷就不说了,但消有令,爷自无不从之理。”

    听得弘晴这般说法,老十六自不免有些个悻悻然,不过么,倒也没敢再多啰唣,丢下句场面话,人已是溜之乎也了。

    “这个混小子!”

    弘晴实在是没想到老十六紧巴巴地跑了来,就扯了这么一大通没甚营养的废话,当真有些个哭笑不得,可也懒得去计较那么许多,笑骂了一声之后,便即钻进了车厢,旋即,一声令下之后,马车便已是缓缓地驶离了天牢,沿长街向皇城方向疾驰而去了……

第576章 扑朔迷离(二)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王爷那儿可是来催了几番了,说是让您一回来便去一趟。”

    弘晴去了趟皇城,请见牌子是递了,不过么,老爷子却并未宣召,只是给了道口谕,说是让弘晴回去等诏书,除此之外,就再没啥旁的交待与解释,无奈之下,弘晴也只能是悻悻然地打道回了自个儿的王府,这才刚在照壁前下了马车,刚从宫里调来就任王府总管的赵福顺便已是满脸谄笑地迎上了前来,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有劳赵公公了。”

    对于赵福顺这个被老爷子指派前来担当王府总管的中年太监,弘晴当真谈不上有甚熟悉的,实际上,在此人前来王府就任前,弘晴甚至不曾听说过其,当然了,这也不奇怪,弘晴虽是时常出入宫禁,可宫中大小太监加起来多达近七千,光是有衔职的太监就有千余人,就算是秦无庸这个大太监头子都不敢说认全了有衔职的太监,就更别说弘晴了的,正因为对此人的底细不甚了了,弘晴对其自也就谈不上有甚宠信可言,应答起来么,客气归客气,却是明显地透着股疏远之意味。

    “王爷您客气了,您里面请。”

    赵福顺能混上王府总管的位置,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并未因弘晴言语中的疏远而生怠慢之心,依旧是恭谦地笑着,躬身一让,小意地便要侍候着弘晴进府。

    “不必了,去诚亲王府正门。”

    两王府就一墙之隔,也有门相通,走自家府上又或是走诚亲王府正门都是差不多的路,按说区别并不大,不过么,弘晴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走诚亲王府的正门,没旁的,避嫌而已,毕竟眼下已是分属两府了,平常时日走走后门没啥,似这等敏感时分,还是一切按规矩来的好。

    “喳!”

    弘晴既是有令,一众随侍人等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齐应了诺,不多会,弘晴所乘的马车便又缓缓驶出了照壁,绕了个半圈,径直到了诚亲王府的正门,一番迎候应承之下,弘晴已是熟门熟路地到了诚亲王府的内院书房处,方才刚从屏风后头转将出来,入眼便见高坐上首的三爷正低声与陈、李两大谋士商谈着,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

    “孩儿叩见父王,见过夫子,见过李先生。”

    弘晴听力好得很,尽管三爷等人是在低声计议,可弘晴却是听出来了,三爷所谈的正是此番天牢的案子,言语间似乎对此事有着诸多的担心,弘晴的心自不免为之一沉,不过么,倒也没带到脸上来,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规规矩矩地便行礼问了安。

    “晴儿来了,坐下说罢。”

    这一见是弘晴到了,三爷脸上的愁容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和煦无比的笑容,虚虚一抬手,很是温和地便赐了座。

    “谢父王隆恩。”

    三爷叫起的声音乍一听,与往日并无甚不同,可落在弘晴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没旁的,三爷掩饰得虽好,可一股子淡淡的疏远感却是瞒不过弘晴的敏锐观察,很显然,这就是封王分府所导致的后遗症,尽管这早就在弘晴的预计之中,可心中还是不免滚过了一阵的悲哀,只是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恭谦地逊谢了一声,便即走到一旁的几子边,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模样。

    “天牢之事进展如何了?”

    这一见弘晴行止依旧一如往常般恭谦,三爷心中自是受用得很,这便嘉许地点了点头,温言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话,而今方才刚勘验过现场,尚无太多的头绪。”

    尽管还不清楚八爷那头的埋伏到底有多阴险,可有一条弘晴却是知晓的,那便是此案必须得谨慎对待,否则的话,一不小心便是覆巢之祸,正因为此,弘晴并不想让三爷也跟着卷将进去,回起话来自也就含糊得很。

    “嗯,今儿个午后,皇阿玛宣召了阿玛,言及天牢一案时,关切甚深,唔,值此新春将至之际,动静过大实非好事,晴儿在办差时,须得谨记皇阿玛之教诲方好。”

    这一听弘晴回答得如此简短与含糊,三爷自是知晓弘晴并不愿详说天牢一案,心中自不免有些不快,可却又不好喋喋不休地往下追问,也就只能是语意含糊地吭哧了一声,拐弯抹角地将老爷子的意思说了出来。

    稳定压倒一切?嘿,理倒是这么个理儿,问题是树欲静,风却是不想停,老爷子这话该说给老八一伙听了去才是!

    三爷的话虽不曾说得太过分明,可意思却是表达出来了,那便是老爷子希望弘晴此番断案不要整出甚大动作来,这么个愿望无疑是好的,弘晴其实也想周全了去,问题是眼下这么个扑朔迷离的局势下,实在是由不得弘晴来做这么个主,说实话,弘晴自个儿这会儿心里头正打着鼓呢,天晓得八爷那头到底布置了多少的后手来着。

    “父王教训得是,孩儿自当牢记在心,只是此番天牢一案蹊跷重重,孩儿纵使有心控制,却也不敢妄言安稳。”

    弘晴原本不打算将三爷也拖入这么潭浑水中,乃是一派的好意,可这一见三爷眼中别有异色,心中立马便警醒了过来——在自己看来是好意,可在三爷心中反应出来的却未必如此,真要是让三爷以为自己有了异心,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有鉴于此,弘晴自不敢稍有轻忽,赶忙出言解说了一番。

    “哦?此话怎讲?”

    三爷对天牢的这个案子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此无他,三爷对弘晴的能力可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毕竟这么些年来,弘晴大案巨案都已不知办过几回了,每一回都是办得漂亮之至,还真就不曾失手过,在三爷看来,此番当也不会有甚例外,只要能稍稍控制一下局势,那也就该能顺顺当当地完成老爷子的嘱托了的,可此际一见弘晴面色凝重无比,显然对此案不是太有信心的样子,三爷自不免为之一惊,紧赶着便追问了一句道。

    “好叫父王得知,此案眼下方才微露端倪,据孩儿所知,那死去的女子姓王,双名春露,乃京师人氏,家住东直门外鸳鸯巷,其夫家颇富,开有绸缎庄两间,案子起因是其夫中毒暴毙,疑是此女投毒所致,经顺天府审明,定了大辟之刑,主审人乃是荣柱,十六叔听人说此案别有冤情,遂打算过问一番,却不料翻案尚未正式启动,那女子便投缳自尽了,据现场勘验所得,那女子确系自尽而亡,身上更有刑伤多处,乃是近日内所受之新伤,另有遗书一封,检举十六叔滥用私刑云云,只是此遗书眼下被十叔扣着,个中真伪尚难定论,若是造假之作,倒也罢了,倘若为真,案情必将复杂至极,不单十六叔深涉其中,荣柱那头恐也有关碍,一个处置不当,后果恐难逆料。”

    既已决定将事态之严重性解说个分明,弘晴自是再无甚保留之处,这便将案情之始末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顿时便令三爷越听脸色便越是阴沉。

    “晴儿打算如何做了去?”

    三爷尽管智算能力平平,可毕竟不是愚钝之辈,自是听得出弘晴话里的未尽之意,心头不免为之发沉不已,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之后,这才谨慎地追问道。

    “父王明鉴,此案之难在于关键之人已死,取证已难,倘若那遗书为真,正面突破已不可取,唯有从侧面着手,方能有一线之胜机,只是八叔那头必已有所布置,唯以拖待变耳,至于能否成事,终归须得看天意如何了的。”

    说得案情本身,弘晴其实也真没多少的把握可言,毕竟先手已失,又是仓促上阵,要想在短时间里取得突破,实在是太难了些,而今,面对着三爷的追问,弘晴也无奈得很,只能是泛泛地谈了下看法。

    “嗯,既如此,晴儿只管放手做了去,纵使事闹大,那也无妨,阿玛自担着便是了!”

    三爷也意识到此案的困难性与复杂性,倘若真栽了下去,不单老十六这枚打入刑部的钉子要被拔出,顺天府的荣柱同样难逃干系,甚至连弘晴都得跟着吃挂落,到了头来,便是整个诚亲王府一系都要大受打击,而这,显然不是三爷所乐见之局面,到了这般田地,三爷也就顾不得老爷子求稳的心思了,毫不犹豫地便亮明了全力支持弘晴的态度。

    “谢父王隆恩,孩儿自当竭力而为之,断不敢有负皇玛法与父王之厚望。”

    说实在的,就三爷的能力而论,压根儿就帮不上啥大忙,不过么,能有这么个态度,对于弘晴来说,也就够了的,至少不用在全力应对八爷一方的埋伏之际,还须得提防三爷的掉链子,正因为此,弘晴谢恩之言自也就诚恳得很。

第577章 扑朔迷离(三)

    仁郡王府乃是新起的宅子,格局虽说是郡王的统一制式,可架不住弘晴钱多,在装潢上自然就比别的王府要考究了许多,处处尽显大气而又不失精巧,说是美奂美轮也绝不为过,只是因着刚搬将进来,尚未来得及整理,四下里都显得颇为的凌乱,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在咋呼不已,唯一的例外便是内院书房,此无他,只因王府的主人弘晴此际正在书房里坐着,自是无人敢去打搅。

    夕阳西沉,天时已至黄昏,书房里却并未点灯,光线自不免稍有些昏暗,然则弘晴却并不在意,微皱着眉头地端坐在文案后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眼神里不时有精光在闪动,显然是想得有些出了神,毫无疑问,能令弘晴如此烦恼的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刑部天牢的这桩案子——尽管圣旨尚未正式下达,可弘晴却是早已将调查密令传达到了小串子胡同处,相关的消息倒是有了一些,然则有用的线索却是几乎没有,当然了,这也怪不得“尖刀”,毕竟调查需要时间,同时也需要一定的运气,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奈何弘晴眼下缺的便是时间,若是不能在短时间里了结此案,所造成的影响便足够弘晴喝上一壶的了,更别说一旦老十六被挤出了刑部,那后果就更不堪了去了。

    “禀王爷,顺天府尹荣柱、荣大人在府门外求见。”

    就在弘晴沉思不已之际,一阵脚步声轻响中,李敏行已是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凑到弘晴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本王亲自去迎。”

    这一听是荣柱到了,弘晴原本便皱着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默默地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才站了起来,声线平淡地吩咐了一句,而后抬脚便出了书房,径直向府门方向而去了……

    王府门外,崭新的照壁前,一名身着从一品文官服饰的老者正自心神不宁地望着王府的大门,眼神里满是忧虑与彷徨之色,这人正是新任顺天府尹荣柱——寻常顺天府尹只是正三品官,可荣柱却是不同,他可是加了尚书衔的特简大员,官阶高达从一品,说起来已是朝中的极品大臣之一,可在深似海般的王府门口,这等身份并不能让荣柱有甚心理上的优势,该等的,照应得老实地候着。

    说实话,荣柱其实并不怎么愿意来干顺天府尹这么个差使,哪怕此番进京是加了兵部尚书的衔,算是比原先的加兵部侍郎衔的巡抚升了一级,可自由度却显然差多了,没旁的,京师地面水深,达官贵人海了去了,就这么个从一品大员,实在算不得甚奢遮人物,要管的事还多,一不留神便有可能捅娄子,这不,天牢那头一出事,连带着他荣柱也不得安生了,左思右想了一个下午,到了末了,心中还是有些不衬底,不得不硬着头皮找到了弘晴府上。

    “下官参见王爷!”

