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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天唐txt下载     天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劫后余波

    “殿下!殿下啊!”霍青噗通一声跪在荣王府的院中,哀嚎半天,这才绝望地同样横剑自刎。

    高仙芝仰天长叹,绝望地拔出佩剑,在清冷的寒风中,在渐渐升腾起来的朝霞下倒转剑柄,切腹而亡。

    裴敦复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手持着一柄宝剑,瘫倒在地上,却是死活鼓不起勇气来结果自己的性命。

    张瑄在前,哥舒翰在后,率杀气腾腾的军卒冲破荣王府的府门冲杀进来。

    张瑄摆了摆手,军卒肃然列队止步。

    张瑄大步上前,先是扫了一眼躺在血泊里已经断了气的霍青和高仙芝一眼,长叹了一声。对于霍青,他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既然起兵谋反那就要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死就死了。

    但高仙芝却是大唐名将,本不该如此,却悲哀地沦为了荣王谋逆的牺牲品,倒在自己的剑下。

    张瑄慢慢俯下身,凝视着高仙芝那张粗犷的、因为在死前剧烈痛楚而凝滞起来的充满了绝望表情的清朗面孔,探手过去,一把从高仙芝的尸体上抽出那柄如同秋水一般的宝剑来,随手仍在一旁。

    张瑄抬头与同样感觉惋惜的哥舒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摆摆手向周旭初沉声道,“来人,将高仙芝的尸首带出城去,葬了吧。”

    周旭初恭谨地拱手领命而去。

    张瑄起身来冷视着哆哆嗦嗦已经说不出口来的裴敦复,冷笑道,“裴大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张大夫……哥帅……下官被荣王……被荣王胁迫,还求二位饶下官一命,下官感激涕零来生结草衔环报答二位大恩。”裴敦复磕磕绊绊地颤声道。

    张瑄淡然一笑,立即背过身去。

    哥舒翰叹息一声,“裴敦复,尔从贼谋逆……是死是活,还需陛下发落!来人,将裴敦复带下去,好好看管,等待朝廷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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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高悬,清风送暖,渐渐驱散了笼罩在长安上空的杀气、血腥气和漫天阴霾。

    张瑄和哥舒翰骑在马上并辔而行,率大军缓缓穿过空荡荡的东市坊街向兴庆宫而去。

    “子瞻老弟,此番救驾大功已成,老弟青云直上指日可待,真是可喜可贺。”哥舒翰轻轻一笑,“怎么,有没有兴趣弃文从军,去河西做个节度副使?本帅自当在陛下面前保奏!”

    张瑄在危急关头所变现出来的权谋胆识以及刚毅果决的品质,深得哥舒翰的赞赏。

    张瑄微微笑着拱手道,“哥帅过誉了。此番救驾之功,哥帅当居首位。没有哥帅与众军与诸将的拼杀征战,张瑄个人之力又能如何?”

    哥舒翰摇头笑道,“不然。本帅不过是适逢其会,不敢居功。倒是金吾卫和武威卫的诸将士齐心协力,其功不小。子瞻老弟在陛下面前,当保奏一二。”

    张瑄点点头,回头扫了跟随在两人其后的杨涟等将领一眼,朗声笑道,“诸位将军放心,陛下面前,本官必竭力保奏,以全诸位功绩!”

    杨涟等人大喜,在马上一起躬身拜谢道,“谢大人!末将等感激不尽!”

    说话间,从大慈恩寺那边过来一支仪仗队伍。张瑄摆了摆手,向那边张望了一下回头向哥舒翰惊讶道,“哥帅,似乎是贵妃娘娘的銮驾从玉真观回返了!”

    哥舒翰点点头。

    大军列队肃立在街道一侧。杨贵妃的仪仗队伍走到近前,杨玉环在车辇上站起身来,扯开纱帘,远远凝视着张瑄,妩媚的脸上红霞淡生,良久才又慢慢坐了回去,挥挥手朗声道,“张大夫,哥帅,诸位将军,平叛救驾之功,本宫谢过了。”

    张瑄和哥舒翰带着诸将下马来躬身拜了下去,“末将等不敢居功,见过娘娘!”

    其实张瑄心里觉得很是奇怪,叛乱刚刚平息,城中还存在诸多不安全的隐患,杨玉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城回宫。但杨玉环担心他的安危,听说张瑄与哥舒翰带金吾卫和武威卫的兵马攻破长安,李琬自杀,便不顾玉真公主殿阻拦,带着自己的仪仗队伍匆匆回返。

    “微臣斗胆请娘娘銮驾靠后,由末将等保护回宫。”哥舒翰躬身呼道。

    杨玉环微笑着将自己隐晦而柔情的目光从张瑄身上收了回来,点点头道,“好,本宫明白。有劳哥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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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受了风寒又吐了血,李隆基本来躺在病榻上起不来身,李琬带兵逼宫已经让这个老朽的皇帝惊吓过度心力憔悴,尽管他在口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但当他从高力士口中听闻张瑄和哥舒翰带兵攻进城中,李琬叛军多数投降、少数被剿灭、李琬本人更是自杀身亡的消息后,精神就为之一振,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振作起来,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大唐皇帝凛然勃发的精气神。

    只是高力士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假象。经此一乱,皇帝的身子怕是不成了。纵然暂时生命无虞,但要想再跟往昔一样,根本不可能了。一个搞不好,就要就此卧床不起,直到生机绝灭,渐渐走向死亡。

    “老东西,待朕更衣……准备车辇,朕要亲自出宫门迎接勤王之将士!”李隆基哈哈笑着,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是,老奴遵旨。”高力士心里当然也是欢喜,只是欢喜中掺杂着深深的对皇帝身体的担忧。

