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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九龙夺嫡txt下载     九龙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76章 强势反弹(三)

    “王爷过虑了,仁亲王是断不会反的,呵,这么说罢,棍棒只有举着,方才有威慑之力,若是真砸了下去,锅碗瓢盆可就全都得碎了一地,再要重建起来,实非易事,自忖大局在握之下,以仁亲王之智,又怎会去干这等无所谓之蠢事的。”

    听得四爷这般问法,邬思道登时便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面带苦涩之意地给出了个明确的判断。

    “嗯……”

    邬思道的话虽是说得尚算平和,可四爷听在耳中,心底里却是不禁为之酸意翻滚不已,此无他,弘晴那头是有着绝对的实力在,大可以潇洒自如地玩掌控,可他四爷却须得含辛茹苦地积累底蕴,大半辈子忙活下来,到了如今,别说掌控朝局了,便是连造反的底气都没有,两相比较之下,差距未免太大了些,这叫素来心高气傲的四爷又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奈何实情便是如此,四爷纵使再不甘,也没辙,也就只能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

    “先生,您可是说那厮此番会在朝中作梗,以保住工部不失?”

    弘历的思维显然要比四爷敏捷了许多,只一听便抓住了重点之所在。

    “世子说得不错,仁亲王如今军权在握,几可言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所差者,无外乎朝廷之统合耳,今八爷新败,原隶之诸官自不免为之惶惶,今上选在此际发动,除针对仁亲王外,未必没有收拢人心之想头,故而,无论是为工部之权柄,还是败坏陛下之威望,仁亲王必会奋起抗争无疑。”

    听得弘历这般说法,邬思道脸上立马露出了丝欣慰的笑容,嘉许地点了点头,将个中之蹊跷简略地分析了一番。

    “先生,既是如此,形势恐危,当何如之为宜?”

    四爷早年走的是孤寡路线,在朝中的门下奴才本就不多,诚德帝刚上台那会儿,又被弘晴几乎端了个底朝天,剩下的旧部大多上不得台面,真要算起来,也就只有吏部侍郎戴铎一人勉强拿得出手,这年余来,虽是透过二阿哥弘晟全力开拓了一番局面,算是有了些收获,可也着实不算多,二来么,个中也没啥重量级的人物在,真要参与朝争的话,四爷实在是信心欠缺得很,问话的语气里自也就透着股浓浓的怯意。

    “王爷说得是,此战胜算确是不高,然,纵使如此,还是须得见个真章,至不济也可让今上看看王爷的决心。”

    邬思道并未急着解说全局,而是先行给出了个结论。

    “嗯……,那就战好了,依先生看来,胜算几何?”

    四爷这几年一直是深居简出,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妄动,如今么,八爷已倒,诚德帝又因势弱而亟需支持,四爷自是起了借势而为的心思,打算在此番朝争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一来是显示存在,二来也是想着通过支持诚德帝来换取在朝中的话语权,故而,哪怕明知此番朝争输面居多,他也无惧于一战,当然了,既是要战,自是须得未谋胜先算败来着,此一条,四爷虽是心知肚明,只是以其之智算能力,却是难有个准数,只能是将此问题丢给了邬思道。

    “一成半,若是三阿哥那头肯配合,或许能有个三成把握。”

    邬思道显然早就通盘考虑过了的,这不,四爷话音方才刚落,邬思道便已是给出了个明确无比的答案。

    “三成么?倒是不少了,历儿且去与三阿哥好生联络一番,看其之意究竟如何也好。”

    尽管早知胜算不高,可真待得邬思道给出了如此低的胜率,四爷的眉头还是忍不住为之一皱,不过么,倒是并未迟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此下了个决断。

    “是,孩儿遵命。”

    听得四爷这般下令,弘历本想说三阿哥那头此番恐不一定会配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强忍了下来,没旁的,只有弘历很清楚不管三阿哥是否肯配合,此番雍亲王府一系都须得亮剑上一番,既如此,说与不说其实都是一回事儿,左右不过就是一试而已,成,固然好,不成,也无甚大不了的,正是出自此等考虑,弘历也就仅仅只是恭谨万分地应了一声了事……

    “先生。”

    三阿哥新封了个顺郡王,正值春风得意时,于走进内院书房之际,脚步都不免有些漂浮,不过么,面对着抬眼望将过来的陆纯彦,倒是没忘了礼数,但见其疾步行上了前去,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那两位都走了?”

    陆纯彦略一颔首,有些个没头没尾地便问了一句道。

    “回先生的话,是都走了,还真就被先生料中了,那两混球跑来就一目的,要小王跟他们一道上本狙击大阿哥,嘿,许诺倒是不小,说是若能过得此关,当以三工部掌印郎中相许,气魄倒是真不小么,有趣得紧。”

    三阿哥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在了陆纯彦对面的蒲团上,满脸戏谑笑意地便扯了一大通。

    “空口许诺耳,不说成不得事,纵使能成,那些筹码也难到王爷您的手中,且就当耳边风好了。”

    陆纯彦撇了下嘴,满脸不屑之色地便给出了个结论。

    “呵,先生说得是,那两小子就是来小王处空手套白狼的,嘿,满口胡柴,还真以为小王如此好蒙不成?”

    三阿哥这会儿心情正好,说起话来,志得意满得很,言语间的轻浮意味实在是太浓了些,当即便令陆纯彦的眉头为之一皱。

    “朝堂大事,动辄生死,王爷若是持这等轻狂之心思,迟早必败亡无地!”

    这一听三阿哥越说越不成体统,陆纯彦的面色立马便是一沉,毫不客气地便给了三阿哥当头一棍。

    “厄……,先生教训得是,是小王失态了,还请先生见谅则个。”

    三阿哥正在兴头上呢,冷不丁被陆纯彦这么一训斥,当场便呆愣住了,好一阵子的失神之后,这才苦笑了一下,朝着陆纯彦一躬身,满脸羞愧状地认了错。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爷若是能始终端正心态,将来必大有可为。”

    饶是三阿哥都已是认了错,可陆纯彦却并未因此而作罢,兀自不依不饶地教训了其几句。

    “是,小王都记住了,自不敢或忘焉。”

    尽管陆纯彦这等接二连三的教训之言实在不那么好听,然则三阿哥却并未有甚动怒的表现,反倒是谦逊无比地应答着,心悦诚服之状溢于言表。

    “如此最好,陆某有些小东西存在相思巷张长春家中,王爷若是方便,多派些人去,这就搬回来好了。”

    这一见三阿哥如此之恭谨,陆纯彦也就没再纠缠前事,随口便吩咐了三阿哥一句道。

    “张长春?”

    陆纯彦这么句交代怎么听怎么古怪,三阿哥一时间还真就有些个回不过神来的,也就只是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

    “王爷只管派了人去,到了相思箱,找户人家问了便知。”

    陆纯彦显然不打算细说,仅仅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道。

    “那好,小王亲自去走上一趟好了。”

    眼瞅着陆纯彦不想明言,三阿哥也就没再往下追问,干脆利落地便应承了下来,二话不说地便起了身,径直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先生,这就是您要的东西。”

    三阿哥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仅仅半个时辰不到,便已领着数名王府侍卫抬着个硕大的箱子从外头行了进来,先是指挥着众侍卫将箱子搁在了书房的地面上,一挥手,将众侍卫们尽皆屏退了开去,这才朝着陆纯彦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说了一句道。

    “打开!”

    陆纯彦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把铜制锁匙,随手便丢给了三阿哥。

    “好。”

    三阿哥也没多想,一把抄住了锁匙,弯下了腰,凑到了箱子上的铜锁前,将锁匙塞进了锁孔,轻轻一扭,但听“咯噔”一声,铜锁已开,三阿哥麻利地取下铜锁,而后一掀盖子,露出了内里的事物,赫然尽是一叠叠摆放整齐的文档,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凛,而后狐疑地望向了陆纯彦,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迟疑地发问道:“先生,这是……”

    “这是八爷给王爷的礼物,百官档!”

    听得三阿哥见问,陆纯彦的面色虽平静依旧,可眼神里却是隐隐有一丝伤感之色在流转着,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给出了答案。

    “啊……”

    一听此言,三阿哥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缩,身不由己地便哆嗦了一下,可很快,一股子欣喜便已是不可遏制地打心底里狂涌了起来,没旁的,只因有了这等东西在手,他三阿哥也就能顺利地接手八爷遗留下来的所有势力,而这,正是三阿哥期盼已久之心愿所在。

    “这段时日朝中争端必多,王爷正可借此为掩护,着手将这么些文档好生整理出来,能抓到手的就紧着来好了。”

    陆纯彦并没过多地去感伤八爷的下场,而是神情肃然地吩咐了三阿哥一句道。

    “先生放心,小王知道该如何做的。”

    三阿哥这么些年来,一直“忍辱负重”地与八爷一番套近乎,为的不就是能借重八爷的庞大势力么,而今,亲自掌握这么股势力的机会就摆在了面前,三阿哥的心情当真激动得简直难以自持,狠狠地大喘了几口粗气之后,这才算是勉强平稳住了心态,慎重其事地朝着陆纯彦一躬身,恭谨万分地表了态。

第977章 强势反弹(四)

    诚德三年十月初五,也即是诚德帝大封诸子之诏书下达的第二日,一大早地,弘晴便亲至午门前上本,明章拜发,明确表示反对二阿哥主理工部事宜,理由只有一条——二阿哥弘晟不学无术,不堪大用!

    “混账东西,他想作甚,安敢如此逼朕,狂悖!”

    身为亲王阿哥,又是军机大臣之首,弘晴可是有着直奏之权的,所上之奏本完全可以不经过奏事处,直接送到诚德帝的面前,然则弘晴却并未这么做,而是公然在宫门外递折子,玩出了这么一手明章拜发,弄得诚德帝就想遮掩都没了可能,当场便气得诚德帝雷霆震怒不已,猛拍着龙案便咆哮了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诚德帝这等暴跳如雷的样子一出,负责转交奏本的李德全登时便吃不住劲了,慌乱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地哀告不已,浑身上下哆嗦得有如筛糠一般。

    “哼,让他滚,朕没空见他!”

    诚德帝正在火头上,又哪会管李德全哀告不哀告的,猛拍着龙案,怒不可遏地发泄着心中的火气。

    “喳!”

    一听诚德帝这般下令,李德全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沉,没旁的,拒绝弘晴的请见容易,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然则随之而来的后果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双方之间不倒下一个,这事儿怕就没个完了,对此,在宫中厮混了大半辈子的李德全自是能看得出来,奈何有着后宫人等不得干政的铁律在,就算再给李德全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此际妄言的,也就只能是提心吊胆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往宫门处赶了去。

    辰时刚到,正是各部大小官吏上班之际,往常,似此等时分,恰是**广场最闹腾之时,各级官吏们的见礼与寒暄总要折腾上好一阵子,方才能消停下来,可今儿个么,却是无人敢大声喧哗,哪怕是上下级的见礼,也都只是匆匆了之,更没谁敢肆意寒暄瞎扯的,此无他,只因仁亲王弘晴此际就站在宫门处的警戒线外,尽管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动,可身上的冷意与寒气却是浓烈得可怕,只要不是蠢笨到家之辈,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等令人战栗的煞气之弥漫,自是无人敢在此际乱说乱动的。

    “陛下口谕:龙体微恙,请仁亲王暂回,有事日后再议。”

    弘晴并未等上多久,就见李德全领着两名小宦官急匆匆地从宫门里行了出来,也无甚寒暄之言,一板一眼地便宣了圣谕,话虽是说得尚算委婉,可拒绝弘晴觐见的意思却已是表达得分明无比了的。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明摆着被诚德帝涮了面子,然则弘晴却并未因此而动怒,也不曾作出甚拂袖而去的跋扈之事,而是恭谨万分地谢了恩,而后么,却是连看都没看李德全一眼,起身便就此走了人。

    “唉……”

    这一见弘晴二话不说便走了人,李德全不单没因此放松下来,反倒是更担心了几分,嘴角嚅动了几下,似有欲言状,可到了底儿,却是啥话都不曾说将出来,也就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领着两名小太监急匆匆地便往乾清宫赶了回去。

    “如何了,嗯?”

    别看诚德帝先前暴怒之际雷霆万钧,可真下令将弘晴赶走之后,心却是很快便悬了起来,越想就越怕,早先的怒火已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惶恐,这不,方才一见到匆匆行将过来的李德全,诚德帝不等其行礼,便已是惶急无比地出言询问道。

    “回陛下的话,仁亲王已回了。”

    这一见诚德帝如此沉不住气,李德全心中自不免有些个哭笑不得,不过么,却是不敢带到脸上来的,也就只能是谨慎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那就好,他可有说了些甚么?”

    一听弘晴已回了,诚德帝不由自主地便大松了口气,不过么,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紧赶着又往下追问道。

    “陛下明鉴,仁亲王除谢恩之外,并无他语。”

    李德全尽管已是预感到了事情恐有些个不对味,但却不敢说将出来,仅仅只是就事论事地应答道。

    “哦?唔……”

    听闻弘晴毫无怨言地便走了人,诚德帝已然松下来的心弦立马便是一紧,此无他,父子相处如此多年了,诚德帝自不可能会不清楚弘晴的性子与手段,又怎会相信弘晴会在此等大事上善罢甘休的,只是一时半会又无法推断出弘晴到底会玩出甚把戏来,眉头当即便紧皱了起来,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面色凝重地吩咐道:“去,将李敏铨给朕宣了来!”

    “喳!”

    诚德帝的金口既开,李德全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恭谨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寝宫,不多会,又已是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李敏铨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微臣叩见陛下。”

    这一见诚德帝面色阴沉地端坐在龙榻上,李敏铨自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紧走数步,抢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诚德帝心情不好,叫起的声音里自不免便透着股浓浓的焦虑。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敏铨乃是智者一流的人物,心中其实早就猜到了诚德帝此际相召的目的何在,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说破,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之后,便即垂手而立,作出了一派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看看,那混账行子给朕上了这么个狗屁折子!”

    诚德帝心火正旺,自是无心去扯那些无甚营养的客套话,但见其一抖手,已将早先搁在龙案上的折子丢给了李敏铨。

    “利令智昏,狂悖之言耳,陛下大可不必理会。”

    弘晴的折子本就不长,拢共也就十数行而已,李敏铨只一扫,便已看了个了然,面色立马便是一变,一派义愤填膺状地便表了态。

    “嗯,朕已将其赶了回去,只是,唔,只是却恐其心有不服,若是莽撞将起来,朕恐朝局会有不稳,且不知子诚对此可有甚良策否?”

    对于李敏铨的表态,诚德帝自是满意得很,不过么,这会儿他却是顾不得去好生表扬一下李敏铨的忠心,简单地说了些自个儿的处置之后,便即将难题丢了过去。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就仁亲王之性子而论,此事确恐难有善了,然,左右不过是蛊惑朝中奸佞起而闹事罢了,实不足为虑也,微臣有一策可应对之,陛下不若就此称病,暂不理事,另,着二阿哥与雍亲王世子即刻持圣旨入主工部,事实一成,仁亲王纵使不甘,也必无计可施矣。”

    李敏铨早在来乾清宫之前,便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这会儿解说起来,自也就自信满满得很。

    “嗯,行倒是可行,只是那厮若是铤而走险的话,却又当如何哉?”

    一听李敏铨这般说法,诚德帝自不免为之心动不已,只是心里头到底还是怕弘晴会起兵造反,这便迟疑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放心,此子断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的,此一条,微臣可以担保。”

    李敏铨早已算定了弘晴不愿行玄武门旧事的心思,这会儿听得诚德帝问起,回答起来自是干脆利落得很。

    “嗯,若如此,那……”

    诚德帝对李敏铨的能耐还是信得过的,此际听得其如此信誓旦旦地作出了保证,虽不免还是有些忧虑,可大体上还是相信的,这便嘉许地点了点头,便要就此下个决断,只是话尚未说完,突然间见秦无庸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满脸子的惶急之色,到了嘴边的话立马便就此打住了。

    “启奏陛下,工部尚书沈河、戴梓、顺天府尹荣柱、九门提督耿三飙、户部侍郎赵熊诏等百余位朝臣齐齐在**外递了本章,皆言反对二阿哥以及雍亲王世子弘历接掌工部,后续还有不少朝臣正纷纷涌来,老奴不敢擅作主张,还请陛下明训。”

    这一见诚德帝不悦的目光扫了过来,秦无庸自是不敢轻忽了去,赶忙疾步抢到了近前,一躬身,惶急地便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该死,混账东西,气煞朕也!”