    荣柱正自患得患失间,突然间见到弘晴竟然亲自迎出了大门外,大吃一惊之余,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疾步抢了上去,恭谨地行礼问了安。

    “荣老就不必跟小王客套了,来,府内坐了去。”

    不等荣柱的礼数尽完,弘晴已是笑呵呵地迎上了前去,虚虚一抬手,已是止住了荣柱的大礼,亲热地侧身一让,和煦地道了请。

    “王爷,您请!”

    这一见弘晴如此礼贤下士,荣柱忐忑的心自是稍安了些,忙不迭地后撤了小半步,恭谦地礼让了一句道。

    “嗯,好。”

    弘晴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再多客套,转身便向府内行了去,一见及此,荣柱赶忙落后小半步地跟了上去,主宾二人就这么随意地闲扯着,一路行到了内院书房处,分宾主各自落了座,自有下人们紧赶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了出去,只留下宾主二人隔着几子相对而坐。

    “荣老可是第一次来小王府上啊,呵呵,小王刚搬了家,一切都尚简陋,招呼不周,还请包涵则个。”

    对于荣柱的进京,弘晴是持着欢迎态度的,尽管其进了京之后,弘晴并不曾在私下场合里与其会晤,可却是没少通过其子穆宁表达了对荣柱的欢迎之意,没旁的,只因荣柱的到任对于诚亲王府一系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那便是遏制隆科多——佟家太过亲近八爷,而身为九门提督的隆科多又一向与四爷相善,显然对诚亲王一系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与麻烦,而历数京师地面各衙门,能稍稍与九门提督衙门抗衡的也就只有顺天府了,很显然,老爷子将荣柱弄进京来,自是有着搞平衡的考虑在内,而这等平衡对于诚亲王一系来说,自然是件好事,至于弘晴么,就更是最大的受益者了的,正因为此,尽管此际心绪其实不甚佳,可当着荣柱的面,弘晴还是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挚。

    “王爷客气了,老朽骤然进京,地面不熟,始终疲于奔命,未能早来请安,已是不该,今番来是来了,却又是求援而来,实是惭愧无地。”

    尽管是在书房里单独奏对,可荣柱显然还是有些放不开,老脸微红地先致歉了一番。

    “荣老万不可如此说法,天牢一案背景复杂,荣老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罢了,此事小王自有主张,荣老且请放宽心好了。”

    老十六在刑部的作用虽是不小,可相较于荣柱所呆的顺天府来说,却又大为不如了,没旁的,概因老十六去刑部只是掺沙子罢了,真要想挖动八爷的根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儿,甚或就难有实现之可能,故此,若是真要有人做出牺牲的话,弘晴只会毫不犹疑地选择老十六,这无关感情亲疏,仅仅只是出自集体利益之选择,正是出自此等考虑,弘晴自是毫不犹豫地便给了荣柱一个清晰的答复与保证。

    “王爷,老朽……”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荣柱惊疑不定地便抬起了头来,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啥才好了的——自一得知天牢一案爆发的消息时起,荣柱便一直在担心自个儿会成为替罪之羔羊,理由么,很简单,疏不间亲——尽管他荣柱与弘晴关系一向不错,可相较于老十六来说,却明显差了许多,真要是二者必须牺牲一人的话,荣柱自忖当是逃不过此劫的,之所以前来寻弘晴,原本也没想着弘晴会帮着自己,只是想换取些补偿罢了,可却没想到弘晴竟会给出如此之保证,心弦狂颤之下,整个人都傻愣在了当场。

    “荣老无须有甚顾虑,只管安心办差,皇玛法对荣老可是器重得很,此番专程将您从河南调来,就是盼着您能绥靖京师地面,但消京师治安不坏,荣老便算得首功之臣了的。”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自是轻易便能猜到荣柱的心理变化,不过么,却并未说破,而是温和地出言开解了其一番,言语间明显地透着暗示之意味。

    “请王爷放心,下官自不敢有负陛下之重托,断不致令京师治安有糜烂之可能!”

    荣柱到底是宦海老手了,心惊失态并未持续多久,瞬间便已是回过了神来,略一寻思,已然明了了弘晴话里的暗示之所在,面色立马便是一肃,信誓旦旦地作出了保证,尤其是在“治安”二字上着了重音,以示明悟——京师的治安说起来是多头管理,顺天府与九门提督衙门都有管辖权,彼此之职能颇多交叉之处,只是以往九门提督(从一品)权柄重,大小事都压了顺天府一头,而今么,荣柱也是从一品大员,在朝中之地位丝毫不在九门提督隆科多之下,手中也握有三营的兵力,真要分庭抗礼么,虽尚是差了一些,却也不是毫无反手之力的。

    “嗯,荣老能有此心便好,您办事,小王是信得过的。”

    荣柱既已表了决心,弘晴自是得说些安抚的话,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稀奇可言。

    “谢王爷信重,您事忙,下官实不敢多有打搅,此处有份王春露弑夫案之卷宗副本,或能对王爷稍有助益,还请王爷过目则个。”

    荣柱此来的最大担心已去,心情自是大好,不过么,却是不敢多逗留,只因他很清楚眼下弘晴身上的压力极大,事也多,能挤出时间专门接见,已是相当不容易了,再要多搅闹,那就未免太不知趣了些,这便紧赶着起了身,就此请辞,当然了,临走前倒是没忘将王春露一案的卷宗副本留下。

    “荣老有心,小王先行谢过,今儿个新居未整,实有不便,就不多留荣老了,来日小王自当做一东道,与荣老好生畅饮上一回。”

    王春露一案的始末乃是断案的关键之所在,弘晴尽管已从小串子胡同处知晓了些消息,可到底不全,此际能有卷宗相对照,自然是好事一桩,弘晴自不会拒绝荣柱的这么番表忠,笑呵呵地伸手接过了荣柱递过来的卷宗,一脸欣慰状地夸奖了其几句,便算是为此番会晤画上了个句号。

第578章 扑朔迷离(四)

    荣柱是断然不能牺牲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弘晴便一定要牺牲老十六,不说彼此间十数年的交情了,就说老十六在刑部存在的意义,弘晴也绝不想就这么让老十六倒下,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破解八爷一方所布置下的埋伏,而这,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在敌情尚且不明之际,弘晴能做的事儿当真不多,除了等老爷子的诏书下达之外,也就只剩下情报收集一事可做了的。

    小串子胡同那头无须弘晴去操心,命令既下,整个“尖刀”帮的庞大机器便已是全力运转了起来,有若一张无形的大网般罩向了与此事有关的诸般人等,查出些端倪应当不难,只是需要时间,急却是急不得的,而今之际,弘晴也只能是耐着性子地等着消息的传回,当然了,在此期间,认真查阅一下案件的卷宗却是少不得要做的事儿。

    王春露弑夫案的卷宗并算长,也就三十来页纸罢了,案情极为的简单,证据链也相当的完整,有动机——王春露嫁入夫家三年,不曾受孕,而小妾却是已有孕在身,其除掉小妾之心急迫;有证据——砒霜乃是限购之物,王春露到药店购买时,曾留下了签押,不止如此,还有街坊邻居之证言,说是王春露生性泼辣,平日里就没少借故打骂小妾,甚至更曾忤逆婆婆,欺辱小叔,突然间熬鸡汤善待小妾之举自不免就显得格外的突兀,而其夫因醉酒归家时口渴难耐,抢过鸡汤猛喝却显然是个意外。

    整桩案子的审理从卷宗来看,似乎无甚疏漏之处,也找不出甚蹊跷来,若真要说有,那便是王春露始终坚称她不曾在鸡汤里投毒,直至受刑不过,方才认了罪,只是而今其人已死,要想从此处侦破本案已无可能,终归须得另辟蹊径不可,当然了,要不要重审此案还须得好生斟酌上一番,没旁的,一旦查明了此案乃是冤假错案,荣柱必然要吃挂落,被贬怕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结果,可要是不重审么,老十六过问此案的动机就有些解释不通了,一样难逃吃弹章之下场,重审与否都是个麻烦,再者,眼下尚不知道王春露那份所谓的遗书到底是真是假,内里到底都写了些甚,弘晴也实是没法子决定下一步到底该如此行事的。

    头疼啊,头疼,那八爷可从来都不是啥善人,刑部更是其经营已久的大本营,此番要在刑部断案,本身便已是极难,更难的则是不知八爷那头到底设下了何等之埋伏,可有一条弘晴却是清楚的,那便是八爷此番设计之图谋不小,针对的不止是老十六,更多的恐怕是想狠坑他弘晴一把,一旦稍有闪失,后果恐将不堪至极,总而言之,此番刑部之行说是如履薄冰也断不为过,自由不得弘晴不为之头疼万分了的。

    “小的们叩见王爷!”

    圣旨下得很迟,直到次日末时方才传到了弘晴的手中,很显然,老爷子对此案有着颇多的顾虑,可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将彻查的诏书给了弘晴,而这,对于弘晴来说,也就够了,一待圣旨到了手,弘晴半点迟疑全无,领着人便穿过了**广场,直奔对面的刑部衙门而去,这才一到了地头,早有十数名在衙门口值卫的刑部衙役们紧赶着迎上了前来,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本王奉旨前来刑部办差,尔等且去通禀一声,本王就先在此候着。”

    刑部衙门离着工部其实并不算远,就隔着个**广场,门对门,彼此可谓是鸡犬相闻,不过么,弘晴却是甚少到此,于那帮衙役们自是都不甚熟稔,也懒得套甚近乎,打着官腔便宣布了命令。

    “喳!”