    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也是带着几个侍卫喜气洋洋地迎候在了兴庆宫高大的宫门前。两人本来绝望透顶,以为必死无疑,结果绝处逢生,张瑄的救兵竟然从天而降,荣王李琬的叛军潮水一般来又潮水一般地退却溃败,他们心头的狂喜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皇帝的车辇仪仗缓缓而来,因为不少宫女太监和宫禁宿卫死于守宫之战,加上兴庆宫目前一片狼藉,还烧毁了一片宫苑,所以皇帝的銮驾仪仗显得有些冷清不全。

    李隆基半靠在车辇上,冷冷地望着李亨和杨国忠,眸子里闪出几分愤怒的寒光来。

    此时此刻的李隆基,对李亨彻底失望,早已暗暗拿定主意,待局势平稳之后,一定毫不留情地坚决废除了李亨。在危机关头,作为太子,李亨竟然要背弃他这个皇帝,与杨国忠暗中逃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对于杨国忠,他心里就更加憎恶愤恨。杨国忠不仅撺掇太子抛弃皇帝,还竟敢在兴庆宫中纵火,如果不是乱局之中,李隆基恨不能立即诛杀了杨国忠。

    见皇帝冷哼连声目光凶狠颇有跟太子和杨国忠秋后算账的意思,高力士赶紧干咳了几声,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大家,叛乱方平,局势不稳,大家……大家且安心保重身体为要!”

    李隆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却仍是气不过地冷哼了一声,“太子令朕失望透顶。更可恨的是杨国忠这狗贼,不但敢临危逃脱弃朕于不顾,还敢纵火焚烧朕之宫阙!其罪当诛!”

    高力士轻叹一声,“大家……且见了张瑄和哥舒翰再说吧。”

    皇帝冰冷而充满杀气的目光投射过来,李亨和杨国忠岂能感觉不到。只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顾不上这些了。

    “杨相,父皇对吾等似是……”李亨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轻轻道。

    杨国忠默然片刻,才冷冷道,“殿下,吾等也没有什么大错。荣王叛贼大兵逼宫,难道还要让吾等坐以待毙不成?”

    “不管怎么说,这满朝文武、皇室戚贵之中,从贼者不计其数,唯独只有本相和太子殿下与陛下坚守在兴庆宫!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若是没有吾等拼死反抗,怕荣王叛军早就冲进宫中了……以本相看来,陛下会宽恕吾等之过的。”

    杨国忠颇有几分流氓光棍地摆摆手说着,他倒是不怕皇帝跟他秋后算账。这大唐朝廷经此一乱,几乎伤了根本,为了国政,相信皇帝还是要指望他来署理。相对而言,与那些从贼的大臣相比,他杨国忠那可是大大的忠诚不二了。

    况且,还有杨贵妃在后面。而杨家诸人在这场风波中,除了受牵连至死者,多数跟随到了兴庆宫,少数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也算是表明了忠诚的态度了。

    ***************************

    兵曹周旭初率百余士卒飞驰至虢国夫人府门口。

    周旭初翻身下马,匆匆上前去急速叩门。

    好半天,才有人从门缝后颤声道,“尔等是什么人,这是虢国夫人府邸……”

    还没有等他说完,周旭初就有些不耐地沉声道,“本将乃是羽林卫兵曹周旭初,奉张瑄张大人之名,率军前来护卫夫人和裴徽裴公子,汝不要废话,且速速去通报吧。”

    里面那家仆呆了一下,旋即惊喜交加,回头向府中猛跑了去,边跑边喊道,“夫人,公子——”

    杨三姐正焦急地在客厅中转着圈子。虽然长安城里乱成了一团糟,从后半夜就开始闹腾,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消停下去,但她却不敢让人打开府门出去打探消息——因为李琬谋反,杨家必成荣王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听说杨国忠已经逃进了兴庆宫,此刻还生死不知。

    闻报张瑄派人来护卫府上,杨三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落了下去。

第122章受封,一飞冲天

    张瑄和哥舒翰率军行进至兴庆宫前。

    见皇帝的车辇已经迎侯在了宫门口,张瑄与哥舒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一起翻身下马,并肩向皇帝车驾前大步行去。

    行至距离皇帝车辇不足丈余处,两人一起拜了下去。

    “臣张瑄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哥舒翰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见两人跪倒,身后的数千兵马也在诸将的带领下轰然跪倒在地,慨然朗声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响彻云霄。

    这一时间,李隆基顿觉精神抖索,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朗声笑着,缓缓站起身来,下得车辇来,笑吟吟地俯身一手一个,将张瑄和哥舒翰拉了起来,然后示意两人一左一右侍立在他的两侧。

    “诸将军士平身!尔等忠于朝廷救驾有功,朕稍迟会重赏封赠,以为嘉奖!”

    李隆基威势凛凛地摆了摆手,奋尽全身力气喊道。

    “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红光满面。

    但张瑄方才却明显感觉老皇帝的手都在发颤,而貌似爽朗的笑声中也蕴藏着几分抖颤。

    看来,这一次的荣王逼宫,对老皇帝的冲击不小。张瑄心里暗道。

    ……

    ……

    霖德殿。

    满朝文武有一大半跪拜在地,长跪不起,心头忐忑不安。唯有张瑄、哥舒翰,杨国忠和太子李亨等人站着。

    荣王李琬的党羽就不必说了,就算是那些被荣王胁迫而联名签署奏章拥立李琬的臣子、皇亲国戚,此刻也郁闷凄惶之极。而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等追随荣王的皇子女更是心下惊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隆基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强自按捺下愤怒和激动的心情。他知道,如果一味追究株连起来,这些人起码要诛杀一大半,大唐朝廷可能因此就要瘫痪了。既然他此刻连杨国忠都可以放过,那些当了墙头草的臣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荣王谋反,朕心悲痛。朕之子,如此逼迫于朕;朕之臣子,如此逼迫于朕;朕之子民,如此抛弃于朕,岂能不让朕寒心愤怒!”

