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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岳母大人羞红了脸(第三更求月票)

    第135章岳母大人羞红了脸

    张瑄当然是来了,今日他来得甚早。

    以他和崔颖的感情来说,崔颖的父亲过寿,他怎能怠慢。

    只是他一直留在崔颖闺房中,没有出去,主要是不愿意去跟到场的宾客搭讪寒暄,本心里他还是有些厌倦这种上流社会的饮宴场合。

    两人虽然在房中郎情妾意,但府中的动静却没有瞒住他们。

    崔颖听侍女说很多权贵人物不请自来,不由幽幽一叹,望着张瑄轻轻道,“夫君,这些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倒是可见一斑。”

    “呵呵,世情如此,非是你我可以改变。”

    “来就来了,所谓开门不拒笑脸人,正好也为岳父大人寿辰壮壮声势,这是好事。”张瑄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却是笑道,“颖儿,好久不曾听你弹琴了,趁着无事无聊,你弹奏一曲如何?”

    崔颖一怔,摇了摇头,“夫君,妾的琴废了呐。那日……弦断,妾就再也没有抚琴过了。”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张瑄旋即想起当日崔颖素服自嫁入张府为他守灵的泣血一幕,心头一热,怜惜地一把将崔颖拥在怀中,柔声道,“颖儿,苦了你了!”

    崔颖乖巧地依偎在张瑄怀中,两人虽未举行正式婚礼,但此刻崔颖已是公开的大将军夫人,如果不是张瑄非要坚持再给崔颖补一个隆重盛大的婚礼,此刻崔颖早就住进了大将军府里。

    两人静静地拥抱着,一时间都有些动情。

    张瑄俯身下来,不由分说就吻住了崔颖的红唇。同时一双手也在崔颖娇柔的身上来回抚摸着。

    崔颖本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邵龄处子,如何能经得起如此的阵仗,只片刻的功夫,就被张瑄引逗得媚眼迷离。情浓之极,身子更是软成了一摊香泥。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她的身子是再也无力抗拒张瑄的采摘了。

    “娘子……”

    “夫君……”

    崔颖迷离地呢喃着,任凭张瑄的手透过自己的衣裙探入了自己的胸前私密处,不由浑身轻颤,娇柔白皙的肌肤上浮荡着一层旖旎的红晕。

    崔颖在这盛唐,在这个以丰腴唯美的年代,倒也算是一个另类。她姿容秀美,气质高华,文采更是横溢,唯独就是身材纤细,尤其是那腰身盈盈一握,显得与众不同。

    然而对于张瑄这个穿越者来说,崔颖几乎就是上天赐予的良配。

    与杨贵妃和杨三姐那种成熟丰腴风情万种相比,崔颖就像是一株空谷幽兰。

    这么一个骨感的知性美女,如此“鹤立鸡群”,岂不正是冥冥中的缘分和命数?

    ……

    ……

    亲热了一会,好在张瑄知道现在不是卿卿我我亲热的时候,就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只是他犹自将崔颖抱在怀里,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地爱抚着她。

    崔颖身心早已归属张瑄,加上情动,就没有太过抗拒。只是张瑄偶尔触及她的私密处,就会引起她的娇柔薄嗔。

    “融酥年纪好邵华,春盎双峰玉有芽。画槛横依平半截,檀槽侧抱一边遮。”

    张瑄轻轻吟诵着,那双手却还是忍不住探了进去,轻轻握住了那盈盈可握小巧玲珑的一团。

    崔颖嘤咛一声,霞飞双颊,她亦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才女,焉能听不出来张瑄口中吟诵的正是描述她……的情诗。

    “好一个登徒子……好不羞你……”崔颖狠狠地抓住张瑄作祟的手,嗔道,“是不是往昔留恋花丛眠花宿柳中练出来的本事?这种羞人的艳诗到底做了多少出来……”

    察觉到崔颖的手抓住了自己腰间的一片软肉,张瑄连连讨饶。

    “娘子饶命啊……这诗儿只做给娘子一人听哟……”

    张瑄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起那天写给杨贵妃的“同类诗”,心下多少有些汗颜。

    “哼,就饶了你吧。”崔颖本就不是真生气,只是跟自己夫君调笑而已。兼之她被张瑄抚弄得意乱情迷,这个时候,如果不是父亲的寿宴还要两人出席,她宁可赖在张瑄怀里不起身。

    甚至就此……崔颖面若红霞。

    “颖儿,你们怎么还不出去……”郑氏夫人说话间就大步走了进来。

    张瑄和崔颖没有料到有人会进来。小姐的闺房,没有主人的允许,下人婢女是不能进入的,更何况姑爷还在里面。

    但郑氏夫人却没有这种顾忌,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径自推门而入,就向两人望来。

    而这一望,郑氏夫人面红耳赤,心如兔跳,掩嘴一声惊呼,陡然间就仓皇地转身逃了去。

    此刻,崔颖被张瑄抱在怀里,张瑄的手还透过衣裙探在她的胸前,而几番抚弄之下,崔颖的长裙几乎被褪去大半,春光大显。

    而郑氏夫人进门来得突然,张瑄根本没有来得及抽出手来,就凝滞在了那里。

    郑氏夫人惊呼而去,瞬间,崔颖也回过神来,羞得掩面地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从张焕身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

    ……

    ……

    郑氏夫人虽有一子一女,不过也方才不到四十的年纪,男欢女爱的事儿根本就不是外行,怎么还能不知道女儿和女婿在干什么。

    她红着脸,心里怦怦直跳,一路疾行,在厅外定了定神,才进了厅归坐。

    崔琚见夫人脸色微红,皱了皱眉,刚要问几句,却听厅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喊——贵妃娘娘驾到

    崔琚夫妻大吃一惊,在场众人也赶紧起身,跟在崔琚夫妻身后迎了出去。

    “臣崔琚(臣妾郑氏)迎接娘娘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杨玉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本宫听说崔大人过寿,就过来凑个热闹……哦,人来得不少,咋不见令婿张大将军呢?”

    杨玉环左右四顾,没有发现张瑄的身影,便有些好奇地随口问出。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张瑄清朗的声音,“臣张瑄,拜见贵妃娘娘!”

    张瑄牵着崔颖的手,缓缓拜了下去。

    杨玉环面带笑容,望着郎才女貌的张瑄与崔颖,眸子里一丝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

    “颖儿!”她笑吟吟地出人意料地走了过去,俯身亲自扶起了崔颖,然后亲热地牵着崔颖的手率先向厅内行去。

    张瑄起身笑了笑,就与众人开始寒暄见礼。

    “大将军!”盛王李琦第一个上前来跟张瑄相见,作为一个皇子能亲临至此,要是以往,根本不太可能。但现在的李琦被皇帝夺去了封号,依仗张瑄处还甚多,也就顾不得亲王的颜面和体面了。

    “见过盛王殿下。”张瑄自然给予李琦相应的敬意。

    “大将军……”

    “下官见过大将军!”

    一干朝臣权贵涌上前来,挨个跟张瑄见礼,态度之殷勤、之热烈,让站在一侧的崔焕崔进兄弟俩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有三个人让张瑄有些意外。

    一个是驸马之子萧复,一个是陈希烈之孙陈和,一个是杨国忠之子杨勋。

    这三人可以说是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公子哥儿,先后都曾经与张瑄发生过不愉快的往事。尤其是萧复,因为暗恋崔颖,更是对张瑄心怀怨愤。

    只是如今的张瑄,已经不是三人所能惹得起的大人物。不要说他们,就是他们身后的父辈,此刻面对张瑄,也只有逢迎结好的心思。而事实上,他们也正是父辈打发来的,要求他们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跟张瑄缓和关系。

    萧复定了定神,勉强笑着过来向张瑄拱手为礼,“萧复见过大将军!”

    张瑄不为己甚,也微笑还礼。

    按说以张瑄如今的身份地位,微微点头也算是还礼了,因为萧复只是一个白衣士子,虽是名门之后,却无官职。但张瑄却还是拱了拱手,给了萧复一定的面子。

    这让萧复心里多少有些平衡了。

    对于陈和,亦是如此。

    虽有嫌隙,但如今已经不站在一种层面上,张瑄怎么可能还与这几个公子纨绔一般见识?

    杨勋不愧是杨国忠之子,倒是继承了杨国忠的几分市井光棍习气,他浑然忘却两人之前的“不虞”,亲亲热热地走过来深施一礼,“杨勋见过大将军……家父嘱咐杨勋,要多向大将军请教!”

    张瑄哈哈一笑,拍了拍杨勋的肩膀,“大公子客气了。”

    杨錡和太华公主并肩行来,向张瑄笑着拱了拱手,“大将军!”

    张瑄上前紧走两步,拱手还礼,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乃是迫不得已,有得罪驸马爷之处,还请谅解则个!”

    杨錡微微一笑,“些许几个家奴而已,犯了国法,理应严惩。岂能因为某和公主的面子,就网开一面?”

    杨錡心里并无芥蒂,因为他知道张瑄意在“杀一儆百”,并不是要刻意羞辱他。而与张瑄举荐他为安西大都督相比,这种面子上的失却又何足道哉?

    “多谢驸马爷宽厚,张瑄汗颜。”张瑄与杨錡说说笑笑一起进厅,倒是让厅中诸人感觉诧异。

    张瑄抓了杨錡的家奴,而且如此不给杨錡面子,当众杖责公之于众,但杨錡看上去似乎……有些人暗暗思量着,沉吟着。

第136章拜寿、余孽

    恭祝诸位书友小年快乐!去老人家里匆匆坐了半个多小时,吃了几个饺子就赶回来码字,汗……

    厅内,崔琚心满意足地咧嘴笑着,感觉太有面子了,这应该是近十年以来他过的最光彩、最体面也是最盛大隆重的一个寿辰。

    如果说玉真公主来贺,是看在崔颖的份上;而满朝文武权贵不请自来,看重的则是女婿张瑄的面子。而非常明显,贵妃娘娘亲自驾到捧场,同样还是因为张瑄。

    杨玉环毕竟是贵妃娘娘,当今宫廷事实上的“皇后”,她出宫来到崔家贺喜,无疑带有一定的“官方色彩”——这一点,让崔琚倍感荣耀。

    玉真公主的第一贵宾位置调换给了杨玉环,然后玉真次之。盛王李琦、咸宜公主、驸马杨锜和太花公主这些皇亲国戚再次之,而很多朝臣权贵则都轮到了外围去。

    崔琚左顾右盼,见环绕自己主位的两侧竟然全是往昔需要翘首仰望的存在,心头的振奋可想而知。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忘形。高门世家的出身,让他具有良好的修养和礼仪风度。

    崔琚定了定神,与郑氏夫人并肩起身,向杨玉环、玉真公主李持盈等拜了下去,朗声呼道,“臣的贱辰,有劳娘娘和各位殿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杨玉环摆了摆手道,却是下意识地暗暗瞥了张瑄一眼,笑道,“崔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来,无非也是凑个热闹,在宫里闷得久了,顺便出来散散心。”

    玉真公主也笑笑,“好了,崔大人,开席吧,大家都等得困乏了。”

    “是。”崔琚与郑氏起身招呼下人开席。

    按照基本礼仪,酒过三巡之后,就是崔家一干晚辈当众向崔琚拜寿的环节。

    崔琚一共二子一女,再加上崔家其他府门里的晚辈,一共有30多人需要面呈拜寿。

    虽然是长幼有序,但崔焕作为嫡子,还是要第一个出场,崔进和他妻子宋氏、子崔坤随后。张瑄和崔颖一起。最后才是崔琚同族的侄子、侄女之类。

    崔焕施施然出列,率先向崔琚夫妻拜了下去,“儿子恭祝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恭祝母亲大人身体康健,诸事吉祥!”

    说实话,崔焕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才子名士,在张瑄横空出世之前,因为才清高、家世好,他几乎是长安青年一代士子的领袖。而人也是生的极其秀美挺拔,很有气度。只是在张瑄耀眼的光芒下,他的光彩被遮蔽了许多。

    盛唐最重凤仪,很看重一切外表虚头八脑的东西,神清气朗的崔焕出场顿时就引起了一些低低的叫好声和赞叹声。

    而崔焕拜毕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乖巧趺坐在张瑄母亲柳氏夫人身侧的那个秀美少女向他投来轻轻的一瞥,心头一动,忍不住扭头回望了过去。

    少女被他微微有些热切的目光盯视得俏丽飞霞,立即飞速地移开目光,垂下了臻首。

    那模样儿娇柔无比,令人油然而生几分怜惜之意。

    崔焕不禁看得痴了,浑然忘却了此刻的场合不对。

    崔琚和郑氏夫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扫了柳氏身边的少女一眼,然后轻轻干咳了一声。

    崔焕猛然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垂首退下。

    崔焕的“小动作”落入了很多人的眼中,包括张瑄和崔颖。

    张瑄很是意外,心头却是一动。

    崔焕出身名门,德才兼备,又尚未娶妻——他对于李秀秀来说,可以算是一个极佳的良配。看这两人,似乎也已经产生了些许淡淡朦胧的情意。

    崔颖焉能不清楚张瑄在想什么,只是崔颖知道李秀秀的身世,心头却是暗暗摇头。按说李秀秀也算是名门之后,只是曾经落入教坊司——尽管李秀秀在教坊司不过是单纯的奏乐歌女,身子清白,但毕竟落了籍,身世留下致命的污点。

    崔家这种名门世家,崔琚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嫡子崔焕娶一个曾经的教坊司歌女。

    要知道,崔焕日后可是要继承崔家的衣钵传承,成为高门崔家的下一代家主,而他的夫人就是家主夫人,这身份来不得半点含糊。

    张瑄回头来瞥了崔颖一眼,明白崔颖的担忧和心思,心里却是很不以为然。

    不过,这事儿急也急不得,且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李秀秀与崔焕之间真的产生感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玉成这桩姻缘。

    曾经的过去算个鸟,就凭李秀秀现在是柳氏的义女,两卫大将军张瑄的妹子,这样的身份配崔焕足够了。

    杨玉环也好奇地望着李秀秀,轻轻笑道,“柳夫人,这是谁家小姐,姿容秀美气质端庄,真是不俗。”

    柳氏笑着起身向杨玉环施礼道,“贵妃娘娘,这是老身刚认的女儿秀秀——秀秀,还不起身拜见贵妃娘娘?”

    柳氏起身施礼的当口,在场众人任谁都没有想到,杨玉环竟然起身避了一避。柳氏虽是臣下诰命夫人,但却是张瑄的母亲,心里有暧昧的杨玉环怎么敢生生承受柳氏的大礼?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杨玉环笑吟吟地径自走过去,拉起李秀秀的手来问长问短,甚是亲热。好在也没有人往别处想,只是觉得贵妃可能特别喜欢这个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女孩。

    李秀秀性格本就柔弱,又加上命运多难,一直压抑着少女的心性。如今见贵妃娘娘如此拉着她的手,她一时间却也有些不知所措,俏脸涨红,垂首一句话也不敢说。

    柳氏站在一旁暗暗一叹,笑着替她解释道,“娘娘,这孩子胆子小,失了礼数,还望娘娘不要怪罪她。”

    杨玉环过去跟李秀秀说话,本是被动掩饰为之,听了柳氏的话,立即笑着摆了摆手趁机又走了回去。

    说话间,崔进夫妻带着幼子也上前为崔琚拜寿。

    完了,就轮到了张瑄和崔颖。

    见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张瑄心里多少有些不爽,颇有一种耍猴的感觉。只是事关礼仪,事关崔颖的面子,他也不能不勉力为之。

    他定了定神,笑吟吟地站起身来。然后,侧身向前一步,又向崔颖伸出手来。

    他当众这么一伸手,崔颖脸色一红,却还是大着胆子伸过手去,任凭张瑄握着。

    两人并肩前行,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羡煞了在场的很多公子小姐。

    萧复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直到现在,他虽然明知自己对崔颖已经没有了一点指望,也慢慢开始接受崔颖嫁给张瑄的现实,但当面见两人如此般配恩爱,他心里还是浪潮起伏难以自已。

    杨玉环的脸色也有些复杂。

    “小婿(颖儿)恭祝岳父(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按说以张瑄此刻的身份,他能向崔琚躬身一拜就算全礼,毕竟他的权势地位比崔琚高出太多。但纵然是崔颖都没有想到,张瑄竟然跪倒大礼拜了下去。

    崔颖心头一暖,直到郎君此番纯属是怜惜自己,为崔家助长声威,便也欢喜无比地跪在了张瑄身侧。

    ……

    ……

    崔家的寿宴尽欢而散。

    张瑄离开崔府,在往大将军府赶回的半道上,就接到了长史周旭初的急报。云羽林卫在警戒全城履行定时巡逻职责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荣王府余孽残留的一处据点。

    羽林卫士卒本来欲包围这处私宅,然后请示上官后再定行止,但奈何私宅中的荣王余孽发现行藏败露,立即攻杀出来,羽林卫措不及防之下,只得仓促应战。

    几十个黑衣人与百余羽林卫激战的结果可想而知,不过,这些黑衣人应该是李琬之前蓄养的死士,武技精湛,凶狠嗜血,拼死反抗之下,羽林卫死伤惨重。

    三倍于敌的一百多羽林卫围攻几十个黑衣人,竟然死伤过半,由此可见这些荣王死士的战斗力。

    张瑄闻报,脸色骤变。

    他本来就担心这城中还潜藏着荣王府的余党,所以才命羽林卫最近加强防卫,每日上午、下午与夜间,分成数队人马定时巡逻全城。发现荣王余孽是正常的,但竟敢公开反抗且杀伤如此之多的羽林卫,就不能不让他震惊。

    这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而是这背后是不是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问题。

    张瑄摆了摆手,“且慢回府,带本官去现场看看。”

    ……

    ……

    张瑄放弃马车,在几个军卒的护卫引领下,纵马来到城西角落里距离开元门只有一条街距离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

    这里便是羽林卫与黑衣人方才交战的现场,一片狼藉,地上、院墙上血迹斑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大将军长史周旭初和校尉萧十三郎正指挥着百余羽林卫清理现场,宅院门口的一侧,就整整齐齐堆放着数十阵亡羽林卫士卒的尸体。

    见张瑄纵马而至,周旭初和萧十三郎赶紧迎了上去。

    而那些羽林卫军卒也各自停手,自觉列队肃立在两侧,恭迎大将军。

    “大将军!”周旭初躬身施礼。

    张瑄翻身下马,面沉似水地越过周旭初的肩头,凝视着那一侧血淋淋的一地尸体,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第137章一个惊世骇俗的判断

    第二更了……很累,今天请个假,就两更吧,谢谢大家理解。

    张瑄默然大步走过去,向尸体躬身一拜,躬身的姿势凝滞了几分钟。

    良久。

    张瑄转身来望着周旭初和萧十三郎,沉声道,“二位,究竟怎么回事?”