    弘晴此际乃是钦差王爷的身份,他既是下了令,一众刑部衙役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齐齐应了诺之后,自有见机的快者急吼吼地便奔进了衙门之中,不多会,便见八爷、十爷连同老十六以及兼任着刑部尚书一职的温达联袂领着一大帮的官吏们从内里迎了出来。

    “哟,晴儿来了,你可是稀客啊,来,内里叙话好了。”

    八爷在人前总是谦谦君子之模样,此际自然也不会例外,未语先笑,还笑得分外的和煦,言语也客气得很,一派的长辈之风范。

    “八叔、十叔,十六叔,温大人、诸公,小王奉旨前来刑部断案,若有骚扰处,还请海涵则个。”

    八爷的演技好,弘晴自也不差,但见其和煦地笑着,迎上前两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脚,恭谦地作了个团团揖,煞是客气地道明了来意,举止谦和而又从容,令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晴儿这话就见外了,到了八叔这儿,晴儿只管放手做了去,但凡有需要的,只管直言,只消八叔有的,断不会叫晴儿失望了去便是了,呵,门口说话不便,且进内再详谈好了。”

    八爷的心情显然很好,客套话说起来就跟真的一样,显得分外的真诚与体恤,若是不知情者在此,保准会被感动得无以复加。

    “有劳八叔了,您请!”

    甭管彼此间怎么斗,天家的体面却是万万不能丢的,纵使都是在演戏,那也得演得像是那么回事,此一条,弘晴自是能拎得清,哪怕有圣旨在手,也断不会表现得盛气凌人,谦谦君子之做派丝毫不在八爷之下,举手投足间皆是礼数周全无比。

    “好说,好说,来,一并入内罢。”

    八爷笑呵呵地一侧身,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亲自作陪,引领着弘晴便进了刑部,直入二门厅堂,一番谦让之后,分宾主各自落了座,自有一众刑部衙役们张罗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鱼贯着退了下去。

    “晴儿此番乃是奉旨查案,想来是已有了章程的,为叔自是信得过,且自放手做了去,有甚需要处,就直言好了,为叔听着便是了。”

    八爷在待人接物上,可以说是绝顶的高手,客套话说起来那可是令人如淋春风一般,这不,一番无甚营养的寒暄之后,八爷已是和煦无比地给出了个承诺。

    “八叔高义,小侄可是仰慕已久的,今日小侄前来,确是有一事还请八叔周全则个,这么说罢,而今案情尚扑朔迷离,小侄实不敢妄言甚章程不章程的,还请八叔且将死者王春露之遗书并案件之卷宗原本交予小侄,容小侄谋划一二,再行定议可好?”

    八爷的话说得倒是客气,可实质却是在逼弘晴现在便拿出断案的章程,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为之事,哪可能按着八爷的步调走,倒是反过来便要八爷拿出此案的关键性证物。

    “这个自然,来人,取卷宗!”

    八爷这些年来与弘晴打过的交道可谓无数,又怎会不知弘晴的难缠,这一见弘晴不肯上钩,倒也不甚介意,爽朗地一笑,无甚推辞地便允了弘晴之所请。

    “慢着!”

    八爷倒是豪爽了,可十爷却又不干了,不等堂下的衙役们有所举动,就见十爷已是黑着脸地摆手断喝了一嗓子。

    “十叔可有甚异议么?”

    这一见十爷冒出了头来,弘晴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不过么,倒也没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声线微寒地发问了一句道。

    “嘿,仁郡王问得好,卷宗倒也就罢了,要便拿去,自无甚不可之说,可那遗书乃是关键性证物,爷却是不能交由仁郡王带走!”

    老十脖子一梗,森然地笑了起来,语调绝然地提出了异议。

    这老小子想作甚来着?

    这一见老十摆出了如此强硬的架势,弘晴的面色虽平静依旧,可心底里却是猛然警醒了起来,不过么,却并不急于发作,也没打算急着端出钦差的架子,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十,良久不发一言。

    “十弟休要胡闹,晴儿乃是奉旨办差,断不会有甚行差踏错之处的,此一条,为兄当是不会看错的。”

    弘晴这么一沉默下来,厅堂里的气氛自也就颇为的紧张了起来,然则老十却是蛮不在乎地冷笑着,丝毫没半点的低头之意思,眼瞅着僵局已成,八爷却是突然开口打岔了一句道。

    “八哥,非是小弟胡闹,此证物关系全局,独此一份,倘若有失,却须不是好耍的,嘿,要看可以,要拿去也成,然,终归须得在此验过了方可!”

    一听八爷如此说法,十爷的大脑袋立马便摇晃了起来,振振有词地开出了条件。

    “唔,那倒也是,晴儿,你看这……”

    八爷显然是早就跟十爷套好的,这么一唱一和之后,便即将难题踢给了弘晴。

    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又怎会不知八爷与十爷这般联手的目的在于挤兑自己,毫无疑问,今儿个不当场验证过那所谓的遗书,事情怕是便没法了结了的,问题是这遗书到底有何古怪处,弘晴却是不能不多想上一些了的……

第579章 抽丝剥茧(一)

    “世人都说十叔粗疏,依小侄看啊,尽是谣传来着,呵,似这般细密思虑者,又岂是等闲人能办得到的,好,这个主意甚好,既是要验,那便请顺天府的人也一并来验过好了,八叔,您看可成?”

    面对着八爷与十爷的联手挤兑,弘晴自是不敢轻忽了去,只一瞬间,便已想了许多,不过么,却并未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一派无所谓状地提议了一句道。

    “哼!”

    一听弘晴这等骂人不带脏字的话语,十爷的脸色顿时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偏生还发作不得,也就只能是气恼万分地冷哼了一声了事。

    “顺天府?呵呵,晴儿此言何意哉?”

    八爷倒是没动气,仅仅只是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个疑惑状地看了看弘晴,而后轻笑了一声,一派不解状地反问道。

    “八叔明鉴,此案最早乃是顺天府所断,今既是要彻查,顺天府那头终归是脱不得干系的,此际若无顺天府的人参与验证,将来若是出了岔子,怕是不好追根问底罢,八叔,您说呢?”

    明知道八爷这就是故意在装糊涂,弘晴也不去揭穿,而是很有耐心地解说了一番。

    “那好,就一并验了也罢。”

    弘晴既是将话都说到了这么个份上,八爷自是不好再提出甚异议,再说了,八爷也并不介意将顺天府尹荣柱一并卷将进来,此无他,荣柱本来就是八爷此番算计的目标之一,这当口上,自是乐得表现一下从善如流的。

    “八叔英明。”

    八爷既已允了,弘晴自是乐得称颂上一把,而后么,也没再给其他人插口的余地,已是一挥手,朝着李敏行吩咐了一句道:“敏行,尔带几个人去顺天府走一趟,将荣大人以及曾参与此案侦破之仵作一并都请了来。”

    “喳!”

    弘晴既是下了令,李敏行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疾步下了堂,领着几名王府侍卫便匆匆向顺天府赶了去。

    “下官顺天府尹荣柱参见王爷!”

    顺天府离着刑部并不算近,足足半个多时辰之后,荣柱方才领着人赶了来,这一见几位爷都在,自是不敢大意了去,疾步便抢到了堂上,按朝规向位份最尊的八爷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荣大人客气了,且请起罢,来人,看座!”

    八爷很是随和地略一欠身,虚抬了下手,煞是和煦地叫了起。

    “谢王爷隆恩!”

    荣柱规规矩矩地谢了恩,而后又朝着十爷等人拱手作了个团团揖之后,这才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前,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

    “晴儿,可以开始了罢?”

    待得荣柱落了座,八爷并未直接下令,而是笑眯眯地看向了弘晴,客气地问了一句道。

    “那好,这就开始罢,请十叔且将那遗书取将出来,由双方仵作一并验过真伪再行计议好了。”

    人既已都到了位,弘晴自是不想再多迁延,这便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八爷的提议。

    “来人,上证物,验真伪!”

    这一见弘晴别无异议,八爷也就没再多啰唣,面色一肃,拖腔拖调地宣了一嗓子,自有一名侍卫手持个托盘从堂外行了上来,将那份所谓的遗书呈现在众人面前,旋即便有刑部与顺天府双方的仵作上了堂来,分别将那份遗书验证了一番,又比对了存档中的王春露之笔迹,好一通子忙碌下来,总算是将程序尽皆过了一遍。

    “禀王爷、诸位大人,经勘验,此份遗书确系死者所写,笔迹与指纹皆无差异!”

    “禀王爷、诸位大人,经验证,此遗书确系死者所为,并无造假之处。”

    ……

    勘验过后,双方的仵作们各自分头商议了一番之后,先后上了堂,将所得结果报了出来,赫然完全一致。

    “嗯,有劳诸位了,来人,每人打赏五两银子。”

    静静地听完了双方仵作的勘验汇报,八爷的脸色平静依旧,只是眼神里却是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的精芒,但并未多问细节,而是一挥手,和煦地打赏了一番。

    “谢王爷恩典!”

    就做了这么个简单的任务,居然有五两赏银可拿,无论是刑部一方的仵作还是顺天府的人,自不免都激动得很,不过么,却也没谁敢在此地多啰唣的,齐齐谢了恩之后,也就全都退下了堂去。

    “晴儿对勘验结果可还满意?”

    待得一众仵作们下了堂,八爷这才假模假样地问了弘晴一句道。

    “八叔既已认可,小侄自是别无异议。”

    得,仵作们在时,不问这话,人都退下了,还问,岂不是明摆着装样子么,着实是太令人恶心了些,心中火气一起,弘晴真想朝着八爷那张满是虚伪笑容的脸狠啐上一口的,当然了,想归想,做却是不能这么做了去,也就只能是呵呵一笑,一派无所谓状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来人,移交证物!”

    八爷所要的效果已然实现,自是不在意弘晴此言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但见其温和地笑了笑之后,也没再多啰唣,拖腔拖调地便下了令,自有边上的侍卫紧赶着应了一声,将盛放在托盘上的那份遗书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有劳了。”

    弘晴客气地谢了一声,而后随手拿去那份遗书,随意地翻看了一番,但并未多说些甚,一抖手,一派满不在乎状地便将遗书塞进了宽大的衣袖之中,顺势便起了身,朝着八爷拱了拱手道:“今儿个时候不早了,且就先议到此处,明日一早,小侄再来叨唠好了。”

    “无妨,晴儿既是奉旨办差,为叔自当听候调遣,但有所需,晴儿只管直言便是了。”

    八爷本还想就遗书一事好生跟弘晴“探讨”上一番,却没想到弘晴毫无表示地便要走了人,脸上的笑容不禁便是一僵,不过么,倒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一派善体人意状地表了态。

    “多谢八叔成全,小侄告辞了。”

    弘晴没再给八爷多啰唣的机会,丢下句场面话,便即领着李敏行等人径直下了堂,目不斜视地便出了刑部衙门,一路无语地回了工部,直到进了自个儿的办公室,弘晴脸上的平和之色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阴霾!

    该死的疯女人,这回乐子怕是真要闹大了!

    对于这么份遗书,弘晴昨儿个是有过不少的猜测,可怎么猜也没想到事实竟然会是如此——遗书并不长,拢共也就千余字,文理也算不得通顺,大体上反应了此女不过是粗通文墨之事实,可个中的内容却是令人触目惊心不已,不止老十六被牵涉其中,就连荣柱都没能幸免——按遗书中所述,王春露坚决否认自己有投毒弑夫之事,言称荣柱枉法乱判,并说老十六为了掩盖荣柱的过失,不单派人威胁了她,更加以严刑拷打,自感无路可走之下,她不得不留下绝命书一封投缳自尽,已证清白云云。

    怎会如此?到底是何原因导致了王春露要用死来陷害老十六与荣柱,这里头到底有何蹊跷!