    尽管先前便已听李敏铨说过弘晴可能会发动群臣上本阻扰,可诚德帝却是万万没想到弘晴的动作会是如此之快,来势又会是如此之猛,要知道满京师里,够上朝资格的朝臣拢共也不过就五百余人而已,这一家伙就是百余人上本言事,声势未免太过浩大了些,自由不得诚德帝不为之心慌意乱的。

    “陛下莫急,此预料中事耳,陛下只管接了本章,称病不理便好。”

    眼瞅着诚德帝已是方寸大乱,李敏铨自不敢坐视不理,这便紧赶着从旁建议了一番。

    “嗯,那好,秦无庸,去,将本章都接了,回头就说朕龙体不适,有甚事,过些日子再议。”

    李敏铨此言一出,正自惶急无比的诚德帝立马就算是溺水者抓住了根稻草般,精神陡然一振,紧赶着便下了旨意。

    “喳,老奴这就去办。”

    诚德帝既是如此吩咐了,秦无庸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乾清宫,自去处置相关事宜不提……

第978章 强势镇压(一)

    “禀王爷,仁亲王今日一早便去了宫门外,递了折子,明章拜发,坚决反对二阿哥与世子入主工部,陛下闭门不纳,仁亲王也不曾坚持,已是回了颐和园,只是不久后,工部尚书沈河等人突然大聚于宫门前,百余朝臣齐上本章,竟都是声援仁亲王之折子,陛下虽着人收下了本章,但却称病不理。”

    雍亲王府的内院书房中,一身便装的四爷正与邬思道手谈着,棋方至中局,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中,了因和尚已是大踏步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便已行到了四爷身旁,单手一立,行了个礼,而后低声地禀报了一番。

    “嗯,密切监视。”

    四爷静静地听完了了因和尚的陈述,却并未加以置评,仅仅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道。

    “那好,贫僧这就去安排。”

    听得四爷这般交代,了因和尚自是不敢多啰唣,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即就此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老三就这么个德性,嘿,称病不出,真亏他想的出来。”

    了因和尚去后,四爷显然是没心思下棋了,随手将棋盘一推,满脸不屑地便讥讽了诚德帝一把。

    “王爷莫要小看了今上这么一手,呵,若是邬某料得不差的话,今上的密旨也差不多该下了。”

    邬思道并未附和四爷之言,而是淡然地笑了笑,给出了个令四爷诧异不已的判断。

    “嗯?此话怎讲?”

    邬思道此言一出,四爷不由地便是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能悟透邬思道所言的密旨是个啥玩意儿,不得不疑惑万分地出言追问道。

    “王爷莫急,且再等等好了,来,下棋,下棋。”

    邬思道显然不打算急着说破,伸手将棋盘上已乱的黑白子拂到了一旁,笑呵呵地发起了邀请。

    “嗯……”

    四爷嘴角嚅动了几下,显然是想着再出言追问个究竟,可到了末了,终归还是没开这么个口,仅仅只是长长地出了口闷气,便即埋头摆弄起了棋子来。

    “孩儿见过阿玛。”

    棋局方才刚重新开始不多会,就见弘历已是满脸喜色地从屏风处转了出来,疾步行到了四爷的身旁,一躬身,恭谨地行礼问了安。

    “嗯?”

    四爷的棋艺本来就臭得很,加之心中又有所牵挂,棋么,自然也就下得更臭了几分,这不,才刚下了二十余手,便已是大幅落后,正自心烦着呢,哪怕弘历行礼再恭,四爷回应起来,也没啥好声气可言的。

    “好叫阿玛得知,二阿哥来了,说是陛下给了其一道口谕,让其与孩儿一道紧着去工部署理诸般事宜,孩儿不敢擅专,还请阿玛明示则个。”

    四爷这么一声冷哼,弘历自不敢轻忽了去,赶忙将来意禀报了出来。

    “嗯?”

    一听此言,四爷猛然便抬起了头来,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弘历之后,便即将视线投到了微笑不语的邬思道身上,虽不曾开口询问,可眼神里却满是探询之意味。

    “呵,一招臭棋而已,无外乎是李敏铨那阴险小人之谋算罢了,先下手为强?未免太小看仁亲王的决心了罢。”

    见得四爷的目光望了过来,邬思道倒是没再保持沉默,淡然地笑了笑,满是讥讽意味地便给出了答案。

    “唔……,这么说来,这工部衙门还真就去不得了?”

    四爷素来不在意诚德帝,哪怕诚德帝已是贵为皇帝了,可在四爷看来,不过就是一小人而已,若非因子而贵,帝王之位是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坐的,可要说到弘晴么,四爷却是向来忌惮得很,此际一听邬思道这般分析,四爷还真就起了退避之心思。

    “不,必须去,还得尽快!”

    四爷话音刚落,邬思道已是收起了脸色的笑容,面色肃然地便给出了个建议。

    “这……”

    一听邬思道这么个说法,四爷不由地又是一愣,迟疑着没敢就此下个决断。

    “王爷无须过虑,今上此番作出如此大之动作,本意其实就一个,那便是要收拢人心,至于仁亲王么,同样也有着这等想法,别看其近来都不理朝政,然则谁上了何等本章,怕都难瞒得过其之法眼,事情闹得越大,其越是能看得清追随者之真面目,换而言之,这就是一场人心背向之比拼,值此微妙时分,哪怕冒些风险,我方也须得站在今上一边,不如此,何谈将来?”

    邬思道并未让四爷多费思量,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详详细细地将个中之关窍解说了出来。

    “嗯……,那好,历儿即刻与二阿哥一道去工部,抓紧时间拿下差使。”

    四爷乃杀伐果决之辈,这一有了决断,也就不再多啰唣,一挥手,已是就此下了命。

    “是,孩儿知道该如何做了。”

    四爷既是发了话,弘历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诺,匆匆便退出了书房,去前院厅堂寻了二阿哥,一道乘马车便往**广场赶了去……

    “禀大人,信郡王与雍亲王世子已到了衙门外,说是有陛下旨意要宣,请大人明示行止。”

    时已近了午,然则工部尚书沈河却并未停下来休息,而是依旧埋首于公文之间,正自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却见一名戈什哈急匆匆地行进了办公室,疾步抢到了文案前,恭谨万分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去,先将两位爷都请到大堂,好生侍奉着,若再有催促,就说本官正处置紧急公务,事毕便至。”

    沈河乃是弘晴的绝对心腹,自是早就从弘晴处了解到了全盘之应对计划,对于两位爷的突然杀到,自也就丝毫不以为奇,但见其眉头微微一皱,已是不以为意地便下了令。

    “喳!”

    沈河既是有令,那名戈什哈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应了诺,匆匆便退出了办公室,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怎么回事,本王乃奉旨前来,沈河安敢不来接旨,去,给本王将沈河唤了来!”

    工部衙门的大堂内,二阿哥与弘历自被迎进了衙之后,就被请到了堂上就座,自有差役们紧赶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殷勤地送上了糕点之类的小吃,然后么,也就到此为止了,这都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愣是没见沈河露面,二阿哥的躁脾气当场就发作了起来,但见其猛拍着文案,气咻咻地便咆哮不已。

    “王爷请稍候,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二阿哥这么一嘶吼,还真颇有几分的气势,边上侍候着的一名班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谨地应了一声,匆匆便向后堂行了去,只是这一去,又是大半炷香的功夫,后堂里愣是连个响动都不曾有。

    “王爷,这情形有些不对啊,您看……”

    事到如今,以弘历之智,又怎会看不出工部诸般人等如此怠慢是何用意,不过么,他却是不打算明说,而是故意做出满脸疑惑之色地提点了弘晟一句道。

    “娘的,一群杂碎,走,跟爷一道进后堂,看那老东西还有甚话好说!”

    弘晟早就等得不耐了的,再被弘历这么一激,心中的火气“噌”地便窜了起来,哪还肯再在大堂里候着,猛地一拍文案,跳将起来,拔脚便往后堂闯了去,弘历见状,嘴角一勾,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闪而过,但却并未多言,而是默默地起了身,不紧不慢地便跟在了弘晟的后头。

    “沈河,沈河,你给爷滚出来!”

    弘晟就是一无赖之辈,这些年来,虽是在朝中厮混得人模狗样的,可底子却还是那个无赖的底子,这会儿火气一上来,原型可就毕露无遗了,这不,但见其将袖子一挽,恶行恶状地便冲进了后堂,也不管此乃朝廷重地,咋咋呼呼地便嚷嚷开了。

    “何人在此喧哗?”

    弘晟这么一闹腾,满工部的官员们立马便全都被惊动了,不过么,却是无人上前阻止,全都面无表情地在各自的办公室门口观望着,就这么任由弘晟咋咋呼呼地闯进了最后一间院子,正值其猖狂无已之际,却见沈河不紧不慢地从办公室门口的屏风处行了出来,面色肃然地打了句官腔。

    “哈,你个老东西,爷奉旨前来,尔竟敢避而不见,好大的胆子,是欲抗旨不尊么,嗯?”

    这一见沈河不露面则已,一露面便在那儿装着糊涂,弘晟的鼻子险些气歪了去,暴跳如雷地便骂了开来。

    “哦,原来是信郡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沈河压根儿就没理会弘晟的疯狂辱骂,不紧不慢地上前几步,好整以暇地拱手行了个礼,若无其事地便招呼了一声。

    “恕你娘的的罪,你个老小子,敢跟爷来这么一手,爷看你是活腻了,奶奶个熊的,爷这就送你上西天,今儿个爷……”

    见得沈河这般作态,弘晟顿时更怒了三分,跳着脚,手指着沈河便破口大骂不止。

    “放肆!”

    弘晟正骂得起劲,突然间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如雷般的断喝声,与此同时,一股子令人战栗不已的肃杀之气猛然向其罩了过去,当即便令弘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哑口无言地往回望了过去,入眼便见弘晴已然出现在了身后不远处,脸色瞬间便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第979章 强势镇压(二)

    “大,大哥,你,你怎么来了?小弟,小弟……”

    弘晟素来最怕的便是弘晴,别看其先前嚣张无比,可真见着了面色不善的弘晴,弘晟当即便软趴了下来,手足无措地扭捏了几下,口中更是不知所谓地结巴着,那狼狈的小样子,就有若见着了猫的老鼠一般无二。

    “哼!”

    弘晴冷厉地哼了一声,也没理会弘晟的尴尬,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道:“出去!”

    “大哥,这,这……”

    一听弘晴这般下令,弘晟虽是不敢公然抗命,可又不愿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人,想要出言解释,却又怕被弘晴狠训上一番,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仁亲王不可无礼若此,我等乃是奉旨办差,您岂能如此行事!”

    旁人怕弘晴的肃杀,弘历却是并不在意,眼瞅着弘晟已是被弘晴压得乱了阵脚,他自是不敢坐视,这便从旁闪了出来,挡在了弘晟的身前,一派大义凛然状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对对对,小弟乃是奉皇阿玛旨意前来主持工部大局,大哥千万不要自误才好。”

    有了弘历这么一打岔,弘晟可就回过了神来,紧赶着便出言附和了一把,毫不犹豫地将诚德帝的诏书取了出来,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你不配!”

    照朝规,弘晟这么一亮出诏书,不管乐意不乐意,身为臣下者,那都须得跪下叩首才是正道,然则弘晴却是浑然不为所动,藐视了弘晟一眼,不屑至极地便吐出了冰冷无比的三个字来。

    “厄……”

    被弘晴这么一呵斥,弘晟刚雄起的气势立马便是一窒,张嘴欲言,偏偏又不知该说些啥才好,也就只剩下发愣的份儿了的。

    “仁亲王此言差矣,圣旨所在,便是事实,您身为亲王,岂能抗旨不遵,此恐非臣下所应为之举罢?”

    眼瞅着弘晟顶不住弘晴的压力,弘历自不免便有些急了,不管不顾地便出言指责了弘晴一番。

    “他不配,你也同样如此,不止本王上过本,朝中衮衮诸公对此诏书皆异议极多,未经朝议前,所谓诏书岂能做准,念尔等无知,本王可以不计较尔等之莽撞,再要妄为,休怪本王不讲情面,给尔等十息时间,退出工部,若不然,后果自负!”

    弘历倒是说得个正气凛然,然则弘晴却丝毫没给其留半点的情面,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其一番,末了更是不容分说地便发出了狠话。

    “圣旨在此,大哥,你岂能如此行事,小弟不服!”

    一听弘晴如此说法,弘晟可就急红了眼,要知道他此番可是奉了诚德帝密旨前来的,若是不能将差使办好,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这一急之下,也就顾不得对弘晴的忌惮了,扯着嗓子便嚷嚷了起来。

    “十,九,八,七……”

    饶是弘晟嚷得响亮无比,然则弘晴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也不出言解释,更不曾再呵斥于其,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数着数。

    “仁亲王,您真要抗旨不遵么?”

    弘晴这等做派一出,不止是弘晟慌了神,弘历也有些吃不住劲了,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五,四,三……”

    弘晴同样没理会弘历的威胁之言,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数着数,甚至脸上的淡然表情都不曾有半点的变化,不过么,站在弘晴身后的丁松等人的手却已是都摸在了腰间的枪柄上,浑身的杀气毫不掩饰地迸发着,一待弘晴下令,自不会跟弘晟二人讲甚客气的。

    “大哥如此妄为,小弟不服,小弟这就去觐见皇阿玛,定要参你一本,哼,我们走!”

    这一听弘晴所数的数字将尽,再一看丁松等人那等恶形恶状之架势,弘晟可就真慌了神,哪肯平白吃这等眼前亏的,丢下句场面话,恨恨地一跺脚,也没管弘历是怎个反应,惶急地便向外行了去。

    “仁亲王,您如此肆意而为,有悖君臣之大义,小弟断不能容,你我朝堂上见分晓!”

    弘历本想着与弘晴抗争到底,哪怕因此吃了些眼前亏,也可令弘晴背上个跋扈的名声,却不曾想弘晟居然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心中当真是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弘晟才是正使,诏书也在其身上,他既已离开,弘历也就没了留下来抗争的本钱,只能是作出一派义愤填膺状地交代了句场面话,跟着也走了人。

    “沈尚书,让众人都散了,各就各位,莫要误了公事便好。”

    弘晴压根儿就没去理会弘历的威胁之言,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其一眼,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了沈河一句道。

    “是,下官遵命。”

    听得弘晴如此交代,沈河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了诺,回身呼喝了几句,便已将围在周边看热闹的诸般人等尽皆赶回了各自的办公室。

    “丁松,留下一个排,在衙门外警戒,有敢再乱闯者,杀无赦!”

    弘晴实在是受够了诚德帝的无耻,咬着牙便下了道命令,丝毫不管此举会否有惊世骇俗之嫌疑。

    “喳!”

    一听弘晴如此下令,丁松自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躬身应了诺,自去安排相关布防事宜不提……

    “启奏陛下,信郡王与历贝勒在宫门外求见。”

    天时已过了午,然则诚德帝却是无心传膳,眉头紧锁地在养心殿里来回踱着步,至于李敏铨、张廷玉等一众军机大臣们则分站两列,尽皆木然而立,谁也不敢在此际胡乱开口言事,正值此一派死寂中,却见李德全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御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情形如何了?”

    一听弘晟与弘历在外求见,诚德帝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迫不及待地便追问了起来。

    “回陛下的话,信亲王与历贝勒前去工部宣旨,只是旨意未宣,便已被仁亲王赶出了工部,眼下工部衙门已然戒严,老奴不敢擅入,还请陛下圣裁。”

    李德全在宫中负责的便是十三衙门,耳目自是灵敏得很,尽管不曾亲自去工部衙门,可对内里发生的事儿却已打探了个分明,此际听得诚德帝见问,自不敢稍有隐瞒,忙不迭地便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陈述了出来。

    “混账,逆子,逆子,朕……,气死朕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他们给朕滚!”

    诚德帝原本对弘晟此番前去接掌工部一事抱有极大的指望,巴望二人可以造成既成之事实,却浑然没想到弘晴居然敢如此蛮横行事,当即便被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不管不顾地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喳!”

    一见诚德帝暴怒如此,李德全哪敢多言,赶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自去宫门处传旨不提。

    “说,尔等都给朕说说看,此事当何如之,嗯?”