    周旭初躬身恭谨地低低道,“大将军,一队士卒巡逻至此,发现几个黑衣人进出行踪诡秘。正要派人回报大将军府,却被府中突然冲出来的几十个黑衣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大将军,这些黑衣人应该是荣王李琬圈养的死士,非常凶猛彪悍。”

    “我军死伤惨重。”周旭初的声音变得压抑了起来。

    叛乱已平,可突然又冒出一批死士来。谁知道这城里还有没有同样的荣王余孽把持的据点?谁又知道这种悍不畏死的死士,李琬又隐藏埋伏下了多少?

    张瑄沉吟了一会,突然沉声道,“周长史,这批死士都死绝了?有没有人逃出去?给我一个准话,不要含糊其辞!”

    周旭初心里一凛,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大将军,下官实不敢确定所有的黑衣人都已伏诛。但根据现场羽林卫的回报,凡冲出来的黑衣人都与羽林卫拼死一战,全部战死,一共31人,尸体全部在那里。”

    周旭初指了指那座宅院的另一侧。

    “战后,羽林卫进内搜查,并无任何人的踪迹。”

    “事情紧急,还请大将军宽恕下官擅自做主的僭越。下官已经传令羽林卫,紧闭所有城门,满城拉网搜查,力争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以防还有荣王叛党余孽残留在城里。”周旭初拱手恭敬地请罪道。

    张瑄摆了摆手,“你做得很好,理当如此。此外,传本官的命令,命京兆府衙门配合羽林卫全城搜查……本官一会就进宫面见陛下,禀报此事。”

    说话间,张瑄就向宅院内迈步而去。

    萧十三郎和周旭初赶紧带着众多羽林卫护卫了进去,虽说羽林卫已经检查了数遍,宅院内并无人影。但万一要从哪个角落里再冒出个死士来,张大将军的安全谁来保障?张瑄要是出个意外,他们这些人就不用再活了,乖乖等着被皇帝处死吧。

    张瑄围着宅院匆匆走了一遍,直入其后宅。推开一间正房的门,张瑄鼻孔轻轻抽了抽,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至。

    房中装饰精美,可以说富丽堂皇。铺着大红地毯,里面的摆设用度皆不同凡响。张瑄凝视着那张紫檀木的床榻,以及那摆放在包骨架上的古玩玉器,嘴角浮起了一丝深深的狐疑。

    他慢慢走过去,突然瞥见床榻上残留着一件丝绸袍衫,探手一抓还残留余温。

    张瑄抓起来抖了抖,一股更加浓烈的熏香传出。

    而一枚精巧的玉佩噗地一声滑落在床榻上。

    张瑄扔掉袍衫,捏起玉佩来扫了一眼,见上面雕刻着龙纹,不禁脸色骤变。

    周旭初和萧十三郎站在他的身后,多少有些迟疑,不知道张瑄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走,出去看看。”

    张瑄站在那里捏着那枚玉佩沉吟良久,神色变幻良久,然后就转身走出了这间房。

    周旭初和萧十三郎莫名所以,只得默然跟了出去。

    站在后院墙下面,张瑄凝望着墙头,回头瞥了萧十三郎一眼。

    萧十三郎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看出此处留下了有人攀爬而过的痕迹。看这痕迹如此之深,应该不是之前的那些死士。

    萧十三郎身子一纵,就上了墙头,凝视四周良久,回头来向张瑄低低道,“大将军,墙外只有一条小巷,左侧紧挨城墙,而右侧,似乎是一座道观。”

    “取梯子来。”周旭初赶紧吩咐羽林卫士卒。

    待羽林卫取了梯子来,张瑄轻灵地借助梯子登上院墙,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深沉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座门庭幽深一片死寂的宽大道观之中。

    张瑄压低声音摆了摆手,“周长史,速速派人去查探,那座道观是什么所在?!”

    ……

    ……

    “回大将军,那座道观是……是永穆公主殿下的永穆观。”军卒报后,周旭初亲自回禀张瑄。

    张瑄站在距离永穆观约有百余米处的地方,凝视着不远处那座死气沉沉的观门紧闭的道观,眸子里闪动着让周旭初和萧十三郎解读不了的复杂光彩。

    永穆观……张瑄虽然没有见过永穆公主这个人,却也知道她是李隆基的长女,母柳婕妤。开元十年下嫁王繇,天宝七年,王繇死后永穆出家,就将原先的一座家宅改建成了道观。日日在其中修身养性,从不与外界往来。

    不过,虽然出了家,但长公主的身份却还是在的。皇帝偶尔还能想起这个年长的女儿来,不时派人出宫赏赐永穆一些财帛用度。

    张瑄慢慢低下头来,张开手,凝视着手掌中的那枚龙纹玉佩。

    “周长史,李琬子女五十八人,都死了吧?”张瑄蓦然回头问周旭初。

    这句话很古怪,也很突兀。

    周旭初一怔,旋即恭谨回道,“是的,大将军。李琬亲自击杀大半,幸存者都被陛下赐死,尸体都由内监和有司查验过,一个不缺。”

    “李琬本人呢?李琬的尸身如今何在?”

    周旭初心头猛然一跳,低低道,“按照陛下的旨意,葬于城外了。”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他抬头望天,看了看天色,猛然挥手冰冷道,“周长史,传我的军令,紧闭各城门,立即调三千羽林卫将这永穆观包围住,禁止任何人出入,有违抗军令者,斩!”

    周旭初吓了一跳,迟疑道,“大将军,这……”

    他心说,这永穆公主虽然是出了家,但终归还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在皇族中颇有威望的长公主殿下。你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包围永穆观,这永穆又岂能善罢甘休?

    这永穆公主可不是那性格软弱、在皇帝心里没有任何地位的太华公主能相提并论。皇帝一向宽待这个大女儿,一旦让皇帝得知,你这个羽林卫大将军擅自调兵围困永穆观,怕是也要大发雷霆。

    在周旭初看来,就算是张瑄怀疑有荣王余孽逃进了永穆观去,也需要先向皇帝禀报,征得皇帝的同意批准后才能调兵搜查。

    “周长史,我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张瑄冷冷一笑。

    周旭初凛然,不敢再说什么,躬身一礼,然后飞速转身去传令调兵。

    半个时辰后,就在日头西斜照耀在长安城门楼上的时节,三千羽林卫轰然而至,将永穆观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但只是包围,没有张瑄的命令,羽林卫也不敢擅自闯入永穆观。

    其实张瑄此举也有几分铤而走险赌一把的味道。

    他心里一直在回荡盘旋着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判断,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确定。

    那房中的熏香包括那件丝绸内衣袍衫上的熏香,都不是普通的香料,乃是波斯进贡来的珍品。除了皇帝和皇妃,也就是皇子女们有资格使用。

    这种香味张瑄太熟悉了,无论是杨玉环,还是盛王李琦、咸宜公主这些人,身上都是这种熏香。而更重要的是那枚龙纹玉佩,如果张瑄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荣王李琬的贴身玉佩。

    这枚玉佩和种种的迹象让张瑄心头泛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李琬没有死,李琬一定还活着!

    李琬为什么没有死,他想不清楚,暂时也没有太多有力和站得住脚的证据;但穿越者两世为人的第六感却提醒他,如果他不当机立断,他或许会为自己日后埋下一个巨大的祸根。

    张瑄不想冒这种险,也不会冒这种险。

    纵然因此得罪了永穆公主,也在所不惜。

    “大将军,兵马到位,已经将永穆观团团围住,还请大将军下令行止。”羽林卫郎将顾惜翻身下马,在张瑄面前拜了下去。

    张瑄淡然一笑,摆了摆手沉声道,“顾郎将,汝与周长史率军给我围住永穆观,禁止任何人出入,凡有不尊军令者,杀无赦!”

    “待本官进宫一趟,回来再说。”

    “喏。末将遵命。”顾惜朗声道。

    张瑄翻身上马,回头扫了萧十三郎一眼。萧十三郎会心一笑,默然点头。

    ……

    ……

    驾!驾!

    在数十羽林卫士卒的护卫下,张瑄一骑绝尘向皇城而去。

    而这个时候,长安城里早已是乱成一团百姓闭户商贾关门打烊,人心惶惶,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

    城门紧闭,数千羽林卫在城中骤然开动,这可是不小的动静,早已震惊了全城。

    永穆观内,正殿。

    四十多岁身材丰腴的道姑永穆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默然趺坐的弟弟李琬,目光闪烁。

    她没有想到张瑄会这么快发现李琬的踪迹,竟然派重兵将自己的永穆观团团包围住,无视了她这个玄宗皇帝长公主的尊严;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李琬对此竟然异常的冷静和沉默。

    李琬还活着,永穆当然知晓。要不然,李琬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逃入永穆观中来。

    “六弟……”永穆那无奈和哀伤的声音响起,李琬缓缓抬头来望着她,却是面无表情。

第138章李琬自尽

    永穆公主很是想不通,当此危急关头,连她都坐不住了,李琬这个“当事人”却还是稳坐如泰山。

    一旦羽林卫搜查了进来,李琬就再无藏身之地,等待着他的就是毁灭一途。然而李琬看上去似乎并不慌张。

    “六弟……”永穆公主又轻呼了一声。

    李琬原本面无表情,这时突然笑了,很是轻松地摆了摆手道,“永穆姐姐,六弟绝不连累姐姐,姐姐要么将我交出去,要么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羽林卫进来抓人吧。”

    永穆公主恼火地瞪了李琬一眼,轻轻斥道,“六弟,你把姐姐看成什么人了?既然六弟避在了姐姐这里,姐姐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的六弟周全。”

    李琬淡淡一笑,“永穆姐姐的好意,六弟心领了。只是如今这个状况,姐姐想保恐怕也保不住我了,还会连累姐姐……我们那父皇陛下,可是对我恨之入骨呐!”

    永穆公主轻轻一叹,心道你本来很有希望继承皇位,顶多就是再熬一熬、等一等,可你却等不及,非要起兵逼宫篡夺皇位;逼宫成了还不打紧,反正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你登上皇位,朝野也就慢慢没了争议。可问题是,你却失败了。成王败寇,自古都是如此,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又能怨得谁来?

    “永穆姐姐,六弟能有今天,其实全拜父皇所赐。”

    李琬冷冷一笑,“之前父皇专门将我召进宫去,暗示我要结党谋权,只要时机一到,就会废除太子,将皇位传给我。然而,事后我才发现,这不过是父皇的帝王权术……我,或者太子,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永穆姐姐,说到底,我们这位父皇陛下,从始至终就没有放权的意思,无论是对于太子,还是对于我。他恨不能能长生不老永掌皇权,眼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对他皇权皇位构成威胁的人,哪怕是他的儿子,亲儿子。”

    “因此,我不得不这样做。我的能力越强、势力越大,就会更加引起父皇的忌惮,反倒是李亨,因为无才无能无势力,终归还是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如今我也想透彻了,李亨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无知愚蠢。他在父皇面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怕正是一种手段……这一点,我不及李亨。”

    “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我命如此,那就认命吧。”李琬陡然起身,脸色变得狰狞而疯狂,“我倒是要看看,我们这位父皇陛下,此番会怎么处置于我?!”

    ……

    ……

    永穆观的沉重的观门缓缓打开了。

    永穆公主在两个女道士的护持下走出观门,神色冰冷地凝望着包围了永穆观的羽林卫。

    “哪位将军带队?近前说话!”

    羽林卫郎将顾惜和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并肩上前,躬身一礼道,“永穆殿下,末将羽林卫郎将顾惜、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在此。”

    永穆公主冷笑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虽然代发修行,但长公主的封号还在,尔等竟敢无缘无故包围本宫清修之所……待本宫进宫面见父皇,必定治尔等死罪!”

    顾惜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无语地暗暗瞥了周旭初一眼。

    周旭初上前一步恭谨笑道,“今日羽林卫巡城,发现荣王叛贼余孽,羽林卫与叛党交战,战死了数十人……我等发现荣王叛党逃入永穆观——因事情紧急,为防止逆党逃脱,只能权宜如此,请永穆殿下息怒。”

    “张大将军已经飞速进宫去面见陛下请旨,还请公主殿下稍待。”

    永穆公主皱了皱眉,“哪一个张大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

    “回公主殿下,乃是辅国忠勇侯、羽林卫金吾卫大将军兼京兆府尹张瑄,张大将军!”顾惜拱手道。

    “张瑄?张九龄府上的幼子张瑄?”永穆公主纵声狂笑,“好一个张瑄小儿,好一个欺人太甚的张大将军!待本宫进宫面圣,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说着,永穆公主摆了摆手,她的身后,就涌出几个女道士和奴仆来,带着她的马车。

    顾惜脸色一变,周旭初犹豫了一下上前又恭谨赔笑道,“还请公主殿下稍待片刻,大将军进宫请旨,马上就要回返了。”

    “怎么,难道本宫也成了荣王叛党?本宫要出观进宫拜见父皇,还要受尔等尔等的管制?”永穆公主冷笑着,怒斥道。

    “来人,备车,本宫要进宫面圣!”

    周旭初心里暗暗叫苦,脸色非常难看。张瑄给他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出入,包括永穆公主,可……

    在得罪永穆公主和违抗张瑄军令之间,周旭初稍稍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前者。他宁可因此得罪永穆公主,也不能因此获罪于张瑄面前。

    张瑄看上去斯斯文文儒雅至极,但实际上手段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一旦违抗了他的军令,周旭初就算是有一万条理由,也说不通。只有一个下场,被收拾被处理。

    因此,周旭初咬了咬牙,上前去躬身下去,“还请公主殿下谅解。大将军有命,永穆观中任何人不得出入……”

    “也包括本宫吗?”永穆公主愤怒地咆哮起来,“尔等实在是欺人太甚!汝一个小小的将军府长史,竟然在本宫面前吆五喝六耀武扬威!该死!”

    “来人,本宫上车,看谁敢阻拦!”

    周旭初叹了口气,面色一凛,猛然挥了挥手,“儿郎们,大将军军令如山,任何人不得出入永穆观!”

    “谨遵大将军军令!”周遭的羽林卫爆发起雷鸣般的怒吼来,手持长枪陌刀围拢了过去,摆出了一副永穆公主若是要强行离开就拘谨拿下她的架势。

    永穆公主愤怒得脸色都抽搐扭曲起来,只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硬闯。要是硬闯,这些彪悍的羽林卫肯定不会放她过去。

    永穆公主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拂袖而回。

    周旭初长出了一口气。

    羽林卫郎将顾惜有些担心地附耳过来轻轻道,“周长史,这样不太妥当吧?永穆公主虽然出家,但毕竟是陛下的长公主,若是……”

    “顾郎将,一切有大将军在。我等不过是遵从大将军军令而已。”周旭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嘴上却不能泄气。

    其实这个时候,张瑄已经从宫内回返。

    在羽林卫列队包围永穆观的外围,街口处,张瑄骑在马上,而他的身边则是一辆蒙着厚厚车帘的马车。

    数十羽林卫士卒和宫里的宫禁宿卫远远护持在远处。

    “陛下……”

    “张瑄,朕跟汝说的,汝可曾记在心上?”