    弘晴看到遗书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此系伪造之物,然则有了两府仵作的鉴定结果,这遗书的真实性却又容不得弘晴去质疑,然则弘晴却是不相信老十六会干出这等蠢事,更不相信老十六会公然向自己撒谎,很显然,这么份遗书的背后一准有蹊跷,十有**便是八爷整蛊出来的结果,只是王春露又为何要听八爷的话,这里头到底有甚交易的存在?不清楚,弘晴一时半会也看不透迷雾背后的真相,可有一条弘晴却是清楚的,那便是此案棘手了,若是不能尽快破局,就不止是老十六保不住,怕是连荣柱都会一并完蛋。

    破局?怎么破,从何处着手?

    面对着这等棘手之局面,弘晴的心不禁有些微乱,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方好的——盖是肯定盖不住的,八爷敢拿出此等招数,后头一准还有埋伏,要想糊涂官乱断糊涂案压根儿就没半点的可能性,真要是硬行了去,不单老十六与荣柱要完蛋,弘晴自己怕也一样没个下场,破局便成了弘晴唯一能做的选择,只是该从何处着手,却须得好生思量上一番了的。

    “禀王爷,十六阿哥来了。”

    现有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些,饶是弘晴精明过人,也不可能从中找出甚破局的高招,正自头疼无比之际,却见李敏行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朝着弘晴便是一躬,紧赶着禀报了一句道。

    这混小子还敢来!

    一听是老十六来了,弘晴的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涌起了一股子恶气,真恨不得将其狠狠地痛揍上一番的,当然了,想归想,做却是不可能这么做了去,无奈之下,弘晴也只能是用力地甩了甩已然发胀不已的脑袋,声线阴寒地开口道:“请罢!”

    “喳!”

    这一见弘晴声色不对,李敏行自不敢多啰唣,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办公室,不多会,就见老十六已是面色铁青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第580章 抽丝剥茧(二)

    “嘭!”

    铁青着脸走进了办公室的老十六一声不吭地行到了几子边,重重地往太师椅上一倒,也不开口,就这么气鼓鼓地坐着,胸膛起伏得有若拉风箱一般,毫无疑问,老十六一准已是得知了那份遗书的内容,这就是被王春露的背信弃义给气的。

    呵,这傻小子总算是明白事情的严峻性了!

    弘晴心里头原本是对老十六的莽撞行事极为恼火的,可一见到老十六这般模样,却又不免感到一阵的好笑,也懒得再去责怪老十六,仅仅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走到了几子边,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坐了下来。

    “奶奶个熊的,爷这回算是被那帮混账行子给坑苦了,晴哥儿,你说这事该咋整,爷都听你的!”

    老十六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也没见弘晴搭理自己,自不免便有些萎了,气恼地骂了一嗓子之后,又紧赶着表了态。

    “十六叔莫急,这不才刚开始么,皇玛法的旨意上可并不曾限定时日,先稳上一稳却也无妨。”

    事已至此,要说不急自然是不可能,别说老十六发急,弘晴心中也一样如此,不过么,弘晴却是断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没旁的,概因着急并不能解决问题,反倒容易忙中出错,一旦稍有闪失,后果当真是不堪承受之重,正因为此,哪怕此际心中其实波澜起伏不定,弘晴表现出来的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轻松与从容。

    “嗯?晴哥儿此言何意,莫非是打算拖到不了了之?”

    弘晴此言一出,老十六的眼睛猛然便是一亮,急吼吼地便追问了一句道。

    “呵,十六叔想哪去了,就算我等想拖,八叔怕也不会同意罢?”

    一听老十六这等没经过大脑的昏话,弘晴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嘿,那倒是,那帮混账行子既下了如此血本设套子,又岂肯半途而废了去,奶奶个熊的,这回乐子可是大了,左右爷是没辙了,全看晴哥儿你的了,爷这百八十斤就搁在这了,说罢,要爷作甚都成!”

    被弘晴这么一说,老十六的脸庞立马便涨得个通红,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一挥手,再次表明了听弘晴之令行事的态度。

    “敌暗我明,此际做甚都不适宜,尤其是十六叔,身边怕是早布满了眼睛,动辄得咎之下,十六叔便是有浑身的本事,那也难逃吃弹章之下场,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十六叔只管放宽心在刑部呆着,甚事都不必做,也不必理睬甚风言风语,其余诸事便交由小侄来办好了。”

    眼下的形势确实是不太妙,可越是这等危机时分,越需要冷静,概因盲目出手的话,不单于事无补,反倒会被对手所趁,这个道理,弘晴比谁都清楚,自是不会去犯这等低级错误,当然了,他能明白并不意味着老十六也能明白,本来么,弘晴还打算找个空档跟老十六好生说叨上一回的,而今老十六自己来了,倒是趁便得很。

    “啊,这……”

    老十六今儿个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找到弘晴门上,想的是要甩开膀子大干上一场的,却没想到弘晴居然会如此建议,登时便傻了眼,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十六叔莫非对小侄的能力有所怀疑么?”

    这一见老十六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场,弘晴又怎会猜不出这厮心里头到底在想些甚,哪敢真让其再去胡乱闯祸的,这便面色一肃,假作不悦状地吭了一声道。

    “嘿,晴哥儿这说的是哪的话,爷哪会如此,只是,嘿嘿,只是这事儿是爷惹出来的,若是啥都不做,爷这心实是难安啊,要不,晴哥儿就给些杂活,跑跑腿也成啊。”

    眼瞅着弘晴面色不对,老十六可就有些稳不住了,赶忙陪着笑脸地解释了一番,不过么,却还是不想袖手旁观,没旁的,此番老十六可是被坑惨了的,不亲自参与复仇之战,心中的块垒实难消解了去。

    帮忙?你小子不帮倒忙便算是好的了!

    一见到老十六摆出了这么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弘晴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真想板起脸来好生训斥其一番,当然了,这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做却是不可能这么做了去的,无奈之下,弘晴也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十六叔,您甚事都不做便是帮了小侄的大忙了,嘿,这当口上,八叔那头的精力大多是放在您的身上,只消您能稳得住,小侄便可在暗中从容应对,若不然,此番你我叔侄俩怕是都要栽在这坑里了。”

    “那,好罢,爷就每日里到刑部晃荡晃荡,看那帮龟孙子能玩出甚花活来,啊,对了,这是你要的事发当天的牢婆轮值名录。”

    弘晴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老十六虽还是不甚情愿,却也不好再多纠缠,这便一拍脑门,就此转开了话题。

    “哦?”

    弘晴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伸手接过了老十六递过来的纸张,眉头微皱地扫了一眼,已是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所有人名尽皆记了下来。

    “晴哥儿,要不爷去查查这些牢婆的底细?”

    老十六到底还是不甘心在此事上袖手旁观,这一见弘晴看着值日名录半晌无言,心中自不免又有些个蠢蠢欲动了起来,忍不住便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也好,那就有劳十六叔了,只是查可以,却不可有违法之手段,若不然,你我怕是都难逃吃弹章之下场。”

    一听老十六这般说法,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个哭笑不得,可也无奈得很,毕竟老十六就是这么个闲不住的性子,真要其按兵不动,也着实是太过难为其了,再者,老十六若是甚事都不做的话,也难保八爷那头不起疑心,让其出面动上一动,于弘晴暗中的行事来说,也不无补益之处,有鉴于此,弘晴也就没再固持己见,而是斟酌了下语气,同意之余,也没忘了提醒上一番。

    “成,就依晴哥儿,嘿,没事爷就先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弘晴的松口,老十六当即便乐了,唯恐弘晴反悔,立马便起了身,丢下句场面话,人已是走得没了影。

    呵,这混小子,真不知啥时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弘晴原本还打算再叮咛上几句的,却没想到老十六说走便走,不由地便是一愣,待得回过了神来,老十六早跑得不见了踪影,自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没辙,只能是在心中笑骂一声了事。

    “王爷,陈总舵传来口讯,说是请王爷得便时,到小串子胡同走一趟。”

    弘晴刚抖手将老十六送来的值日名录收进宽大的衣袖中,就见李敏行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几个大步便已贴到了弘晴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那好,本王这就去走上一趟。”

    听得此言,弘晴心中立马便是一动,没旁的,陈思泽可是谨慎人,不是重大消息,断不会派人来请,毫无疑问,应是天牢一案有了重要线索,这显然正是弘晴所需要的及时雨,加之此际本就已将将到了下班时分,弘晴就更不会有甚犹豫的,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喳!”

    弘晴如今可是封了王的,不管是上朝还是到工部办差,出入乘的可都是八抬大轿,要去小串子胡同,那不单得便装出行,还得另行准备马车,所要做的准备工作自是不少,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出了办公室,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酉时正牌,天已是擦黑,一辆无甚标示的马车在十数名便装大汉的簇拥下,缓缓地驶进了小串子胡同的巷口,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大院的门外,数名在院门处把守的汉子不等车中的人露面,便已是尽皆跪倒在了地上,须臾,车帘子一掀之下,一身青衣的弘晴已是从车厢里哈腰钻了出来,也没理会那些跪倒在地的大汉们,整了整衣裳,缓步便行进了大门之中。

    “属下等叩见王爷!”

    弘晴方才行进大门,早已在前院中恭候多时的陈思泽、曹燕山等人立马全都跪倒在地,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都免了罢。”

    自打东征时起,弘晴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甚少有得闲的时候,还真就不曾到过小串子胡同,这一算时日,都已是两年余不曾到此了,乍一见到曹燕山等人,心中不由地便涌起了一阵暖意,叫起的声音自也就格外的和煦。

    “谢王爷隆恩。”

    小串子胡同经十余年的发展,早已不复当初那等大小猫三两只的旧况,而今的骨干大多是这一两年成长起来的,大多数人都还不曾见过弘晴本人,此际听得叫起,顺势谢恩起身之际,不少人的视线全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弘晴的身上,好奇者有之,仰慕者也有之,更多的则是激动,没旁的,只因大多数成长起来的骨干都是“尖刀”这些年来所培养起来的各地孤儿,弘晴对他们来说,不啻于再造之父母。

第581章 抽丝剥茧(三)

    “子松,燕山,尔二人带的兵都不错,好,本王刚搬了新居,尚缺百余侍卫,尔二人且就选拔一批人手出来,过几日便到本王府上报到好了。”

    弘晴的眼神向来很好,哪怕此际灯笼的亮光仅仅只是朦胧而已,可对于弘晴来说,却依旧能看得清诸般人等之样貌,这一见数十名“尖刀”新锐尽皆器宇轩昂,惜才之心顿时便大起了,嘉许地点了点头,和煦地给出了个承诺。

    “谢王爷隆恩!”

    “太好了!王爷英明!”

    “太棒了,谢王爷隆恩!”