    “但朕仁德治国,卿等纵然抛弃了朕,朕亦下不得狠心。罢了罢了,此番,朕只诛首恶,从众者既往不咎!但尔等……”李隆基说到此处,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家……”高力士有些担心地轻轻呼道,在身后为李隆基捶着后背。

    李隆基剧烈的咳嗽声在大殿之上回荡着,有些臣下羞愧交加,跪伏在地上哀伤一片。

    “陛下,臣等死罪,请陛下降罪!”

    “陛下,臣挥之莫及,愿以死谢罪!”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请罪”,李隆基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好了,不要吵了!”

    “真是有心悔罪,便当着朕的面,在这朝柱上撞死了吧,朕一定会奉赠汝一个忠诚谥号。去吧。”李隆基冷笑着,撇了撇嘴。

    那些呼喊的人顿时哑巴了起来,跪伏在那里,屁也不敢放一个。

    李隆基嘴角一阵抽搐。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道,“李琬、高仙芝、霍青三个首恶已经伏诛……来呀,传朕的旨意,原五府经略使裴敦复、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尚书右丞薛德旺从贼谋逆,诛九族!其他某贼贼首一概斩首示众。”

    李隆基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将阴狠的目光投射在盛王李琦身上。

    李琦和咸宜公主这些皇子女哆嗦着身子,畏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盛王李琦夺去亲王位,咸宜公主夺去封号,各自幽禁府中三年……”李隆基终归还是念及了一分父子亲情,并没有对李琦等子女下狠手,只能算是略施薄惩。

    当然,对于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来说,王位封号被夺,这作为皇子女的权势就基本上落了空。从今往后,长安城里就失去了他们的舞台。富贵或许还少不了,但孜孜以求的权势就化为泡影了。

    ……

    ……

    李隆基缓缓扭头望着原本没有资格上殿参与朝会的武威卫守捉使杨涟,淡然道,“杨涟,汝对朝廷、对朕赤胆忠心,接受传召进入长安救驾有功,朕绝不负汝。册封汝为明扬伯、金吾卫兵马指挥使、龙武将军,调集华州鹰扬卫一部5000人入驻骊山。”

    杨涟呆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竟然一下子将他擢升到了金吾卫龙武将军的位置上,这可是正四品的官职,独领一军,再上一步就是一卫之大将军了。

    张瑄在前面轻轻干咳了一声。

    杨涟如梦初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感激涕零道,“末将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淡然一笑,“平身吧。”

    “哥舒翰。”

    “臣在。”

    “汝遵敕召,救驾有功,朕心甚慰。特此加封汝为开平郡王、开府仪同三司,扔兼任河西节度使、河西兵马招讨使。”

    哥舒翰封郡王是意料之中的是,因为哥舒翰本来就位高权重,贵为藩镇节度使,在官职上没有太大的向上空间了,唯有册封爵位,以显恩宠。所以,无论是哥舒翰还是张瑄,以及众臣,都没有太过意外。

    李隆基沉吟了一下,将目光投射在张瑄的身上,慢慢变得有些火热。

    对于张瑄,此刻的老皇帝心里是一千一万个满意。张瑄不仅没有让他失望,还带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很快控制住了长安的乱局。

    “张瑄,汝受朕之密旨金牌,危难之际为朕奔走呼号,终成救驾靖难之功勋。如此种种,可谓是有胆有识有谋有略知进退善把握,真乃天下之奇才、大唐之肱骨、朕之爱臣也。”

    李隆基颇有几分感慨地说着,“朕心甚慰。有卿在朝,实是大唐江山永固天下繁盛之吉兆。”

    “张瑄,上前听封。”

    张瑄定了定神,上前三步,跪倒在地,“臣张瑄在!”

    “册封汝为辅国忠勇侯,银青光禄大夫,金吾卫大将军、羽林卫大将军、亲勋翊卫指挥使、京兆府尹。”李隆基一口气说完,微微有些喘息。

    包括哥舒翰、太子李亨和杨国忠等人在内,满朝文武都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瑄虽然救驾勤王有功,但也不至于一下子便擢升到如此高位上去吧?且,不仅封侯爵,还集文职武职于一体、三大禁军力量指挥权于一身,同时还兼任京兆府尹。

    皇帝这简直就是不按路数来,等于是将整个大唐帝都的行政军事大权全部放在了张瑄一个人的身上……恩宠之重、荣耀之高,已经无法再用语言来形容了。

    张瑄也很是意外。不过,他瞬间便回过神来,皇帝此番一则是对他的功勋进行相应的回报,二则是此刻他实在也找不到比张瑄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长安局势真正平稳下来之前,他只能选择信任张瑄一人了。

    “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张瑄跪伏在地的山呼万岁声中,所有朝臣皇亲国戚复杂艳羡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的身上——如果说之前的张瑄还有很多人不放在眼里,那么,如今的张瑄,可谓是重权在握一飞冲天。

    在这大唐帝都长安,纵然是权相杨国忠也有所不如。

    毕竟,掌握军权和京畿行政大权的张瑄,才算是真正的实权派。假以时日,他在品秩上超过杨国忠等人,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结果。

    太子李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心里明白,皇帝重封张瑄,等于是将张瑄彻底从他的东宫调离,剥去了张瑄身上的东宫辅臣标签。而失去了张瑄的辅佐……他这个空有其名的太子殿下,又将何去何从?