    “臣牢记在心。”

    “派人进去搜查……如若真是李琬那个逆子还在世,给朕当场灭了他,不要留他活口,汝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张瑄脸色不变,对于皇帝的心思他心知肚明。

    他进宫跟皇帝直言,之前死去的荣王李琬很可能是李琬早就谋划准备好的一个替身,而真正的李琬可能还活着,目光很可能潜藏在永穆观中。

    老皇帝当场就震怒起来,立即微服悄然带着护卫与张瑄一起出宫。这一次,他是要亲眼看着李琬死去,要不然他不安心。

    对于张瑄的话,李隆基倒是没有太多怀疑。纵然只是一种怀疑,也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况且,他比张瑄更加了解自己这个城府深沉的儿子——这种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去吧,朕就在这里等待。朕要亲眼看看,那孽子是不是真的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李隆基的声音即嘶哑又阴沉。

    “臣遵旨。”张瑄在马上微微一躬身,然后就挥手带人纵马过去。

    “大将军!”

    周旭初和顾惜赶紧上前见礼。张瑄摆了摆手,沉声道,“陛下有旨,彻查永穆观,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荣王叛党余孽!”

    ……

    ……

    羽林卫正待冲进永穆观中,永穆观的观门缓缓打开,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宝剑护卫着穿着一身崭新王袍的荣王李琬缓步走出观门,站在台阶上冷目四顾,然后抬头望着张瑄,扬手道,“张瑄小儿,本王在此,汝待何为?”

    张瑄翻身下马,站在原地冷笑一声,“某奉旨捉拿叛逆,李琬,汝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哈!”李琬仰天一阵狂笑,面目疯狂扭曲着,“本王英明一世,却不想败在了一个小儿手中!张瑄,是本王小看了你,但你给本王记住——这天底下,无人可以左右本王的命运,皇帝不能,汝这小儿,更不能!”

    “父皇啊父皇,儿臣李琬就此拜别了……儿臣就在阴曹地府,等着父皇下来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李琬狂笑着袖口处滑落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倒转匕首,狠狠地义无反顾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涌间,李琬的尸身缓缓倾倒,一众羽林卫目瞪口呆。

    不远处,李隆基坐在马车里,神色阴沉,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一仰头,一口浑浊的鲜血喷射而出。

第139章 危机从老皇帝中风开始

    李琬终于还是死了,不论他之前怎么使用了诡异的替身,然后又隐藏了下来,这回是真的确定死亡了。

    他或许还有下一步的谋划,但随着他的毁灭,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无从追究,也不必追究了。

    老皇帝当场吐血气怒攻心昏迷了过去,立即被送回宫去急救。

    李隆基吐血,不是心痛李琬这个儿子的自尽,感伤于骨肉相残的悲剧,而是被李琬临死前的那句话给生生气得。

    “父皇啊父皇,儿臣李琬就此拜别了……儿臣就在阴曹地府,等着父皇下来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李隆基直到在昏迷过去的瞬间,这句恶狠狠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际。在老皇帝看来,李琬居心是何其之恶毒,非但毫无悔意,还竟敢诅咒自己!

    皇帝心里除了愤怒就是愤怒,亲情什么的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张瑄站在永穆观前沉默了良久。

    皇帝没有来得及出最后的“指令”,但张瑄猜测,皇帝一定是不愿意将李琬“死而复生!,又“生而复死”的消息宣扬出去—一

    张瑄扭头望着羽林卫郎将顾惜和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等羽林卫将校,摆了摆手。

    “大将军!”两个人赶紧簇拥过来,静听张瑄命令。

    “顾郎将,周长史,你们带人进永穆观中彻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务必要将荣王余孽清理干净。此外,传本官命令,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违者军从事。另,妥善收敛李琬的尸身,等候陛下旨意。”

    “我的意思,尔等可曾听明白?”

    周旭初和顾惜对视一眼,躬身朗声道,“末将明白。”

    “去打开城门,恢复城内秩序。去京兆府衙门传本官的命令,命京兆府少尹马卢协助羽林卫处理善后事宜。

    张瑄说完,翻身上马在数十军卒的护卫下向皇城飞驰而去。

    他非常担心李隆基的身体状况。李琬谋反逼宫,对皇帝来说,可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自那以后身体就每况愈下,精气神大不如前。而这番,又被李琬刺激了一下,很难说会不会出现意外。

    张瑄心里明白,老皇帝暂时还不能死。有他健在、震慑天下,安禄山还能保持暂时的安稳。而一旦老皇帝驾崩,不仅安禄山必反无疑,大唐朝廷也就乱套了。

    张瑄匆匆进宫,天色已接近傍晚。

    虽然春节在即,但长安城里的天气仍然非常酷寒。冷飕飕地小北风不疼不痒地吹着,吹得人面生疼,又让人心烦意乱。

    张瑄作为宫禁宿卫的“领袖”,又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大臣,持有御赐金牌,因此他拥有在皇城内驰马奔行的资格。

    张瑄一马当先,在寒风中一溜烟地奔驰至御书房门外。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众多御医和百余太监宫女守候在门外的小广龘场上,神色微微有些凄惶。

    张瑄翻身下马,面沉似水地大步走来。身后,数十彪悍的羽林卫军卒紧紧跟随。

    张瑄摆了摆手,那些军卒令行禁龘止,立即躬身一礼,退避在了一侧。

    张瑄向肃立在门外的一干御医扫了一眼,他认识打头的一个,正是太医署的太医令钱泶林。而在御医的身后,他还现了两个身材修长面容清朗的道士,年约四旬,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张瑄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老皇帝御用的宫廷炼丹师了。

    炼丹服食之风在唐朝最为炽热,王公贵族、文人名士纷纷以此为时尚。而唐朝皇帝最喜服用丹药,因此历代因服食仙丹而中毒驾崩的皇帝也以唐代最多。

    这种社会风气下,老皇帝李隆基自然也不能例外,自从他感觉精力不济,就开始召进炼丹师日日清心寡欲、炼制所谓“天清丹”,企图逆天改命,纵然不能长生不老,也要延年益寿数十载吧?

    钱泶林望见张瑄,赶紧带着一干御医迎了上前,躬身见礼道,“下官太医令钱泶林,率太医署属员,见过大将军!”

    张瑄淡然笑了笑,“钱大人不必多礼,诸位不必多礼。”

    “钱大人,陛下的身体状况如何……”张瑄没有废话,直接抓住钱泶林就问了起来。

    “回大将军的话,陛下乃是中风之症。陛下多年来操劳国事,积劳成疾,导致脏腑虚损,能失调,病邪稽留日久,正气耗损。兼之今日情绪激愤,这才诱病因……”钱泶林恭谨地回答。

    张瑄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他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中风之症的严重性。轻则偏瘫在床,重则危及生命。不要说在这盛唐时代,就是在他生活的现代,中风也是重症,很难以彻底根治痊愈。

    张瑄默然片刻,长出了一口气,又沉声问道,“钱大人,可曾为陛下用药?然陛下……”

    “大将军,下官等人经过会商,采用滋阴健脾养身、针灸活血化瘀之,已经为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陛下服用复原丹丸和解凝活络丹。陛下安危……当可无恙,然、”钱泶林说着,犹豫了一会方才凑上前去伏在张瑄耳边压低声音道,“陛下病重累积骤于顷刻,今后怕是很难再……”

    钱泶林的意思张瑄也听明白了,老皇帝中风了,或许死不了,但却要偏瘫在床龘上,意识都未必能保持得太清楚。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廷的削藩合并之策刚刚颁布推行,天下藩镇的局势还未稳固,多数新的藩镇大都督尚未到位,在这个节骨眼上,老皇帝却成了这个样,如何能镇得住局面?

    “大将军,或许可让那些丹士尝试一下。”钱泶林作为天宝名医,本来最反感、最不屑一顾的就是炼丹师,一粒所谓仙丹就能祛除百病还能长生不老,这不是扯淡的事情嘛!只是这个时代的风气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张瑄冷冷一笑,扫了那两个炼丹师一眼,摇了摇头。

    老皇帝身体这么糟糕,可以说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如果再让他服用毒性很强的“仙丹!”只能是往黄泉路上送他前进。

    这个时候,那两个炼丹帅飘然上前,微微稽,朗声道,“贫道三痴(包覆),见过大将军!”

    张瑄淡然摆了摆手,“陛下龘身体不适,这丹药之术,就先停了吧。”

    那三痴道人一怔,却是昂然道,“贫道奉旨炼太清丹,采用产自昆仑国及波斯国西方明之境的五金八石三黄材料,集五行之气炼之,经七七四十九日可成丹。丹成,可夺天地之造化,起死人肉白骨……陛下小恙,又何足道哉?”

    三痴道人还要再说几句什么,却见张瑄理都没理他,转身就向御书房内行去。不由尴尬地挺了挺胸,鼻翼了几下,又恢复了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大太监李静忠带着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见张瑄过来,赶紧笑着躬身见礼,“大将军安好!”

    张瑄向李静忠点点头,“李公公,陛下情形如何?”

    李静忠瞥了不远处的太医令钱泶林一眼,轻轻道,“太医下了药,陛下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仍然卧床不起……”

    “我进去看看陛下。”张瑄说着大步往里进。

    李静忠犹豫了一下,本待劝阻,突然又将话咽了下去。

    高力士虽然严令任何人非传召不可进入御书房,但张瑄毕竟不是普通臣属,李静忠没敢阻拦。

    高力士静静地守在李隆基的病榻前,而杨玉环则趺坐在病榻之下,望着老皇帝脸色煞白、口眼歪斜、嘴角还流淌下一丝垂涎的狼狈样子,目光复杂,心情非常复杂。

    高力士突然听到有人进门走动的声音,不禁双眉陡然一挑,正待作,却看见张瑄转过屏风来,就嘴角一抽,又保持了沉默。

    杨玉环看到张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她默默地侧过头去,却又缓缓站起了身子。

    张瑄扫了皇帝一眼,心里一紧:这看症状,果然是中风!

    “大将军,陛下……”张瑄扭头望向了高力士。

    高力士脸色有些灰败,轻轻叹息道,“子瞻啊,陛下刚刚服药,御医诊断为中风之症。

    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才,李隆基突然病入膏肓,要说在这宫里,心情最酸涩、最不是个滋味的也就是高力士了。

    正在这时,老皇帝浑浊的眼睛突然缓缓睁开了,嘴角歪斜着轻轻着。

    张瑄赶紧俯身过去,轻轻道,“臣张瑄,拜见陛下……还请陛下安心静养龙体,切勿以国事为念。”

    老皇帝的手哆嗦着慢慢探过来,抓住了张瑄的手,口中絮絮不清,张瑄只能隐约听到“杨国忠”三个字。

    老皇帝已经口齿不清了,看上去神智也不是太清楚,但意思张瑄却明白了。

    张瑄任凭老皇帝那只无力而抖颤的手抓住自己的手,回头来望着高力士压低声音道,“大将军,陛下有旨,密传杨国忠见驾!”

    高力士点了点头,正要出去吩咐李静忠亲自去宣杨国忠,突然又听张瑄轻轻道,“大将军,以某之见,陛下中风之事,消息暂且要封锁起来,以免引起天下动荡。”

    “当今之计,最好也把太子殿下宣来。”

    高力士猛然回头来望着张瑄,见张瑄脸色平静而从容,只是那眼眸中的凛然光彩若隐若现。高力士心里一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不仅是张瑄,就连高力士和杨玉环心里都很清楚,又一场新的危机已经从老皇帝中风拉开序幕。

    第一更。补昨日。昨日突然有事,只来得及写了一更。今天补上,至少三更。另:因为年前琐事杂多,所以更新时间也不太固定,待过了春节,老鱼一定争取固定时间更新。请大家谅解一二。

第140章 李亨头一次距离皇位这么近(第二更)

    高力士明白张瑄的意图,他要封锁老皇帝病重的消息,免得引起朝廷和天下藩镇动荡。这种思路是对头的,高力士自然也不排斥。

    只是张瑄提出让太子也过来,这显然有要扶植太子上位的明显意图了。这显然与老皇帝心里的“谋划”不相一致。老皇帝虽然暂时答应不废李亨,但作为他身边的绝对心腹,高力士却知道老皇帝最近正在考察凉王李瘠。

    李瑄是皇帝的第二十九子,初名涨,母武贤仪。

    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凉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塔。

    李潜是皇帝目前在世的最小的一个儿子,比李亨小十余岁,正值青壮年。

    可这只是老皇帝的一种很不成熟的“考察”而已,还没有来得及化为实际行动。当此危机时刻,高力士也明白,如果皇帝不能完全恢复健康,李瘠上位的可能性就是零。

    如果张瑄和杨国忠联合起来,要推举太子李亨接替皇位,皇帝纵然想要反对,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所以,高力士识趣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与张瑄唱对台戏。

    而在情理上,皇帝病重,在第一时间传唤太子过来,也是正常。

    高力士出门来唤过李静忠,压低声音道,“汝去杨相府上,传陛下口谕,宣杨国忠即刻入宫见驾!”

    李静忠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赶紧领命而去。

    望着李静忠离去的背影,高力士长出了一口气。

    高力士定了定神,慢慢向外行去。

    那群太医署御医在太医令钱泶林的率领下,犹自顶着寒风肃立在广龘场上,皎洁而清冷的月光照射下来,将这群个头不一、胖瘦不同的御医哆哆嗦嗦的身影拉长拉短,参差有致。

    高力士慢慢踱步过来,矜持着向钱泶林招了招手。

    钱泶林匆匆小跑了过来,喘息了一声,躬身施礼,“下官见过高大将军!”

    “钱大人,陛下突患疾病,这几日就要辛苦诸位御医了。”高力士慢条斯理地说着。

    “不敢,这是下官等当今之本分。”对于高力士这个皇帝身边的第一权监,钱泶林有着充足的敬畏。当然,与钱泶林有着同样敬畏的人,在朝廷中不在少数。

    “诸位暂且不要出宫了,就在荣光殿安歇,随时听候陛下传召。此外,陛下有旨,陛下患病之事,任何人不得传扬出宫,如有违者,杀无赦、诛九族。”

    这“杀无赦、诛九族”从高力士的嘴里说出来,很是轻描淡写,也很是云淡风轻,只是落入钱泶林耳中,却是震天的一个霹雳。

    “喏。下官谨遵圣命。大将军,下官等这就去荣光殿安置,随时听候陛下传召。”

    钱泶林勉强笑了笑,躬身拜了下去。

    高力士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在宫里要守宫里的规矩。”

    老皇帝吭哧吭哧地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又歪着嘴留了一阵口涎,沉沉昏睡了过去。

    张瑄缓缓转过身去,避开了老皇帝的病榻,站在了屏风的一侧。

    杨玉环脚步轻盈地走过来,站在张瑄面前,目光微微有些摇曳,还有些惶然不知所措的味道。

    张瑄深深地凝望着杨玉环。对于她此刻的心态,他心知肚明。

    这个历史上原本最薄命的绝世红颜,无疑因为李隆基的突然病中风而变得慌乱和无所适从。如果李隆基一旦归天,她下半辈子的路又应该如何去走。

    杨玉环满腹心事,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张瑄笑了笑,突然探手过去一把就将杨玉、环抱了过来,紧紧地拥在怀里。

    杨玉环吓了一跳,稍稍有些挣扎,但旋即就幽幽一叹,任凭张瑄拥抱,却是伏在他怀中压低声音轻轻絮语着,“你这个小冤家,胆大包天,这是什么所在……”

    张瑄微微一笑,猛然俯身吻了下去。

    这一记热吻下来,杨玉环娇喘吁吁,面红飞霞。

    “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在。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伤害你—记住我的话,你是我的女人。”张瑄突然伏在杨玉环耳边道,然后轻轻推开了杨玉环,示意她留在内间,而他自己则大踏步走了出去。

    杨玉环站在那里望着张瑄的背影,忍不住看得痴了,也想得痴了。张瑄的话很霸道很自信,充满着不容她拒绝和反抗的味道,可是杨玉环心里却很欢喜,纷乱的心绪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或者,她需要和正在等待的就是张瑄的一个承诺。

    张瑄快步走出内间,在御书房的外厅正好迎住了匆匆走进来的高力士。

    “子瞻,吾等……”高力士勉强笑了笑,拱了拱手,欲言又止。

    张瑄呵呵一笑,“大将军,趁杨相和太子未来,张瑄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先跟大将军通通气。”

    “子瞻,请讲。”

    两人坐定,旋即有个宫女送上茶来。

    “大将军,陛下突然病,张瑄以为,吾等需做这样两件事。”张瑄拱手为礼,“其一,陛下患病消息秘而不宣。大将军也知道,如今朝廷正在推行削藩合并之策,诸多藩镇大都督还未到任,天下局势并不稳定。若是传出陛下病危的消息,张瑄担心有人会蠢蠢欲动,酿成祸端。”

    “且,荣王叛乱刚刚平息,长安城以及朝廷百废俱兴,此时,暂时不宣布陛下病患的消息,也能防止人心动荡。”

    高力士默然点头,“然。子瞻斯言甚是,某家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倒也好办,封锁消息便是了。”

    见高力士没有开口反对,张瑄便又继续道,“其二,必须要尽快确立储君的威权地位。”