    ……

    弘晴此言一出,那些个“尖刀”新锐们顿时全都兴奋了起来,没旁的,在“尖刀”固然逍遥,可毕竟不是正经出身,一旦能进入弘晴的侍卫队伍,那就意味着远大的前程,没见当初跟着李敏行进了王府的李顺、王凯等人如今都已是副将、参将了么,再者,三爷如今得势,而弘晴又正当红,将来极有可能乘风直上,早跟着弘晴,那便是从龙之天功,自没谁会不乐意的,一个个谢起恩来,自也就尽皆激动得很。

    “嗯,都先散了罢,子松,燕山,内里叙话去。”

    对于众“尖刀”新锐们的反应,弘晴自是很满意,不过么,却也没在此事上多啰唣,一挥手,将众人尽皆屏退了开去,而后由陈、曹二人陪着一并进了内院书房,各自落了座之后,自有下人们紧赶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

    “子松,可有甚消息么?”

    弘晴心中有所牵挂,几句寒暄之语之后,便即直截了当地转入了正题。

    “禀王爷,八号传来了消息,请王爷过目。”

    这一见弘晴谈起了正事,陈思泽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抖手,从衣袖中取出了枚小铜管,恭谨地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哦?”

    八号乃是“尖刀”潜藏在八爷府上的核心人员,非紧要关头,自不会轻易激活,而今,其既是主动发来了信息,显然事情非小,弘晴心头自不免微沉,不过么,却也没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小铜管,熟稔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卷写满了字的密信,凑到了烛台前,摊将开来,只一看,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密信并不算长,说的也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八爷将郑明睿等十数名高手尽皆派去了鸳鸯巷,暗中保护王春露的夫家,据八号所知,关键目标乃是王春露的小叔子林三郎。

    原来如此,嘿,八爷还真是好算计!

    密信上的消息很简单,也很明了,若是旁人见了,未必能知晓个中之蹊跷,可弘晴却显然不在其列,只一瞬间便已猜到了八爷此举的险恶用心之所在,再将老十六遭王春露临死攀咬的事儿一联系,八爷的全盘算计已是呼之欲出了——这就是一套连环计,表面上打的是老十六与荣柱,实则瞄准的目标却是弘晴!

    事情或许该从王春露身上说起,此女毫无疑问是被冤屈的,当然了,同时也是被八爷一方所收买了的,至于代价到底是甚么,虽说尚无实证,可显然是与其受冤一事有关,十有**便是八爷那头答应了帮其报仇雪恨,而这仇人么,按眼下的情形来分析,极有可能便是王春露的小叔子林三郎!理顺了这么条线索之后,八爷一方的所有算计也就呼之欲出了——先以王春露的自尽来坑老十六,同时激弘晴出头揽案上身,如此一来,为了保住老十六与荣柱,弘晴就必须设法将王春露的冤情掩盖住,要想达成此目的,灭掉林三郎毫无疑问便是个捷径,而八爷一方则可守株待兔,一旦弘晴这头一动手,出面阻击的怕不止是郑明睿等人,隆科多那头也一准会出手,只要能抓住把柄,弘晴自是就断难逃过吃弹章的下场,倘若弘晴不动,八爷一方也可将林三郎揪出来,彻底为王春露一案平反,从而致荣柱于死地!

    倘若事情真的闹腾大了,纵使老爷子有心,怕也难保得住弘晴周全,不出意外的话,一个圈养的惩罚必将落在了弘晴的头上,而没了弘晴支撑的三爷也就成了秋后的蚂蚱,断然蹦跶不了多久,这么一套连环计真要是得了逞,朝堂也就该变天了。

    “严密监视鸳鸯巷,没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问题的症结既已找到,破解起来自也就不难,当然了,这个不难只是相对早先的束手无策而言的罢了,哪怕心中已是有了计较,一时半会却也难推算个周全,弘晴自是不会急着出手,默默地思忖了片刻之后,也就只是下了道简单的命令。

    “喳!”

    这一听弘晴语气不对,陈、曹二人自不免皆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么,却是并不敢多问,也就只能是恭谨地齐声应了诺。

    “通知八号,就说本王对其送来的消息很是满意,要他注意安全,继续潜伏,此案的事就不必再参与了。”

    整桩案情虽已明晰,可要说万全之对策么,却尚须大量的时间来加以推演,弘晴自是不想再在此处多逗留,这便起了身,交待了一番之后,便即匆匆离开了小串子胡同,一路向自家王府赶了回去……

    “禀王爷,敦郡王来了。”

    时光荏苒,一转眼便已是三天过去了,而弘晴却是殊无半点动静,自打去过一回刑部之后,再也不曾过问天牢一案,每日里只在工部忙乎着,就宛若无事人一般,这么一来,有人显然是沉不住气了,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地,弘晴方才刚在工部衙门的办公室落了座,尚未开始一日的正常工作,就见李敏行匆匆从外头而入,带来了十爷来访的消息。

    这厮果然来了,有趣!

    用不着去想,弘晴都清楚十爷之来意,左右不过是来催驾的罢了,实际上,十爷的到访早就在弘晴的预料之中,说穿了也不奇怪,弘晴奉旨查案,却迟迟没见动静,这让设好了套子要装人的八爷如何不急,只是急归急,八爷自持身份,却是不可能降贵纡尊地跑工部来催促,而刑部那些个侍郎、郎中们又不够格跟弘晴打交道,能干此事的,也就只剩下十爷这个憨货了的。

    “知道了,本王这就去迎。”

    明知道十爷来意不善,不过么,弘晴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自信地笑了笑,便即大步行出了办公室,出了衙门口,入眼便见老十正板着脸站在那儿,满脸的不耐之状,就宛若满天下的人都欠了其钱一般,一见及此,弘晴心中自不免好笑不已,却也并不放在心上,疾步便行上了前去,满脸笑容地招呼道:“十叔早啊,今儿个是什么风刮的,将您都给吹来了?”

    “嘿,歪风!”

    十爷跟弘晴可谓是旧怨颇多,素来就看弘晴不顺眼,此番又是占理而来,本就有心将事情往大里闹了去,自是不会去搭理弘晴的俏皮话,但见其冷笑了一声,一撇嘴,不屑地吐出了两**的字来。

    “哈,十叔还是这么风趣,甭管是啥歪风刮来的,只要您来了就好,且请内里叙话好了”

    十爷那咄咄逼人的架势显然就是来挑衅的,弘晴自是不打算跟这么个莽夫起甚冲突,没地跌了自个儿的身价不是,这便打了个哈哈,伸手一让,示意十爷先请。

    “不必了,爷就是来问问,你仁郡王可是接着办案的诏书,这都四天了,也没见动静,究竟想作甚?我刑部总不能就这么耽搁着不做事罢,嘿,直说罢,尔到底打算何时开审此案?”

    十爷就是来闹事的,自然不会跟弘晴去玩甚私聊,但见其大手一摆,已是中气十足地嚷嚷了起来,嗓门大得跟打雷似的,显然是巴不得此事闹得各部所有人等全都来看个热闹,还别说,国人围观的热情当真是大得惊人,哪怕是各部官吏也不例外,这不,老十的大嗓门一出,周边几个衙门外瞬间便聚满了大小官吏,一个个尽皆探头探脑地往工部门口张望不已。

    我勒个去的,这厮还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耍横啊!

    尽管早就料到十爷来意不善,可真见其如此蛮横行事,弘晴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恶气上涌,好在养气功夫到家,倒也不致于带到脸上来,而是依旧温和地笑着,直到老十说完了之后,这才一派风轻云淡地开口道:“十叔如此着急公务,心怕不是好的,也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开审好了,十叔且先回,小侄一炷香之后便到!”

    “当真?”

    十爷原本是料定弘晴会耍缓兵之计的,却没想到弘晴居然答应得如此之爽快,脑袋一时间还真就转不过弯来,迷茫地瞪圆了眼,满脸不信状地便追问了一句道。

    “呵呵,十叔请回罢,小侄准备一二,须臾便至。”

    跟十爷这等浑人多啰唣只会跌了自个儿的身份,弘晴自不会去做这等蠢事,丢下句交待之后,也没管十爷是怎生想的,转身便向衙门里行了去,只是不经意间却是比了个手势,旋即就见原本在远处戒备着的王府侍卫中有一人悄无声息地便离开了现场……

第582章 反守为攻(一)

    “那厮真打算开审了?”

    宽敞的办公室内,八爷原本正好整以暇地品着茶,可一听得十爷说起弘晴要开审一事,八爷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凝固住了,眼珠子狂乱地转了两下,这才将信将疑地追问了一句道。

    “应该不假罢,那混账小子可是当众宣布了的,总不会信口胡言罢?”

    十爷原本是兴冲冲地来报告好消息的,却万万没想到八爷的反应会如此之大,自不免为之疑惑万千的,可又不好直接刨根问底,也就只能是挠了挠头,不甚确定地应答道。

    “嗯……”

    八爷没去理会十爷的迷糊,将手中的茶碗往几子上一搁,顺势起了身,倒背着双手,低着头,就这么无言地在房中踱起了步来,脸上的神情变幻个不停,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

    “八哥。”

    十爷当真是被八爷这等如临大敌状给震慑住了,发了好一阵呆之后,这才惊疑不定地唤了一声。

    “嗯,没事,你且派个人去……”

    被十爷这么一打岔,八爷终于是从沉思里醒过了神来,眉头一扬,沉吟着便要吩咐上一番。

    “禀王爷,仁郡王率一干人等已到了衙门外,请王爷明示行止。”

    没等八爷将话说完,就见其手下的侍卫统领疾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抢到了近前,一躬身,紧赶着便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走,看看去!”

    被这么一打岔,八爷也就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一挥手,满脸狐疑之色地便率先向外行了去,一见及此,十爷自不敢稍有怠慢,摇了摇头,无言地便跟在了八爷的身后。

    刑部衙门外,弘晴领着一大票人马昂然而立着,英挺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冷厉的眼神过处,聚集在刑部衙门处的大小官吏们全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就没谁敢跟弘晴对上一眼的,就连一向胆大妄为的老十六,也不例外,现场自也就是一派的肃杀之死寂。

    “哟,晴儿来了,你这是……”

    难耐的死寂中,八爷终于是赶了来,这一见弘晴摆出了如此大的阵势,不由地便是一愣,眼珠子狂转了几下之后,脸上立马绽放出了和煦的笑容,疾步行出了衙门,笑眯眯地朝着弘晴点了点头,语带诧异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八叔请了,小侄奉旨断案,若有得罪处,还请海涵则个。”

    弘晴不单未因八爷的笑脸而和缓下来,脸上的肃然之色反倒是更浓了几分,不苟言笑地便给出了个公式化的答案。

    “呵呵,晴儿这话就过了,都是为了公务,有甚得罪不得罪的,来,内里说了去。”

    八爷让十爷去激弘晴的本意是要试探一下弘晴的反应,可却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就这么打蛇随棍上了,纵使早已有了万全之准备,可心中却还是不免有些微微的不安与忐忑,这便打了个哈哈,想着先将弘晴迎进了内堂再另做计较。

    “八叔好意,小侄心领了,然,公务在身,小侄却是不敢耽搁了去,若是八叔得便,且就一并往天牢一行可好?”