    当然,以上这只是皇帝对于张瑄、哥舒翰、杨涟等高阶官员将领的御口封赏,随后吏部和兵部还会按照规制对参与这次平叛的所有中低层将领乃至普通士卒,都要进行“论功行赏”。

    ……

    ……

    张瑄走出霖德殿,抬头仰望着高悬当空的晴日,心头微微有些感慨。

    从一个普通的士子,到今天的数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手中重权在握,个人之力就可以翻云覆雨左右一个国家的局势……想起过去种种今日种种,觉得犹如梦境一般。

    “张大将军!”身后传来杨国忠那微微有些市井气息的招呼声。

    张瑄缓缓转身,扫了杨国忠一眼,拱手淡然一笑,“见过杨相!”

    “大将军年轻有为,弱冠之年便位居如此高位,想我大唐开国以来,大将军乃是头一位了。”杨国忠虽然微笑着,但声音里却饱含着一丝嫉妒和不忿。

    他爬到今天的相辅位置,经过了多年营运,几经波折。而张瑄竟然轻而易举地就一飞冲天,几乎能跟他平起平坐了。而论起实权,论起皇帝的信任,显然此刻的杨国忠是不能跟张瑄比拟的。

    对于杨国忠的情绪,张瑄心知肚明,却不为己甚。

    随意跟杨国忠打了一个招呼,正要转身离去,却听高力士站在殿门口处向他朗声喊道,“张大人,陛下有旨,召汝御书房见驾。”

第123章与皇帝的密谈

    “杨相,陛下传召,下官便告辞了。”张瑄向杨国忠拱了拱手,轻轻一笑便转身而去。

    杨国忠嘴角一抽,却没有说什么,径自大步离去。

    路上,时不时有刚刚被皇帝赦免了的原荣王一党的朝臣主动上前来,极其谄媚地跟杨国忠打着招呼,但杨国忠都面沉似水,端着架子毫不理睬。

    有些朝臣悻悻而去,而有些则在心中暗暗咒骂:你杨国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嚣张个什么?陛下早晚也要收拾了你!杨家——哼!

    左相陈希烈匆匆追了上来,喘息着招呼道:“杨相!且缓行几步!”

    杨国忠放缓脚步,让陈希烈追了上来,淡淡道,“陈相,找本相有事?”

    “杨相,叛乱方定,诸事杂多,老夫有多事要向杨相请教,还请……”陈希烈欲言又止。

    其实请示工作是假的,陈希烈心里没有底,想找杨国忠通通气是真的。

    荣王叛乱,陈希烈虽然没有从贼,但却被逼无奈地在奏表上签了名字,拥立荣王为储君。等于就是在胁迫皇帝的文书上留下了某种“罪证”,心里终究还是惶惶不安。

    陈希烈为官数十年,宦海沉浮,对李隆基的性情非常了解。

    他知道,从暂时来说,皇帝为了安定局势,肯定不会株连太广;但接下来,等局势平稳下来之后,一切就很难说了。皇帝一向阴狠果决,对曾经背叛他的臣子绝不姑息——将来若是秋后算账,陈希烈尽管居于高位,怕也很难幸免。

    杨国忠很是看不起陈希烈这个没有节气、没有骨头的老东西,完全就是一棵墙头草,随风摇摆,听话当然是听话了,但却根本靠不住。

    李林甫当年上台,他背弃张九龄投向李林甫;李林甫死后,杨国忠起家,他又再次投向杨国忠。而此番李琬叛乱,他又站在了李琬一边,固然是有“被逼”的一面,但谁又能否认,这老东西很“不是东西”呢?

    杨国忠冷冷地扫了陈希烈一眼,又淡淡道,“诸事自有陛下做主,这个时候,吾等保持沉默就好。”

    “陈相,不是某家多嘴,汝好歹也是三朝老臣,士子出身,这风浪来时却是没有一点原则,总是随风摇摆,这点不好,很不好。”

    “况且,陛下正在气头上,本相自身也难保,陈相还是自求多福吧。”

    杨国忠冷冷说完,扬长而去。

    陈希烈被杨国忠数落得脸色涨红,心里哆嗦了一下,望着杨国忠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吭声。只待杨国忠去的远了,才狠狠跺了跺脚,低声咒骂道:“小人,狗贼!”

    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陈希烈心下凛然,赶紧闭住了嘴。

    哥舒翰和程千里并肩而过,向陈希烈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就走了过去。

    程千里有些羡慕地望着哥舒翰,笑道,“恭喜哥帅了,此番靖难勤王功勋甚大,封了郡王,不仅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亦是必然。”

    对于哥舒翰和程千里这样的实权藩镇来说,权力和级别已经没有太大的指望,因为他们本就占据高位,向上的空间不大了;但爵位,却还可以期盼一下。封国公、封郡王,都是有先例的。

    军中权力只能暂时归属于个人,但爵位却可以荫及子孙,给整个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耀。

    封了郡王之后的哥舒家,真正列入了长安城一流权贵之列。

    因此,程千里多少有些羡慕。

    哥舒翰轻声一叹,“程兄,某家此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想那张瑄突然找到某的头上,某家念及陛下隆恩,也推辞不得。”

    “这张瑄还真是不简单呐。”程千里也感叹着说,“本帅也没有想到,我朝竟然会出现如此少年英才,名满天下权势冲天,怕是当年的张九龄也难以比拟。”

    “张九龄一介文士,书生意气,焉能与他这幼子相比。某家也着实没有想到,张九龄会生出如此有胆识、有魄力的儿子——程兄还不知,此子谋略过人、刚毅果决、颇有手段,如今执掌兵权,更是一飞冲天,就在一二年中,这长安城里怕是无人可及他的锋头。”