    “陛下一旦驾崩,储君顺利登位御极,这对于稳定大唐江山社稷,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倘若在这个时候,储君人选仍然不明朗,难保不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而朝廷内乱一起,安禄山必然会趁机起事。这一点,张瑄相信大将军比我看得更透彻。”

    高力士叹了口气,“子瞻所言,倒也不是虚话。那安禄山狼子野心,最近两年更是昭然若揭。只是安禄山这个胡儿一直畏惧于陛下天威,若是陛下驾崩,某家也担心这大唐朝廷无人能震慑住他。唉……只是……”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请恕张瑄直言。在陛下现在的诸多皇子当中,最合适做皇帝的也就是太子殿下了。其他皇子都不合适。为人君者,重仁德,而太子殿下便是这仁德之君。”

    “荣王李琬颇有才干,在陛下皇子中屈一指。然荣王大逆不道,起兵逼宫,无父无君,德行溃败,是故才有身败名裂的下场。”

    “张瑄相信,太子殿下或许不是一个开拓之主,但一定会是一个守成之君。”

    高力士神色变幻着。张瑄说得这些,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一向忠诚于老皇帝,不愿意违背老皇帝的真心意图。

    而且,他还明白,老皇帝之所以不太喜欢李亨,是因为李亨太过懦弱,主弱而臣强,老皇帝担心自己一旦死去,李亨这个皇帝会被杨国忠这些权臣架空。

    而对于高力士来说,现在所担心的不仅仅是杨国忠,还有张瑄。

    一旦李亨登上皇位,张瑄便有拥立之。他一开始就是东宫的辅臣,如今更是太子身后的大靠山。太子御极,张瑄的权势想必会一举压过杨国忠,成为大唐朝廷自皇帝以下最大的权臣。

    以张瑄的手段,怕到时候杨国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张瑄知道高力士在担心些什么,却也微笑不语。

    他料定如今除了李亨之外,高力士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拥立其他皇子,他和杨国忠都会反对。只有选择李亨,才能达到几方利益的平衡点。

    高力士沉吟不语。

    张瑄笑了笑,突然插话道,“大将军,待局势稳定之后,张瑄愿意离京外放一个藩镇,为大唐戍守边陲,以消大将军的担忧。”

    高力士老朽的脸色涨红了起来,尴尬地摆手笑道,“子瞻切莫误会,某家不是这个意思……”

    “大将军,张瑄为人做事,向来但求无愧于心。”张瑄朗声笑着。

    两人说话的时候,其实李亨已经赶到。

    皇帝突然出了状况,因为高力士和张瑄封锁消息,东宫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那边根本不知情。直到内监过去宣旨,李亨匆匆过来,才猜出了一个大概。

    而他静静地站在厅口,听完张瑄与高力士的一番对话,心里更是有些狂喜也有些感动。

    狂喜的是,皇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招手可及唾手可得。他做了十多年太子,可真正的一国储君却没有做过一天;而感动的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过去小小的东宫辅臣还是今天的位高权重,张瑄都始终站在他的一边,努力为他登位蝉精竭虑。

    哪怕之前,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站在了他这个太子的对立面,而张瑄依然不改初衷。

    一时间,李亨眼圈一红,竟然就站在那里流下两行清泪来。

    他这个太子当得真是太辛苦了、太憋屈了。

第141章 太子监国

    “太子殿下。”李亨站在那里,听到身后传来杨国忠那微微有些油滑的声音,赶紧定了定神,回身来向杨国忠拱手为礼,“杨相!”

    “呵呵,殿下面带忧色,可是为陛下龙体欠安担忧?臣以为,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杨国忠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笑道,“你最好祈祷老皇帝从此一病不起,要不然,你的皇位终归还是一场幻梦。”

    “但愿如此。”李亨长叹一声,“杨相,请进!”

    “殿下请。”

    杨国忠与李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张瑄和高力士对视一眼,起身来竟然一起向李亨拜了下去,“臣张瑄(老奴高力士)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请起,请起。”

    四人坐定,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最后还是张瑄挑了头,他沉声道,“太子殿下,杨相,陛下中风之症龙体缠身,已经无力处理朝政国务……”

    “张瑄以为,一方面,朝廷对陛下病情秘而不宣,以稳定天下局势,防止一些野心之徒祸乱天下;另一方面,宣布陛下诏书,以陛下龘身体欠安为由册命太子殿下监国,代替陛下履政。

    “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延不得。”张瑄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高力士暗暗瞥了李亨一眼,也淡然道,“某家支持子瞻的意见。紧急关头,迟疑不得,太子殿下入主东宫十数年,如今代替陛下监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杨相以为然否?”

    李亨坐在那里,虽然脸色不变,但心里却是非常兴奋。然

    高力士、张瑄、杨国忠,这三人代表了当前朝廷上下的三大权力力量。高力士掌握内监和内宫,张瑄掌握兵权和京畿防卫,杨国忠当朝宰辅掌控着大唐朝廷的行政机器,只要这三人达成协议,一起拥立,这个皇位就没跑了。

    而监国,不过是真正登基的前奏和预演罢了。

    只要老皇帝撒手西去,他随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穿上龙袍成为新皇。

    高力士和张瑄已经取得一致意见,现在主要就是看杨国忠的态度。但杨国忠却沉吟不语,神色变幻着。

    张瑄心里冷笑,他知道杨国忠不过是故作姿态。

    这人真是流氓习气,哪怕是心里早就同意,他也得讲讲条件要挟一下,再捞些好处。

    张瑄微微笑着,向李亨投过暗示的一瞥。这事儿必须要有杨国忠的配合,要不然,离开了大唐朝臣的支持,李亨监国就空有其名无有其实。

    李亨心领神会,起身向杨国忠拱了拱手,“杨相,贵妃娘娘乃是本宫之母,他日本宫登基,必册封娘娘为皇太后,绝不食言。”

    “杨相主持朝政多年,本宫甚为倚重。本宫这个监国,其实不过是空有其名,大唐朝廷真正离不开的还是杨相和诸位朝臣。”

    李亨这话就算是比较直白了。

    再提册封杨玉环为皇太后,表明了继续关照和扶持杨家的态度。而继续倚重杨国忠料理朝政,又保住了杨国忠个人的权势。

    而这也正是杨国忠所需要的。

    杨国忠哈哈笑着,“承蒙殿下看重,国忠愧不敢当。”

    “既如此,以国忠看来,事不宜迟,今日就让陛下下诏公布太子殿下监国,然后明日早朝会,殿下以监国出席吧。”

    深夜。皇帝册封太子李亨监国的诏书颁布。这个消息在杨国忠、高力士和张瑄三人的合力操控下,很快就最大程度地传达了下去。

    很多长安官僚权贵一夜醒来,突然听说皇帝退居兴庆宫养病太子监国的消息,大吃一惊。

    当日的早朝会上,高力士亲自相陪李亨出现,在空置的龙椅之下设置了一把座椅。而张瑄和杨国忠这一文一武“一唱一和”,满朝文武和李氏皇族中人这才醒悟过来,看来太子李亨已经得到了这三位的鼎力支持这大唐朝廷的天,似乎要变了。

    至于皇帝,真的是养病还是其他什么状况,自然引起了众人的背后猜测和议论纷纷。

    猜测和议论是正常的。但对于李亨来说,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背后有张瑄和杨国忠全力支持,在这长安城里,没有人能翻腾起风龘波来。

    监国之后,李亨一扫往日的颓势,日日召开早朝会与满朝文武议政,诸事亲力亲为,对臣下态度温和,渐渐就树立起属于自己的威信来

    很多人这才蓦然现和觉得:原来太子殿下也不是一无是处,当是一个勤政爱民之君!

    时间转瞬即逝。在天宝十二载的春节来临之前,封常清、颜真卿两人终于还是赶进京来,准备接受册封。而在此之前,在张瑄和杨国忠的大力支持下,李亨代表皇帝向全国颁布“削藩合并设立八大都督府昭,”将暗中进行的“削藩合并之策”转化为官方的正式行动。

    “安西、北庭事关大唐边防,保持不变;将河东一部、陇右一部、朔方一部划归河西,设立河西大都督府;陇右与朔方余部并为一体,设立陇朔大都督府;将平卢一部划归渤海大都督府,将河东一部划出,与河南、东都诸州禁卫军合并,设立河南大都督府,拱卫京师;河东、平卢、范阳三镇余部合并,设立范阳大都督府;将山南、岭南一部并入剑南,设立剑存大都督府。”

    这是李亨监国之后的第一个面向全国地方衙门和藩镇势力颁布的诏书,以监国太子李亨的名义。

    东宫正殿。

    李亨监国之后,宴请朝臣以及其他不适宜在朝会上商议的国策大计,都改在东宫的正殿举行。

    杨錡、封常清、颜真卿、哥舒翰、程千里、安思顺六人进殿归坐。

    封常清和颜真卿这两人风尘仆仆奉旨进京,却没有见到皇帝,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哥舒翰、程千里和安思顺进京述职,要在年后才能返回各自藩镇履职一至于会不会被重新调整任职,他们自己也拿不准。

    毕竟,原先的十大藩镇缩减合并为八大都督府。

    安禄山仓皇逃离长安,皇帝也没有加以处罚。但朝廷却旋即推行了削藩合并令—一安思顺觉得,这几乎是针对安氏来的,因此,安思顺心里也不是那么舒服。

    六人各怀心事,各自默然不语,殿中气氛异样的压抑和沉闷。

    不多时,杨国忠昂阔步走进殿中,众人起身问安,他矜持地笑着,与众人打着招呼,然后大模大样地坐在了左侧的位上。

    殿外,李亨走上台阶,微微有些迟疑。

    张瑄在身后轻轻道,“殿下如今乃是大唐监国,形同陛下,万万不可瞻前顾后,失了天子威严!”

    李亨微微有些汗颜,默然点头,然后定了定神,大踏步进了大殿。张瑄神清气朗,紧随其后。

    李亨平视前方,面带从容的微笑。

    杨国忠率先起身来,与杨錡六人躬身拜了下去,“臣等,拜见监国太子殿下!”

    李亨朗声一笑,“诸位请起,平身免礼。”

    这个时候,以永穆公主和凉王李稽为,数十个皇子皇女齐聚兴庆宫皇帝的御书房门外,嚷嚷着要见老皇帝,向父皇请安探病。

    李隆基病重的消息,在高力士、杨国忠和张瑄的联手封锁下,不要说宫外,就是宫内知道实情的也不多。

    高力士一看顶不住,就赶紧吩咐李静忠亲自赶往东宫通知张瑄,让张瑄过来处理此事。高力士虽然握有内宫大权,但毕竟是一个内监,很多事情无出面。而张瑄则不同,他负责宫禁宿卫,皇城职守,职司所在,自有话说。

    “高大将军,我们要一尽人子孝道,探视父皇病情,汝何以阻拦?汝到底居心何在?”永穆公主恼羞成怒冷声斥责道。

    高力士眉梢一挑。他虽然是一个奴才,但权势之重,朝野上下没有人敢小觑他。可这永穆公主竟敢对他口出不逊,高力士心里冷笑起来,却默然不语。只是摆了摆手,一众内监和宫禁宿卫牢牢把守住御书房的门,不让永穆公主等人逾越雷池一步。

    凉王李瘠也上前拱手沉声道,“大将军,吾等要见父皇,这是人子伦常大道……还望大将军成全!”

    高力士淡然扫了李瘠一眼,轻轻道,“诸位殿下,不是某家不让你们探视陛下,而是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见。纵然是监国太子殿下,要来见陛下,也未必能见得到。”

    “本宫看你们就是别有用心,把持门户,幽禁父皇,拥立太子,居心不轨!”永穆公主见高力士软硬不吃,怒气上升下终于还是将内心深处的某种猜测和怀疑说出口来。

    永穆公主这话一出口,高力士脸色一变,手猛然一挥,正要回应,突听不远处传来张瑄清冷的声音:“永穆殿下请慎言!构陷监国殿下和当朝重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永穆公主扭头一看,见是张瑄,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永穆本来对张瑄并无太深的印象和成见,只是之前因为李琬之死,心里对张瑄就产生了几分记恨。

第142章 枪打出头鸟(第一更)

    永穆公主与荣王李琬关系甚笃,可以说在李隆基的皇子女中,两人的感情很不错。要不然,李琬也不会暗中潜入永穆的永穆观中躲避。而他在安排最后的落脚点时,也选择在永穆观周边,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永穆公主虽然在驸马死后就出了家,但毕竟是皇帝的长公主,无论是在皇族中还是在调野上下,均拥有相当程度的影响力。

    但实事求是地讲,永穆确实没有参与荣王的反叛,只是后来荣王暗中找上她,她就同意庇护他一时。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犯下了欺君大罪。

    如果皇帝要较真,永穆公主其罪难逃。

    可惜皇帝被李琬气得中风昏迷,根本就没来得及考虑如何处置永穆的事儿。

    张瑄原本也有意放开了此事,不准备继续深究下去。永穆的责任肯定有,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

    张瑄这是不愿意因为行动过激,把跟李氏皇族的关系搞僵。虽然他并不惧怕,但关系太僵终归还是不利于他目前的展大计。

    可不成想,这永穆公主竟然如此不识相,倒是反过来主动开始挑事了。

    这群皇子女明显是她撺掇进宫来的她想要干什么?难道单纯是为了探视老皇帝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张瑄觉得有些荒诞。皇室亲情本来就无比淡漠,李隆基的这些子女对皇帝,恐怕也只有敬畏谄媚,而无真正的父子之情。

    张瑄狐疑的目光从永穆身上扫过,落在了站在永穆身侧同样义愤填膺态度激烈的凉王李璿身上,心头一动,不禁想起了之前老皇帝说过的某种暗示。

    这李请……难道竟然也对皇位产生了觊觎之心?

    这就有些搞笑了。

    皇帝不是谁都能当的,皇帝的子女众多,但皇位只有一个。如果谁都有资格来分一杯羹,皇位也就不值钱了。不是说这凉王就才能不够,而是他根基太过浅薄无人拥护,他想与李亨争位夺嫡,岂不是很可笑的说?

    从张瑄本心来说,他不愿意看到有皇子再站出来产生野心,因为皇权争斗背后就是冷血无情,要杀人要流血,容不得半点情分。

    无论是张瑄、高力士、杨国忠三人的立场,还是李亨的立场,都不容许有人插手进来。为了自身的政治利益,谁站出来就要打压谁,这是毫无疑问的。

    张瑄心里明白,李亨也不是没有手段,为了捍卫自己的皇权地位,他在占据优势的前提下,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哪怕对方是他的弟弟妹妹。

    张瑄有些悲悯地扫了李璿一眼,心道你这是逼着李亨下狠手,自寻死路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概只能说明皇位和至高权力的无与伦比的魅力。李璿在确信自己还有一线希望的时候,自然就想冒险一搏,看看有无成的机会。

    这个时候,永穆的撺掇,就直接诱了他心里的野心。当然,这也跟之前皇帝单独对他的暗示有关。知道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自己,李璿欣喜若狂。

    可时隔不久,就传来老皇帝养病不理国政让太子监国的消息。这让李璿心灰意冷,同时也猜测这是李亨提前下手了。

    因此,他和永穆纠集一干皇子女就闯进宫来,想要一探虚笑

    永穆对张瑄有几分记恨,因此说话的态度肯定很不友好,她冷笑着望着张瑄,“张大将军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本宫这些人,都是陛下的亲生骨肉,陛下有病,吾等作为皇子女,岂能不探视?而尔等,凭什么横加阻拦?凭什么?”

    “父皇何在,吾等要见父皇!张瑄,汝不过一外臣,拥兵在宫禁之中,本宫看汝就是图谋不轨!”李璿也忿忿地斥责道。

    “本官奉旨防卫宫禁,护卫陛下安全,职责所在,何惧流言蜚语?”张瑄冰冷的目光投在李璿身上,“陛下龙体欠安,正在御书房中将养身体,诸位殿下在此喧哗,难道就不怕陛下治罪吗?”

    “本官职司所系,不管是谁,要见陛下,都需经过陛下允准。陛下不准,哪怕是皇子皇女,也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张瑄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谁要是在宫禁当中肆意喧哗滋生事端,休怪本官只认律不认人情!”

    张瑄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着冷酷无情的味道。

    一干宫禁宿卫士卒杀气腾腾地上前一步,宝剑横跨在腰间,声威不小。

    有些皇子女畏惧地往后退缩着。

    “放肆!张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乃是陛下长公主,汝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大将军,竟敢对本宫无礼,永穆公主愤怒地呼喝道。

    张瑄没有理会永穆,而是扭头静静地望着凉王李璿,轻轻道,“凉王殿下,张瑄有一句逆耳忠言,殿下愿意不愿意听?”

    李璿嘴角一抽,下意识地道,“你说。”

    “陛下养病,太子监国,这是陛下的诏命,亦是朝中重臣的拥立。已成事实,无可更改。希望殿下能认清形势……殿下可扪心自问,自己可比当日之荣王否?”