    任凭八爷的言语有多客气,弘晴也不为所动,一躬身,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声线平板地提议了一句道。

    “这……”

    眼瞅着弘晴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八爷心中的不安顿时便更深了几分,有心不去么,却又怕弘晴拿着圣旨将天牢翻了个底朝天,可真要这么跟着弘晴的步调走么,却又不免担心弘晴别有埋伏,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该做何选择方好的。

    “八叔若是另有要务,小侄也不敢勉强,今既已是通禀过了,那小侄便自去好了。”

    弘晴压根儿就没给八爷留下甚思考的余地,也不等其支吾出个所以然来,便已是丢下句场面话,一转身,便打算就此走了人。

    “晴儿且慢,为叔就陪你走一遭好了,来人,备轿!”

    这一见弘晴要走,八爷可就急了,顾不得去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咋呼了一嗓子,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众侍卫们轰然应诺而动。

    “有劳八叔了。”

    一听八爷也要去,弘晴那张始终平板着的脸总算是和缓了些,可依旧是笑容全无,面无表情地谢了一声,便即转身行向了自个儿的大轿,一哈腰,由着两名下人侍候着便坐进了轿中,随着李敏行中气十足的一声令下,一行人等便已是簇拥着弘晴的大轿行出了**广场,沿长街一路向天牢方向赶了去,不久后,八爷、十爷、十六爷等人的轿子也纷纷跟着动了起来,一行人等走在一起,当真是浩荡得可以,立马便惊动了无数好奇的旁观者,尾随在大队人马后头的看热闹之闲人更是不知凡几……

    鸳鸯巷,名字倒是很好听,可其实不过就是东直门外的一条小巷子罢了,宽不过两丈,长越半里,极其的普通,与京师各处的巷子并无甚不同之处,若硬要说有的话,那便是前些日子闹得满京师沸沸扬扬的天牢一案之女主角王春露生前便是生活在这条小巷子中,早几日,还有不少各色人等到此转悠,试图找些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可也就只是一阵风罢了,几日下来,小巷子便已是恢复了往常的宁和,这等情形显然令林三郎分外的满意,走出大门的步履自也就显得极为的轻松与欢快,只是他这等轻松并未能保持多久,就在其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打算哈腰上了二人抬的小轿之际,却见两名衙役急匆匆地杀到了近前,那等气势汹汹之状顿时便令林三郎面色惨白不已。

    “二位差爷,您们这是……”

    寻常百姓遇到官差就没有不怕的,更遑论林三郎本就做贼心虚,这一见那两名衙役来势不善,顿时便慌了神,嘴角哆嗦不已地扯了半截子的话,试图探明两名衙役的来意。

    “林三郎?”

    两名衙役大步来到了近前,为首一名络腮胡大汉斜眼看着哆嗦不已的林三郎,恶声恶气地喝问了一嗓子。

    “草民便是,不知两位差爷这是……”

    这一见那名衙役问得不善,林三郎原本就哆嗦着的身子顿时有若打了摆子一般,战战兢兢地向后退缩着,试图拉开与两衙役之间的距离。

    “是便好,你的事犯了,跟爷们走一趟!”

    林三郎这么一自承身份,络腮胡大汉脸上立马露出了丝狞笑,一挥手,高声便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另一名衙役挥起锁链,只一抖,便已圈住了林三郎的脖子,用力一拉,拽着林三郎便要就此拖走,直吓得林三郎就此放声尖叫了起来。

    “慢着!”

    林三郎的尖叫声刚起,没等那两名衙役再有所动作,却听一声断喝暴然响起中,十数名壮汉已然纷纷从巷子对面的一栋小宅院里狂涌了出来,瞬息间便已将那两名衙役团团围困了起来,为首一名魁梧的壮汉赫然正是八爷门下第一高手郑明睿!

    “大胆,尔等是何人?竟敢妨碍公差办事,不想活了么,嗯?”

    骤然被围之下,两名公差显然有些慌了神,彼此背靠背地戒备着,为首的络腮胡大汉更是有些色厉内荏地咋呼了一嗓子。

    “公差?尔等是哪个衙门的公差,奉了何人之命到此,说!”

    郑明睿乃是八爷门下客,大小官吏早见多了,又怎可能被两名小小的衙役所吓阻,再说了,郑明睿率人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呆了近十天,等的便是有人来抓捕林三郎,这会儿人既已是入了套,郑明睿满心里可全都是喜悦,还真就起了戏弄一下对方的心思,这便戏谑地一笑,打着官腔地反问了一句道。

    “大胆狂徒,爷等可是顺天府公差,来此捉拿嫌犯,尔等安敢放肆如此,再不退下,爷定要拿尔等去公堂吃板子!”

    络腮胡公差一见对方如此嚣张,顿时便是一阵大怒,扯着嗓子便狂吼了起来。

    “哈哈哈……,果然是顺天府的人,好,来得好,爷乃是刑部捕头,尔等的事犯了,来啊,全都拿下!”

    这一听对方自报了家门,郑明睿不单不惊,反倒是狂喜了起来,仰天便是一通狂笑,而后面色猛然一肃,一挥手,声色俱厉地下了令。

    “喳!”

    郑明睿这么一下令,十数名壮汉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齐轰然应了诺,便打算一拥而上,将那两名衙役当场拿下。

    “瞿、瞿、瞿……”

    这一见周边大汉蠢蠢欲动,络腮胡公差显然是急了,不管不顾地便吹响了报警的铜哨。

    “吹,接着吹,爷倒要看看谁敢来救尔等。”

    郑明睿显然不怕事情闹大,这一见那名络腮胡公差吹响了哨子,不由地便乐了,一摆手,止住了手下人等的扑击,狞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一派无所谓状地调侃了那两名公差一句道。

    “哪来的狂徒,竟敢公然袭击公差,全都拿下!”

    郑明睿的话音未落,却听越聚越多的围观者中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旋即便见人潮涌动间,数十名壮汉一拥而上,如狼似虎般地便向郑明睿等人扑杀了过去……

第583章 反守为攻(二)

    “快,发信号!”

    这一见数十名大汉冲了过来,郑明睿虽惊却并不乱,没旁的,只因这等情形早在预料之中,也早就有了相关之安排,只要能顶得住一时半会,援军须臾便至,真到那时,一场天大的功劳也就唾手可得了的,当然了,前提条件是必须在这场大混战中活下来,而对此,郑明睿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说手下一干人等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便是他自己一手暗器功夫几乎已可独步江湖,纵使来敌再多,郑明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听其一声大吼之下,双手往腰间一抹,两只鹿皮手套已然戴上,数十枚闪烁着黑光的各式暗器也已在手,身形微微一沉,这就准备给来敌一个血的教训了!

    “呜,呜呜,呜呜呜……”

    郑明睿的命令一下,自有其中一名手下紧赶着抄起了悬挂在腰间的号角,可着劲地便狂吹了起来,凄厉的声响瞬间便乍然而起,传向四面八方。

    “全军集合!”

    号角声一响,正在东直门的城门楼中悠闲地品着茶的参将泰明鄂顿时便有若触电般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冲出了城门楼,扯着嗓子便狂吼了起来,刹那间,原本正在城门上下闲散地站着的诸多军士立马便慌乱了起来,人挤人地向城门下的小广场冲了去。

    “全军出击,跟上!”

    就在东直门里哄乱不已之际,外城的东便门处,城防甲营统领、游击将军陈山河却已是早已整好了军,嘶吼着挥军便向鸳鸯巷狂冲了过去,五百余全副武装的军士这么一冲不打紧,整个东外城顿时陷入了一派的兵荒马乱之中。

    “挡住贼子,杀!”

    号角声这么一响,郑明睿嘴角边的狞笑立马便浓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他很清楚援军就快到了,只要能顶住一盏茶的时间,一切就将大功告成,心安之余,郑明睿精神顿时为之大振,暴吼一声,双手猛然扬起,数十枚淬了毒的暗器便已是将将出手了。

    “嗖嗖嗖……”

    郑明睿倒是准备充分了,可惜还没等他扬手射出暗器呢,就见奔行而来的人群中突然跃出了一人,二话不用说,抬手便是一阵密集如蝗的暗器雨,啥子袖箭、铁蒺藜、银针之类的全都毫不客气地向郑明睿当头罩了过去。

    “混账!”

    这一见暗器如雨般袭击而来,郑明睿顿时便怒了,只是怒归怒,却是不敢不防,但听其大骂了一声,双手连扬间,数十枚暗器也已是暴射而出,与对方袭击而来的暗器撞击在了一起,与其同时,双手左右乱抄,将漏网过来的暗器尽皆接在了手中,尽管失了先手之下,颇为的狼狈,可还是依仗着过人的身手,躲过了这番袭杀。

    “好身手,再来!”

    郑明睿这么番发接发暗器的表演相当之精彩,纵使是突然杀出的那名暗器高手也不禁叫了声好,不过么,叫好归叫好,手下却是一点都不慢,但见此人双手连扬间,又是一阵密集的暗器雨暴射而出了。

    “千手观音丁严?”

    有了准备之下,郑明睿显然是从容了许多,双手舞动间,不单将射来的暗器尽皆接下,更是趁势反击了几把淬毒暗器,可惜同样被对方一一拦截了下来,两个回合的交手下来,郑明睿已是认出了对方的来历,心一惊,话便就此脱口而出了。

    “嘿,正是鄙人,战罢!”

    丁严,“尖刀”帮的元老之一,自打“尖刀”一成立,他便已是其中一员,乃是李敏行从江湖上招募来的暗器绝顶高手,当年弘晴扬州遇白莲教刺杀之际,正是其依靠着一手绝妙的暗器功夫从“白莲圣母”陆寡妇手中将弘晴救了下来,这些年来,为“尖刀”的扩张更是立下了无数的功劳,在京师江湖道上,与郑明睿并称两大暗器高手,只是双方却从来不曾碰过面,此际见得郑明睿身手高绝,丁严见猎心喜之下,还真就起了与对方一决高下之心,但见其轻笑了一声之后,也没再多废话,双手一抬,又是一阵暴雨般的暗器骤然出手了。

    “找死!”

    这一见丁严再次抢了先手,郑明睿顿时大怒不已,断喝一声,同样是双手连扬,发动了凶悍的反击,两大暗器高手这么一发动不打紧,边上立马便空出了老大的一块,哪怕在混战之中,也没谁敢往那地儿凑了去的。

    混战一开始便是白热化的程度,但见不甚宽的巷子里,双方几十号人杀成了一团,所有参战者无一例外都堪称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八爷一方人虽少,可却是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围成一圈,拼死抵挡着“尖刀”一方众高手们的狂野突击,气势如虹之下,占据了人数上绝对优势的“尖刀”众高手们一时半会还真就无法将八爷一方的众高手们分割开来,战局算是暂时僵持住了……

    “升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鸳鸯巷那头正激战连连,却说弘晴率人赶到了天牢之后,立马拿着圣旨将天牢办公所在的大堂给征用了,与此同时,如狼似虎的仁郡王府侍卫们四下出击,按名单拿人,不多会,已是将所有相关人等尽皆控制了起来,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弘晴也没问八爷等人的意思,拿起文案上搁着的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震住了所有人等的乱议之声,而后运足了中气地断喝了一嗓子。

    “威……武……”

    天牢的官吏以及衙役们早就全都被赶出了大堂,这会儿堂下站着的可都是弘晴从工部带来的衙役,对升堂之事并不算陌生,呼起威来,自是像模像样得很。

    “带人犯!”