    诚德帝到底是心虚,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之后,也就回过了味来——没见弘晴都已派兵驻守了工部么,倘若真就此发兵起事,诚德帝还真就没半点的抵抗之力,一念及此,诚德帝原本就虚的心顿时便更虚上了几分,气急败坏地便将难题丢给了一众军机大臣们。

    说?这当口上,一众军机大臣们还真就不知该说啥才好了,没旁的,明明军权全在弘晴手中,眼下的朝廷大势已是难有挽回之可能,本来么,若是诚德帝能耐住性子,卧薪尝胆上一番,未必就不能寻到扳回局势的机会,偏偏诚德帝沉不住气,硬是要整出如许多的事端来,当真与找死无异,在这等情形下,谁又能拿得出甚妙策来。

    “怎么?都哑巴了,嗯,子诚,你来说!”

    诚德帝等了片刻,愣是没见有人出列言事,顿时便怒了,面色铁青地冷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便点了李敏铨的名,显然是对李敏铨早上所献之策有着极大的不满。

    “陛下,微臣以为朝堂之事朝堂决,既然仁亲王执意要抗旨不遵,那就朝堂上见分晓也好。”

    李敏铨虽是料定弘晴不会起兵造反,可却是没想到弘晴竟然敢公然将弘晟等人赶出工部,这会儿一见诚德帝有将怒火发泄到自家头上之趋势,心里头自不免有些发虚,不过么,却是不敢自承过失,而是作出一派大义凛然状地建议道。

    “不可,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不可行,倘若朝议纷争不下,朝堂必大乱矣,社稷难有宁日,李大人所言乃误国之策,断不可为!”

    李敏铨这等话语一出,马齐可就看不过眼了,愤然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反驳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为马大人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社稷大事万不可儿戏为之,倘若朝堂分裂之势一成,后果恐有不堪啊。”

    “陛下,李大人妄言误国,其心当诛!”

    ……

    马齐话音一落,张廷玉、方苞等人立马齐齐站了出来,群起反对,即便是郎尔衡这个诚德帝门下奴才也不赞成李敏铨的提议,唯有老十三却是站着没动……

第980章 各敲各的锣(一)

    “哼,老十三,你来说!”

    尽管被群臣们吵得心烦无比,可诚德帝却显然不打算就此认命,面色阴沉地环视了一下殿中诸般人等,目光最后落在了垂首不语的老十三身上,声线冷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一切听凭陛下做主,臣弟自不敢有违。”

    老十三乃是精明人,尽管心中其实并不看好诚德帝,不过么,却并不打算宣之于口,也没打算再涉足到夺嫡之争中去,回答起诚德帝的问话来,敷衍了事也就成了其不二之选择。

    “嗯?哼,朕意已决,朝堂上见分晓,传朕旨意,后日早朝!”

    诚德帝就一执拗的性子,哪怕老十三仅仅只是敷衍之辞,可诚德帝却是从中了悟出了老十三的不看好之意味,心底里的火气瞬间便猛然升腾了起来,怒气勃发地一拍文案,气急败坏地怒喝了一嗓子,而后,也没管群臣们是怎个表情,一拂袖,就此转回后殿去了。

    “李大人,尔安敢如此妄言欺君,某断不与尔甘休!”

    诚德帝这么一负气而走,马齐可就急了眼,也不管场合不场合的,指着李敏铨的鼻子便怒叱了一句道。

    “请便。”

    李敏铨自忖圣眷正隆,压根儿就没将马齐放在心上,无所谓地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就此走了人。

    “奸佞,误国之奸佞,某定要上本参你!”

    这一见李敏铨如此之嚣张,马齐当即便被气得个浑身哆嗦不已,指着李敏铨的背影,鼻歪口斜地便骂了起来。

    “唉……”

    老十三看了看马齐,嘴角嚅动了几下,似有欲言状,可到了末了,还是啥都没说,也就只是摇头叹了口气,缓步便向外行了去。

    “马大人,慎言,且消消气,有事慢慢再议也不迟。”

    张廷玉与马齐同朝为官多年,彼此间的私交不错,这一见马齐如此焦躁,心中自不免也有些戚戚然,只是张廷玉生性谨慎,实不愿在这等场合下多言,可又不愿见马齐因此惹出祸端,这便伸手拉了马齐一把,低声地劝慰了一句道。

    “衡臣,不是老夫孟浪,实是……”

    张廷玉倒是一片好心,奈何马齐正在火头上,却是没管那么许多,不依不饶地便怒叱着李敏铨的阴险,他这么一大发作不打紧,张廷玉等人却是不敢再多掺和,紧赶着全都走了人,一见及此,马齐尽自余怒未消,却也没了辙,只能是忧心忡忡地也退出了养心殿……

    末时正牌,匆匆用过了午膳的弘晴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忙的不是工部之事,而是军务革新之事宜,没旁的,只因工部一事弘晴压根儿就不曾放在心上,不管诚德帝那头如何耍小手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浑然不值一提,就算是有些波澜,弘晴也丝毫不惧,倒是军务革新事关社稷之将来,半点都轻忽不得,弘晴自不会去干那等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儿。

    “启禀王爷,马齐、马大人来了。”

    就在弘晴忙着部署诸般事宜之际,却见丁松匆匆从外头行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哦?尔等且都先行退下,丁松,去,将马大人请了来。”

    一听马齐跑了来,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不过么,倒是没甚犹豫,先是挥手屏退了正在房中听令的诸将,而后又朝着丁松吩咐了一句道。

    “喳!”

    听得弘晴如此吩咐,丁松自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又已是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马齐从外头行了进来。

    “下官见过王爷。”

    待得见马齐进了房,弘晴立马便起身相迎,一见及此,马齐自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紧走了数步,抢到了近前,很是恭谨地便行礼问了安。

    “马大人不必多礼,且请坐下说,来人,看茶!”

    对于马齐这个忠耿的朝廷重臣,弘晴一向颇为敬重,哪怕明知其此来恐非好事,弘晴也断不会失了礼数,很是客气地伸手扶住了马齐的胳膊,将其往会客处让了去。

    “喳!”

    弘晴此言一出,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亲卫们紧赶着应了诺,手脚麻利地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尽皆退了出去,偌大的书房里只留下弘晴与马齐二人相对而坐。

    “王爷想必已是知晓了的,陛下已下了明诏,后日一早大朝,是时,将行定夺信郡王主理工部事宜,对此,王爷打算如何行了去?”

    彼此相处多年,马齐对弘晴之能可谓是了解颇深,自是清楚跟弘晴绕弯子绝对是毫无意义之事,自不会去干这等吃力不讨好之蠢事,这一上来便即开宗明义地切入了主题。

    “马大人应是清楚的,于此事上,本王断无回旋之余地,该如何便如何好了。”

    尽管早就料到马齐前来的用意之所在,可真听得其提起了工部之事,弘晴的心底里还是不由地涌起了一阵的躁意,不过么,倒是没冲着马齐发作出来,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给出了个不容置疑的答案。

    “你……,王爷,以您之智,当不难看出朝廷党争之危也,今,王爷既已大权在握,何不姑且稍稍退让一些,以全朝廷之体面哉。”

    这一听弘晴如此斩钉截铁的应答,马齐当场便急了眼,险险些就此发作了起来,好在自控能力还算过得去,总算是没冒出甚失礼的言行,但见其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住了心中的烦躁之情绪,言语恳切地进谏了一句道。

    “马大人的忠心,本王一向都是知晓的,也向来感佩在心,故而,若是有丝毫之可能,本王都断不会拂了你老马的好意,奈何此事确是无半点通融之余地,非不愿,实是不能耳。”

    尽管知晓马齐此言其实并无私心在内,完全就是担心弘晴与诚德帝之间的矛盾公开化,然则弘晴却并不打算接受,不过么,倒是没发火,而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哦?下官不明,还请王爷明言则个。”

    马齐显然对弘晴给出的这么个解释不甚满意,但见其眉头一扬,已是不依不饶地追问了一句道。

    “马大人可知不算我大清如今田赋几何,工部所得又是几何,个中之差距,就不消本王来细说了罢,而这,不过只是刚开始罢了,再有个数年时间,工部所入将远大于田赋之所得,哪怕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得以实施,所得也不会多于工部岁入之一成,更徨论工部乃是军务革新之要隘,不容有些许之闪失,似这等情形下,将工部交于老二那等纨绔子弟,不是误国又是怎地?故,于公于私,本王都断不会容忍此等乱命胡为,此一条,断无可商榷处!”

    弘晴并未因马齐的态度不甚恭谦而动气,而是耐性十足地将反对二阿哥入主工部的理由细细解说了一番。

    “只及一成?这怕是不能罢?”

    马齐自入相以来,一直兼管的就是工部,不过么,他却是向来甚少插手其中事宜,然则对工部的大体运营状况还是心中有数的,自是清楚如今工部外放出去的厂子已是多达四千余家,规模已不算小,岁入更是有着惊人的四千余万两白银之多,已然超过了田赋所得,不算八旗商号那头的岁入的话,已然占据了朝廷岁入的一半还多,可此际,弘晴居然说工部所得还能有个十倍的增长,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些,马齐吃惊之余,愣是不敢相信有此可能。

    “马大人不信的话,本王可以与马大人赌上一局,不消多,五年内必见分晓!”

    这一见马齐失惊如此,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一派自信满满状地便放出了赌约。

    “五年?这……,愿闻其详。”

    尽管对弘晴创造财富的能力极为的钦佩,然则在这等惊人的岁入增长幅度面前,马齐还是不敢轻信。

    “马大人一向管着工部,想来对这十年来我工部放出的发明事项应是有所了解的,呵,这么说罢,而今放出去的五百余项都是轻工业,也就是那些投资不算大,见效却快之项目,只是这么些项目限于格局,都难有极大之发展,真正的重头戏便是自明年开始的五年内所要上马之重工业,不瞒马大人,工部那头已然有了五年之规划,马大人自去看了便可知本王所言断然无虚。”

    工部的发展规划乃是篇大文章,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难以言明个中之所有关窍,哪怕弘晴身为总策划人,要想在聊聊数语间解说个分明,同样难以办到,也就只能是笼统地给出了个说明。

    “五年规划?也罢,那老朽回头就去拜读一番好了,若真能有如此岁入之增长,下官拼死也要上本言事,告辞。”

    听得弘晴如此说法,马齐虽还是有所疑惑,可与此同时,好奇心也就此被吊了起来,自是不愿再多啰唣,丢下句场面话,便就此告辞而去了。

    呵,这匹老马还真就是个急性子!

    弘晴本以为要说服个性颇有些执拗的老马还须得再花费不少的唇舌,却没想到老马同志居然就这么走了人,一时间不禁为之哑然失笑了起来……

第981章 各敲各的锣(二)

    天近黄昏,残阳如血,映照得原本碧绿的池塘如染血般通红,数枝残荷兀然而立,随风摇曳出一派的凄凉,或许是受此景致之感染,明明一曲平和的《平沙落雁》,愣是被陆纯彦弹奏出了几分的悲凉,生生令匆匆而来的三阿哥不由地便顿住了脚。

    “王爷来了,坐罢。”

    一曲终了,陆纯彦终于抬起了头来,无甚表情地颔首示意了一下。

    “先生可是有心事?”

    三阿哥并未矜持,但见其施施然地行进了临池亭中,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在了陆纯彦对面的蒲团上,而后潇洒地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很是体恤地探问了一句道。

    “没什么,偶尔有感罢了,不说这个了,李大人都说了些甚来着?”

    陆纯彦显然不想讨论自个儿的心境问题,随口敷衍了一句之后,便即就此转开了话题。

    “恰如先生所预料的那般,李大人乃是为传皇阿玛口谕而来的,要的便是让小王在朝议上与大哥死磕到底。”

    这一见陆纯彦问起了正事,三阿哥脸上的笑容立马便是一敛,面色凝重地应答道。

    “嗯,王爷打算怎么做?”

    陆纯彦并未对三阿哥之言加以置评,而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追问道。

    “先生,老二的面子,小王可以不给,只是李大人既已开了口,这……”

    尽管昨儿个已是商定了不插手此番朝议一事,可那是针对二阿哥那头之提议的,而今么,不单有着诚德帝的密谕,更夹杂着李敏铨的面子在内,三阿哥心底里自不免便有些个犹豫不决了起来。

    “李大人的面子么?呵,看来王爷还是没搞懂主仆之分际应是如何,就这么个心态,要想与仁亲王一争高下,怕是半点指望全无。”

    三阿哥这等犹豫的样子一出,陆纯彦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毫不客气地便给了其当头一记棒喝。

    “小王不明,还请先生指点迷津则个。”

    一听陆纯彦将话说得如此之重,三阿哥不由地便是一愣,面色微有些不好想看地朝着陆纯彦便是一拱手,看似客气地出言求教,实则明显带着几丝不服的赌气之意味。

    “王爷不服气?呵,那好,陆某便为王爷说叨说叨也罢。”

    三阿哥这等置气的小模样儿一出,陆纯彦嘴角边的讥讽笑容立马便更浓了几分,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赏罚并重,此一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无他,人情耳,就以李敏铨来说好了,此人生就一刻薄性子,虽略有才学,却大多是阴毒为用罢了,能得成事,虽有今上提携之力,然,更多的恐却是仁亲王之抬举,可偏偏其就能背叛了仁亲王,是王爷您才华横溢之所致么?非也,其之所以示好王爷,无外乎不得仁亲王之重用罢了,遍观如今之阿哥,除王爷外,他李敏铨已是再无可依靠者,是故,王爷方才是主,李敏铨其人不过一仆耳,用则用之,不用,其又能如何哉?莫非还能回仁亲王之麾下么?怕是不能罢,既如此,王爷又何须看其面子不面子的,再者,王爷如今尚未收拢诸般朝臣之心,凭何与仁亲王见一高下,强自为之,不过自找死路耳,万不可为也!”

    “先生教训得是,小王知晓该如何做了。”

    三阿哥并非愚钝之辈,这一听陆纯彦都已将话说得如此分明了,自不会听不懂,汗颜之余,应答起来自也就诚恳了不老少。

    “王爷莫急,陆某尚未说完,呵,李敏铨的面子给还是不给,虽都无关痛痒,然,终归不能不有所表示,其余人等可以不动,阿尔松阿与纳兰揆叙二人却须得全力为之,如此一来,也算是能给今上一个交代了的。”

    一听三阿哥如此表态,陆纯彦当即便笑了,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地给出了最终之建议。

    “妙哉,就依先生所言。”

    陆纯彦这等建议一出,三阿哥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已明了了个中之蹊跷,此无他,阿尔松阿与纳兰揆叙都是八爷党的中坚人物,如今八爷一案尚在审理之中,实难保二人不受牵连,若是能在此番朝议上坚定地站在诚德帝一边,当可逃过一劫,而有此二人之鼎力相助,他三阿哥也就能成为朝中第二大势力之首,假以时日,未见得不能跟弘晴好生扳扳腕子,正因为此,三阿哥自不会对陆纯彦所言有甚异议,一击掌,便已是笑容满面地下了最后的决断……

    “王爷来了。”

    酉时末牌,天色早已黑沉,颐和园的内书房里灯火通明,一身白袍的陈老夫子独自端坐在几子前,悠然地打着棋谱,直到一阵颇见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陈老夫子这才闻声抬起了头来,这一见来者是弘晴,脸上立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是和煦地招呼了一声。

    “徒儿见过师尊。”

    接连几天的连轴转下来,饶是弘晴自幼打熬出来的好身子骨,也已是有些疲了,英挺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倦意,眉宇间更有着几丝淡淡的愁绪在荡漾着,显见心情并不甚佳,可纵使如此,弘晴也没忘了礼数,但见其恭谦地行礼问了安之后,这才盘腿端坐在了陈老夫子对面的蒲团上。

    “王爷可是还在担心后日一早的朝议么?”