    “荣王势力雄厚,掌兵逼宫,尚且落了一个家破人亡遗臭万年的下场,何况是殿下!”

    “进一步是万丈悬崖,而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大唐人心思定,容不得再生事端。太子乃仁德之君,只要殿下肯就此放手,张瑄可以保证殿下终生荣华富贵。”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希望殿下不要被某些人蛊惑,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张瑄语很快,李璿听了神色大变。

    紧接着,张瑄回头来凝望着永穆公主,淡淡道,“永穆公主殿下,人呐,要知进退。张瑄一向以为殿下乃出世清修之人,却不料殿下仍有野心。”

    “汝休要血口喷人!张瑄,本宫要见父皇,可有错处?”永穆恼羞成怒,忿忿道。

    张丘I冷冷一笑,“殿下要见陛下,当然没错。但陛下不见殿下,殿下聚众滋生,便是不轨!”

    “来人,将御书房让开,本官倒是要看看,谁敢违抗陛下禁令,不宣而入!”、

    张瑄陡然暴喝一声,挥了挥手。

    守卫在御书房门口的宫禁宿卫和内监轰然让开,肃立两旁。

    “谁敢违抗圣命,不宣而入,随便进。本官可有一句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惊扰了陛下,陛下怪罪下来,休怪本大将军翻脸无情!”

    “永穆殿下,请吧。”

    张瑄冷笑着。

    永穆公主上前一步,却又迟疑起来。而其他人,更是面色复杂,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陛下之病,乃是生气淤积所致。这一点,永穆公主汝难辞其咎。”

    张瑄上前一步,逼视着永穆公主,“荣王李琬假死逃避,日前潜藏在永穆观中,陛下获悉震怒之下,命羽林卫前去擒拿。荣王自尽身死,陛下伤怀愤怒之下,方才患病不起。”

    “殿下的包庇窝藏叛党之罪,陛下尚未追究……汝又纠集诸位殿下来宫中滋生事端,张瑄倒是请问永穆殿下一—这便是殿下作为陛下长公主的孝道?”

    张瑄的话让永穆脸色变得惨白,而其他皇子女也脸色大变。

    荣王竟然假死,一直躲避在永穆观里,刚刚才自尽而亡……这个惊天的消息,让跟着一起来起哄的皇子女们听了,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李璿肩头哆嗦了一下,明白自己上了永穆的当。他固然有野心,但也不是不识时务之徒。此番前来,本也不过是怀有试探的用意。

    见事情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和诡异,他浑身上下起了一身冷汗,向张瑄拱了拱手,沉着脸扭头便走。而其他皇子女,也纷纷一哄而散。

    只留下穿着一身道袍的永穆公主,进退两难,脸上的神色复杂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惊惧。

    张瑄没有再理会她,拂袖而去。

    对张瑄来说,在这盘棋局上,永穆公主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存留与否都无关大局。反正今天已经深深地警告了她,如果还要继续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寻死路。

    所谓枪打出头鸟一给了机会抓不住,那就怪不得谁了。

    张瑄带人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呼唤:“张瑄,张瑄,留步,留步!”

    张瑄一怔,回头来望去,见不远处一个身{百度天唐吧最快熬更新}着华丽宫装长裙曳地姿容清秀的女子,从另一侧的宫道上一溜烟小跑了过来,身后紧追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宫女和小太监,而夹在宫女太监中的还有之前张瑄所见到的那名炼丹术士三痴道人,又名三痴子。

    看这装束,肯定不是皇妃,更像是公主。

    至于是哪一位公主,张瑄并不认识。

    李隆基有3o个儿子,31个公主,这么众多的皇子女数量,在历朝历代皇帝中也是少见的。

    张瑄停下脚步,便迎了上去。

    那女子气喘吁吁停下脚步,秀美的圆脸上五官非常精致,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只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瑄。

第143章 梅开二度(第二更)

    张瑄淡然笑着。

    那女子掩嘴格格一笑,这才神色一正,轻轻道,“我叫万春,张大将军可曾听说过我?”

    张瑄一怔,旋即微笑了起来。

    他定了定神,躬身拜了下去,“臣张瑄,拜见万春公主殿下!”

    万春公主是李隆基的小女儿,母亲是杜美人,在后宫粉黛中品级十分低微,很不受宠。但杜美人的女儿万春公主,小小年纪便被父皇视为掌上明珠,获得格外恩宠,并成为后宫中的一位活跃人物。

    这位公主从小就聪明伶俐,相貌甜美,生性活泼,爱唱爱跳,李隆基常戏说她是番邦进贡来的“洋乖圄”,闲暇时总爱把她抱在膝上,逗她说笑取乐。

    万春天资颖慧,跟着老师读书,很善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宫中人都称她是“女才子,”十二三岁的年纪,便能作一手绝妙的诗文。

    除了读书外,她似乎更喜欢音乐歌舞,曾跟从当时的琵琶圣手张野狐研习音律,又随宫中著名的舞伎谢阿蛮学习舞蹈。时常随皇帝出入教坊和书院中,参加歌舞盛宴,在长安城里也有些名头。

    这么一位美慧而多才多艺的公主,倾慕者当然甚多,但因为万春眼高于顶,皇帝又不忍心强迫她,所以这婚姻大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杨玉环与万春感情很好,据说流传后世的“霓裳羽衣曲”与“霓裳羽衣舞”就是根据李隆基的构思,由杨玉环和万春揣摩编排而成的。

    但张瑄之所以虽未谋面却很熟悉这位公主不在于她性格外向活泼,不在于她有才有貌而在于一个历史典故:梅开二度。

    万春虽不是真正的“梅开二度”的女主角,但其经历也颇为类似。

    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万春今年引岁,两年后由杨玉环引线撮合,嫁给了杨国忠的儿子杨烛。然而好景不长,安史之乱爆后,杨家一夜之间失势。战乱中,而杨灿也与万春失散不知所踪随后又是很多年过去,万春与同样丧妻的杨锜渐渐走到了一起,只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万春就在悒郁中去世了。

    “免礼吧。嘻嘻,我可是久闻你的大鬼了,听父皇和娘娘说你诗才横溢,我前不久还准备请你去我的青灵苑饮宴一番呐,却不料就出了父皇患病的事人……”万春笑着,似是又担心起皇帝的身体笑容便旋即被深深的忧色所替代。

    这个活泼开朗纯真的公主跟其他的公主有些不同,不太喜欢动不动就“本宫”长“本宫”短,摆公主的架子,除了某些很正式的场合之外,她一般说话都很随便。

    “臣要往东宫监国太子殿下有国事相商……不知万春殿下唤住张瑄有何赐教?”张瑄对万春印象甚佳,微笑着又拱了拱手。

    “哦。”万春哦了一声,“我也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来一三痴道人,你过来!”

    万春笑着向站在不远处的三痴子招了招手。

    那三痴道人大步走过来,矜持着向张瑄稽为礼,“贫道三痴,见过大将军!”

    张瑄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回礼。

    对于这种装神弄鬼害人不浅的炼丹术士,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也懒得理会。如果不是看在万春的面子上他肯定会转身就走。

    万春见张瑄没有回礼,不由皱了皱眉,心道这小子真是好大的架子。好端端的一个才子文士当了官就沾染了些俗气,真是可惜!

    而三痴道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他虽然是一个炼丹术士但在这宫廷中却是颇为吃香的。不说皇帝之前对他封赏有加,这宫里的公主妃子们,哪一个也对他礼遇三分,都想托他炼制永蒋容颜的“青春丹”。

    “张大将军,父皇不见我,可我心里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这样啊,三痴道长乃是修炼有成的道德之士,炼丹之术非常神奇。今日,三痴道长炼成了一炉“太清丹”,可以夺天地之造化,起死人肉白骨,因此—一”

    “我想托大将军将此丹进献给父皇,让父皇服下,以消病痛。不说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也是好的呀。”

    万春公主的话语轻柔,很真诚,眸子里没有一点杂念。

    张瑄相信她是真心牵挂老皇帝的身体,送丹也是出自一片赤诚。只是这种明明是毒药的所谓“仙丹”,张瑄怎么敢让老皇帝服用。本来他的身体就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要是再服这种烈性毒药,等于是变相的自杀了。

    万春取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玉瓶儿,递了过来,眸光清澈。

    张瑄叹了口气,轻轻道,“殿下,生老病死乃是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人生规律,所谓长生不老完全是蛊惑人的鬼话。所谓炼丹养生,更是术士骗人的小把戏,殿下聪慧过人,不该被这种骗术所愚弄。”

    “陛下的病,需要静养调理……医术手段,可是比这丹丸更可靠。”

    万春俏脸便沉了下来。她最近痴迷炼丹术,觉得非常神奇,怎么会被张瑄几句话所打动。她还倒是张瑄有意阻拦……想起宫里的一些传闻和小道消息,她心里就有些烦躁。

    “此物堪比砒霜,服之等于自戕。”张瑄又道。

    那三痴道人见张瑄说他是招摇撞骗之人,不由也恼火起来,他冷笑道,“大将军切莫亵渎道术神通。炼丹之术乃是上古仙人存留,有典籍所载,岂容污蔑!”

    “若是等若毒药,这长安城里服用丹丸者不知凡几,可有何人中毒而死?”

    张瑄冷冷扭头望着三痴道人,“你这三痴贼道,骗人不骗人,你自己心里有数,非要本官揭穿你的假面具吗?”

    “炼丹主要用五金、八石、三黄矿物为原料,炼成的多为砷、汞和铅的制剂,服用以后就会中毒乃至死亡。慢性毒药,自然不能瞬间体现,可若天长日久,尔等这种江湖术士又可编造其他谎言,来蒙蔽视听。”

    万春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张大将军,本宫乃是一片孝心。这仙丹之事,宫里宫外颇为盛行,若如你之所言,岂不是我辈都成了无知之徒?”

    张瑄心说,你们可不都是一群傻蛋,拿着毒药当灵丹,不仅傻还很可悲。

    但心里这样说,嘴上却不能说得太直接。

    张瑄苦笑道,“万春殿下,张瑄就事论事,无意冒犯殿下。简而言之,陛下龙体虚弱,御医正在竭力调治,这个时候,不宜服用丹药。”

    这个时候,高力士也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笑着也插话道,“万春殿下,子瞻所言极是。丹丸乃大热大补之物,陛下龘身体若虚,不宜服之。”

    万春一片孝心、一腔赤诚而来,却在张瑄这里吃了闭门羹,心里很不舒服。

    她性格外向也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很不高兴地盯着张瑄,沉声道,“危言耸听,本宫看你的话才是无稽之谈。本宫服用仙丹,自觉身轻体健,何来毒药一说。”

    张瑄无语苦笑。

    他犹豫了一下,向万春公主探出手去,“殿下,烦借这丹丸一观。”

    从万春手里接过那两个玉瓶,张瑄扒开塞子,还没有往鼻孔下凑,就闻见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不禁皱了皱眉,扭头望着一脸愤然之色的三痴道人冷冷道,“好一个三痴贼道,汝炼制的这哪里是仙丹,分明是硫磺毒药……想要谋害陛下不成?”

    三痴道人大惊,立即羞恼的驳斥道,“大将军切莫污蔑贫道。贫道自入宫以来,为陛下炼丹弹精竭虑,耗神费力,已经虚耗了十余载力,岂敢谋害陛下?”

    张瑄冷笑着,心念电闪。

    他有心将这炼丹之风匡正一下,但奈何没有真正的凭据。如果单凭嘴上解释,肯定不会有人接受。而如果是……

    想到这里,张瑄嘴角渐渐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子,一个足以让长安城里众多炼丹术士仓皇逃窜的子。

    “万春殿下,张瑄有一,可验证这丹药的真伪。”张瑄向万春拱手一笑,“然现在张瑄必须赶往东宫,监国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召……这样吧,殿下,明日,明日上午在玉真观,张瑄定然亲手揭破这炼丹骗局,还请殿下到时做个见证可好?”

    万春愣了一下,沉吟着大声道,“好,本宫就答应你了。不过,张瑄,到时候你要是哄骗本宫,拿不出凭据来,本宫可饶——”

    万春本来要说“本宫可饶不了你”,突然想起这人乃是当今权臣,自己这个小公主还真的动不了她,不由有些气馁和羞恼地狠狠瞪了张瑄一眼,跺了跺脚,提留着裙角,转身离开。

    那三痴道人也神色不爽地赶紧跟上。

    张瑄淡然笑着,突然扬手指着那三痴道人的背影,转头向高力士朗声道,“大将军,明日也请去做个见证,看张某如何戳破这种无耻的谎言骗术!”

    高力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子瞻其实不必较真。万春殿下也是一片孝心,至于这炼丹之术,也是由来已久。”

    张瑄叹了口气。这唐时人中毒已深,仙丹健体的观念深入人心,根本就不是他几句话就能转变的。

第144章 大都督人选

    张瑄回到东宫,这一来一去消耗去了大半个时辰。

    说实话,不要说杨国忠,就连哥舒翰六个人都等得有些不太耐烦。但太子李亨一直在闭目养神,摆出了一副张瑄不归,宴席不开始的架势,他们无奈,也只好耐心等候。

    由此可见,在李亨心目中张瑄的位置和分量。

    张瑄匆匆走进殿来,走到李亨跟前,俯身在李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将方才永穆公主和凉王李璿带着一干皇子女在御书房门前闹腾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至于万春公主那一场,则忽略不计了。

    李亨脸色一变,心里很不高兴,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笑着摆了摆手道,“子瞻,且归座,吾等开宴!”

    张瑄点了点头,归坐后,李亨挥了挥手,丝竹音乐响起,一群舞女袅袅登场,表演起了曼妙的歌舞。

    只是众人的心思都不在歌舞上,所以看得都有些意兴阑珊。

    张瑄心知肚明,却是微笑不语。

    朝廷推行削藩合并之策,重新整合设立八大大都督府,取代了之前的十大藩镇。多数藩镇的势力范围得到强化,而安禄山的三镇却被“掐头去尾”斩去了一部分,可以说吃亏最大的就是安禄山。

    而很显然,朝廷此番基本上就是针对安禄山来的。

    不过,在场众人大都对此持肯定赞同态度。安思顺除外。

    其实张瑄这个熟知历史进程的穿越者很清楚,安思顺虽然是安禄山的族兄,但究其本质,还与安禄山有些差别。

    安思顺并无谋反之心,后来也无谋反的行动。安禄山叛变后,大唐朝廷免去安思顺的节度使职,入为户部尚书。不久就被皇帝处死,一起赴死的还有安思顺的弟弟太仆卿安元贞。

    因此,安思顺的心思最复杂。他明白安禄山要做什么,却又无可奈何。而反过来说,对于大唐朝廷,他又因为“姓安”,在这边很难取得真正的信任。

    李亨挥了挥手,舞女退下,音乐声骤停。

    李亨与张瑄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向杨国忠投过谦卑闻讯的一瞥,杨国忠满意地笑了笑,亦是点点头。

    对于监国太子李亨对他尊重有加的态度,杨国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作为政治流氓,杨国忠更看重的是利益。倘若今后李亨不能继续给予他应有的利益,他倒戈相向也不是不可能。

    杨国忠这种人,本就没有什么气节可言。

    李亨微微一笑,举杯向众人邀饮道,“诸位大人,本宫奉旨监国,今日召诸位来此,一则是饮宴作乐,二则是宣布朝廷最新的册封安排。”

    “众所周知,朝廷推行削藩合并之策,将天下十大藩镇整合合并为安西、北庭、河西、陇朔、渤海、河南、范阳、剑南八大大都督府,分掌大唐兵马。朝廷设立总领天下兵马大都督府,统率天下八大都督府。”

    李亨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众人的精神立即被调动起来,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着,因为到了事关个人政治利益的关键时刻。

    “哥舒郡王任河西大都督府大都督兼河西兵马招讨使,为八大都督府之。”

    李亨的话一出口,哥舒翰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向李亨躬身道,“臣哥舒翰,谢监国殿下隆恩,谢朝廷信任!”