    衙役们的呼威之声刚停,弘晴已是一伸手,从签筒里抓起了一枚铁签,重重地往地上一掼,煞气十足地喝令了一句道。

    “喳!”

    弘晴此令一下,自有两名王府侍卫高声应了诺,上前拾起铁签,匆匆地下了堂,不多会已是押解着一名中年牢婆从堂下行了上来。

    “跪下!”

    两名王府侍卫压根儿就没甚怜悯之心,一将那名牢婆押到了堂上,便即各出一脚,重重地踹在了牢婆的腿弯上,顿时便令其惨嚎着趴倒在地,额头也因之磕出了血来。

    “堂下所跪何人?”

    这么些年来,弘晴审案可谓是审得多了去了,对程序自是熟稔得很,猛地一拍惊堂木之后,便即按着规矩断喝了一嗓子。

    “威……武……”

    弘晴的话音一落,下头整齐排列着的衙役们立马一边以水火棍击地,一边齐声呼起了威来,滚滚的声浪暴起中,原本正呼疼的那名牢婆顿时便被吓得个面色煞白不已。

    “小的、小的阎吕氏,叩、叩见王……王爷。”

    身为牢头,尽管品秩上尚不入流,可好歹管着一栋监牢,阎吕氏往日里也没少押解女犯去过堂,于公堂之事,说起来并不算陌生,然则作为被审者与旁观者显然是两回事儿,这不,被呼威声一吓,阎吕氏已是彻底慌了手脚,顾不得额头上依旧淌着血,慌乱无比地便连磕了几个头,哆哆嗦嗦地自报了姓氏。

    “阎吕氏,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未时正牌至申时三刻,尔在何处,又在做着甚事,嗯?”

    弘晴并未给阎吕氏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高声喝问了一句道。

    “二十二日?啊,小的是时正在牢中当值,约莫末时前后,十六阿哥带了人来,说是要提审林王氏,小的也没在意,就将人犯提到了审讯室,只是小的并未被准许入内,实不清楚内里究竟都发生了些甚。”

    一听弘晴提起了准确的时间,阎吕氏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抖,可除此之外,倒也没甚失态的表现,应答起来倒是顺溜得很,三下五除二便将自个儿摘得个一干二净。

    “嗯,在此期间,尔可曾离开过?”

    弘晴并未去点评阎吕氏的陈述,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接着又往下追问道。

    “回王爷的话,小的确不曾离开过。”

    阎吕氏到底是久经公堂之辈,几番问答下来,紧张感已是尽去,回答起弘晴的问话来,自也就镇定了许多。

    “嗯,在此期间尔可曾听到甚不对的声响么?”

    弘晴似乎很满意阎吕氏的表现,但见其嘉许地点了点头,声线和缓地又问了一句道。

    “这……”

    一听弘晴如此问法,阎吕氏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像是有甚难言之隐一般。

    “不用怕,有甚话只管说,本王自会为尔做主。”

    阎吕氏这等迟疑的表现一出,弘晴原本就已见缓的脸色立马便更缓了几分,摆了摆手,煞是和煦地顾虑了其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小的听到内里林王氏的惨叫声一直响个不停。”

    被弘晴这么一鼓励,阎吕氏显然是来了勇气,尽管脸上的挣扎之色依旧很明显,可还是咬紧牙关地给出了答案。

    “放屁,你这蠢婆娘,安敢血口喷人,爷一把捏死你,混账东西,说,谁让你来诬陷爷的!”

    阎吕氏此言一出,满堂一阵轰然,老十六更是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猛拍着面前的几子,怒火万丈地便咆哮了起来,公堂上顿时便是一阵大乱……

第584章 反守为攻(三)

    “老十六,你小子这是作甚,敢做就不敢当么?”

    老十六这么一咆哮,十爷可就来了精神了,阴测测地便从旁刺了其一句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爷啥时干过逼供之事?再要胡说,爷……”

    老十六本就在气头上,哪经得起十爷这么一刺激,当即便暴走了,双眼一瞪,不管不顾地便大骂了起来。

    “放肆,谁敢再妄语,皆以咆哮公堂论处!”

    眼瞅着形势要失控,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这便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而后阴沉着脸地端出了钦差王爷的架势,毫不客气地呵斥了一嗓子。

    “晴哥儿,爷我……”

    弘晴这么一发怒,下头人等自是不敢再乱议不休,就连十爷也冷笑着闭紧了嘴,唯有老十六却是不依不饶地要解说上一番,可被弘晴一瞪眼,顿时便萎了下来,呐呐地嚅动了几下嘴,最终还是丧气地坐了下来,只是一张脸却是生生被憋得个青紫不已。

    “阎吕氏,尔既言听到了惨嚎声,那本王问你,那惨嚎声是何人所发,又持续了多长时间,说!”

    弘晴一直冷然地凝视着老十六,直到其彻底安静了下来之后,这才将视线转回到了阎吕氏的身上,声线阴冷地喝问了一句道。

    “回、回王爷的话,小的并未进过审讯室,只是听到了内里传来的惨叫声,声音尖细,乃是女声,是时,审讯室里只有林王氏一名女子,想来这惨嚎声便是其所发,约莫响了半个多时辰,后头就见十六阿哥怒气冲冲地领着人走了,小的这才壮着胆子进了审讯室,将遍体鳞伤的林王氏扶回了监舍,事情便是如此,小的句句是实,绝无半句虚言。”

    被弘晴这么一喝问,阎吕氏的身子立马便是一个哆嗦,眼神也微有些慌乱,不过么,回答的话却条理清晰得很,语速也不慢,显然准备得极为充分。

    “尔之所言可有旁证否?”

    弘晴并未对阎吕氏的陈述加以置评,而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追问道。

    “王爷明鉴,是时十六阿哥有交待,说是要秘密提审林王氏,小的不敢违令,押林王氏前去审讯室乃至扶其回监舍皆只有小的一人,啊,对了,在回监舍的路上,小的还遇到了张王氏与李陈氏。她二人皆可为小的作证。”

    这一见弘晴并未对自个儿所言有所质疑,阎吕氏忐忑的心立马便安了下来,应对起弘晴的问话来,自也就显得格外的淡定。

    “嗯,本王再问你,十六阿哥走后,尔可是即刻扶林王氏回的监舍么?”

    听得阎吕氏这般回答,弘晴脸上的冷厉之色渐消,不过么,问话的声线却依旧带着股淡淡的寒意。

    “回王爷的话,是时林王氏伤得不轻,小的不敢催得过紧,确曾让其休息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而后方才扶其回的监舍。”

    阎吕氏显然是个机灵人,尽管心弦已因弘晴的和缓态度稍有松弛,却并未失去了警醒,回话之际依旧谨慎得很。

    “很好,来人,让她签押!”

    弘晴并未再往下追问,而是一挥手,喝令了一嗓子,自有边上负责记录的文书行上了前去,与阎吕氏对质了一番之后,勒令其按上了手印,完成了弘晴所交待的事宜。

    “嘿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诚不我欺也!”

    文书方才刚将签押好的口供递交到弘晴身前的文案上,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十爷已是忍不住心中的得瑟,摇着大脑袋,阴测测地便扯了一句道。

    “你……”

    老十六先前虽是被弘晴的威势所压服,可心中的火气却是半点不见消减,这一见十爷又出挑衅之言,哪还忍得住狂涌上头的怒气,一拍几子,霍然而起,便要就此破口大骂上一番。

    “肃静!本王不曾问话,何人再敢喧嚣,定严惩不贷!”

    这一见争端又要大起,弘晴的脸色立马便不好相看了起来,拿起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声线冷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骤然大起的煞气瞬间便冲得老十六面色惨淡不已,却又不敢真跟弘晴当庭顶撞,也就只能是不甘不愿地又坐了下来。

    “早闻晴儿办案出色,今日一见,果然了得,而今情形初明,结案已是指日可待了,可喜可贺啊。”

    老十六这才刚一消停,八爷已是笑眯眯地插了一句,一开口便是狠捧了弘晴一把,只是这话却是显然别有用心在其中。

    “八叔谬赞了,此案不过刚开审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呢,八叔不妨接着看下去好了。”

    八爷的话倒是说得很漂亮,可惜弘晴却并不吃捧,也没打算就这么盖棺定论了去,而是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道。

    “哦?那为叔便拭目以待好了。”

    这一听弘晴话里有话,八爷的眼中立马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狐疑之色,不过么,却并未多啰唣,仅仅只是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便即就此闭上了嘴,当真是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看弘晴所言的好戏了……

    “全军听令,鸳鸯巷有匪徒造乱,本将断不能坐视不理,尔等当英勇杀敌,不得有误,出发!”

    就在刑部天牢的审讯似乎已走入死胡同之际,东直门守将泰明鄂总算是将手下五百余将士整顿好了,但见其策马立于军阵前,大手一挥,满脸煞气地下了令,而后,一拧马首,率部便要就此冲出关城。

    “泰明鄂,尔要作甚,擅自调兵,死罪一条!”

    泰明鄂方才刚拧转马首,还没来得及策马奔驰,就听阵后一阵马蹄声突然暴起,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一声如雷般的呵斥声乍然响起了,惊得泰明鄂不由自主地便是一个哆嗦,循声望将过去,入眼便见九门提督衙门副将赫达正领着十数名戈什哈纵马沿长街疾驰而来,一见及此,泰明鄂的脸色瞬间便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末将参见赫将军!”

    泰明鄂乃是参将衔,论级别,仅比赫达低一级而已,可真要说实权,手握一营精锐的泰明鄂其实要比已被隆科多几乎架空了的赫达要强出了一大截,奈何官场比的就是官衔,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么个道理,哪怕心中十二万分地不待见赫达这个三爷的门下奴才,泰明鄂也不敢失了礼数,只能是无奈地翻身下了马背,一个标准的打千,冲着赶到了近前的赫达便是一礼。

    “说,尔不奉旨擅自调兵究竟是何居心,嗯?”