    陈老夫子饶有深意地看了弘晴一眼,微笑着发问了一句道。

    “师尊明鉴,诸般事宜,徒儿都已是安排好了的,倒也不愁朝议过不得关去,只是朝争一烈,却恐人心散了,将来必有大乱,实不如……,嗯……”

    面对着陈老夫子的追问,弘晴倒是没甚隐瞒,尽管不曾将话说完整,可明显对眼下这等牵扯不断的局势已是厌烦到了极点,行玄武门旧事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只是念及陈老夫子对此事的坚决反对之态度,弘晴最终还是没将这等言语说将出来,仅仅只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了事。

    “王爷过虑了,此番朝争不过是一面倒之局势罢,断不会有甚大的波澜可言的。”

    哪怕弘晴并未将话说完整,可以陈老夫子之智,又怎会猜不出弘晴的未尽之言,不过么,陈老夫子却并未加以理会,而是就事论事地提点了一句道。

    “或许如是罢。”

    弘晴其实从来都不曾对此番朝议有过担心,没旁的,就凭其手中握有的实力,哪怕不算军权,也不是诚德帝所能撼动得了的,就算加上诸阿哥们一起上,也不足为虑,真正令弘晴烦心的是这等党争不断的情形下,国内正蓬勃发展的经济必将大受影响,相较于行玄武门旧事来说,似乎差别也大不到哪去了的。

    “王爷且自放宽心好了,此番朝议中,也就只有四爷父子会全力而为之,至于其余诸方势力么,事不关己之下,大多不过是坐看而已,断不致有差的,此番事了之后,想必今上也该消停上些时日了,王爷有甚要安排的,大可从容行了去也就是了,一旦军务事毕,大局也就定了。”

    尽管弘晴兴致不高,然则陈老夫子却并不以为意,而是耐心无比地出言宽慰着。

    “嗯,师尊说得是,且就如此也好。”

    陈老夫子所言乃是一片苦心,对此,弘晴自是能理会得了,虽略有不甘,可也只能是顺势应承了下来……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戌时末牌,夜已是有些深了,然则诚德帝却并未去就寝,兀自在书房里低头踱着步,正自忧心忡忡间,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李德全已是匆匆从屏风后头行了出来,疾步抢到了御前,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

    听得董鄂氏已到,诚德帝紧皱着的眉头立马便是一扬,也无甚废话,一挥手,已是直截了当地道了宣。

    “喳。”

    诚德帝金口这么一开,李德全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书房,不旋踵,便见一身华服的董鄂氏领着几名宫女从外头行了进来。

    “臣妾叩见陛下。”

    董鄂氏袅袅地行到了诚德帝的面前,盈盈地便是一福。

    “皇后不必多礼,且就免了罢。”

    诚德帝在龙潜之际,便有些惧内,加之这会儿将董鄂氏请了来,原就是有求于人,哪怕心中再烦,也得挤出几丝的强笑,煞是客气地便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

    听得诚德帝叫起,董鄂氏也就顺势起了身,不过么,却并未追问诚德帝相请的用意何在,仅仅只是面色平静地望着诚德帝。

    “皇后应是听说了罢,朕打算让老二与弘历那小子一并去管着工部,算是为朕分忧罢,只是却不曾想晴儿对此颇有异议,勾连诸多朝臣,欲行强谏之举,朕心乱如麻,皇后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被董鄂氏那秋水般的双眼一凝视,诚德帝心中没来由地便滚过了一阵惭愧,老脸也为之微微一红,然则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发问了一句道。

第982章 各敲各的锣(三)

    “陛下明鉴,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训,臣妾不敢或忘。”

    董鄂氏虽是深居内宫,可耳目却并不闭塞,自是清楚如今之朝局究竟是怎生回事,对弘晴与诚德帝之间的矛盾,也很是明了,不过么,董鄂氏却并不打算插手其中,此无他,一边是自家丈夫,一边是爱子,帮谁不帮谁都不好,与其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倒不若来个眼不见为净的好,正是出自此等考虑,哪怕诚德帝眼神里满是期盼之色,董鄂氏也不曾理会,而是搬出了祖训来加以搪塞。

    “嗯,尔等都退下!”

    被董鄂氏这么一堵,诚德帝原本微红的脸色顿时便更红了几分,但却不肯就此罢休,没旁的,概因诚德帝之所以将董鄂氏请了来,无非是已然算出了自个儿在朝议一事上难有多少的胜算可言,唯一的转机或许只能着落在董鄂氏身上,此际见董鄂氏摆明了不肯插手其中之态度,心中的躁意顿时便大起了,可又偏偏不好发作出来,只能是眉头紧锁地朝着侍候在侧的诸般人等一挥手,声线冷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喳!”

    诚德帝既是下了令,李德全等人自不敢稍有迁延,齐齐躬身应了诺,鱼贯着便尽皆退出了书房。

    “端娘(董鄂氏的小名)啊,自卿嫁给朕算起,已是近三十载了罢,朕一向忙乎朝务,多亏了卿打点着家中上下,方才有朕今日之大位,个中之艰辛与苦楚,朕虽从不说,可心里却是有数的,而今,朕又遇碍难,非卿不能帮朕啊。”

    众人退下之后,诚德帝并未急着开口相求,而是感慨万千地打了一番的感情牌,末了方才满脸苦涩地道出了主题。

    “陛下言重了,臣妾蒲柳之姿耳,实不敢妄言朝政。”

    董鄂氏是真心不想卷入这么场父子相争中去,不止是有祖训在的缘故,也不仅仅只是被亲情所困,更多的则是清楚诚德帝无理在先,实在不值得一帮,再说了,就算董鄂氏愿意出手,她对说服弘晴也自无半点的把握,要知道天家无父子这么句话可不是玩笑,而是血淋淋的事实,万一真将弘晴给惹恼了,兵变指不定就要大起了,这么个风险,董鄂氏自不想也不敢去冒,故而,哪怕诚德帝说得再动听,她也不肯接茬。

    “端娘,算朕求你了,难不成你真忍心看见朕与那小子倒下一个才肯罢休么?”

    这一见董鄂氏死活不肯松口,诚德帝可就急了,一跺脚,不管不顾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唉,陛下,您这是何苦呢,若非晴儿鼎力而为,陛下焉能有今日之荣耀,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于其,各退一步不好么?”

    诚德帝都已是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董鄂氏自也不好再虚言搪塞了的,这便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婉言地进谏了一番。

    “朕是皇帝啊,可朕的话,他却是从来不听,这叫朕如何能忍,又如何能退,朕憋屈啊,朕这个皇帝还不如不当的好,若是可以,朕索性让他当了去好了,可真若如此,叫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端娘,若你也不肯帮朕,朕怕是除死无它路了啊。”

    听得董鄂氏这么一说,诚德帝当即便有若被踩着了尾巴的老猫一般,跳着脚便嘶吼了起来,可嚷着嚷着,到了末了,已是带上了几分的哭腔。

    “唉……,冤孽啊,罢了,陛下且就说罢,都要臣妾如何行了去?”

    一日夫妻都还有百日之恩,更别说近三十年之结发之情了,这一见诚德帝已是这般模样,董鄂氏的心自不免便软了,也就没再多坚持,长叹了口气之后,就此答应了诚德帝的要求。

    “朕要的并不多,只要晴儿肯稍作退让,不再阻扰老二管工部一事即可,端娘放心,朕早就说过了,朕百年之后,这个位置是为晴儿留着的,除了他之外,再无人配坐上大位,朕可以发誓,若违此言,叫朕……”

    这一听董鄂氏如此说法,诚德帝顿时大喜过望,先是提出了要求,而后么,又信誓旦旦地赌咒了起来。

    “陛下别说了,臣妾姑且去试试好了,成与不成,终归还须得看晴儿是如何想的,妾身累了,就先到此好了。”

    董鄂氏虽是碍于夫妻情分,不得不答应出手帮忙,可说到底心中并不甚情愿,也无甚底气可言,自是懒得去听诚德帝那些无甚营养的赌咒之言,丢下句交代之后,便即不管不顾地走了人。

    “端娘,朕……”

    诚德帝显然没想到董鄂氏说走便走,不由地便是一愣,张嘴唤了一声,似欲再交代上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妥,也就没再往下说,就这么尴尬万分地目送着董鄂氏转出了屏风,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得有若万花筒一般……

    “启禀娘娘,仁亲王来了。”

    诚德三年十月初六辰时末牌,身着整齐朝服的董鄂氏高坐在坤宁宫的大殿正中,素手端着个小茶杯,正自心神不定地浅饮着,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中年宦官已是疾步行上了殿来,朝着董鄂氏便是一躬,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宣。”

    这一听弘晴已到,董鄂氏的面色虽平静依旧,可眉宇间却是有着一丝的阴霾一闪而过,不过么,倒是并未犹豫,随手将茶杯搁在了文案上,素手轻扬间,已是不动声色地道了宣。

    “喳!”

    董鄂氏既是有所吩咐,那名中年宦官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旋踵,又已是陪着弘晴从外头转了回来。

    “儿臣叩见皇额娘。”

    这一见到高坐上首的董鄂氏,弘晴自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抢上了前去,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面对着弘晴的大礼,董鄂氏并未急着叫起,而是定定地端详了弘晴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虚抬了下手,声线淡然地吩咐道。

    “谢皇额娘隆恩。”

    弘晴是今儿个一早接到的懿旨,尽管其上并未言明相唤何事,可以弘晴之智商,却是早已猜到了根底,此际见得董鄂氏一反往昔的干脆,心中对早先的判断自是更笃定了几分,不过么,脸色却是平静依旧,恭谨地谢了恩之后,便即垂手而立,作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知道额娘为何唤你前来么?”

    董鄂氏膝下有着三子三女,其中最宠的是弘晴,最为头疼的也是弘晴,倒不是弘晴顽劣,而是其太过出色了些,也太不好管教了些,打小的时候起,董鄂氏便有些个拿弘晴没辙,概因弘晴为人一向极有主见,城府又深,极难被他人所左右,对此,董鄂氏自是心知肚明得很,自也就懒得跟弘晴绕甚弯子,一上来便摆明了要干涉此番父子之争的架势。

    “知道。”

    母子相处这么多年下来,弘晴又岂会不了解董鄂氏的性子,只一听便知其心意如何,自也同样懒得多兜圈子,言简意赅地便应了一声。

    “知道便好,额娘只问你一句,能稍退让否?”

    这一见弘晴并无回避之表现,董鄂氏忐忑的心立马便稍安了些,也无甚多余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皇额娘言重了,儿臣所行诸事,皆出自社稷大义,并无私心在内。”

    退让?若是能有个退让的余地,弘晴早就退了的,又何须董鄂氏来做这么一说客,问题是董鄂氏的面子却又不好强拂了去,无奈之下,弘晴也只能是含糊地给出了个答案。

    “嗯?”

    董鄂氏一向不理朝务,无论是在当王妃时,还是即位皇后之后,都是如此,今儿个算是破了个先例,本以为弘晴应是能给上几分面子的,却不曾想弘晴居然会是这么个强硬之做派,心下里自不免有些不快,虽不曾开口再问,可冷哼之声里已满是掩饰不住的不悦之意味。

    “皇额娘明鉴,工部原本是六部之末,然,如今之重要性已不在吏部之下,据儿臣所知,今之岁入已过四千万两白银,较之田赋所得,已有超出,且,此不过方是开始耳,依儿臣之规划,五年内当再有翻上数番之可能,实容不得半点之闪失,就二弟那等佻脱之性子,断非主理工部之人选,不止儿臣反对,群臣们对此也异议颇多,此一条,还请皇额娘明察则个。”

    弘晴对诚德帝的为人极之不屑,可对董鄂氏却是极之尊敬,若非此事无可商榷,弘晴也实是不愿让董鄂氏失望了去,此际见得董鄂氏面色不善,弘晴心中也自无奈得很,只能是苦笑着将反对的理由细细解说了出来。

    “嗯,那依你之见,此事当何如之?”

    董鄂氏对弘晟的顽劣自是心中有数得很,此际听得弘晴这般说法,心中的不快也就消减了不老少,只是念及昨儿个诚德帝慎重相托之情,却又不愿就这么无功而返,但见其略一沉吟之后,还是不依不饶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第983章 一边倒的朝议(一)

    “皇额娘明鉴,皇阿玛锻炼儿子们的心,儿臣自无不理解之处,于儿臣看来,能有诸位弟弟们帮着打理朝政,于社稷自是有大利焉,只是工部干系重大,却是不可不慎,若是换一部门,儿臣以为二弟应能有些许之作为。”

    这一见董鄂氏如此不依不饶,弘晴心中也自不快得很,但却不愿以祖训来堵董鄂氏的嘴,也就只能是委婉地建议了一番。

    “换一部门么?此话怎讲?”

    董鄂氏本心是不愿参与到这场父子之争中去的,而今么,弘晴既是坚持不肯让二阿哥去工部,她自也不好强压,这便顺着弘晴的话头接着往下追问道。

    “回皇额娘的话,此事当由皇阿玛做主,儿臣实不敢妄议。”

    就二阿哥那么个纨绔的性子,无论到哪个部,那都是添乱的份儿,更别说其身后还有那对野心勃勃的四爷父子在,于弘晴而论,最好的处置方法便是让老二那混账东西赋闲了去,只是这话显然不好说出口来,无奈之下,弘晴也只能是玩了把太极推手。

    “罢了,尔等爱如何便如何好了,额娘管不着,也懒得管,尔这就道乏罢。”

    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董鄂氏的柳叶眉不由地便是一皱,神情不善地看了弘晴好一阵子,也愣是没见弘晴有改口之意,自是清楚弘晴怕是不会有丝毫的退让了的,心自不免便有些个烦躁了起来,也就懒得再多啰唣,无甚好声气地一挥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是,儿臣告退。”

    明知道董鄂氏心中不甚痛快,奈何此事确实无可退让,别说是二阿哥去工部了,就算换成其他弟弟,弘晴也不会同意的,此一条,当真就无可商榷处,纵使会惹得董鄂氏生气,弘晴也没得选择,只能是苦笑着躬身行了个礼,就此退出了坤宁宫,自行回转颐和园去了。

    “来人,摆驾乾清宫!”

    望着弘晴渐行渐远的背影,董鄂氏的心中没来由地便滚过了一阵的难受,愣愣地呆坐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一扬手,声线微寒地便下了令。

    “喳!”

    董鄂氏既是有所吩咐,下头人等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刷刷地应了诺,各自奔忙地便张罗开了,片刻之后,董鄂氏的风辇便在一大群宫女宦官们的簇拥下,迤逦地向乾清宫行了去……

    “启奏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乾清宫的书房中,几乎一夜不曾合眼的诚德帝正自心浮气躁地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李德全已是匆匆从外行了进来,但见其疾步抢到了诚德帝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句道。

    “宣,快宣!”

    诚德帝今儿个之所以不曾去养心殿议事,也不曾召见诸般军机大臣,为的便是要等董鄂氏那头的准信,此际一听董鄂氏已至,心情自不免便是好一阵的激荡,但见其胡乱地一挥手,便已是迫不及待地叫了请。

    “喳!”

    这一听诚德帝声色不对,李德全哪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书房,不旋踵,便见董鄂氏已是婷婷袅袅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臣妾叩见陛下。”

    方一转过了屏风,入眼便见诚德帝面色不正常地潮红着,双目更是血丝密布,董鄂氏原本就不好的心情顿时便更糟上了几分,可也无奈得很,也就只能是强自收敛了下心神,缓步行上了前去,照着朝规便是一福。

    “免了,免了,端娘啊,情形如何了?”

    诚德帝急着知晓结果,竟是连礼数都有些顾不上了,但见其胡乱地摆了几下手,急吼吼地便发问了起来。

    “回陛下的话,晴儿提议让晟儿去旁的部试试身手,臣妾也自不好相强,还请陛下明断则个。”

    这一见诚德帝失态若此,董鄂氏的心中当即便滚过了一阵的不安,只是兹事体大,她也自不敢有甚隐瞒,也就只能是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简单地给出了个答案。

    “什么?这个逆子,朕,朕……,罢了,辛苦卿家了,此事就先到此好了,卿家且先回罢。”

    若说宫中还有谁能令弘晴忌惮的话,那就只有董鄂氏一人了的,对此,诚德帝可是抱着极大的希望的,但却没想到董鄂氏竟然也不能令弘晴做出让步,失望之余,心中的戾气可就再也按捺不住了,跳着脚便破口大骂了起来,只是冷不丁见着董鄂氏的眉头倒竖而起,显见已处在了爆发的边缘,诚德帝的“惧内症”当场就犯了,赶忙住了嘴,尴尬地苦笑了一下,干巴巴地安抚了董鄂氏几句之后,便要就此将其打发了开去。

    “陛下好自为之罢,臣妾先行告退了。”

    望着诚德帝那尴尬苦笑的样子,董鄂氏原本就不好受的心顿时便更难过了几分,可也知晓这就是天家政治的真面目,不管她怎么劝,父子间的倾轧怕是难有个缓和的余地,多说既已无益,董鄂氏也就不想再牵扯其中,丢下句冰冷的话语之后,便即就此走了人。

    “逆子无状,朕岂能与尔甘休,哼,来人,给朕将李敏铨唤了来!”