    李亨笑了笑,“哥舒郡王军赫赫,又有大于社稷,勇冠三军,德高望重,理应居这藩镇之。”

    “谢殿下赞誉,臣愧不敢当。”哥舒翰对于自己的任职心里有数,所以也没有太过吃惊。

    “安禄山原本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合并为范阳大都督府后,着安禄山仍任范阳大都督,加开府仪同三司。”

    对于安禄山的任命其实也在意料之中,除非朝廷目前就要彻底拿下安禄山,并不惧怕安禄山起兵造龘反,那就只能如此。先把安禄山安抚下再说,然后徐徐图之。

    不过,安思顺也由此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并不是害怕朝廷动安禄山,而是担心安禄山铤而走险起兵造龘反。安思顺对于安禄山的野心很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虽然安禄山拥有雄兵数十万,但要想拿下这大唐天下改朝换代当皇帝,不过是痴人说梦的事儿。

    原因无他,安氏本是胡人,想要坐稳这以汉人为主导的天下,太难。

    如果安禄山起兵造龘反,安思顺一家必受牵连。所以在本心里,其实安思顺比任何人都强烈反对安禄山造龘反,只不过是说不出口而已。当然,说了也是白说。安禄山的野心不会因此而缩减半分。

    “程千里任北庭都护府大都护、北庭大都督府大都督。”李亨旋即又宣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布到。

    程千里起身向李亨拜谢,“臣多谢监国殿下恩宠。臣当镇守北庭,蝉精竭虑,抒解朝廷之忧。”

    “程帅乃是军中宿将,劳苦高,亦是父皇倚重的重臣。大唐北庭门户安危,就全权托付给程帅了,本宫在这里,替大唐千万子民拜谢程帅。”李亨起身还了一礼。

    李亨再怎么着也是定的一国储君,如今更是监国,形同皇帝,如此礼贤下士,程千里大为感动,默然无语,拜了下去,“臣不敢当。”

    “驸马都尉杨錡德才兼备,经张大将军和杨相荐举,本宫与父皇商议后,决定由杨驸马出任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大都督府大都督,兼西域诸道安抚使。”

    李亨说着,微笑着望了杨錡一眼。

    杨錡大喜过望,起身拜倒了平丢,“臣杨錡,叩谢陛下和监国殿下隆恩,臣当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亨笑了笑,“杨大都督请起。本宫对此不敢居,杨大都督要谢,就谢过子瞻和杨相吧。”

    杨錡喏然,起身向张瑄和杨国忠深施一礼,“某谢过大将军、杨相荐举之恩。”

    张阶笑着起身回礼,“杨帅不必如此,杨帅乃是当朝干才,为朝廷出力也是理所应当。”

    杨国忠则哈哈一笑,“老弟啊,我杨家出一名帅,国忠与有荣焉。”

    今日被太子召集在东宫正殿参加饮宴的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像哥舒翰、程千里、安思顺等人,都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军中统帅。与哥舒翰等人相比,封常清和颜真卿目前不过是两个小人物。无论是官职,还是绩、威望,都相差甚远。

    与到了此时,两人心里也慢慢回过神来了,李亨此番大抵是在宣布天下八大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选……既然如此,将自己二人召集同来,究竟是何用意?难过……

    封常清和颜真卿暗暗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心里冒出一个想,却是不敢相信。

    李亨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继续淡然道,“册封杨国忠为渤海郡王,遥领渤海大都督。册封鸿胪少卿安庆宗为渤海侯、渤海副大都督。”

    杨国忠封郡王了……与他所遥领的渤海大都督相比,郡王的爵位才更实惠。哥舒翰与程千里对视了一眼,心下暗暗一叹,知道这边是杨国忠与李亨政治妥协的结果,或者说,这就是李亨为争取杨国忠支持的政治代价。

    但将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册封为渤海侯兼渤海副大都督,这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削藩合并之策旨在削弱安禄山的力量,可朝廷却一边在削弱安禄山的兵权,一边又赋予安禄山的儿子兵权,岂不是自相矛盾?虽然是副大都督,但却是实际上的渤海大都督府主要长,兵权的真正掌握者。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老奸巨猾的程千里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册封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为侯、任命其为渤海副大都督,其实是张瑄提议并与杨国忠和李亨、高力士四人再三商讨确定的结果。

    渤海大都督府处在蛮夷之地,在八大都督府里其实是最无关紧要的,而且兵力部署微弱,又很容易受到当地蛮夷土著的牵制。安庆宗想要在渤海地区搞出风浪来,可能性并不大。最起码,三两年之内是不可能。

    但这样的册封,却能迷惑安禄山。安禄山会认为,这是大唐朝廷对他的某种补偿,也是对他的某种畏惧。

    安思顺也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李亨和张瑄、杨国忠等人竟然走了这么一招棋。

    渤海距离安禄山的势力范围也不算太远,难道他们就不怕安禄山父子联手将三镇属地与渤海连成一片,经营成国中之国?安思顺狐疑的目光投在李亨身上,又扫向杨国忠,最后落在了张瑄身上。

    安西、北庭、河西、渤海、范阳,八大都督府已去其五。他们准备如何安置老夫?难道就此失却藩镇之位?安思顺心头微微有些不安。

    安思顺慢慢抬起头来,向李亨望去,这时却见张瑄淡然笑着,向他投来平静的一瞥。

    安思顺心里一动。

    这八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人选,虽然是由监国太子李亨口中宣布而出,经由朝廷颁布册封才具有合性,但实际上安思顺知道,这不是李亨一个人能决定的结果。在这背后,肯定有张瑄、杨国忠干预操作的影子。甚至,直接是这两位权臣一手操办,不过是借李亨的嘴宣读出来、朝廷的诏书公布出来罢了。

第145章 真诚与阴谋(第四更)

    “原陇右节度使安思顺,调任剑南大都督府大都督。”李亨没有再卖关子,径自直截了当地将对于安思顺的任命说出了口。

    安思顺呆了一下。剑南大都督府地域辽阔,掌兵甚重,还关乎大唐西南门户安危,可以说在八大都督府里的重要性不比河西诸镇差多少。

    安思顺没想到,在安禄山这个心腹大患的“辐射下”,他这个本该被忌惮和受猜忌的人,竟然还被委以重任。

    “安帅劳苦高,一向精忠报国,朝野上下有口皆碑。本宫以为,安帅定会安抚西南诸地,为大唐守住这西南门户。”李亨淡然笑着。

    在安思顺的任命上,李亨完全听从了张瑄的意见。杨国忠有些不太同意,但张瑄强硬坚持,他也不好因此就跟张瑄闹翻。

    张瑄缓缓起身微微一笑,“安帅不必猜疑。监国殿下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安帅乃是忠臣,且安心赴任剑南,他日成,名垂青史亦是可期。”

    安思顺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痛哭流涕地拜倒在地,“臣安思顺叩谢殿下隆恩,臣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和朝廷恩宠。”

    安思顺确实是非常激动。这些年,他因为安禄山没少被朝廷猜疑。他一直心里都明白,皇帝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他,无非是忌惮安禄山,唯恐引起安禄山的反弹而已。

    可如今,却获得了如此信任,无与伦比的信任。

    这怎能不让安思顺激动如斯、感激涕零?

    “子瞻,替本宫扶起安帅。”安思顺的感激涕零,李亨看了心里很是舒服,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安思顺与安禄山不同,他没有野心,崇尚汉文化,通晓诗书礼仪,只要怀柔得当,就绝不可能起兵谋反。况且,他此去剑南,要想在剑南站住脚,没有三五年是办不到的,因为剑南还有一个鲜于仲通一—杨国忠的心腹。

    而等安思顺站稳了脚跟,在张瑄的谋划中,安禄山之患也该平息了。没有了安禄山,安思顺想反也反不起来。

    这是张瑄力主起用安思顺的关键。

    张瑄哈哈一笑,上前去一把扶起安思顺道,“安帅不必如此,吾辈臣工,既得朝廷倚重和信任,就理应为社稷江山、为大唐子民尽职尽责,上报朝廷,下报黎民,成就万世业,岂不快哉?”

    安思顺抹了一眼眼泪,向张瑄投过感激的一瞥,低低道,“张大将军盛情,安某铭记在心,他日必有所报!”

    说完,安思顺起身再向李亨长拜一礼,然后默然归坐。

    宣布完六大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选,李亨顿时就没了下文。这让坐在一个角落的封常清和颜真卿微微有些失望,但旋即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就不再奢望。

    宴会很快结束。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一纸正式的官方诏书从皇城里传出,昭告天下一一

    任命哥舒翰为河西大都督府大都督、河西兵马招讨使;

    任命安禄山为范阳大都督,加开府仪同三司;

    任命程千里为北庭都护府大都护、北庭大都督府大都督;

    任命杨錡为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大都督府大都督,兼西域诸道安抚使;

    册封杨国忠为渤海郡王,遥领渤海大都督。册封鸿胪少卿安庆宗为渤海侯、渤海副大都督;

    任命安思顺为剑南大都督府大都督。

    天下八大都督府大都督任命了其中的六个,但剩下的两个却不见动静,这让很多朝臣觉得奇怪。

    李亨与张瑄和杨国忠一起将哥舒翰几人送出了东宫正门,此等礼遇已经是李亨这个监国太子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谁也明白这是李亨的笼络之意,但作为臣下,还是被这种礼贤下士所感动。

    “诸位大帅,事关天下安危,希望诸位即刻启程赴任,无在长安过节了。”李亨拱手一笑,“本宫与杨相、张大将军就在这里为诸位送行,待来年上元节,本宫定在宫中大摆筵席,为诸位庆!”

    哥舒翰几人肃然躬身一起拜下,朗声道,“臣等遵命!”

    哥舒翰等人没有迟疑,匆忙离去,各自回府准备,第二日一早就要离开长安赴任。

    望着哥舒翰几个人远去的背影,杨国忠呵呵一笑,“殿下,子瞻,国忠有些疲倦,就先失陪了。”

    “杨相慢走。”张瑄笑着拱了拱手。

    李亨则微微点头,“杨相操劳国事,可是要保重身体。

    杨国忠心满意足地离去。

    李亨有些疲倦地转过身来,一边向宫门内行去,一边向张瑄笑道,“子瞻,本宫其实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封常清、颜真卿两人颇有才干,心性忠诚,何不一起册封了,何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必要再拖下去呐。”

    “殿下,两人的才干人品毫无疑问,无可挑剔。但殿下须知,此二人位卑职轻,此番倘若一下子就破格擢升两人于高位,难免不会让其滋生骄狂之意。”

    “先凉他们一凉,一来继续考察其心性,二来等待形势稳定。”张瑄笑着拱了拱手,“殿下此刻监国,将来还要御极天下,作为君上,运用权力需要张弛有度、宽柔相济……”

    “哥舒翰等人分赴各地藩镇赴任,假以时日,这大唐天下便安定了大半。目前我们最大的隐患,就是安禄山这个狼子野心的胡儿。”

    “子瞻所言甚是。”李亨想了想,“本宫受教了。”

    “臣不敢当。”

    李亨长叹一声,猛然转身深深凝视着张瑄,眼圈微红,轻轻道,“子瞻,本宫能遇到你,也算是本宫前世修来的运气。有你在本宫背后,本宫觉得心安了许多。”

    “子瞻,本宫来日若是真有御极天下的一日……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张瑄微微一笑,“臣相信,殿下御极天下之日为期不远了。”

    张瑄毫不怀疑李亨此刻的真诚,但日后究竟如何,却很难说。

    张瑄不至于被李亨这一时有感而的两句真诚迷惑过去,在这权力场中,真诚与阴谋其实根本无真正分得清楚。

    此刻,李亨觉得张瑄是忠臣、是可以倚重和必须要信任的肱骨,但等他登上皇位真正掌握了皇权之后,还会不会这样想,谁也不清楚。

    张瑄相信,卸磨杀驴的事儿以李亨的心性为人,可能很难做出;但猜忌之心,是迟早要滋生的。

    这便是人性。

    这便是围绕着权力的某种必然的宿命,因为权力具有排他性和独裁意识。

    张瑄离开宫中,回到大将军府。

    刚进了门,就闻报说,封常清和颜真卿求见,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

    张瑄心里暗笑,知道这两人从宫里出来就直接进了大将军府。至于来意是什么,也不难理解,无非是想要从张瑄这里探探口风。

    张瑄等的就是两人。

    这两人在张瑄的未来谋划和整体布局中至关重要。不过,这两人虽有才干亦是名臣,但如果不能成为“自己人”,张瑄宁可弃用。

    张瑄缓缓走进会客厅,脚步轻盈,几乎是悄无声息。

    颜真卿和封常清正并肩站在一起,仰望着张瑄亲手所书的“兼济天下”牌匾。

    颜真卿是当世书名家,张瑄这手字虽还过得去但却不能让颜真卿动容,真正引起颜真卿关注的,是这四个大字纵横开阖刚柔相济的雄浑气势。

    “在下这拙劣笔迹,岂能入颜公眼?”张瑄轻声一笑,朗声道,“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见而畏之、敬之,素来为在下敬仰。”

    颜真卿和封常清赶紧会身来躬身见礼,“下官拜见大将军!”

    张瑄笑着摆了摆手,“两位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张力,看茶!”

    张瑄与颜真卿和封常清在厅中关门畅谈了很久,而到了晚间,张瑄又留两人吃了晚饭,才亲自将两人送出府去。

    颜真卿和封常清两人出了大将军府,在暮色中并肩行进了一段,直到街角,才准备分手各自返回住处。

    “封支度,在下在平原,也曾闻得张大将军的才名。今日当面一见,果然是才华横溢,少年英杰,名不虚传。”颜真卿笑了笑,“难怪能博得陛下青睐,一飞冲天。”

    封常清比颜真卿年长,此时已是中年有余,他闻言轻轻一叹,“颜公,张大将军能有今日,岂是区区才名所致。某观他年纪虽轻,但谋略深远,刚柔相济,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某二人奉召进京,想必定然是张大将军的主意。今日这一番长谈下来,某心里也渐渐明白,我等要想有所寸进,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封支度此言何意?”颜真卿拱手笑道。

    “投于大将军门下。”封常清压低声音道。

    颜真卿沉默了下来,眸光一阵闪烁。

    “不知颜公……可曾有意?”封常清轻轻道。

    “封支度又将如何?”颜真卿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封常清缓缓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轻轻道,“封某当年毛遂自荐于高仙芝门下,不为高仙芝所喜。后随军建有微,才蒙陛下荐拔。”

    “封某此生,空有报国之志,但却报效无门。若此人能让封某一展胸中抱负,投入其门下又能如何?”

    颜真卿默然无语。

第146章 金鲫数尾戏三痴(上)

    封常清和颜真卿走后,张瑄独自一人站在后龘庭的院中,站在那棵苍劲的古槐树下,凝视着繁星点点的浩淼夜空,想起前世种种,又念及如今种种,感慨万千,感觉恍若一梦。

    萧十三郎和李苏苏并肩行来,大老远就招呼道,“兄弟真是好雅兴,这寒风吹着,倒是在院中观赏夜景!”

    张瑄回头一瞥,见萧十三郎笑吟吟地扶着李苏苏走过来,而李苏苏的小腹微凸,已经明显有了孕状。

    张瑄哈哈一笑,“兄长,小弟今日喝多了酒,头昏脑胀的,就站在这里吹吹风,清醒清醒!”

    李苏苏走到近前,撇开萧十三郎的搀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奴家见过大将军!”

    张瑄悄然一避,笑道,“嫂嫂不要如此——院中风寒,嫂嫂有孕在身,且请进厅说话。”

    说完,张瑄也不客气,率先进了厅。

    他心里明白,萧十三郎两口子过来,肯定是有事要找他,要不然,李苏苏断然不会出面。

    果然,进了厅,萧十三郎就按捺不住,不顾李苏苏的眼色阻拦,直接说道,“兄弟,此刻没有外人,为兄有一事相求。”

    张瑄笑了笑,“兄长,你我兄弟相交贵在知心、坦诚相待,有事请直言,只要兄弟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好。”萧十三郎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虽说他跟张瑄建交于张瑄起家之前,但随着张瑄地位权势的暴涨,尤其是萧十三郎又在了他麾下做校尉,张瑄会不会慢慢淡了这点情分,萧十三郎其实自己也拿不准。

    见张瑄态度仍然不变,仍与往昔一般真诚,不掺杂一点水分,萧十三郎心头大是感动。

    “兄弟,是秀秀妹子的事儿。”萧十三郎轻轻道。

    张瑄一怔,心头一动。心道:难道是李秀秀跟崔焕之间的事儿?这一段日子,听说崔焕经常出入张府,打着拜望柳氏夫人的旗号,以求于李秀秀相见。

    之后,两人就有了一些往来,似乎也互相有了情意。

    “兄弟,秀秀妹子如今年岁渐长,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可为兄夫妻在长安城没有根基一一是故,想要拜托兄弟出面为秀秀妹子择一佳偶……”

    萧十三郎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瑄就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等等,兄长—一秀秀妹妹不是与崔家的崔焕性一?”

    萧十三郎闻言叹息了一声,却是无语。

    李苏苏勉强笑了笑,“大将军,秀秀出身卑微,怎么能配得上崔家这种高门大户家的少爷公子哥儿。但求大将军为秀秀做主,择一良配,也好去了奴家的一桩心事。”

    张瑄心里暗叹,心道果然是如此……

    他沉吟了一下,轻轻笑道,“嫂嫂莫要担心。秀秀也是小弟的妹妹,秀秀在家母跟前尽孝,家母甚是欢喜,那日家母曾与小弟说了——日后,秀秀便是张府的四小姐。”

    李苏苏感激涕零,起身福了一福,“谢谢大将军提携,奴家替秀秀谢谢大将军和老夫人。”

    张瑄皱眉沉声道,“嫂嫂,我们乃是一家人,以后嫂嫂如果还是这么见外,休怪小弟翻脸了。”

    萧十三郎咳咳两声,嘿嘿笑道,“好了,苏儿,你就不要再谢来谢去了一—某就说了嘛,秀秀如今是老夫人的女儿,谁敢小觑了她?”