    赫达就是来找茬的,又哪会管泰明鄂的礼数有多周全,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通子呵斥之言。

    “启禀赫将军,末将接到急报,得知鸳鸯巷有匪徒造乱,唯恐京师治安有失,故,这才急着调兵前去平乱,此事末将已派人急报于隆大将军,军情紧急,末将不敢迁延,赫将军若是还有疑问,且请去问过隆大将军好了。”

    泰明鄂乃是十爷门下,此番受了密令便是要配合郑明睿那头的行动,早已跟隆科多那头有了默契,此际见赫达一上来便乱扣大帽子,心火登时便起了,**地便顶了一句道。

    “放肆,本将当面,尔还敢虚言狡辩,哼,鸳鸯巷在外城,与尔有何干,纵使有乱,那也该是城防营的公干,尔身为九门提督衙门之将,莫非忘了本身之职责么,倘若城门有失,尔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不赶紧勒兵布防,再要迁延,本将认得你,手中的刀子却是不认人!”

    赫达此来乃是奉了弘晴的密令的,为的便是牵制住东直门军队的出击,自然不可能会认同泰明鄂的解释,但见其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恶声恶气地又训斥了泰明鄂一番。

    “事急当从权,赫将军之令,请恕末将不敢苟同,众军听令,出发,目标:鸳鸯巷,有敢阻拦者,杀……”

    泰明鄂接到的可是死命令,自然不肯就这么被赫达搅闹了去,这一见与赫达无法沟通,泰明鄂可就急了,也不等赫达叫起,已是腰板一挺,猛然站了起来,不敢不顾地便要下令全军出击,只是没等他将话说完,却见赫达手臂一挥,一道刀光闪过,泰明鄂的头颅已是生生被劈了下来,在地上弹动着滚向了远处,其魁梧的身子一阵摇晃,一股血柱从脖颈的断口处冲天而起,又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其状之惨,当真令人触目惊心!

    “泰明鄂擅自调兵,意图谋反,本将岂能容之,来啊,将这贼子枭首示众!尔等都听好了,即刻回城上布防,则既往不咎,若敢顽抗者,泰明鄂便是榜样,还不退下!”

    赫达乃是杀伐果决之辈,一刀劈杀了泰明鄂之后,也没管守城将士们如何惊慌失措,扬着滴血的大刀,便即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一众守城将士们大多都不曾料到会有眼前这等血腥的场景出现,士气自不免全都被夺,纵使有几名泰明鄂的心腹想要顽抗,可面对着杀神一般的赫达,却是怎么也鼓不起勇气,一阵死寂之后,自有见机得快的将领率先应了诺,而后喝令本部兵马回了城上,这一有人带了头,诸将们自是更没了对峙下去的勇气,乱纷纷地也都就此勒兵回了城头……

第585章 反守为攻(四)

    鸳鸯巷,激战依旧在持续着,当然了,也已是近了尾声——纵使八爷一方的高手们拼死抵挡,又有着地利之优势,可毕竟彼此间的人数相差实在是太大了些,个人武力又不占优,哪可能抵挡得住“尖刀”高手们一浪接着一浪的强攻,圆形防御阵不过仅仅只坚持了一盏茶多一些的时间便已告破,落了单之后,就更不可能是人多势众的“尖刀”高手们之对手,除了郑明睿还在与丁严激战不休之外,其余八爷一方的高手都已成了刀下之游魂。

    “哈哈哈……,你们完了,一个都别想逃,哈哈哈……“

    身为暗器高手,眼光八方耳听六路乃是基本功,在这一点上,郑明睿自然是个中的佼佼者,哪怕是在与丁严的激战之中,他也没忘了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边的动态,待得见自个儿的手下已尽皆死了个精光,郑明睿的心已是虚了,正想着找个空档溜走之际,却猛然发现巷子的两端正有一拨拨的兵丁汹涌而来,顿时为之大喜过望,浑然忘了自个儿眼下已是孤家寡人之窘境,竟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呵呵……”

    面对着郑明睿的狂态,丁严压根儿就不屑应答,仅仅只是冷笑了几声,手下却是一点都不慢,双手连扬间,各式暗器依旧如泼水般地挥洒而出,趁着郑明睿分神的机会,毫不客气地将其压制在了下风。

    “某乃廉……”

    郑明睿显然是高兴得过早了些,那些汹涌而来的兵丁并未杀进战场,稍稍深入巷口一段距离便即停了下来,摆开阵势,将巷子两端全都封死了,一见及此,郑明睿当即便慌了,没旁的,只因这两拨军士的表现与事先预定的方案浑然不是一回事儿,加之这会儿郑明睿已是被丁严彻底压制住了,只剩下躲闪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心一急,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张口便要自报家门。

    “杀!”

    没等郑明睿将话喊完,就听其背后的院墙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喝,与其同时一道雪亮无匹的刀光有若匹练般从天而降,气势如虹,瞬间便锁死了郑明睿的身形。

    “啊……”

    这道突然杀出的刀光实在是太快,也太凌厉了些,已然被丁严封死了闪躲线路的郑明睿压根儿就来不及做出丝毫的格挡与闪避,尽管拼命地挪动了些身子,可还是躲不过被刀光劈中之下场,但见那刀光只一闪,便已从郑明睿的左肩劈了下去,深深地嵌入了其之胸膛,可怜郑明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魁梧的身子便已是一僵,而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手足抽搐了几下,人已是就此了了账。

    “撤!”

    郑明睿无疑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哪怕是在于丁严的激战中,要想搏杀其,也绝不是件容易之事,满天下能做到此点的人并不多,可曹燕山却是做到了一击必杀,这无疑是件值得兴奋的事儿,只是这当口上曹燕山却是没时间去兴奋,但见其一刀劈杀了郑明睿之后,顾不得去查验一下郑明睿的尸身,已是一挥手,高呼了一声,率部便向巷子的南端跑了去。

    “诸位壮士助我部平乱,乃大义也,可愿留下姓名,本将也好为诸位请功。”

    策马立于军阵前的东便门守将陈山河一见到曹燕山等人冲了过来,紧赶着便策马迎上了前去,很是客气地一拱手,招呼了一句道。

    “不必了,白莲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等不过顺天行事罢了,还请将军让条道即可。”

    都是事先套好的戏码,照着演自然不是啥难事,曹燕山的演技虽只是平平,却也绝不会有甚差池,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将出来,江湖义士的形象便已是成功地塑造了出来。

    “诸位壮士高义,本将钦佩!众军听令,让道!”

    戏码虽简单,可只要能有所交待便成,陈山河得了处置此事的借口之后,自不可能去为难曹燕山,一挥手,已是高声下了令,旋即便见整齐排列的城防营将士已是左右一分,让出了条通道,一见及此,曹燕山自不会再多啰唣,朝着陈山河一拱手,领着一众手下飞速地穿过了通道,不多会便已是跑得没了踪影……

    “带张王氏、李陈氏上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鸳鸯巷那头陈山河如何处置残局,却说刑部天牢的大堂之上,弘晴三言两语便压制住了八爷盖棺定论之企图,而后,也没去管堂上诸般人等是怎个表情,伸手从签筒里取出了一枚铁签,往地上重重一掼,声线冷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喳!”

    听得弘晴这般吩咐,堂下站着的诸般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齐应了诺,自有四名侍卫急匆匆地出了堂口,不多会,已是又押解着两名中年牢婆从外头转了回来。

    “跪下!”

    四名王府侍卫将两名牢婆押解到了堂上之后,毫无怜悯之情地各出一脚,重重地将两名牢婆尽皆踹倒在地,顿时便疼得两名牢婆尽皆惨呼不已。

    “堂下所跪何人?”

    弘晴压根儿就没理睬两位牢婆的惨嚎,抓起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声线冷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小的张王氏(李陈氏)叩见王爷。”

    弘晴身上的煞气大,这么一声断喝之下,两名新被押解上来的牢婆全都被惊得有若筛糠一般,尽皆颤颤巍巍地一边磕着头,一边哆哆嗦嗦地自报了家门。

    “嗯,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申时前后,尔等都在哪,又在做些甚事,说!”

    弘晴并未浪费时间去查证二人的身份,而是直截了当地便直奔了主题。

    “回王爷的话,小的二人均是甲字女监的牢婆,是时正当值,并无特别的事情,也就是照例在监舍各处巡视。”

    一听弘晴这般问法,两牢婆飞快地对了下眼之后,由着张王氏出头作了答。

    “尔二人可是始终在一起的么,嗯?”

    弘晴点了点头,并未对张王氏的应答提出质疑,而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小的二人在那段时间确是一直在一起的。”

    张王氏歪着头想了想之后,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跪在其身边的李陈氏虽不曾开口,可连连点头的姿态也表达出了同样的意思。

    “嗯,阎吕氏供称在送林王氏回监舍之际遇到了尔等,可属实否?”

    或许是张王氏的回答态度相当之诚恳故,弘晴紧绷着的脸已是渐渐地缓了下来,问话的声音也就此平和了许多。

    “确是如此。”

    弘晴此问一出,张王氏虽依旧回答得很快,可抽搐的嘴角却是明显暴露出了其心中的慌乱。

    “尔等又是在何处遇到的阎吕氏?”

    张王氏那等慌乱的神色着实是太过明显了些,弘晴自不会看不见,不过么,却并未理会,而是一扬眉,接着又往下追问道。

    “在审讯室门前。”

    就在张王氏张嘴欲答之际,始终保持沉默的李陈氏却是突然从旁插了一句。

    “张王氏,李陈氏所言可是属实么,嗯?”

    一听李陈氏这般答法,张王氏明显乱了阵脚,然则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弘晴已是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啊,是,是,确、确是如、如此。”

    张王氏原本就慌,再被弘晴这么一吓,三魂都掉了俩,自不敢再胡乱敷衍,结结巴巴地便认了下来,她这么一认不打紧,边上跪着的阎吕氏脸色瞬间便是一白,猛然抬起了头,慌张地望向了十爷,张口似有欲言状,可被十爷一瞪眼,却又当场萎了下来,仓惶地低下了头,再不敢有甚放肆之举止。

    “嗯,尔二人在审讯室外呆了多久,又都听到了些甚,说!”

    弘晴没去理会阎吕氏与十爷的眉来眼去,不紧不慢地打着官腔,神情淡然地又追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小的们是听到了审讯室传来的惨叫声,这才到了那地儿去的,呆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方才见阎吕氏扶着林王氏从内里行了出来,小的当时……”

    弘晴话音方才刚落,李陈氏已是抢着开了口,语速又快又急地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了出来。

    “胡说,你血口喷人,王爷明鉴,这贱胚随意胡诌,乱生谣言……”

    没等李陈氏将话说完,阎吕氏已是慌乱地叫骂了起来,不禁是嚷嚷个不休,还狠命地向李陈氏扑了过去,双手乱挠乱抓着,而李陈氏不甘受辱之下,也跟着奋起反击,两女就这么在公堂上扭打成了一团。

    “放肆,来啊,架开她们!”

    弘晴显然是没料到事情会出现这等变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一阵大怒,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气恼万分地便喝了一嗓子。

    “喳!”

    一听弘晴下了令,堂下那些个看傻了眼的工部衙役们这才反应了过来,齐齐应了诺,蜂拥着冲上了前去,七手八脚地将扭成了一团的两女分别架将起来,却止不住两女对骂的尖叫声,整个公堂顿时便是一派的大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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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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