    被董鄂氏这么一说,诚德帝的老脸瞬间便被憋了个通红,心中的怒意一浪高过一浪地翻涌着,大喘了好一阵的粗气之后,这才猛然爆发了起来,但见其一跺脚,已是面色狰狞无比地咆哮了一嗓子,顿时便吓得随侍在侧的大小宦官们尽皆为之胆战心惊不已……

    “下官见过王爷。”

    “大哥,早。”

    “晴哥儿来啦。”

    ……

    辰时将至,南朝房里坐满了人,不止是老少两辈的爷们能来的都来了,从一品以上的朝廷大员们也尽皆到齐,但见数十号人分成了十数个小圈子,嘻嘻哈哈地闲扯着,正自闹腾无已间,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中,一身整齐朝服的弘晴已是大步行进了房中,一见及此,诸般人等立马全都齐齐起了身,乱纷纷地各自见礼招呼不迭,哪怕是一向冷面冷心的四爷都不敢轻忽了去,平板的脸上愣是挤出了几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诸公客气了,且都随意好了。”

    同时打招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要想一一回礼显然不太可能,弘晴也就只能是笑着作了个团团揖,客气了一句,便算是回了礼。

    “晴哥儿,这边来,十五哥正有事找你呢。”

    弘晴如今权柄日重,威严也自愈重,一众人等自都不敢在其面前有甚孟浪之表现,倒是老十六的大大咧咧却是一如既往,嘻嘻哈哈地拉着弘晴的手,便往一旁拽了去。

    “十五叔,可是‘八旗商号’那头有事么?”

    对于老十六这等鲁莽之行径,弘晴早就习以为常了的,自不会有甚不满之处,任由其拉着到了朝房的一角,随意地往老十五的身旁一坐,笑呵呵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嗯,大不列颠王国又派了使节前来,说是已在淡马锡建好了港口,就等着我‘八旗商号’前去交易了,兹事体大,还须得晴哥儿你来拿个主意才好。”

    老十五从来都不是个多话之辈,也无甚客套之废话,直截了当地便将事由简单地陈述了出来。

    “嗯哼,这帮家伙动作还真有够快的,既如此,就先按着协定办了去便好。”

    一听老十五这般说法,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这才刚过了两年的时间而已,大不列颠王国居然已将原本属于荷兰的淡马锡拿了下来,还建成了码头,这等速度着实是快得令人咋舌,足可见该国对与大清开展贸易是何等之渴望,而这,对于大清来说,也算得上是好事一件,至少从目前来看是如此,弘晴自不会有甚异议可言,甚是爽利地便给出了答复。

    “嗯。”

    弘晴既是有了决断,老十五也就不再多啰唣,轻吭了一声,也就算是应承了下来。

    “十五叔,发展基金那头的款项除划拨水师以及筑桥之用外,其余用度姑且先搁置下来,具体事由待得今个儿朝议后再详谈好了。”

    与大不列颠王国的贸易之展开固然是好事一件,然则个中却是潜藏着危机,此无他,与西方列强之间的贸易额越大,大清的贸易逆差也就越大,西方列强的财政失血也就愈发厉害,最终必然会走向战争,此一条,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只不过对于何时会爆发东西方的大决战么,弘晴一时间还难以判断出个大概来,可预做准备还是必要的,个中牵涉极多,自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值此将朝之际,弘晴也没那个功夫去细算究竟,也就只能是简单地叮嘱了一句道。

    “上朝,上朝……”

    弘晴话音方才刚落,还没等老十五作出答复,就听宫内喊朝之声已是就此大起了,原本正瞎扯连连的诸般朝臣们自都不敢耽搁了去,乱纷纷地全都起了身,匆匆行出了朝房,在宫门处按品阶高下站好了队,鱼贯着行进了已然洞开的宫门,疾步向乾清门方向赶了去……

第984章 一边倒的朝议(二)

    “陛下驾到!”

    辰时一刻,群臣们已然在乾清门外的广场上排好了队列,静静地恭候着诚德帝的到来,只是这一等,却是足足又等了一炷香还多的时间,愣是没见宫门里有甚响动,诸般臣工的心里头自不免都有些犯猜疑,只是这当口上,却也无人敢乱说乱动的,只能是默默地等着,终于,随着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中,一身明黄袍服的诚德帝在一帮子宫女宦官们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从宫门后头行了出来。

    “臣等叩见陛下!”

    诚德帝这么一露面,诸般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纷纷跪倒在地,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罢。”

    诚德帝的气色显然并不甚好,看似红润的脸色其实都是抹了些底色的,双眼血丝密布,眉宇间更是挂着几丝的阴霾,叫起的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倦意,显然这几日都不曾休息好。

    “臣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般臣工们虽都听出了诚德帝的声色有些不对味,只是这等场合下,却是无人敢失了礼数的,也就只能是照着朝规三呼万岁不已。

    “启奏陛下,臣侄有本要参!”

    众臣工们方才刚站将起来,还没等负责司礼的秦无庸宣布早朝开始,就见最前面几排中突然闪出了一人,手捧着本折子,高声呼喝了一嗓子。

    “嗡……”

    朝臣们循声望将过去,这才发现这个突兀抢将出来的家伙赫然是雍亲王世子弘历,当即便哗然了起来,没旁的,只因大家伙都知晓前日弘历与二阿哥一道被弘晴赶走之事,此际其抢先上本,还上的是弹章,显然要参的便是弘晴无疑,这等胆子不可谓不小,还真令群臣们都不免为其暗自捏上一把冷汗的。

    “讲!”

    诚德帝压根儿就没管群臣们怎么哗然,面色和缓地点了点头,煞是爽利地便准了弘历之所请。

    “谢陛下隆恩。”

    听得诚德帝准了奏,弘历并未急着开口言事,而是规规矩矩地谢了恩,而后方才将手中高举着的本章摊了开来,略一清嗓子,朗朗宣道:“臣,爱新觉罗?弘历有本启奏陛下,臣要弹劾仁亲王弘晴之不法二三事,其一,身为臣下,悍然抗旨不遵,罔顾圣旨,执意为恶,强行驱逐奉旨办差之信郡王与臣,无礼非法,其心当诛!其二,身为兄长,不思体恤兄弟,有违圣人教化,举止乖张,难为群臣之表率;其三,勾连群臣,行党争之恶行,妄图以己意对抗圣命,蝇营狗苟,实非正人,臣自不能坐视,冒死以闻,还请陛下下诏明察!”

    “嗡……”

    弘历的话音未落,朝臣们已是再次哗然了起来,没旁的,概因弘历这么份弹奏攻讦得实在是太恶毒了些,真要是诚德帝按此处置了去,弘晴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对此,亲近弘晴的一方固然是为之愤概不已,反对弘晴则是欢欣鼓舞,至于中立者么,自不免忧心今儿个之朝争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群情激奋之下,偌大的广场上顿时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

    “弘晴!”

    对于弘历要动本参弘晴一事,诚德帝事先虽已得了消息,不过么,却并不清楚弘历的弹章究竟是怎么写的,这会儿一听弘历的奏本写得如此之犀利,心中立马大起知己之感,但却并不敢轻易便表了态,此无他,只因弘晴手中握有的力量实在是太强悍了些,不说城外的十余万大军,也不提九门提督那几万兵马近半控制在弘晴手中,就连宫里那些善扑营的官兵也有不少是弘晴的人,就算诚德帝再想顺势拿下弘晴,也当真不敢莽撞行事,若不然,被拿下的闹不好就是他诚德帝自己了的,然则借着这份弹章压一下弘晴的气势却是无妨,至少在诚德帝看来,似乎有着压弘晴不得不妥协之可能,正是出自此等想法,诚德帝压根儿就没管诸般臣工是怎个反应,但见其面色一沉,已是厉声点了弘晴的名。

    “儿臣在!”

    弘历的弹章不可谓不恶毒,诚德帝厉声的呼喝也不可谓不严厉,然则弘晴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平静一如往昔,应答的声音也自平和得很,浑然不见半点被参的紧张,也不见半点激奋之神情,就宛若无事人一般轻松。

    “尔对弘历之弹章可有甚话要说的么,嗯?”

    这一见弘晴的神态如此之放松,诚德帝好不容易才酝酿起来的严厉没来由地便是一窒,心底里一阵发虚之下,竟是不敢按着先前打算的那般对弘晴大加训斥上一番,可又不愿如此轻松地让弘晴过了关去,这便强绷着脸,努力作出一派威严状地喝问了一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犬狂吠,不值一提。”

    既然弘历摆出了当庭撕破脸的架势,弘晴自不会对其有甚客气可言,毫无顾忌地便狠狠贬损了其一把,言语可谓是尖刻无比。

    “……”

    诚德帝本还等着弘晴作出辩解,然后便可顺势而为地好生压一压弘晴的气焰,可却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会是这么个应答法,当即便被噎得不知该如何接话才是了的。

    “狂悖之言,陛下,臣弟以为仁亲王言行乖张,有违人臣之伦,行事跋扈,藐视王法,心思叵测,其罪难恕,臣弟恳请陛下下诏明察!”

    诚德帝是被憋住了,可四爷却是冒出了头来,但见其铁青着脸地从队列中闪身而出,一派义愤填膺状地狠参了弘晴一把。

    “唔……”

    自打诚德帝登基以来,对四爷父子可是一向提防得紧,甚少给其出头露面的机会,怕的就是四爷会趁机起势,不过么,此际四爷如此强硬地弹劾弘晴,却令诚德帝心中好感就此大起了,当然了,好感大起归大起,诚德帝还真就没胆子准了四爷的奏,也就只能是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状地点了点头,发出了一声暧昧不明的支吾之音。

    “陛下,臣以为雍亲王所言甚是,似仁亲王这等跋扈行为,已大违君臣之伦,若不严惩,朝纲不肃,当彻查!”

    “陛下,臣亦要上本弹劾仁亲王无礼非法,恳请陛下下诏明察!”

    “陛下,仁亲王犯错在先,又不思悔改,悍然于朝议之际,羞辱大臣,实非人臣所应为之举也,须严惩!”

    ……

    诚德帝虽不言,可那声暧昧的支吾却无疑是个信号,能在朝中厮混着的,又有谁不是人精之辈,拍马者自然不乏其人,更别说其中还有着四爷一系的戴铎以及阿尔松阿这等重臣在带着头,好家伙,这一下子便有四十余位朝臣跳了出来,乱纷纷地声讨着弘晴的罪过,声势当真不小。

    “晴儿,尔还有甚要说的么,嗯?”

    这一见有如此多的朝臣呼啦啦地站了出来,诚德帝心中的底气立马便足了不老少,也就没再保持沉默,而是面色一沉,拖腔拖调地喝问了一句道。

    “回皇阿玛的话,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有错无错,且就公议好了。”

    哪怕四爷等人来势汹汹,而诚德帝拉偏架的态度也颇为的明显,然则弘晴却依旧是一派的淡定从容,压根儿就不出言自辩,而是洒脱无比地提出了公决之议。

    “好,既如此,朕就且听听诸位爱卿的看法也罢。”

    弘晴这等自信从容的话语一出,诚德帝的脸色当即便难看了起来,心中的怒火勃然而起之下,还真就起了跟弘晴在朝议上好生扳扳腕子的想头,没旁的,在诚德帝看来,他才是皇帝,尽管如今军权掌控在弘晴的手中,可论及在朝臣中的影响力,诚德帝并不以为在自己手握大义名分的情形下,会输给弘晴,要知道他可是事先做了不少的安排与部署,虽不指望能靠着朝议拿下弘晴,可扳回些局面应是能做得到的,一念及此,诚德帝的态度立马便强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便准了弘晴之所请。

    “皇阿玛圣明,儿臣别无异议。”

    诚德帝对朝议有信心,弘晴同样也是如此,不过么,应尽的礼数,弘晴却是不会忘记的,恭谨地行礼称了颂之后,便即闭上了嘴,作出了一派功过任由人评说之姿态。

    “诸位爱卿,对弘历所上之本章,无论有甚想法的,都可畅所欲言,朕听着呢。”

    弘晴这等满不在乎的淡定姿态一出,诚德帝心中的怒火顿时便更猛烈了几分,只是这当口上,他也不敢公然呵斥弘晴的无礼,也就只能是满脸怒气地瞪了弘晴一眼,而后面色阴沉地环视了一下广场上的诸般朝臣,声线阴冷地开了金口。

    “陛下,臣有本要上!”

    诚德帝话音一落,工部尚书沈河立马大步行出了队列,朝着诚德帝便是一个大礼,朗声请示了一句道。

    “讲!”

    这一见首先跳出来的人是沈河这个弘晴的嫡系心腹,诚德帝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便更阴沉了几分,只是他先前已是将话说得太满,此际还真就不能不让沈河开这么个头炮的,也就只能是恨声吐出了个字来……

第985章 一边倒的朝议(三)

    “微臣谢陛下隆恩。”

    沈河乃是弘晴一手栽培起来的嫡系亲信,效忠的也只是弘晴,而不是诚德帝,自不会因诚德帝的声线阴寒而有甚退缩之意,但见其恭谨万分地磕头谢了恩,而后挺直了腰板,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蒙了黄绢的折子,摊将开来,一板一眼地宣道:“微臣工部尚书沈河有本启奏陛下,前番陛下有诏,欲令信郡王主理工部诸般事宜,微臣以为殊有不妥之处,无他,工部者,国之重器也,所托非人,则大不利于社稷,信郡王虽显贵之辈,然,韬略实不足担起工部之重任,强自为之,不单无益于国,反倒会置乾坤于乱,故,微臣断不敢苟同,还请陛下三思!”

    “大胆沈河,尔安敢放肆若此,工部者,国之工部也,非是尔一人之工部,也非私人之禁脔,尔如此抗旨不遵,置陛下于何地?居心叵测,当诛!”

    沈河话音刚落,不等已被气得口角哆嗦的诚德帝开口,四爷已是勃然作色地断喝了一嗓子,毫不客气地便将一顶欺君罔上的大帽子扣在了沈河的头上,与此同时,还没忘了在言语间影射弘晴一把。

    “四哥何出此言,畅所欲言乃陛下之旨意,尔如此加罪于人,是何道理?”

    四爷倒是呵斥得威风凛凛,可惜旁人却并不认账,这不,老十六头一个便跳出来开了火,愣是没给四爷留半点的情面。

    “十六弟所言甚是,四哥如此肆意加罪于人,实是不当至极!”

    老十六这么一出头,向来焦不离孟的老十五自不会落后,同样从旁闪了出来,紧跟着便表了态。

    “四哥,您这话就说得太过了些罢,沈尚书进言乃是陛下恩准了的,四哥终归不能因历侄未能得工部帮办之职,便妄自污人以罪罢?”

    老十五方才刚表完态,老十七胤礼也跟着站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讥讽了四爷一把。

    “四哥,还请慎言,此乃朝议之地,所行所言还须得有法度才是。”

    老十七话音刚落,五爷也紧跟着站了出来,所言虽尚算客气,可显然也是反对四爷的乱扣帽子之行为。

    “哼,一派胡言,似尔等这般说法,莫非他沈河抗旨不遵还有理了不成?”

    老十五与老十六一向都是站在弘晴一边的,这一点,四爷素来是知晓的,对他俩出列为弘晴摇旗呐喊,四爷自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可他却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连老十七与五爷都跟着冒出了头来,这么一整,他四爷可就有些独木难支了,饶是其心性素来沉稳过人,到了此际,也不禁微有些发虚,当然了,发虚归发虚,四爷却是断然不会就此退缩的,而是摆出了副强硬到底的姿态。

    “雍亲王此言差矣,沈大人所言并无差错之处,何来罪过一说,至于所谓的抗旨不遵,那就更是胡乱入人以罪,似前番那道旨意,我工部上下皆持异议,为此,也皆上了反对之本章,陛下亦有过表态,明定将在朝议时详核,在此等情形下,信郡王与弘历贝勒强闯我工部,欲强行接管诸般事宜,此等行径实有欺君罔上之嫌,不自思己过,反倒公然上本弹劾他人,颠倒是非黑白,恶人先告状,其心诡异,其罪难恕!”