    “嫂嫂,请跟小弟说句实诚话……秀秀妹妹与崔焕,是不是互有情意?而此事是不是得到了崔家的反对?”张瑄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

    李苏苏幽幽叹息一声,没有回答,但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了,嫂嫂,小弟知道了。”张瑄摆了摆手道,“男欢女爱,本应抛开那些门第世俗之见,什么门当户对,都是扯淡!只要秀秀妹妹与崔焕情意真诚,张瑄定然竭尽全力玉成这桩姻缘。”

    “好,果然是某的兄弟,这等心胸怕是当世豪杰也难望项背。”萧十三郎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李苏苏嗔怪地扫了萧十三郎一眼,摇摇头轻轻道,“大将军,秀秀姿色浅陋,出身卑微,确实配不上崔公子。”

    “什么出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家现为大唐名门,可吾父吾祖之前,不过是江南一商贾尔。家门因人而兴,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张瑄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纵然要论出身,某这个辅国忠勇侯、两卫大将军、京兆府尹的妹妹,难道还配不上崔家一个白衣公子?我张瑄的妹妹,谁敢小觑?”

    张瑄话语间豪情外放,那种无形的自信和傲然,让萧十三郎看了暗暗点头。

    “嫂嫂,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一切让我来做主。过几日,我便让颖儿回去跟崔家去说,如果说不通,我亲自上门去说!”张瑄淡然一笑,“如果我的妹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妹配不上崔家的人,这长安城里还有谁配得上?”

    第二日早朝会后,张瑄回府,没有去玉真观。

    揭破三痴贼道炼丹术骗局的事儿,他本来想兴师动众在玉真观搞一次“现场观摩大会”,借此匡正一下长安城里社会风气。可他转念一想,觉得没有必要,就改了主意。

    决定在小范围内做一做这事儿,给万春公主一个交代是一个方面,另外他还有深层次的考虑。

    大将军前院花厅。

    张瑄吩咐几个下人在地上摆上了一个彩陶大盆,盆中盛水,盆底铺设了一层光洁的鹅卵石,放入了十数条从玉真观放生池里取来的红色小鲫鱼苗。

    然后又让人抬进一个漆制精美的木架,将陶盆置于其上。

    花厅四周摆设着四个大火盆,室内温度甚高,温暖如春。不多时,鱼就活泼地在盆中游来游去。

    张瑄微微一笑,吩咐下人去厨房取来一些胡饼,随手拈了一块碾碎,然后洒入盆中。

    十数条红色的小鱼争相抢食,在盆中来回游动,有的甚至窜起溅起轻轻的水花声。

    几个婢女好奇地围观着,在她们的认知中没有这种概念这河里池中养的鱼,还能养在盆中室内?

    如玉调皮地试探着将手伸入盆中,旋即出轻轻的一声尖叫,“呀,公子,它咬奴婢的手指头呐!”

    如烟也是好奇地问道,“公子,盆中养鱼能养得住吗?”

    张瑄哈哈一笑,“如烟啊,养得住。养得好的,能活很多年。”

    他心却说,养是养得住的,只是不能养太多,像这十数尾就显然多了,时间长了肯定要缺氧而死。

    其实张瑄本来想弄几条金鱼来做道具的,但这个时代还没有金鱼,金鱼要在宋时才培育出来,无奈何,只得找了红鲫鱼苗来替代。

    不过,只是道具而已,足以达到效果,也就不那么较真了。

    “大将军,万春公主殿下到了!”张力匆匆跑进来禀报。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他扬了扬手,飘然而出,亲自去迎接万春公主。

    一直迎出府去,万春正下了车驾,带着十几个宫女盈盈走了进来,随从的太监和护卫则留在了府门之外待命。

    而那三痴道人,则昂挺胸跟随在宫女之后,只是望见张瑄淡然而冷厉的目光,他立即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去。

    “万春殿下驾到,臣张瑄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莫怪!”张瑄笑着拜了下去。

    “张大将军,你这大将军府还不错嘛,好在一座宅院,清静幽深,不错不错,是父皇赐予你的吗?”万春笑颜如花,眼珠子滴溜溜只转,挽着袖口左右四顾,根本不顾什么公主的仪态端庄。

    张瑄一阵汗颜,心道你难道不知这是以前的荣王府?

    转念又想,这老皇帝的子女众多,加起来近百,人多了,感情就淡,其中有些互不往来也是正常的。万春不太跟其他皇子皇女往来,没有来过荣王府也不奇怪。

    但张瑄却不能去解释,只笑而不语。

    张瑄陪着万春往前院的花厅行去,花厅前面有一块门前石,露出地面约有三寸许,张瑄侧身想让,却不料万春陡然提留着自己的宫裙,轻轻一纵就跳了过去。

    胸前一抹雪白绽放,波涛起伏,香艳之极。

    张瑄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却立即撇过头去。

    万春抚着胸口突然俏脸一红,回头来狠狠地瞪了张瑄一眼。

    进得厅去,万春稍一打量厅中的摆设,水汪汪灵动的一双大眼睛就落在了那蓄养着十几尾金鲫鱼苗的彩陶盆上,好奇地顿了顿,然后一溜烟跑了去,俯身一看,讶然欢喜道,“呀,张瑄,你竟在盆中养鱼,这,这鱼能在盆中养得住?”

    “养得住,殿下。只是这鱼苗大了,就必须要放生,然后换小鱼苗。”张瑄走过去笑道。

    “盆中养鱼,水要勤换,一般三天更换一次,要用同类之水;而喂食要少,两日少量喂食一次便足矣。”

    张瑄随口道。

    万春眨动着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张瑄的话,显然对这盆中养鱼的事儿很是感兴趣。

    “好呀,宫里放生池里有金鲫,我回去也弄个陶盆养鱼——果然是长安第一才子,这等风雅之事也能想得出来……好了,看在这盆中养鱼的份上,今日你就是拿不出丹药有毒的凭据来,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万春嘻嘻笑着,立即又低头去看着盆中游来游去的红鲫,早就将此番出宫来的目的放在一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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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金鲫数尾戏三痴(下)

    张瑄倒是也不心急,好整以暇地站在一侧,笑吟吟地旁观。

    万春俯身逗弄了一会鱼,这才起身神色一正,撅嘴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张大将军啊,你让我大老远地从宫中出来,到你这大将军府上,不单是为了看这盆中养鱼吧?”

    “当然不是。”张瑄淡淡一笑,立即扭头望着那站在不远处的道貌岸然的三痴道人,冷声道,“三痴道人,本官今日便让汝无话可说!”

    那三痴道人虽然畏惧张瑄的权势地位,但自恃是宫廷御用炼丹师,心下也有几分依仗,就也沉声道,“大将军羞辱贫道不打紧,但若是要污蔑炼丹神术,可是亵渎道祖的大不敬!”

    张瑄晒然一笑,“汝这三痴贼道,先不必给本官扣大帽子。”

    “本官且来问你,若是本官揭穿了你这骗术,你又该如何?”

    “贫道任凭大将军处置。”

    张瑄轻轻一笑,冷冷道,“好,本官一会便让你心服口服。本官也不处置你,便罚你在本官府中做个家奴!”

    “殿下,可为张瑄做个见证。”

    万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赶紧吧,我要回宫去跟娘娘谈曲儿。你要是真有凭据,这三痴道人便听你处置就是。”

    张瑄微微一笑,“殿下,那所谓的太清神丹可曾带来?”

    万春洁白光洁的手腕一翻,晶莹如玉的手心里便出现了一个玉瓶,“喏,拿去!”

    张瑄接过玉瓶,从中倒出几枚圆溜溜但明显散着硫磺气息的丹丸来,在手中颠了颠,望着三痴道人冷笑道,“三痴道人,你这仙丹人吃了延年益寿羽化登仙,不知给这盆中鱼儿服用,会不会出现鱼跃龙门的光景?”

    三痴道人吃了一惊,迟疑片刻方才道,“这仙丹来之不易,乃是贫道耗尽心血炼就,岂能白白便宜了这畜生?”

    “是吗?”张瑄淡淡一笑,“张力,取杯盏来。”

    早已侍候在一侧的张力赶紧取过一个杯盏来,张瑄将手里的几枚丹丸倒入盏中,吩咐张力用热水融化。

    张瑄缓缓将杯盏中的丹丸水倾泻倒入鱼盆,扭头向万春笑了笑,“殿下,若是仙丹,这鱼服用了,自然也会有几分灵气吧?”

    万春狐疑地望着张瑄,轻轻道,“张大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给鱼喂食仙丹,这……”

    “还请殿下少待片刻一一来人,上茶,摆宴。”

    张瑄挥挥手,吩咐如烟如玉指挥着婢女上茶上果品茶点酒肴诸类。

    良久。

    一直等候在鱼盆边上仔细观察的如烟突然抬头来向张瑄惊声道,“公子,这鱼都翻了鱼肚,好像都快要不行了。”

    万春吃了一惊,立即起身过去查看。

    张瑄心里暗笑,心道要是不死就怪了。这丹丸明显就是化学产物,里面含着少量的砒霜之毒,人服用了短时间内肯定看不出什么来,但鱼对毒却是异常敏感。这也就是鲫鱼,若是金鱼或者是前世的热带鱼,怕当场就会完蛋。

    况且,张瑄事先便命张力在杯盏中放了些许的砒霜粉末,这么一杯浓烈的砒霜水倒进去,这些鱼不死就奇怪了。

    十数尾金鲫都翻了身子,多数已死,漂浮在水面上,只有少数几条犹自大口吐着水泡,亦是苟延残喘了。

    万春皱着眉头,猛然抬头望着张瑄。

    张瑄笑了笑,“殿下,请恕臣直言。这所谓丹丸,不过是从矿物中提炼之物,含有毒素。人服用,短期肯定不会起反应,但久而久之,长期服用之下,毒素便在人体之中积累下来,终成大患。”

    “而这鱼儿则不同,对毒素反应灵敏。这丹丸化水融入盆中,鱼便会中毒而死。道理就这么简单,请殿下明鉴。”

    张瑄拱了拱手。

    万春公主也是灵慧过人的女子,她沉吟着,觉得张瑄说得很有道理。而事实摆在面前,这丹丸若是无毒,原本好端端的鱼儿又岂能会中毒而死?

    这一切,都是张瑄当着她的面做的,她亲眼所见,真真切切。

    纵然炼丹术……但想必这三痴道人炼制的这太清神丹,不是什么好东西。幸亏被张瑄阻拦,没有让父皇服用,要不然一—

    万春暗道侥幸,狠狠地怒视着三痴道人。

    三痴道人已经傻眼了。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他炼制的丹丸肯定没有所谓的神奇疗效,可也不至于就是毒药啊一—

    张瑄突地一声怒斥,“兀那三痴贼道,汝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三痴道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连连求饶。

    张瑄嘴角的一丝笑容一闪而逝,“张力,将这厮拖下去,剥了他的道袍,留在府中充作家奴!”

    张瑄将万春送出了府去。

    在即将上车之前,万春突然扭头望着张瑄,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狐疑的光彩,“张瑄,我怎么就觉得上了你的当呢?”

    张瑄一怔,笑了笑,“臣不敢欺瞒殿下。生老病死人生规律,这仙道之术本来就是虚幻,若是世间有仙人,岂不是乱了套?而退一步讲,纵然仙道有凭,人生而为仙,怕也是要清心修炼方能至,仅凭一粒丹药,就能羽化成仙,岂不是荒诞?”

    “仙人要是这么容易做,恐怕那仙界早就人满为患了。”

    万春咯咯一笑,“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就姑且信你这一回。”

    “对了,上元节要到了,我要与娘娘谱曲编舞,你帮我们写个歌令可好?”万春精巧的小鼻头了一下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当是惩罚你好了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耍得什么心眼人……”

    张瑄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万春已经上了车,放下了车帘,车马开动而去,空气中只残留着她清脆的娇笑声。

    张瑄凝视着万春车驾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扭身回头匆匆进府,直奔后龘庭。进了他的书房他立即让如烟和如玉,将那三痴道人给他带过来。

    那三痴道人被张力带着几个家人生生录去了道袍,换上了普通大将军府的家奴衣着,没有道袍映衬,其人身上的仙风道骨之气荡然无存,反倒是露出了他的真本色。

    三痴道人麻木地被张力带进书房来,惶然无措地拜倒在地,口中嗫嚅着,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瑄玩味地望着这人突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也不必紧张,本官不杀你,亦不惩罚于你。只是你落在了我的府中今后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个下人听候本官的差遣,你可明白我的话?”

    三chī道卝人畏卝惧地望着张瑄,声音嘶哑地伏地叩,“小的明白,小的叩谢大将jun不sha之恩!”

    “神仙之术纯属hú扯,你自己恐怕也未必就相信。这样吧,安安稳稳在我府中做个执事,他曰要是有所成,本guan必不会亏待了你。这道卝士,就不要做了一一你俗家姓名为何?”张瑄淡淡问道。

    “小的俗家姓孙、命虎。”

    “孙虎?这名字不雅,得了,汝入我这府中今后就叫张三netbsp;三chī道卝人嘴角轻轻一抽,却是不敢反驳嗫嚅道,“多谢大将jun赐名!”

    “按说你这炼丹之术,也并非一无是处。据本guan所知,尔等在炼丹之中,能炼制出燃卝烧起火的火卝yao来吧?”张瑄凝视着张三netbsp;张三chī陡然一惊,抬头望着张瑄,旋即恭谨回道,“是,大将jun。木炭、硫磺和硝石混在一起,偶尔会产生bao卝zha和起火。”

    “拿去吧,这是我无意中从一本古籍中得来的一个火龘yao配方。当然,事无一定之规,你可酌情更改试验。本guan给你拨一个院落,调几个仆役,你就专心给本guan按照配方研制这火卝yao出来,若是能成,本guan必有重赏。”

    张瑄说着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张三net会命人全部供应。”

    张三chī诚惶诚恐地去了。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火卝yao的明与炼丹术密切相关。而根据他前世的记忆,唐末时,就已经有沿用火卝yao的记载。既然如此,张瑄利卝用这张三chī去研制火卝yao,其实还是切实可行的。

    研制出稳定的火龘yao配方,然后可以继续研火器,要是用于jun卝队,其效力可想而知。

    张瑄当然没有本事让这个冷兵器时代直接跨入热兵器时代,但试验一下简易的火器,为日后做好准备,作为秘密武器出现,并不虚幻。

    这个想也是临时产生,这才是他煞费苦心布这么一个局,引三痴道人入毅的重要原因。

    张瑄缓缓起身来,向如烟如玉招了招手,“如烟如玉,快要过年了,公子给你们准备了红包哟——来,拿去!”

    ……

    朝中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张瑄穿越到盛唐的第一个春节,天宝十二载的春节终于还是来了。

    中国的文化绵延日久,每个时代的节日都有不同的过。作为古代最为繁盛的时期,唐朝的春节自有其特点。

    节日有假期,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对于满朝官员而言是一种放松,而皇帝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从岁除到元正,一天一夜,是皇帝最忙的时候。出于对民间守岁风俗的重视,每到岁除之时,皇帝都要与贵戚、重臣们聚会宴饮以笼络感情。

    只不过,今年老皇帝缠绵病榻苟延残喘,而监国太子李亨代替了皇帝的身份。

    拜谢大家的月票。

第148章 春节之老皇帝的杀机

    天宝十二载元正(春节)。岁除。午后。

    一直缠绵病榻中风多数时间都处在半昏迷状态中的老皇帝李隆基突然清醒了过来。

    高力士正带着李静忠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布置御书房,披红挂彩,虽然老皇帝病卧不起,但该有的节日气氛还是要营造些许的,也算是为老皇帝冲喜。

    不能不说,高力士这个老奴才对于老皇帝的忠诚之心,日月昭昭,无人能比。

    高力士正在吩咐人做这做那,突然听到里间传来轻轻的声响,像是有人叩击床榻的声音。

    高力士吃了一惊,赶紧向李静忠沉声道,“静忠,你带人安排,某家进去看看陛下。”

    “等等——去传一名御医来。”高力士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小声嘱咐道。

    “喏。”李静忠躬身应是,待高力士匆匆走进里面,李静忠这才抬头来望着高力士的背影,微微沉吟起来。

    老皇帝已经半死不活多时了,只是吊着一口气。御医每日都来为老皇帝针灸按摩下药,而高力士则带着两个贴身的亲近宫女亲自为老皇帝翻身腾挪,更衣洗漱,侍候熨帖。

    高力士走进里间,第一眼就望见了老皇帝那睁着的正常而微微有一丝光彩的眼眸。

    李隆基吃力地探手向高力士招了招手,旋即无力地垂了下去。

    高力士狂喜,当即涕泪交加,几步冲过去叩拜在地哭喊道,“大家!大家!老奴力士在此侍候陛下!”

    李隆基伸出冰冷无力的手去慢慢抓住了高力士的手,眸子里的一丝神光渐渐兴盛了起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话,但却说不出口来,好半天,憋的涨红了脸才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来:“说!”