    “李林甫之后,杨国忠起家。但从现在看来,杨国忠被张瑄压过风头去,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准,陛下还可能外放张瑄一个藩镇——”

    “哦?外放藩镇似乎……似乎早了些。”程千里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如果张瑄真的当上了节度使,怕会成为大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节度使和一方诸侯,不仅空前而且绝后。

    “程兄,某有预感,甚强的预感。陛下一定会大力扶植张瑄起家,目的只有一个——原来,某以为是制衡杨国忠,但现在看来,杨国忠根本不足为惧。”

    哥舒翰压低声音道,“不知程兄可曾注意,安禄山匆匆逃离京师,不尊诏命不告而走,但陛下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提也不提一句……某家猜测,陛下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是呵,安禄山势力坐大,积重难返。荣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陛下不能不有所防备。如果再不防备,他日安禄山必反了。”程千里点了点头,亦轻轻说着。

    两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就各自上车,出宫回府而去。

    ********************************

    那边,张瑄与高力士并肩向御书房行去。

    高力士回头暗暗瞥了张瑄一眼,心头感慨万千。

    不久前,张瑄还是不足挂齿、让很多人不以为然的朝中的中下层官吏、东宫的辅臣,但弹指一挥间,他就青云直上一跃成为需要文武大臣抬头仰望的敬畏的对象。

    “子瞻老弟此番救驾有功,咱家也是心有所感。若是没有老弟当机立断临危不乱,怕是咱家此刻也见不到子瞻老弟了。”

    “大将军过誉了。陛下有命,张瑄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将军对张某的提携、提点,张某更是铭记不忘。大将军有所吩咐,一个口信或者一封书函出宫,张某必无有不从。”

    张瑄拱手笑道,态度还如之前一样,对高力士微有几分敬意。

    说实话,别看这大唐朝廷这么多人,可很多人在张瑄眼里,还真不如高力士这么一个太监。高力士虽然贪财好物,深得皇帝信任,但却很少因为个人原因在皇帝面前口出谗言,构陷大臣,看问题也极其有远见、很有原则性。

    而且,此人的难得之处还在于,从一而终,从始至终对皇帝忠诚不二,毕生不移,颇有风骨。

    “哈哈!好,子瞻老弟的话,咱家记在心上了。他日咱家若是有难,还请子瞻老弟援救一二。”高力士哈哈笑着,“走吧,子瞻老弟,别让陛下等急了。”

    张瑄点头,与高力士一起加快了脚步。

    但即将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张瑄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高力士压低声音道,“大将军,陛下是否有意要废除太子?”

    杨国忠和李亨在兴庆宫“表演”的那场逃离未果、恼羞成怒之下又焚宫的大戏,张瑄也略有所闻,由此猜出太子肯定引起了皇帝的深深记恨。

    高力士轻叹一声,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张瑄走进去,见李隆基半躺在床榻上,脸色又有些灰败,就知道皇帝的身体怕是不容乐观。暂时的兴奋头过去之后,浑身的病怏就又泛起,李隆基就算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御医刚走,李隆基也刚刚服下了药,御书房里满是干涩的药味。

    张瑄定了定神,拜了下去,“臣张瑄,拜见陛下。”

    “起来吧。”李隆基深深凝望着张瑄,只是那浑浊的老眼中再也挤不出多少凛然的威势光彩来,很黯淡,真的很黯淡。

    “是。”张瑄默然起身,站在了一侧。

    “张瑄,朕有话要问汝。”

    “请陛下吩咐。”

    “……”李隆基张口欲言,突然尴尬地闭住了嘴,脸色阴沉了下来,犹豫一会才压低声音道,“汝等清查荣王府,可曾见到梅妃……究竟是死是活,给朕一个准信。”

    张瑄心头一跳。他倒是疏忽了这个事儿,也不知道梅妃已经被李隆基放出了宫去——这等宫闱秽乱蒙羞的机密大事,怕李隆基羞于启齿吧。

    想到这里,他躬身轻轻道,“臣这就去办。”

    李隆基摆了摆手,声音变得微微有些抖颤嘶哑,“这个先不急,汝记在心上就好。朕让汝过来,替朕去办几件差事。”

    “其一,所有的宫禁宿卫全部撤换,包括朕身边的一些人。全部更换。朕担心,朕的身边还有荣王逆党漏网之鱼,汝务必要尽快办妥此事。”

    “其二,裁撤东宫宿卫,东宫宿卫交由羽林卫大将军府署理,汝可明白朕的意思?”

    “是,臣明白。”张瑄恭声道,心里却是暗笑,知道老皇帝的猜忌之心越来越重,已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再也信不得任何人,生怕会再冒出下一个逼宫的荣王来。

    由此可见,皇帝废除太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重了。

    “其三,传朕口谕,清查诸王、宗室仪仗护卫,凡有僭越者,严惩不贷!”