    四爷这等强硬的态度一出,又有人看不过眼了,这不,挂着工部尚书衔的大清科学院首任院长戴梓已是昂然而出,毫不客气地便将四爷父子早先所持的论据驳斥得个底朝天。

    “……”

    戴梓的话语虽是很冲,可所言之事却是恰恰打在了四爷父子的软肋上,此无他,诚德帝确是有密谕,让二阿哥与弘历持圣旨去执掌工部,可那只是口谕,并无半点的凭据,此际说将出来,自是不可能指望诚德帝会认账,偏偏除此之外,四爷父子还真就没啥可以强硬的,至于先前弹劾弘晴强行赶人一事么,自然也就有些站不住脚了的,毕竟诚德帝确实公开表示过要对二阿哥执掌工部一事过上一番朝议的,换而言之,在朝议通过之前,那份诏书其实是做不得数的,这么个道理,四爷自不会不明了,正因为明了,他自也就难再有甚狡辩之辞了的,尽管不甘,可也只能是无奈地保持了缄默。

    “陛下,老臣以为沈尚书所言句句是实,信郡王为人跋扈而又随性,实非执掌工部之合适人选,老臣此处有状纸数份,皆是城中百姓控诉信郡王不法之事,既有聚众斗鸡走狗之妄行,又有纵奴行凶伤人之恶事,似此等品行,岂能以朝廷重器相托,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四爷是消停了,可却并不意味着站在弘晴一方的朝臣们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不,顺天府尹荣柱也跟着站了出来,毫无顾忌地便狠告了二阿哥一状。

    “胡说,本王站得直,行得正,荣柱,尔安敢如此诬陷于本王,尔这是血口喷人,狂悖,放肆!”

    荣柱这么一说,二阿哥当即便有若被踩着了尾巴的老猫般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有理不在声高,二弟莫忘了此乃朝堂重地,如此高声喧哗,莫非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么?”

    二阿哥到底是郡王阿哥,身份尊贵,他这么一嚷嚷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威势的,不过么,他这等威势在弘晴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左右彼此早就撕破了脸面,弘晴自不会让其猖獗了去,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其一番。

    “诬陷,此乃血口喷人,皇阿玛,儿臣素来循规蹈矩,断无此等污烂之事,此必是构陷无疑,肯请皇阿玛为儿臣做主。”

    二阿哥生就一无赖性子,明明那些破事都是有的,可自忖此番乃是站在诚德帝一边的,自是不肯认账,蛮横无比地矢口否认不说,还恶狠狠地倒打上了一耙。

    “嗯……”

    诚德帝格局虽是有限,可却并非愚钝之人,又怎会不清楚二阿哥是个啥玩意儿,当然了,冲着二阿哥此番如此卖力的表现,诚德帝还是很想为二阿哥做这个主的,只是想归想,做却是无法这么做了去,没旁的,只因诚德帝很清楚荣柱敢这么说,必然是握有真凭实据的,这当口上,若是胡乱表态的话,不单帮不到二阿哥,反倒连他自己都得陷了进去,正是出自此等顾虑,诚德帝也就只能是发出了一声暧昧不明的轻吭,却愣是不敢置上一词。

    “陛下,老臣所言并无虚假,此处有状纸十二份,告的皆是二阿哥之不法事,肯请陛下下诏彻查!”

    荣柱效忠的对象可是弘晴,自不会因诚德帝缄默不语便作了罢论,但见其一抖手,已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厚厚的一叠状纸,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不依不饶地进谏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为此案当查,信郡王身为天潢贵胄,却行此卑劣之恶事,实不宜轻纵了去!”

    “陛下,圣人有云曰:正人先正己,信郡王既欲执掌工部,自该本身清正,若不然,何以服众!”

    “陛下,臣等恳请陛下下诏明查信郡王不法之事,以正朝纲!”

    ……

    荣柱话音刚落,呼啦啦便站出了一百五十余位大臣,尽皆表态支持荣柱之提请,这等声势已然压倒了早先四爷等人对弘晴的弹劾,不仅如此,陆续还有朝臣纷纷出列跟风,顷刻间,朝议的舆论风向已呈一边倒之势。

    “此事再议,哼!”

    好端端一场针对弘晴的弹劾提案不过片刻功夫已转变成了对二阿哥的声讨,当真令诚德帝又气又怒,可又无可奈何,眼瞅着局势已难有扳回之可能,诚德帝可就不想再接着往下议将下去了,没旁的,真要是处置了二阿哥,那岂不是打他诚德帝的脸么,很显然,这断不是诚德帝所乐见之局面,到了此时,拂袖而走便成了诚德帝唯一的选择。

    “退朝!”

    诚德帝这么一走人,朝议显然也就议不下去了,负责司礼的秦无庸自不敢再多逗留,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之后,便即领着一众宫女宦官们追着诚德帝的脚步转入了门后。

    “你,你们……,哼,一群小人,这事不算完!”

    二阿哥此番不单没捞到管部的差使,反倒吃了一堆的弹章,尽管不曾受惩处,可面子却是丢了个干净彻底,再一看群臣们纷纷拥挤到了弘晴的身旁,自不免更恼火了几分,当然了,恼火归恼火,他却是没胆子去跟弘晴当场理论的,也就只能是恨恨地一跺脚,色厉内荏地放出了句狠话,便即灰溜溜地走了人,四爷父子见状,也没了脾气,彼此对视了一眼,也只能是苦笑着也自散了去。

    “诸公,朝议既散,且就各归本衙好了。”

    朝议虽是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戛然而止了,可胜利却是毫无疑问属于弘晴一方,然则弘晴却并未有甚得意忘形的言行,面对着众朝臣们的各种表忠之言,他也就只是温和地笑着,应付了一番之后,交代了句场面话,便即出了宫,自行回转颐和园去了……

第986章 主动的妥协(一)

    “王爷回来了。”

    颐和园的内院书房中,一身白袍的陈老夫子正悠闲地打着棋谱,待得听到了弘晴行进房中的脚步声响起,立马便抬起了头来,面带微笑地招呼了一声。

    “徒儿见过师尊。”

    虽说刚在朝议上大胜了一场,然则弘晴却并未喜形于色,反倒是眉宇间有着几丝淡淡愁绪在飘荡着,显见心中并不宁静,但却并未失了礼数。

    “王爷大胜而归,不亦乐乎?”

    尽管弘晴脸上的愁绪很淡,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可陈老夫子却是一眼便看了出来,更是已然猜到了弘晴的忧虑之所在,不过么,却并未点破,而是戏谑地调侃了弘晴一句道。

    “师尊见笑了,徒儿本不欲争,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得不尔罢了,长此以往,国事堪忧啊。”

    只一听陈老夫子这般说法,弘晴便知自个儿的心思已被其看破,不过么,却也并不在意,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在了陈老夫子的对面,摇了摇头,略带一丝苦涩地感慨道。

    “善,王爷能念及此,明君之相也。”

    弘晴这般言语若是被旁人听了,一准会以为弘晴这就是在矫情,可陈老夫子却心知此言乃弘晴之真实想法,闻言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还请师尊教我?”

    自西征归来,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政争便已是接连爆发,与诚德帝之间的矛盾都已快到了刺刀见红之地步,在这等情形下,弘晴实在是看不出除了武力解决之外,还能有甚更好的法子——没错,武力解决会为后世埋下无穷之祸根,可若不如此的话,又必将导致朝争不断,长此以往,各种为将来打基础的国事势必要大受影响,若是不能抢占制高点,又何以与西方列强争夺世界之霸权,要知道西方列强如今已然处在了工业革命的前期,一旦西方列强再次抢占了先机,实力必然再次暴增不已,大清要想屹立在世界之巅的难度无疑便要呈几何级数递增,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

    “王爷应是知晓的,平衡乃治国之要,一味强硬,终归不妥,张弛有度方是正道,今,军权既已在握,但消工部无虞,其它处不妨稍作退让,姑且让朝局看似平衡便好,最多三年五载之限,大事也就该抵定了。”

    弘晴这等诚心求教的姿态一出,陈老夫子立马欣慰地笑了起来,言语平和地便道破了个中之关键。

    “师尊教训得是,徒儿知道该如何做了,明日一早便进宫请安也罢。”

    尽管陈老夫子所言并不涉及到具体的应对之道,可以弘晴之智商,却是一点就透,心下里已是有了决断……

    “……,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社稷何存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颐和园那头,弘晴正自陈老夫子密议连连,却说四爷一散了朝,便赶回了自家王府,一路直趋内院书房,将今儿个早朝上所发生的诸般事宜详细地告知了邬思道,末了,更是满脸苦涩地感慨了起来。

    “呵,社稷如何姑且不论,此等紧绷之朝局,于王爷来说,实大利也,若是邬某料得不差的话,最迟后日,必有旨意到府,所差者,无外乎利多利少耳。”

    这一见四爷在那儿装模作样地忧国忧民,邬思道不禁为之哑然失笑,没旁的,四爷关心的可不是啥社稷安危,担心的不过是弘晴霸道难敌罢了,对此,邬思道心中有数得很,也懒得出言揭破,而是笑着给出了个利好之判断。

    “嗯?此话怎讲?”

    一听邬思道这般说法,四爷的眉头立马便是一皱,此无他,此番朝议上,四爷可谓是拼力为诚德帝搏上了一把,尽管不曾得手,可也已是尽力了的,论功行赏也自当是有的,按四爷的想头,诚德帝为对抗弘晴之威势,自是须得团结一切可用之力,在这等情形下,四爷自忖应是能得重用才对,可按邬思道这么一分析,己方的利似乎并不会太大,这可就不免令四爷为之疑惑不已了的。

    “今上,好权之辈也,虽屡败于仁亲王之手,却断不会甘休作罢,此一条,乃我方从中得利之根本也,想来王爷心中应是有数才对,至于说到得利之多少,那还须得看仁亲王作何选择了的。”

    邬思道淡然一笑,将个中之关窍点了出来,但却并未言明蹊跷何在。

    “唔……,先生是说弘晴那厮会向老三输诚?当不致于罢?”

    四爷乃是精明之辈,尽管邬思道不曾明说,可他只略一沉吟,已是看出了问题的根本之所在,只是心下里却是不太相信会有此等情形出现,道理么,很简单,在四爷看来,弘晴如今大势已成,挟天子以令诸侯,满天下无抗手矣,若是换成他四爷,就算不逼诚德帝禅位,那也断不会让诚德帝有再雄起之可能。

    “无甚不可能之说,关键便在今上之寿数上,若今上有先皇之寿,仁亲王必不会松手,继续打压乃必然之事也,反之么,松上一些又如何哉,只消军权在握,又何惧朝中风云变幻,反倒可趁机做上些实事,又能得贤孝之美名,何乐而不为耶?”

    邬思道冷厉地一笑,一口便道破了弘晴之所以有可能做出妥协的根底之所在。

    “哦?依先生看来,老三还有几年寿?”

    一听诚德帝命数将尽,四爷的眼神立马便是一凛,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不好说,去岁入夏之际,今上驾临畅春园,邬某曾远观过其,按命格论,其寿必不永,多不过十载,今,连番重挫之下,其数更少,王爷早些做准备终归是好的。”

    邬思道对面相一事,颇有心得,所推论出的判断赫然与陈老夫子大体相同,都认定诚德帝寿数将尽,差别只在具体寿数的认定上罢了。

    “嗯……”

    四爷对邬思道之能素来信服得很,此际尽管心中尚存疑虑,不过么,却并未再多言追问,而是眉头微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启奏陛下,仁亲王已在宫门处等候多时,请陛下明示行止。”

    巳时一刻,日头早已升到了三竿高,诚德帝终于昏沉沉地从龙榻上坐了起来,正自揉眼之际,却见李德全从屏风处疾步抢上了前去,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他来作甚,哼,不见!”

    昨儿个的朝议可谓是一败涂地,诚德帝气恼之余,将方苞与李敏铨都叫到了养心殿中,密议了许久,却愣是找不到甚可行的应对之道,忧心忡忡之下,诚德帝昨夜几乎一宿未眠,也就到了黎明时分才迷糊上了一阵,这会儿心火正旺着呢,一听是弘晴求见,气便不打一处来,恼火万分地一瞪眼,没好气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喳!”

    这一见诚德帝声色不对,李德全哪敢多啰唣,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向外行了去。

    “慢着!”

    没等李德全走到屏风处,诚德帝却又改了主意,断喝了一嗓子之后,抬脚下了龙榻,自有数名侍候在侧的宫女们抢上了前去,侍候着诚德帝更好了衣。

    “去,将那厮给朕传了来!”

    更好衣之后,诚德帝却并未急着开言,而是低着头,在寝室里来回踱了好一阵子,而后方才眉头紧锁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诚德帝既是如此吩咐了,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寝宫,不多会,又已是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弘晴从外头行了进来。

    “儿臣叩见皇阿玛。”

    方一转过屏风,入眼便见诚德帝面色阴沉地端坐在龙榻上,弘晴自不敢轻忽了去,忙不迭地疾走数步,抢到了榻前,一头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弘晴持礼虽恭,可诚德帝却并未给弘晴甚好脸色看,故意停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声线阴寒地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诚德帝这等小家子气的做派,弘晴实在是不免有些个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么,倒也没带到脸上来,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之后,也就顺势起了身,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说罢,见朕何事,嗯?”

    尽管已过了一天,可诚德帝对弘晴的不满却并未有丝毫的减少,问话的语气里自也就满是不加掩饰的不耐与冰冷。

    “好叫皇阿玛得知,儿臣是为请辞而来的。”

    哪怕诚德帝的不待见已然是摆在了脸上,然则弘晴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但见其一躬身,已是恭谦无比地道出了来意。

    “什么,请辞?甚的请辞?尔给朕说清楚点。”

    弘晴此言一出,诚德帝当即便是一愣,狐疑万分地盯着弘晴看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惊疑不定地追问了一句道。

    “皇阿玛明鉴,军务革新之差使干系重大,些许不得疏忽,儿臣自不敢稍有大意,虽是兢业以为之,却还是恐有遗失,于朝务上,自难尽心,故而前来请辞军机大臣一职,还请皇阿玛恩准。”

    听得诚德帝见问,弘晴的脸上立马绽露出几丝的羞愧之色,一派诚恳万分状地便道出了根底,当即便令诚德帝傻愣在了当场……

第987章 主动的妥协(二)

    “尔这是欲逼朕么,嗯?”

    诚德帝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是化成了满脸的狰狞之色,怒气勃发地便断喝了一嗓子,毫无疑问,在诚德帝看来,弘晴这是故意在以退为进,用心着实太过险恶了些。

    “皇阿玛息怒,儿臣断不敢无礼非法,所言所述句句是实,还请皇阿玛明鉴则个。”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自是一听便知诚德帝这是会错了意,但却并未说破,而是恭谨地进言解释了一番。

    “嗯……,此事朕知晓了,再议好了,尔且道乏罢。”

    尽管弘晴说得无比诚恳,可诚德帝却又哪敢真信,犹豫了良久,也愣是没敢就此下个决断,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吭哧了一声,一挥手,已是下了逐客之令。

    “皇阿玛圣明,儿臣告退。”

    橄榄枝,弘晴是已然递出了的,至于接还是不接么,那就任由诚德帝自己去定夺了,弘晴并不想再多啰唣,躬身称颂了一句之后,便即就此退出了乾清宫,自行回转颐和园去了。

    “来人,给朕将方苞、李敏铨传了来!”

    诚德帝左思右想了良久,还是无法判断出弘晴所言究竟何意,心烦意乱之下,眉头已是紧锁成了个大大的“川”字,好一阵子的发呆之后,猛然站了起来,心烦意乱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喳!”

    诚德帝这么一喝令,侍候在侧的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耽搁,赶忙恭谨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往军机处赶了去,不旋踵,就见方苞与李敏铨已是联袂行进了寝宫。

    “臣等叩见陛下!”

    方才转过屏风,入眼便见诚德帝有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里狂乱地踱着步,方、李二人都不自觉地微皱了下眉头,但却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全都抢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嗯,免了,免了。”

    诚德帝正自心浮气躁,叫起的声音自不免满是不耐之意味。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诚德帝声色不对,方、李二人的心头立马都为之一沉,只是这当口上,却是谁都不敢开口乱问,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疑惑,齐齐谢恩不已。

    “那小子先前来过,说是要请辞军机大臣,尔等以为如何啊?”

    诚德帝心情烦躁,自是无心扯那些个无甚营养的寒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道明了主题。

    “这……”

    “嗯?”