    高力士定了定神,明白老皇帝是要他汇报最近的大唐朝廷各种情形。看来,他虽然口不能正常说话,但头脑在此刻还是有些清醒的。

    高力士哽咽着轻轻道,“大家!大家突然患病不起。张瑄和杨国忠拥立太子监国,对陛下患病的消息秘而不宣……一如今,太子在张瑄和杨国忠的辅佐下料理朝政,倒也风平浪静,没有滋生什么事端。”

    “大家还是要将养龙体,老奴已经传唤御医到来,为陛下诊治。”

    高力士说到这里,猛然觉老皇帝的手剧烈地哆嗦起来,他抬头来望着老皇帝,见老皇帝嘴角抽搐得厉害,眸子里竟然闪动着愤怒的光芒。

    高力士以为老皇帝是对太子李亨监国不满,不由轻轻一叹道,“大家先将养龙体,太子监国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大家龙体康健起来,太子自然回复东宫。”

    高力士心说:大家啊大家,纵然你万般不喜李亨,但此刻的局势却是不得不让李亨上位。李亨有张瑄和杨国忠的支持,纵然是老奴想要反对也无能为力呀。其他的皇子,想要在张瑄和杨国忠手里夺下这片江山来,太难太难了。

    “糊……涂……”老皇帝费劲全身气力又挤出两个模糊的字眼,剧烈得喘息了几下,又奋力轻轻道,“来……杀!”

    高力士吓了一大跳,陡然间冷汗直流,汗湿后背。

    高力士跟随老皇帝数十年,对老皇帝的了解太过深刻,两人之间的默契太深。虽然老皇帝只是一个眼神,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但高力士还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老皇帝的杀意。

    大家怎么对张瑄动了杀机?这张瑄分明就是他着力摧升培植的辅佐下一代大唐皇帝的肱骨之臣,托孤之臣,亦是制衡安禄山和杨国忠的重要棋子,如今还没有真正挥作用,大家却怎么就起了杀心……、……这是为什么?

    高力士清晰地记得,在病之前,老皇帝还是对张瑄恩宠信任有加……这?

    老皇帝呼呼地喘着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他尽管闭上了眼睛,并不算完全清醒的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一幕让他浑身热血沸腾的景象,而耳边也始终在盘旋着那种极其暧昧缠绵的声响。

    张瑞和杨玉环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日两人在御书房屏风一侧拥抱亲吻的片刻缠绵,竟然被半精神半糊涂的老皇帝恰好听见了个大概。

    只是老皇帝当时心里愤怒归愤怒,但奈何嘴上却说不出话来。而他也明知自己此刻病体沉重,若是当面戳破,很可能引起张瑄的铤而走险,只得咬牙隐忍了下来。

    本想待自己病好再跟张瑄和杨玉环秋后算账,可随后他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沉睡昏迷之中,有心无力了。直到今日精神头略好,他就急不可耐地百卝度卝贴吧卝更新最快将高力士唤进来,勉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高力士倒吸一口凉气,凝视着老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老皇帝缓缓又睁开眼睛,吃力地哆嗦着嘴唇,“宁……宪……琳……见朕……”

    高力士愕然。旋即明白过来,老皇帝这是要让他将让皇帝宁王李宪的儿子嗣宁王李琳传进宫来进他。

    难道……高力士陡然警醒,难道大家要将皇位传给让皇帝李宪的后人?

    当年李宪作为睿宗皇帝长子,将皇位让给李隆基,而如今李隆基在万般无奈之下又想要将皇位传承给自己的侄子,将皇权归还给李宪一脉。

    睿宗皇帝李旦一共有六个儿子,实事求是地讲,李隆基这几个兄弟的情分还是深厚的。李宪是长子,皇位本该传给长子,但李隆基不仅有还有才干,在几个兄弟里是最合适当皇帝的人选。

    李宪为了保全兄弟之情,宁可放弃皇位。

    因此,李隆基对李宪这一脉一向很是优待,带有某种补偿之意。据说李宪开元二十九年李宪病死时,李隆基号哭悲伤不能自已。随后,按谥推尚善曰“让”,德性宽柔曰“让”,追谥了李宪一个“让皇帝”的美名。

    李琳是李宪第三子,也是李宪诸子中健在的最年长的一个儿子,为人豪爽好客,善骑射,在皇室中威望甚高。

    老皇帝又疲倦地睡了过去。

    高力士瞻前顾后前思后想了良久,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才暗暗拿定了主意。他虽然比较赞赏张瑄,但奈何他是老皇帝的一条忠狗,在关键时刻,他只能选择服从老皇帝的密旨。

    高力士缓缓走出内间,站在外厅向李静忠招了招手。

    李静忠恭谨地走过来,躬身道,“大将军!”

    “静忠,汝出宫,去将让皇帝之子、嗣宁王李琳传进宫来,大家要召见他!记住,这是大家的密旨,切记不要声张!”高力士压低声音沉声道,“若有一丝泄露出去,小心汝的脑袋!”

    “是,小的不敢。”李静忠心里一个激灵,赶紧点头应下。

    如今李静忠虽然也是宫里的大太监,在宫里的权势地位仅次于高力士之下,但高力士终归还是高力士,远远不是他所能比的。多年积威之下,他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生出。

    李静忠不敢怠慢,立即出宫去嗣宁王府传旨。

    只是在路上,李静忠却是心念电闪,想了很多事情。他不明白,这好端端地,大过节的,东宫那边的监国太子李亨正在召见群臣入宫饮宴守岁,而老皇帝却突然醒了过来,还要召见让皇帝李宪的儿子李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似乎有些诡异。

    李静忠猛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的光彩骤然放大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突然咬了咬牙,吩咐车夫立即改道,前往张瑄的大将军府。

    李静忠急匆匆暗暗来到大将军府,求见张瑄。但张瑄却不在,府中下人说张瑄已然外出,似是进宫去了。

    李静忠有些失望,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改道直奔嗣宁王府。

    张瑄并没有进宫,因为晚些时候他要进宫陪着太子李亨与一干朝臣守岁饮宴,所以要提前回到张府,向自己的娘亲柳氏请安。

    张瑄赶到的时候,崔颖也提前到了,正与李秀秀一左一右围着柳氏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见到张瑄进来,崔颖笑着起身来温柔地招呼道,“夫君!”

    李秀秀也乖巧恭敬地起身拜了下去,“秀秀拜见兄长!”

    “呵呵,秀秀妹妹不要多礼。娘亲,儿子给娘亲请安来了。”张瑄向柳氏长身拜了下去。

    柳氏温和一笑,“瑄儿,起来吧。瑄儿,你今日不是要进宫陪监国太子殿下与朝臣一起饮宴守岁嘛,社稷大事事关重大……娘亲这里,有秀秀和颖儿陪着,你就放心进宫去吧。”

    说话间,张焕的妻子宋氏,张宁的妻子焦氏,也都带着几个孩子说笑着走了进来。

    宋氏和焦氏见到张瑄,赶紧福了一福,“妾身拜见大将军!”

    虽然张瑄是张府老三,但他的官职权重,宋氏和焦氏虽然是嫂子,却也不敢怠慢,有半点不敬。

    说起来,如今这张家全凭张瑄才有今天,张府上下对于张瑄的态度多是敬畏感激参半的。

    张瑄却不敢受全礼,赶紧躲在了一侧,笑道,“两位嫂嫂,如此大礼不是要折杀小弟吗?”

第149章 春节之密谋

    嗣宁王府。

    今日是岁除,嗣宁王府的下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张灯结彩,府里府外与长安城其他府邸一样并无太大的差别,都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在张瑄看来,这唐人的春节习俗,与他前世的现代社会春节习俗都差不太多。岁除就是除夕,在除夕前,在外的人们都要尽量往家赶,以求与亲人团聚。

    除夕之夜,全家同样是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喝花椒酒,以驱寒祛湿。喝花椒酒就是把花椒放在盘中,饮酒时撮一点放入杯中。吃过团圆饭,全家人围坐火盆到天明,称为“守岁”。

    所谓“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

    也所谓“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

    或者“阖门守初夜,燎火到清晨。”

    写的就是唐朝人过春节吃团圆饭和守岁的情景。

    “锵锵华驷客门馆贺新正……”。大年初一过后,唐朝人亦是开始走亲访友,互相邀宴,称为“传座”。

    嗣宁王李琳虽然也是大唐宗室,但终归不是嫡系的县子,而是隔了一层的皇侄,加上李琳只有一个银光禄大夫的文散虚职,所以这嗣宁王府在长安城里算不上什么第一流的高门。

    非但如此,因为为让皇帝之子,李琳刻意韬光隐晦,以避免引起皇帝及其嫡系皇族的猜忌。

    其实也不仅是李琳,李宪的几个儿子都是如此。

    而说得更远一些,李隆基其他几个弟弟一—岐王李范、申王李据等人的后代也多都保持低调。以至于这些支系皇族的身影,渐渐都淡出了长安百姓的视野当中。

    因此当宫里的大太监李静忠,赶来嗣宁王府传达皇帝密旨的时候,嗣宁王李琳感觉非常吃惊。

    “李公公,请问陛下召小王进宫,是……”李琳笑着问道。

    李静忠笑了笑,“嗣宁王殿下,陛下急召,至于为何咱家着实不知。高大将军吩咐了,让殿下立刻虽咱家进宫面圣,还请殿下启程吧。”

    李琳不敢怠慢,立即更衣着装,完了匆匆跟李静忠进宫。

    进了宫,避开宫里热热闹闹忙活过年的太监宫女,沿着一条幽径,李琳紧跟在李静忠的后面,亦步亦趋地进了御书房。

    高力士已经等候在门外。

    “小王李琳拜见大将军!”李琳见了高力士立即躬身施礼。

    他这个没落的皇族面对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其实底气也不足。

    高力士微微一笑,上前去扶起了李琳,“嗣宁王殿下,请进陛下正在等候。”

    两人前脚进了御书房李静忠后脚也跟了进去。

    高力士回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李静忠一眼,压低声音沉声道,“静忠,汝亲自把好门,不经陛下允许,任何人不许入内半步!”

    李静忠心里一跳,赶紧恭声道,“喏,谨遵大将军之命。”

    高力士和李琳进了内室,将门掩紧。

    李琳进了内室见到躺在病榻上神色枯镐嘴角抽搐嘴歪眼邪的老皇帝李隆基,大吃一惊,忍不住惶然向高力士望去旋即默然叩拜在了李隆基面前。

    高力士叹息一声,俯身在李隆基耳边轻轻呼唤道“大家,大家!嗣宁王殿下到了!”

    片刻的夫,老皇帝浑浊的双眸渐渐睁开了,似乎隐隐有了一丝光亮。

    他的嘴唇起来,说话根本含糊不清。

    高力士凑近仔细倾听着,良久才直起身来面对李琳轻轻道,“嗣宁王殿下,陛下龘身患中风之症,多时矣。只是太子为了确保监国地位,秘而不宣罢了。”

    李琳惶恐地拜了下去,心道尽管如此,与某又有何干?把某家传唤到宫里还作甚?

    “陛下重病,危在旦夕。陛下一向主张废黜太子另立新君,只是因为陛下突然病,还没有来得及行废立之事。”高力士轻轻说着,凝望着李琳沉吟了一下又道,“陛下决定将皇位传承给让皇帝宪一脉,而殿下文成武德皆有过人之处,又承袭了让皇帝的爵位,陛下属意于殿下……”

    李琳吓了一大跳。

    高力士的话太突然、太让他震惊了。

    这好端端地,老皇帝突然要把皇位传给自己……这,这……这是真的吗?

    李琳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看高力士那肃然郑重其事的样子,显然又并非是开玩笑。当然,皇位传承大事,也开不得这种玩笑。

    李琳心里即慌乱又惊喜还有几分惶恐,一时间心乱如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陛下的意思,殿下可曾听得明白?”

    李琳耳边传来高力士那微微有些尖细的声音,他猛然抬头来望着高力士,神色异样的复杂和惶恐。

    “大将军,这……某实在是……”

    “嗣宁王殿下,这天下之主本为让皇帝所属,当年让皇帝高风亮节,让位于陛下,陛下始终记挂在心。今陛下诸子皆平庸无能之辈,陛下担心大唐社稷江山败于他人之手,所以当机立断,下密诏将皇位传承于殿下!对此,殿下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高力士言之凿凿,慷慨激昂,李琳听了心头也渐渐活络起来。

    皇位是个好东西,既然皇帝真的有此心,还下了传位密诏,要说李琳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

    “琳……”躺在病榻上的老皇帝突然张嘴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

    李琳膝行几步,上前去伏在李隆基榻前,“陛下,臣李琳在!”

    李隆基今天说的话太多,消耗精力过甚,已经无再跟李琳表达他的意思。只是他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李琳的手,传递出某种坚定的决1心。

    李琳心头的火热越来越重。

    但李琳终归不是热血冲动的小青年了,作为熟稔大唐局势的皇族中人,他深深明白,纵然有老皇帝的密诏,他想要从李亨手里夺过皇位来,那几乎也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情。

    不说老皇帝的传位密诏太突然、太出人意料,单说他在朝野的根基,根本就没跟李亨这个做了十多年太子的合储君相比。而李亨如今又有张瑄和杨国忠的大力扶持,杨国忠掌握朝廷行政系统,而张瑄则执掌兵权和宫禁宿卫。

    这两人配合起来,足以翻长安城的天。

    他李琳凭什么推翻李亨?就凭高力士手上那一纸老皇帝的密诏?

    老皇帝虽然还活着,但看这情形根本就难以真正挥作用……这一纸密诏,在杨国忠和张瑄那里岂不是就相当于一张废纸?

    似是看出了李琳的担心和迷惘,高力士轻轻一叹,“李亨势大,难以撼动。殿下,陛下亦考虑到了这一层。这是陛下诛灭张瑄和杨国忠的密旨——”

    “殿下可如此如此……”高力士凑上前去,伏在李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琳脸色骤变,嘴角着,苦笑着轻轻道,“大将军,这……成吗?”

    高力士淡然一笑,凝视着李琳目光凛然起来,“殿下,所谓富贵险中求。

    这皇权大位,唾手可得,但凭殿下思量!”

    “有陛下这两道密诏,有皇室众人呼应,有某家与陛下敲边鼓,咱们一鼓作气,大事可成矣!”

    “说实话,这宫里的千余宿卫,虽然划归羽林卫,但实际上某家也是能有几分话语权的。殿下行事之时,某家立即命人封锁宫门,策应殿下行事……”

    高力士压低声音道,“陛下还传召了玉真殿下……以玉真殿下在朝中、在皇室的影响力,何愁大事不成?”

    ……

    外厅。

    李静忠蹑手蹑脚地凑近门缝,仔细聆听着内室的密谋声。虽然有些话听不太清楚,但李静忠也听出了一个大概:老皇帝和高力士谋划着要立即废了太子李亨,改立让皇帝之子嗣宁王李琳登位。而且,还下了传位密诏和诛灭张瑄和杨国忠的密旨。

    李静忠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心如兔跳。

    李静忠不敢再偷听,躲避在御书房门口心神震颤,好久都没有平静下来。

    李亨监国气势渐起,张瑄和杨国忠一唱一和把持大权——李静忠做梦也想不到,这情势突然之间就急转直下,张瑄和杨国忠竟然列入了皇帝铲除的名单,而李亨被废似乎就在顷刻间!

    他们会成吗?李静忠思量着,觉得成的几率或许有,但失败的几率更大。

    在这长安城里,张瑄和杨国忠联手翻云覆雨,纵然李琳有高力士的支持,有皇帝的密诏,恐怕也翻腾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作为一个颇有几分城府和头脑的大太监,李静忠看问题倒也深远。

    李静忠曾经从张瑄平叛,对于张瑄的手段感受深刻。他几乎不能相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张瑄,会栽倒在毫无根基的嗣宁王李琳手里。

    皇室的联合呼应?李静忠心里冷笑一声,皇室这些窝囊废算个{百度天唐贴吧}鸟啊,荣王李琬算是有手段有能量的人了,但结果如何?最后还不是死在张瑄的手里。

    李静忠咬牙沉吟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正如高力士所求,富贵险中求,这天大的晋身机会就在眼前,可是不能错过!

    高力士啊高力士,这一回,咱家要踩着你这老东西的尸体走上去!

    想起高力士多年来的颐指气使和霸道行径,李静忠眸中的冷厉越来越重,几近疯狂。

    独树一帜的历史大神作者贼道三痴回归历史新作《雅骚》(书号:22o71o1)穿越到万历四十年,既想吃喝玩乐,又想直线救国。没错,就是这么一个充满情趣和矛盾的故事。诸位看官,这三痴贼道文笔精湛,力非凡,大家过去看看绝对不会失望的。本书也有一个三痴贼道,大家过去使劲踩扁他,看这厮怎么高雅的龘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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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介绍:
历史系副教授出身的副市长穿越至大唐天宝十一载夏天的长安,成为张九龄的幼子、帝都名门张府的浪荡纨绔张瑄。这个时候,距安史之乱不足三年,权臣李林甫病亡还有数月时间。而最重要的是,一场巨大的危机与穿越者并肩而至。天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