    “臣遵旨。”张瑄躬身领命。

    “汝坐吧,朕还有几句话要跟汝说一说,听听汝之意见。”李隆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微有些喘息。他定了定神,挥挥手,“来人,赐坐。”

第124章削藩合并大计

    李隆基终于还是提起了安禄山。

    张瑄心里冷笑,嘴上却恭谨道,“陛下,安禄山虽未真正从贼谋逆,但与荣王亦有勾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否则,荣王叛乱兵败,安禄山就不会不奉陛下诏命便潜逃回范阳。”

    “陛下,假以时日,安禄山必反。”张瑄轻轻又追加了一句。

    李隆基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这种话早在几年前就有人跟他提过多次,而杨国忠更是不断弹劾安禄山有谋反不臣之心。

    但以前李隆基都不以为然、没有放在心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坐大坐强,此刻就算是李隆基想要收拾安禄山,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会逼反了安禄山。

    安禄山要举兵造反,对大唐江山的伤害力量可就大了。

    “张瑄,安禄山……安禄山之事,朕亦明白。只是如今安禄山坐拥三镇之军,哪怕是朕,也不得不顾忌三分。”李隆基眸光中闪过一丝阴狠,却是长吁短叹起来。

    皇帝真的老了,心态都变了。要是往昔,皇帝怎么可能当着一个臣子的面如此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后,心里也是感慨起来。

    “陛下,安禄山的兵权必须要削弱,否则尾大不掉,最终会难以收场。”

    李隆基长叹一声。

    “陛下,安禄山一人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拥有大唐接近过半的军马。如果再不加以削弱,一旦安禄山起兵谋反,朝廷将难以控制局面。荣王谋反前车之鉴在前,还望陛下三思!”

    张瑄起身深躬拜了下去。

    李隆基目光闪烁不定。

    “臣知陛下担心朝廷削弱安禄山的权力,会引发安禄山的反弹,甚至会逼反安禄山。然在臣看来,只要朝廷削权的动作柔和一些、且不要专门针对安禄山一人,安禄山就只能接受现实。”

    “朝廷要削藩而不是削安!安禄山还有何话好说?”

    “削藩?此话怎讲?”李隆基眼前一亮,沉声问道。

    “陛下,臣以为,陛下可借荣王谋反一事,趁机下诏整合天下十大藩镇,缩减为八大藩镇大都督府。”张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安西、北庭事关大唐边防,可保留;可将河东一部、陇右一部、朔方一部划归河西,设立河西大都督府;陇右与朔方余部并为一体,设立陇朔大都督府;将平卢一部划归渤海大都督府,将河东一部划出,与河南、东都诸州禁卫军合并,设立河南大都督府,拱卫京师;河东、平卢、范阳三镇余部合并,设立范阳大都督府;将山南、岭南一部并入剑南,设立剑南大都督府。”

    “安西、北庭、河西、陇朔、渤海、河南、范阳、剑南八大大都督府,分掌大唐兵马。朝廷设立总领天下兵马大都督府,由陛下任天下兵马大都督,节制各镇大都督府。如此一来,就无形中削弱了安禄山三成左右的力量……朝廷整体调控调动,安禄山也就无话可说了。”

    “纵然心里怨言,此刻,他也反不起来。因为安禄山的根基在平卢、范阳,河东一镇掌控时间太短。三成力量被削弱,安禄山只能隐忍下来,继续积蓄力量。然待朝廷将天下兵马大权收归中央,区区一个安禄山又何足道哉?”

    张瑄声音激昂,侃侃而谈。

    李隆基越听心里越舒服,紧皱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

    其实张瑄的话只说出了一半,另外一半他没有说。他的最终目的是推进大唐地方军政权力分开,文官行政系统与军事系统互为掣肘、互为制约,彻底改变大唐现行这种军政合一的藩镇集权体制。

    但他知道,暂时来说,这还只能是一种构想,无法推进实施。如果真要彻底剥离各镇节度使的地方管理权限,恐怕引起反弹的就不止安禄山一人了。

    “八大大都督府,总领天下兵马大都督府,朕亲任天下兵马大都督……”李隆基喃喃自语,眸光中的光彩越加浓重。

    “好,朕这就下诏,让杨国忠等人开始廷议布置。老东西,给安禄山下一个问责诏……这贼子不尊朕之昭命,擅自离京,其罪不小。着停他一年的俸禄,以观后效。”李隆基声音变得清朗起来,向高力士瞥了一眼。

    高力士赶紧躬身应诺。

    “子瞻啊,八大大都督府——安禄山仍任范阳大都督,哥舒翰河西大都督,程千里任北庭大都督,剩余安西、剑南、渤海、陇朔、河南五大都督人选,尚空缺,朕心难决。”

    “陛下,臣斗胆进言——”

    李隆基哈哈一笑,“朕既然问汝,汝就畅所欲言。”

    “陛下,以臣之见,驸马都尉杨錡心性沉稳,颇有胆识谋略,又是皇室宗亲,可顶替高仙芝出任安西大都督兼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臣闻高仙芝标下行军司马封常清乃当世名将,可调动出任剑南大都督;而平原太守颜真卿文韬武略,名冠一时,可出任河南大都督,渤海大都督乃一虚职,可着太子殿下遥领。”

    “至于这陇朔大都督,陛下,臣以为,暂且由安西顺出任。”张瑄拱手道,“此乃权宜之计,可迷惑安抚安禄山,免得安贼铤而走险。”

    听张瑄说得头头是道,李隆基默然点头,他本来有意给张瑄一个机会,外放下去做个藩镇,也好作为皇帝心腹大力扶植他,将来无论是制衡安禄山亦或者是杨国忠,都有备无患。

    “陛下破格提拔,封常清等人必定感恩图报,誓死相报陛下隆恩。再加上哥舒翰、程千里这两个忠诚老臣在,天下兵权大半落入陛下掌握,安禄山也就不足为惧了。”

    张瑄霍然起身,躬身拜了下去,“陛下,削藩合并之事,宜动用雷霆手段。如此安定营运一二年,天下自然安定无忧——”

    李隆基微一沉吟,突然挥手朗声道,“然。爱卿所言极是,朕准了。”