    ……

    诚德帝此语一出,方、李二人尽皆为之一愣,一时间还真都有些个反应不过来的。

    “陛下可是准了?”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方苞显然是想到了个中之蹊跷,不过么,他却并未急着开口言事,倒是李敏铨面带狐疑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朕只说再议罢了。”

    诚德帝摇了摇头,满脸凝重之色地给出了答复。

    “此必试探之言,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依微臣之见,当下诏婉言抚慰为妥。”

    听得诚德帝不曾准奏,李敏铨很明显地松了口大气,赶忙出言进谏了一番,很显然,在其看来,弘晴这等请辞不过是以进为退的把戏罢了,真要是诚德帝准了奏,闹不好玄武门旧事可就要上演了。

    “荒谬,尔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敏铨这等话语一出,方苞可就有些憋不住了,唯恐诚德帝被其误导了去,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出言反驳道。

    “方大人何出此言?本官倒要讨教高明。”

    李敏铨自忖圣眷在方苞之上,哪肯平白受辱,当即便耷拉下了脸来,气愤难平地喝问了一嗓子。

    “陛下,且不知仁亲王以何等之名义请辞?”

    方苞压根儿就没理会李敏铨的喝问,朝着诚德帝便是一躬,语调平和地发问了一句道。

    “唔,其自言军务革新繁重,无暇顾及朝务,故而请辞军机大臣一职。”

    这一见方、李二人意见明显相左,诚德帝原本就烦的心自不免更烦上了几分,不过么,还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下弘晴请辞的理由。

    “陛下,老臣以为仁亲王此举乃善意也。”

    方苞原就已猜到了弘晴请辞的真实用意,只是尚不敢完全确定罢了,此际听得诚德帝这般说法,心中的想法已是就此笃定了下来,当即便给出了个与李敏铨所言截然相反的判断。

    “哦?此话怎讲?”

    诚德帝怕的便是弘晴会反,潜意识里自然是希望方苞所言才是实情,只是兹事体大,不搞清楚个中之关窍,他又岂能放得下心来,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仁亲王乃宅心仁厚之人也,心怀社稷苍生,实国之栋梁,言其欲反者,皆奸佞小人也,陛下万不可偏信,依老臣所见,仁亲王之所以请辞,乃不愿见朝中纷争不断之故也,此必出自真心无疑。”

    方苞乃是陈老夫子那一级别的绝世智者,又怎会猜不到弘晴请辞的根本目的之所在,无外乎是欲以此来稳住诚德帝罢了,不过么,心中清楚归清楚,方苞却并不打算道破个中之真实,而是换了个说辞,将弘晴的求和之意解释了一番。

    “嗯……,那依卿家看来,朕当如何行了去方好?”

    诚德帝并非愚钝之辈,听得方苞这般说法,心下里对弘晴的求和之意自是更信了几分,只是说到具体该如何应对么,诚德帝却有些个拿捏不定了的——依诚德帝的本心,自是恨不得一把将弘晴给撸到了底,问题是想归想,做么,却是半点可能皆无,哪怕再给诚德帝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莽撞行事,然则具体说到这个军机大臣的帽子么,诚德帝却是很想真就这么顺势免了去的,奈何顾忌还是颇多,犹豫了良久,也愣是不敢下定决心,也就只能是沉吟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老臣以为仁亲王忠心可嘉,当下诏抚慰,着其专心提调军务便好。”

    诚德帝问得虽是含糊,可方苞却是一听便知诚德帝的真实心意之所在,不过么,却并未说破,而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建议。

    “子诚,卿怎么看此事?”

    兹事体大,尽管诚德帝心里头对方苞的提议已是有所心动,可到底却是不敢轻易便下个决断,略一沉吟之下,侧头又将问题丢给了李敏铨。

    “陛下,微臣以为欲知真假,何妨一试,不若且就下诏,让二阿哥与弘历一并去了礼部,再着七、八两位阿哥到工部帮办,如此,或可能探知仁亲王心意究竟如何。”

    李敏铨是铁了心要跟弘晴作对到底的,没旁的,概因他很清楚一旦弘晴上了台,那是断然不会轻饶了自个儿的背叛,既如此,李敏铨自是拼死也要将弘晴坑杀了去,自不愿见诚德帝与弘晴之间的争端有和缓之可能,但见其眼珠子转了转,已是提出了个阴毒无比的建议。

    “唔……”

    一听李敏铨这般说法,诚德帝还真就心动了,表现出的虽是迟疑,可脸上的神色却明摆着是打算就此准了李敏铨之所请。

    “陛下,老臣以为李大人所言荒谬绝伦,乃欲陷陛下于不义,其心当诛!”

    方苞实在是受够了李敏铨的阴险毒辣,不等诚德帝有所表示,他便已是愤然地进谏了一句道。

    “方大人休要胡言,李某位虽卑,却也不是方大人可以随意诬蔑了去的,陛下,方苞言行无状,实有君前失礼之嫌,微臣恳请陛下明断。”

    李敏铨原就不是啥善人,今儿个接二连三地遭方苞呵斥,心中的怨毒之气当即便大起了,悍然便弹劾了方苞一把。

    “罢了,罢了,二位爱卿皆朕之股肱,切不可生分了去,有甚不同之意,且慢慢说叨好了。”

    这一见方、李二人相互攻讦,诚德帝自不免为之头疼不已,可又不好有所偏向,也就只能是玩了一把和稀泥。

    “陛下圣明,臣等失礼了。”

    诚德帝金口这么一开,方、李二人自不敢怠慢了去,不管心中作何感想,称颂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灵皋先生既言子诚之策不妥,想必心中已是有了万全之应对了的,且就说来与朕听听可好?”

    诚德帝心中其实是赞同李敏铨的提议的,只是见方苞的反对如此之强烈,却也不敢就这么下了个决断,这便沉吟着将问题丢给了方苞。

    “陛下,老臣以为下诏抚慰仁亲王乃必要之举也,至于说到二阿哥与弘历之安排么,依老臣看,不若且就都安排到中央银行好了,七、八两位阿哥大可去礼部见习一二,将来或许能得大用,此老臣之浅见耳,还请陛下明断。”

    方苞很清楚工部乃是弘晴之禁脔,一旦稍有触动,昨日之强势反弹必然重演,只是这话却是不好当着诚德帝的面明说,故而,他也就只能是避而不谈,转而说起了对诸位阿哥的安排。

    “嗯,那就先这么定了也好,拟诏罢。”

    按诚德帝的本心,他是很想将工部拿下的,只是想归想,做么,却是真不敢如此做了去的,毕竟昨儿个的教训实在是太过深刻了些,此际听得方苞如此建议,自以为或许能凭着培植诸子之势力在将来与弘晴对抗上一番,也就没再多迟疑,顺势便下了最后的决断。

    “陛下圣明!”

    诚德帝此言一出,李敏铨的脸色立马便难看了起来,口角嚅动了几下,似有欲言状,可到了末了,还是没敢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敷衍地称颂了一声了事……

第988章 狐狸过河(一)

    诚德三年十月初八,仁亲王弘晴上本请辞军机大臣之职,帝不允,下诏抚慰,言明但消只管提调军务便好,至于朝务么,有暇过问,无暇作罢即可。弘晴接旨之后,又再上本请辞,如此再三,帝皆不允,弘晴也就没再坚持,上本称颂,事遂定焉。

    诚德三年十月十一日,帝下诏,令二阿哥弘晟与雍亲王世子主理中央银行事宜,并封七、八两位阿哥为多罗贝勒,着到礼部帮办;诚德三年十月十七日,张廷玉上本,言曰廉亲王谋反一案已审结,八、九、十、十四等四人相互勾连,密谋造反,事实俱在,已是死罪难逃,另有阿尔松阿、纳兰揆叙等多名朝臣牵涉其中,请求一体并案处置。

    张廷玉的这么个本章一上,朝野皆为之震动,原先投靠八爷等人之朝臣皆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然,帝却并未对张廷玉之本章加以置评,只言留待朝议时再行定夺,然,未至朝时,顺郡王弘曦、毅郡王弘暹、七阿哥弘易便已联名上了本章,言曰八爷等人固是罪有应得,只是为社稷安稳故,当以不大肆株连为宜。

    帝接弘曦等人之本章,怒,本欲下诏呵斥弘曦等人之狂悖,但却被李敏铨所劝止,理由只有一个,原八爷之嫡系心腹似阿尔松阿等固是当严稽,然,虑及此般人等皆与仁亲王不睦,收拢而用之,可凭此遏制仁亲王之狼子野心,帝思虑再三,以为然,遂下诏将八爷禁锢于铁岭,九爷禁锢于密云,十爷禁锢于京师,十四爷依旧禁锢于景陵,不得圣旨,任何人不得擅自探访,阿尔松阿、纳兰揆叙二人助纣为虐,罪不容恕,着赐死,其全家贬去乌苏雅里台军前效力,遇赦不免,至于其余诸般涉案官则或是降级或是申诫、罚禄不等,至此,一场惊天动地的巨案便算是就此画上了个句号。

    时光荏苒,一转眼间,便已是诚德四年八月中旬,已近了中秋时分,近一年的时间就这么悄然地过去了,朝野间一派的和谐景象——三阿哥等人尽皆卖力地操持着各自主管的部门,拉打结合,忙得个不亦乐乎,至于弘晴么,依旧是在忙着提调军务革新一事,无论哪一方都无心挑起政争,朝堂里自也就是一派的和平气氛。

    军务革新一事极其之繁琐,所要处理的方方面面之事可谓是多如牛毛,纵使弘晴才智过人,也依旧被累得个够呛,好在付出的努力总算是有了回报,到了如今,三大军校中的西安、金陵两处都已开始破土动工,最迟明年五月间便可完成所有建设,而八大集团军的调整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各部都在抓紧操练新兵,以便尽快形成战斗力,至于总参谋部、总后勤部以及各兵种司令部也基本架设完毕,新军诸般事宜已彻底从兵部中独立了出来,无论是武将选拔还是后勤供应乃至兵力调派都不再经由兵部统筹,满天下能调动得了新军的唯有弘晴一人,至此,大清的军权可以说已是彻底掌控在了弘晴的手中,当然了,军务革新事宜虽是大体底定,可后续的手尾依旧不少,弘晴自不敢稍有轻忽,所有的工作重心依旧着落在此事上。

    就天家政治的本质而论,和平从来都不是主旋律,斗争才是,一心专注军务革新的弘晴不愿惹事,可总有人不想让其消停了去,这不,离着中秋还差两日,山东道监察御史安承敏突然上了道弹章,以绥靖不力之名义弹劾九门提督耿三飙,理由是前日京师东城发生了一场恶性械斗,死伤十数人,之所以会有这等恶事发生,皆因九门提督衙门治安不力之故,身为提督,耿三飙难辞其咎。

    安承敏这么道本章一上,朝野间顿时为之哗然一片,没旁的,概因两个当事人的身份都颇为的耐人寻味——安承敏乃是三阿哥门下奴才,而耿三飙名义上是老十六庄亲王的门下奴才,可满朝文武都知晓耿三飙背后站着的其实是弘晴,两人这么一对上,岂不意味着三阿哥要向弘晴发出挑战了?若真是如此的话,好不容易才刚缓和下来的朝廷局势岂不是又要波澜大起了么。

    “师尊,您怎么看此事?”

    近一年的时间里,弘晴除了上朝之外,基本上都住在了颐和园中,一心只忙军务革新之事,对朝中事务基本不加理会,然则耳目却并不闭塞,安承敏方才刚上了本章,弘晴便已得知了详情,自不敢掉以轻心,这便将陈老夫子请了来,屏退了左右之后,便即面色凝重地将问题丢给了陈老夫子。

    “王爷以为如何哉?”

    陈老夫子并未回答弘晴的问话,而是一派风轻云淡地反问了一句道。

    “师尊明鉴,徒儿以为此事恐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背后只怕应是皇阿玛在暗中推动罢。”

    弘晴乃是七窍玲珑心之辈,论及阴谋智算之能,绝对位于天下少有的巅峰行列,自不会看不出此局背后的蹊跷之所在,心里头也早就有了数条应对之道,所虑着无外乎是取那一条为宜罢了。

    “王爷说对了,呵,狐狸素来是最狡诈的动物,哪怕过冰封之河,那也会先探探爪子,断然不肯轻易便踏上河面,怕的便是半道而溺罢。”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陈老夫子当即便笑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满不在乎地将诚德帝好生调侃了一把。

    “嗯……”

    尽管陈老夫子笑谈无忌,也不曾明言该当如何应对,可弘晴却是一听便知陈老夫子此番话语背后之所指,无非是要弘晴在此事上稍作忍让,以保证朝局之平稳罢了,而这,虽也在弘晴的考虑范围之内,但却并不是弘晴所愿接受之最优解,只是陈老夫子既是如此暗示了,弘晴也不好强硬说不,也就只能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以默然来表示反对。

    “时至今日,九门提督之位很重要么?”

    哪怕弘晴沉默不语,可陈老夫子却是轻易便猜知了弘晴的心思之所在,不过么,却并未去啰唣那些个华而不实的大道理,仅仅只是漫不经心地提点了一句道。

    “不重要,然,耿三飙于徒儿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军务革新事宜虽尚未真正结束,可京师军区的构架却已是整备完毕,丰台大营虽只剩下五万精锐,然,论及战力,却是天下无双,雄踞八大集团军之首,无论武器装备还是兵员素质,都是如此,更别说该军从上到下,都是弘晴的心腹嫡系,但有所命,无有不从者,反观九门提督衙门,虽也有三万余兵力,可姑且不论大半将领都是效忠弘晴之人,至于下头的兵丁么,更有不少是从新军中退伍的老兵,心向着的也是弘晴,再者,九门提督衙门的军队之武备尽皆是轻武器,就算掌控于他人之手,也不是驻扎在丰台大营的第一集团军一合之敌,换而言之,就算是九门提督衙门易手,弘晴也可无视之,然则弘晴却是断然不能放弃耿三飙其人,此无他,耿三飙乃是最早投效弘晴的武将,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因着本身能力之所限,所能发挥的作用已然不大,可其之忠心却是断然不能无视了去的。

    “确然如此,耿三飙在九门提督任上已有三年余了,姑且外放地方也无不可之说,依为师看来,与孟光祖对调一下应是可行之策。”

    陈老夫子自是能理解弘晴的顾虑之所在,不过么,却显然并不甚赞同弘晴打算死撑耿三飙之打算,这便委婉地提出了个折衷之建议。

    “唔……”

    听得陈老夫子这般提议,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一扬,显见是有些意动,但却并未就此下个决断,没旁的,陕西总督之位与九门提督之职品阶相同,都是从一品大员,可前者是封疆大吏,后者不过是京师一普通极品官员罢了,论及地位,自然是陕西总督来得高,可要论及在朝中重要性的话,手握京师内城治安大权的九门提督明显高强过陕西总督不知多少倍,从此意义来说,若是两者对调的话,显然耿三飙要吃些亏,可也不是不能接受,真正令弘晴不甚情愿的只有两条,一是对孟光祖这个诚德帝门下奴才有些不甚放心,二来么,便是担心耿三飙之感受,正因为此,弘晴思量再三,还是迟迟难下个决断。

    “启禀王爷,李德全、李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口谕要宣。”

    就在弘晴沉吟不语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却见丁松已是疾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抢到了弘晴的身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呵,来得好快么!

    一听李德全到了,弘晴立马便猜知了那所谓的口谕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心下里立马滚过了老大的一阵不爽,不过么,倒也无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但却并未急着去园门外接旨,而是眉头微皱地沉思了起来……

第989章 狐狸过河(二)

    “儿臣叩见皇阿玛!”

    果然不出弘晴之所料,李德全传的口谕就一条,那便是诚德帝有请,对此,弘晴心中虽是颇为的不爽,可还是收拾了一下便敢到了皇城处,在宫门处不过稍耽搁了片刻,便已得了准进的口谕,由李德全陪着便到了养心殿中,方才刚行上大殿,入眼便见偌大的殿堂中,除了高坐在上首的诚德帝之外,竟再无旁人在,心念电转间,便已明了了诚德帝摆出这等单独奏对的用心之所在,不过么,却也并不在意,也就只是神情平静地抢到了御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面对着弘晴的大礼,诚德帝并无甚太多的和煦表示,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抬手,淡然地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德帝既是叫了起,三呼万岁的谢恩礼仪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军务革新事宜都办得如何了?”