    “陛下可传八百里加急密旨,急召封常清、颜真卿入京面圣,陛下可面授机宜,赋予重任亦安抚其心。”张瑄微微笑着,又顺着皇帝的心思说了这么一句,正中皇帝的下怀。

    张瑄推荐的这些人都算是中唐名人,都是靠得住的忠臣良将。如果朝廷能真正做到信任放权不猜忌,张瑄相信杨錡、封常清、颜真卿等人会很快在藩镇站住脚,并发挥重要的作用。

    待到安史之乱真正爆发,这些都将成为张瑄暗中布下的力挽狂澜的支柱性力量。

    至于更加有名气的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张瑄则准备留给自己。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要争取外放为一方诸侯,掌握地方军政大权,真正施展拳脚。留在京师,在皇帝眼皮底下,终归是遭受各方掣肘。

    “老东西,速传朕的密旨,八百里加急,急召封常清、颜真卿进京见朕。”李隆基摆了摆手,示意高力士速去准备。

    望着高力士离去的苍老背影,李隆基的心情突然就好转了起来,脸上浮起了舒心的笑容。

    “陛下,臣还有本奏。”见皇帝心情甚好,张瑄趁机笑着提出了太子李亨的事儿,“陛下,叛乱放定,朝中局势不稳,此时不宜废立太子,还请陛下三思!”

    李隆基冷哼了一声,皱眉挥手道,“罢了,朕就先缓一缓。只是太子李亨太过令朕失望……危难当头,太子竟要弃朕而去,如此无父无君之子,朕如何能放心将大唐江山交付于他?”

    张瑄默然。

    ……

    ……

    张瑄心情非常舒畅地出了宫,乘车缓缓向张府而回。

    皇帝不仅采纳了他削藩合并的大政方针,同意了他荐举的几个大都督人选,还将失去了主人的荣王府赐给了他作为他的大将军府邸。张瑄本待拒绝,但见高力士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左右,以他现在的官职身份,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了。堂堂大唐辅国忠勇侯爷、金吾卫羽林卫两卫大将军,岂能继续蜗居在张府那一个后门小院中?

    同时,他还向皇帝讨了一个“人情”,为萧十三郎求了一个职位:羽林卫镇军校尉,正七品官阶。而在这次平叛行动中深得张瑄赏识的原贾永标下兵曹周旭初则调任晋升为羽林卫兼金吾卫大将军府长史,协助大将军参赞军机要务,从六品官阶。

    萧十三郎虽然淡薄名利,但张瑄知道,如果不给他一个晋身的职位,萧十三郎留在他身边一则名不正言不顺,二则无法真正产生归属感。只有让他有了职位、有了前程,为了妻子后半生的富贵荣华,他才会有动力、有奔头。

    否则,萧十三郎对于张瑄的一腔兄弟之情,终归还是要渐渐淡化的。

    好在此刻萧十三郎已经不排斥出仕为官安定下来,张瑄的好意他当然不会拒绝。

    张瑄回府而去。而萧十三郎则带着他手下的护卫军卒,赶去荣王府,清点一切,替张瑄接收这座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华大宅院。

第125章光宗耀祖

    张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

    虽然张瑄还没有归府,但此刻过府来贺喜拜访的大唐权贵们已经是络绎不绝,张家门庭若市。虢国夫人母子更是提前赶了过来,一直等候在张家的客厅里,由柳氏相陪说话。

    辅国忠勇侯,银青光禄大夫,金吾卫大将军、羽林卫大将军、亲勋翊卫指挥使、京兆府尹——这一系列的爵位和高级官职,是之前张家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可几乎就是在一转眼之间,自家这位三公子就陡然间鱼跃龙门,成为长安城里真正数一数二的实权派。

    张家因张瑄而再次兴盛,此刻张府飞腾而起的气势,比起当初张九龄在世在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的光宗耀祖。

    张家人真正的扬眉吐气了。

    张九鸣、张九皋、张焕、张宁等张家的主要人物,一起迎候在府门口。而他们的身后,张家阖府的家仆婢女几乎全部都涌了出来,兴高采烈地站在其后,笑声不绝。

    张力焦急地等候在街巷口,见远远地过来两队军容严整的军卒和一辆豪华的马车,心头大喜,一溜烟跑了回去,大声喊道,“三公子回府了,三公子回府了!”

    张九鸣皱了皱眉,突然挥挥手,回头来望着阖府下人沉声道,“尔等需要谨记,从即刻起,三公子之称废止,要拜称大将军,礼不可废——子瞻如今是朝廷重臣,忠勇侯爵、两卫大将军,尔等不可怠慢。”

    “是。”众人一起呼道。

    谈话间,两列军卒护卫着一辆马车飞奔而至,表情肃然地分列两侧。一个军卒上前替张瑄挑起车帘,周旭初则恭谨地躬身道,“请大将军回府!”

    张瑄身着崭新的紫色官服,腰间配着显眼的金鱼袋,神清气朗地下了车,向周旭初微一点头。然后袍袖一甩,转身向自己的家人行去。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往日那英挺潇洒的少年郎,如今紫袍更身,多了一股让人敬畏和凝重的无上气度,掩盖住了张瑄之前的儒雅气息。这便是权力和官位所致的结果了,并非是张瑄故作姿态。

    到了一定的层面上,因为拥有权力,人自然也就有了气势。所谓不怒自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两位叔父大人,两位兄长!”张瑄微微一笑,拜了下去。

    张九鸣和张九皋以及张焕和张宁赶紧闪避着,张九皋哈哈笑着,“子瞻啊,汝如今是朝廷重臣,位高权重,吾等可当不起忠勇侯爷和两卫大将军的礼数!”

    “叔父大人,在家中,张瑄终是晚辈,礼不可废,请叔父大人受侄儿一拜。”

    张瑄坚持着拜了下去。

    张九鸣感慨万千,上前去一把拉起张瑄的手来,神情激动声音都有了些许的哽咽,“子瞻,我们张家,因汝而荣耀。兄长英灵不远,当告慰九泉了!”