    近一年来,因着弘晴不曾插手朝务之故,诚德帝的日子倒是过得颇为的顺遂,于政务上,尽管远谈不上有甚大的建树,可政令却是基本畅通无阻,皇帝的权威得以保证之下,诚德帝的威严也自恢复了不老少,这不,一开口问话的语气便是君臣奏对之格局。

    “回皇阿玛的话,诸般事宜尚算顺遂,而今,新设之机构都已开始正常运转,唯西安与金陵之军校建设尚在进行之中,预计明年四月前应可完工,六月底即可开始正常招生。”

    弘晴虽是不让诚德帝插手军务革新事宜,可每个月都会上一本章,详细说明军务革新之进展,偶尔还会提出些不甚重要的请求,算是全了诚德帝总揽朝局的面子,在这等情形下,诚德帝又怎可能会不清楚军务革新的具体进展情况,毫无疑问,诚德帝这明显就是在明知故问罢了,对此,弘晴心中虽是厌烦得很,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恭谨地解释了一番。

    “嗯,晴儿办事,朕还是信得过的。”

    诚德帝也自知晓难以插手到军务革新一事中去,之所以发问,也不过只是表示一下关切罢了,此际听得弘晴这般说法,自不会再往下详问,淡然地吭哧了一声,也就算是揭过了此事。

    “儿臣自当努力为之,断不敢有负皇阿玛之信重。”

    诚德帝既是不打算详问,弘晴自也懒得多说,也就只是恭谨地应付了一句了事。

    “朕今儿个叫尔前来,只为一事,唔,这么说罢,山东道监察御史安承敏上了弹章,弹劾九门提督耿三飙绥靖不力,以致于京师治安难宁,朕已是留中不发,然,却恐群臣们会对此异议颇多,晴儿看此事当何如之啊?”

    诚德帝原本就不是个很有耐心之辈,早年的谦逊与宽仁不过都是伪装罢了,自打登基之后,早已是原形毕露了的,这不,仅仅只是略微寒暄了几句之后,也就穷图匕现了的。

    “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安承敏不过是巧言邀功罢了,实不足道哉。”

    这一听诚德帝故意将事情说得如此之严重,弘晴的心里头立马便滚过了一阵怒意,也懒得多作修饰,毫不客气地便给安承敏扣上了顶“哗众取宠”的大帽子。

    “嗯,话虽如此,只是却恐众口铄金啊,若是弹章大起,于朝局之平稳固是不利,于耿三飙本人,怕也不是好事罢,终归须得谨慎从事才好,晴儿以为如何哉?”

    诚德帝此番是铁了心要将耿三飙从九门提督这么个位置上挪开了的,为此,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部署诸般事宜,尽管不指望能将耿三飙一撸到底,可却是断然不能容忍皇城的安危被弘晴掌控在手,正是出自此等打算,纵使弘晴已是表明了坚决要保耿三飙的意图,可诚德帝却是不肯就此退缩,这便在言语间暗示了一番。

    “皇阿玛所虑甚是,然,圣人常言曰:理不辩不明,事不说不清,似安承敏其人,身具言官身份,闻风奏事乃其之本职,但却并不能因此便认定其所言即是事实,是是非非终归须得靠事实来说话,故而,儿臣以为此事尚须得慎重斟酌才是。”

    尽管陈老夫子已是提议姑且退让,然则弘晴却兀自尚未下定决心,此际自也就不肯任由诚德帝胡乱行了去,据理力争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

    “唔……,晴儿说得也是,此事姑且看群臣们是怎个反应再定也好,朕乏了,尔且自去罢。”

    诚德帝今儿个将弘晴叫了来,本就只是想着试探一下弘晴的反应罢了,并未指望弘晴能乖乖答应自个儿的要求,此际见弘晴态度坚决,也就不想再多谈此事,但见其假作沉吟状地点了点头,随口敷衍了几句之后,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皇阿玛圣明,儿臣告退。”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诚德帝不想再深谈,弘晴自也懒得跟其多啰唣,这一听得诚德帝叫退,立马躬身称颂了一句,而后便即一旋身,就此退出了养心殿,自行乘马车回了颐和园。

    “陛下。”

    弘晴方才刚退出大殿,就见李敏铨已是从后殿处转了出来,疾步行到了御前,一躬身,卑谦地轻唤了一声。

    “嗯,如何?”

    听得响动,正自低头沉思的诚德帝立马便抬起了头来,眉头微皱地扫了李敏铨一眼,声线微寒地问出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仁亲王死保耿三飙之心颇坚,若欲令其屈服,恐还须得从多方面着手方可。”

    尽管诚德帝问得含糊,可李敏铨却是一听便知诚德帝要问的是甚,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便给出了个大体之判断。

    “嗯……,既如此,尔且就看着办好了。”

    诚德帝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之后,还是不甘心就这么作罢了去,这便一咬牙,语调阴森地下了令。

    “是,微臣告退。”

    李敏铨一门心思就是想打压弘晴,自不会对诚德帝的决断有甚异议可言,紧赶着躬身应了诺,而后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养心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先生。”

    顺郡王府的后花园中,一身白袍的陆纯彦无言地屹立在临池阁的二楼窗棂前,眉头微皱地仰首望天,风吹过,宽大的袍服荡然出层层的波浪,乍然望将过去,当真有若飘然而仙之飘逸,当即便令兴冲冲从屏风后头转将出来的三阿哥不由地便是一愣,脚步很明显地顿了一下,而后方才缓步行上了前去,低低地轻唤了一声。

    “王爷如此神情,想来必是陛下处有了密谕了罢。”

    听得响动,陆纯彦便即缓缓地回过了身来,只看了弘曦一眼,便已是一口道破了其之来意。

    “先生高明,先前李敏铨、李大人刚走,说是皇阿玛决心已下,要小王全力而为之。”

    近一年的相处下来,弘曦早已习惯了陆纯彦的料事如神,对其能猜到根底,自是毫不以为奇,笑呵呵地便应答了一句道。

    “嗯,既如此,王爷只管放手行了去便好。”

    陆纯彦并未理会弘曦的马屁,面色淡然地便出言建议道。

    “先生说得是,小王亦是这般想的,只是,唔,只是对结果如何,小王却是颇有些看不清,不知先生可有何教我者?”

    经过近一年的整合,靠着百官档的威力,弘曦已是顺利地将八爷等人残留下来的势力收归己用,不禁如此,还在户部里安插了不少的人手,其之实力已然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巅峰,正自踌躇满志得很,原就想着找个机会与弘晴过过招,而今,既是诚德帝那头欲生事端,他自是乐得配合着整蛊上一把,只是说到成果如何么,弘曦心里头还是不免有些不衬底,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之所在。

    “此有何难猜的,除非仁亲王想闹起惊天波澜,否则的话,也就只有退让一图可走,就而今之局势而论,稳,于仁亲王有利,乱,则诸王皆可从中渔利,以其之智,当不会看不到此点,所虑者,无外乎手下心腹之感受罢了,从此一点来说,保住耿三飙,乃是仁亲王之底限,至于九门提督之职么,想来其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陆纯彦早已推演过全局,心中自是有所成算,此际说将出来,言语间自也就满是自信之意味。

    “哦?如此说来,我等若是及早发动,将事情往大里闹了去,应是能破解其退避之策,不知先生以为可行否?”

    一听陆纯彦这般说法,弘曦的眉头立马便是一扬,满脸期待之色地又接着往下追问道。

    “姑且一试也好,无论成与不成,都是好事一桩,王爷只管放手而为好了,有陛下之支持,结果断差不到哪去的。”

    尽管弘曦不曾明言,可陆纯彦却是一听便知其已是盯上了即将空出来的九门提督之位,不过么,在陆纯彦看来,此事成功的希望几乎为零,自是懒得将此事说破,也就仅仅只是神情淡然地敷衍了一番。

    “那好,小王这就去安排。”

    弘曦本想着询问一下如何将九门提督之位搞到手中,可转念一想,此事言之尚早,也就改了主意,笑呵呵地交代了句场面话,便即兴冲冲地下了阁楼,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第990章 工业革命的脚步声(一)

    “下官见过王爷。”

    在诚德帝处憋了一肚子的鸟气,弘晴自是无心到处闲逛,这一出了宫门,便乘了马车往颐和园赶了回去,方才刚在园门处下了马车,脚跟都尚未站稳,就见门房处突然闪出了个人来。

    “喲,戴老来了,免礼,免礼。”

    弘晴心事正重,冷不丁被冒失闪出者惊了一下,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可待看清了来者,脸色立马便和缓了下来,此无他,只因来的赫然正是大清科学院首任院长戴梓,此老可是国宝级人物,自是万万怠慢不得的,哪怕弘晴这会儿心中牵挂颇多,却也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便抢上前去,很是客气地伸手将戴梓扶了起来。

    “谢王爷隆恩。”

    戴梓年已过了七旬,可身体却是倍儿棒,精神也自好得很,没旁的,这么些年来,戴梓尽展所长,将科学院打理得蒸蒸日上,名利双收之下,当真是越活越精神了去,这不,谢恩的声音洪亮不说,还中气十足得很,若不是其那苍苍的白发,只听声音,就宛若是壮年人一般无二。

    “戴老,来,园里坐了去。”

    尽管不清楚戴梓的来意之究竟,可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对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不过么,却并不急着刨根问底,而是客气无比地搀着戴梓的手臂,颇见恭谦地将其引到了园中的“望月楼”中,彼此分宾主落了座之后,自有一众下人们紧赶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纷纷退到了楼外,偌大的厅堂里,只留二人独处。

    “好叫王爷得知,经我科学院上下官吏之努力,今岁又有数十项发明面世,其中便有王爷交代过多次的蒸汽机车,另,水力发电机也已粗具雏形,只是在变电输送上,尚有不少难关有待攻克,然,下官相信,再有个数年时间,必能派上大用场。”

    戴梓生就一耿直性子,哪怕在宦海中沉浮了多年,也无甚改变,卜一落了座,也无甚寒暄的废话,一开口便是工作汇报,言语间满是自豪之意味。

    “哦?这可是大喜之事啊,好,本王自当上本,为科学院诸般官吏请功,朝廷自不吝重赏!”

    一听戴梓这般说法,弘晴先是一愣,紧接着心底里便涌起了一阵的狂喜,情不自禁地便叫了声好,没旁的,只因弘晴比谁都清楚火车面世的意义之所在:

    若说蒸汽机的发明是工业革命划时代的标志的话,蒸汽机车的发明则是工业革命的加速器,当然了,上述论断只是通常意义上而言的,具体到大清本身的现状来说,蒸汽机早已面世近十年了,也已在纺织、矿山乃至军工方面投入了实用,可大清真正意义上的工业革命却并未真正启动,小农经济的现状依旧令人难堪地横亘着,个中的原因很多,既有数千年来儒家思想的禁锢,也有科技教育基础尚未真正奠基之原因,然则要说到最核心的问题么,其实就一个,那便是交通运输,没旁的,概因大清的国土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些,人口虽是众多,分布却极其不均,各种资源难以有效利用,商品经济的萌芽虽已初现,却始终只是萌芽而已,一直难以茁壮成长,可有了蒸汽机车这等交通利器,商品经济就有了成长为参天大树之基础,而这,就意味着大清的工业革命之脚步声已砰然响起了!

    “谢王爷隆恩,下官此来,就是想请王爷到我科学院延庆州实验基地一行,以为我院之蒸汽机车试车壮行的,不知王爷可能拨冗一行否?”

    这一见弘晴如此高兴,戴梓脸上的自豪之色立马便更浓了几分,趁热打铁地便提出了邀请。

    “这个自然,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一早,本王便与戴大人一道去延庆!”

    于弘晴来说,蒸汽机车的面世乃是事关社稷将来的大事,再如何重视都不为过,至于朝中那些纷扰么,实在不值一提,若不是今日天时已迟,弘晴可是恨不得即刻便赶去延庆州的,自不会拒绝戴梓的提议。

    “那好,下官这就去准备一二,明日一早,下官自当前来迎候。”

    一听弘晴如此慨然地答应了自个儿的提议,戴梓当即便兴奋得笑开了花,交代了句场面话,便即兴冲冲地走了人,自回科学院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王爷可是遇到甚喜事了?”

    送走了戴梓之后,弘晴立马便往内院书房赶了去,因着心情大好之故,自是满面红光,这等情形一出,自不免令陈老夫子为之讶然不已的。

    “好叫师尊得知,徒儿确是遇到了桩大喜之事,呵,这么说罢,徒儿已然听到了命运在敲门。”

    弘晴心情舒畅之下,一反常态地便跟陈老夫子贫嘴了起来,当即便令陈老夫子茫然地巴扎起了眼来,愣是搞不懂弘晴这究竟在穷乐些甚。

    “哦?此话怎讲?”

    陈老夫子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能猜透弘晴的兴奋之情从何而来,不得不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师尊明鉴,事情是这样的,先前戴老来了,说是科学院那头取得了重大突破,蒸汽机车已然问世,邀请徒儿前去观礼,徒儿已给出了承诺,明日一早便会赶往延庆州。”

    这一见陈老夫子的表情略带了一丝的不悦,弘晴自不敢再贫嘴,不过么,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着,笑呵呵地便给出了个解释。

    “蒸汽机车?这又是甚新奇玩意儿?”

    论及智算之能,陈老夫子绝对是天下顶尖的高手,说到文章辞赋,那也是顶尖之列,可要说到科技方面么,限于见识,那就颇为的有限了,自是无法理解蒸汽机车这等发明到底是甚东西,自也就无法推断出蒸汽机车对大清社稷的意义之所在。

    “回师尊的话,蒸汽机车说来复杂,若是简单言之,此物可以拖拽大量货物,在两道铁轨上运行,若是技术成熟的话,一次出发,可拖拽的货物多达十数万斤之巨,而其速度兀自可达每个时辰百余里,于客货运输上,乃重大之变革也,有此物相助,我大清之岁入当可有望在十年内翻上十数番,至于在调兵等军事用途上,更是有着不可替代之重要作用,换而言之,有了此物,我大清必为天下最强国!”

    蒸汽机的原理说来简单,可构造却相当之复杂,一时半会要想说个明白,显然是不太可能之事,再说了,弘晴本人也尚未见过真物,当真就不知晓科学院那头发明的蒸汽机车是否与他画出来给科学院参详的前世那时空之火车相类似,也不敢断言此番试验是否真能成功,自是只能将陈述着重落在了蒸汽机车的战略意义上。

    “嗯,若真能有此大用,王爷且去看看也好,至于朝中之事么,姑且搁置一下,也是好事一桩。”

    尽管弘晴说得兴奋无比,可陈老夫子对蒸汽机车还是没啥具体的概念,至于说到其用途么,自也就不免存疑在心,不过么,却是并未再多言追问,而是沉吟着给出了个建议。

    “师尊说得是,徒儿且就先去安排一二。”

    弘晴本来就对那所谓的弹劾案不甚在意,一心只想着赶紧去见证一下蒸汽机车这等划时代的发明,只是担心陈老夫子会有看法罢了,而今,听得陈老夫子这般说法,弘晴自不会有甚异议可言,笑呵呵地交代了句场面话,便即匆匆出了书房,自去安排出行之相关事宜不提……

    “启奏陛下,仁亲王在宫门外求见。”

    申时将至,诚德帝正在养心殿里批着折子,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中,李德全已是疾步抢到了御前,一躬身,小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今儿个一早,与弘晴闹得不甚愉快,诚德帝恼火之余,已是下了加紧行事的密谕,打算在弹劾耿三飙一事上,跟弘晴好生扳扳腕子,这冷不丁地听闻弘晴前来求见,自不免便犯起了疑心,脸色变幻了几下之后,这才颇不情愿地开口道:“宣罢。”

    “喳!”

    听得诚德帝金口已开,李德全自是不敢耽搁了去,紧赶着躬身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养心殿,不多会,又已是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弘晴从殿外行了进来。

    “儿臣叩见皇阿玛。”

    方一进了殿,入眼便见诚德帝面带狐疑之色地高坐在龙床上,弘晴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抢到了御前,很是恭谨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诚德帝定定地看了弘晴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虚抬了下手,声线淡然地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德帝的声线虽是淡然,可弘晴却还是从中听出了几丝的狐疑与猜忌,不过么,却并未放在心上,照着朝规谢了恩之后,也就顺势起了身,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说罢,如此急地要见朕,所为何事,嗯?”

    诚德帝瞥了弘晴一眼,不咸不淡地发问了一句道。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想请道旨意,打算明日一早去延庆州一行。”

    身为亲王,按朝规,不请旨,是断然不准离京的,哪怕弘晴如今其实已权倾朝野了,却也不愿破了这等规矩,此际诚德帝既是有问,他也就照实说了去。

    “嗯?”

    一听弘晴要去延庆州,诚德帝当即便是一愣,望向弘晴的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之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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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介绍: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人生在世,自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且看穿越成了老三家长子的弘晴,如何在康熙年间的九龙夺嫡中玩转朝纲,夺鼎天下!九龙夺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龙夺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龙夺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