    张九皋则回头扫视一干家仆婢女,大声道,“尔等还不拜见辅国忠勇侯、大将军?”

    “拜见大将军!”家仆婢女即兴奋又敬畏地呼喊着拜倒在地上。

    张瑄笑吟吟地望着一众家奴,突然从人群中发现了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的身影。两个小丫头壮着胆子抬头来投过兴奋的一瞥,却听张瑄哈哈大笑道,“大家都起来吧。如烟如玉,你们二人过来。”

    如烟如玉一怔,旋即欢喜地红着脸在众人的羡慕眼神中轻盈地走过来,恭谨地端端正正地敛衽施礼,“奴婢如烟(如玉)拜见大将军!”

    张瑄几乎是下意识地、亲昵地同时探手摸了摸了两个小丫头的臻首,柔声道,“周长史,汝带我这两个贴身侍女去那边的府邸,凡一干内务,都让她们先管起来吧。”

    张瑄无意的动作落入张焕的眼中,张焕心道:看来以后这两个丫头也该被三弟纳入房中吧。

    周旭初不敢怠慢,躬身朗声道,“喏。下官谨遵大将军令。两位姑娘,请随下官去。”

    虽然是两个下人,但周旭初却不敢有任何小觑。开玩笑,大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女,这将来起码也是小妾的存在,地位也不低。

    张瑄再不停留,与张九鸣、张九皋以及张焕张宁兄弟俩说说笑笑,便进了府中。

    这个时候,柳氏已经陪着虢国夫人母子迎了出来。

    “娘亲!”张瑄定了定神,向柳氏拜了下去。

    “瑄儿,好孩子……娘亲为你自豪。”柳氏激动地流着泪扶起张瑄,紧紧地将他拥抱在了怀中,情难自已。

    张瑄有些尴尬地被柳氏抱住,有感于柳氏真诚的母性流露,他心头也是一暖。

    良久,柳氏才松开了张瑄。

    杨三姐目光复杂地望着张瑄,眸子里闪动着的柔情如若一泓秋水。

    张瑄心下突然起了一丝惭愧。危难当头,他虽然是出于无奈,但终归还是没有照顾到杨三姐母子。

    但当着众人的面,张瑄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向杨三姐投过温柔的一瞥。

    裴徽兴奋地走过来,大礼参拜了下去,“学生裴徽,拜见先生。”

    “裴徽……好。”张瑄扶起裴徽,使劲拍了拍裴徽的肩膀,向杨三姐笑了笑,“夫人,请进厅中说话。”

    杨三姐忍住扑上前去哭诉一场的冲动,抿着嘴唇默默转身走进厅去,张瑄随后而入。裴徽随后跟进,却没有进内,只是转身将厅门掩住,亲自守在了厅口。

    杨三姐儿痴痴地望着张瑄,嘴唇哆嗦着,颤声道,“奴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瑄心头一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将杨三姐拥在了怀里,柔声道,“三姐,对不起!这几天,苦了你了!”

    杨三姐儿紧紧地贴在张瑄的胸膛上,忍不住泪如雨下,强行压抑住想要恸哭出来的欲望。

    ……

    ……

    裴徽在外轻轻呼道,“先生,娘亲,盛王殿下、咸宜公主殿下求见!”

    杨三姐吃了一惊,赶紧抹了一把泪,推开张瑄,起身退到了厅里。

    张瑄则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厅口,向裴徽点点头,然后推开厅门,见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两人并肩站在院中,正向这厢张望着。

    李琦和咸宜见张瑄出来,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施礼道,“见过张大将军!”

    张瑄避到了一侧,拱手为礼,“张瑄不敢当,两位殿下请进。”

    盛王和咸宜虽然被夺去了亲王和公主的封号,但始终还是皇帝的子女,张瑄虽然对这两人并不感冒,但在面子上,却不能失了礼数。

    进厅,分宾主坐定。

    咸宜向盛王使了一个眼色。李琦拱手笑道,“大将军,某和咸宜姐姐听说父皇赐下荣王府为大将军府,特来贺喜。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大将军笑纳。”

    说着,李琦向自己身后的一个家奴扫了一眼。那家奴赶紧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呈上了礼单,张瑄笑了笑,也没有拒绝,接过来顺手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拱手谢道,“多谢两位殿下盛情,张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将军少年英才,名动长安……”咸宜公主笑吟吟地说了一大通的恭维话,张瑄淡然笑着相陪,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里明白,这两人来找上自己肯定是有所图的。应该是害怕皇帝不会真正放过他们两个,想要让自己在皇帝面上美言几句。

    李琦与咸宜一唱一和,终于还是拐弯抹角地说出了来意。张瑄没有矫情,直截了当地就答应下来。这两人虽是皇室,但却无关紧要,如果他们识相,不再暗中充当搅屎棍,张瑄也不吝拉他们一把。

    “陛下盛怒之中……两位殿下且稍安勿躁。待陛下怒气平息,张瑄自当向陛下进言,恢复两位殿下的封号爵位。只是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张瑄答应下来,李琦和咸宜欢喜地对视一眼,旋即笑道,“大将军请讲。”

    “殿下为陛下亲子,当克己修身,以为天下典范。如此,则陛下幸甚,大唐社稷江山幸甚。”张瑄拱手笑了笑,话没有说透,也说得简单和简短,泛泛而谈。

    但李琦和咸宜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张瑄的意思。

    两人脸色一红,长出了一口气,咸宜默然点头,而李琦则长叹一声,“不消大将军提醒……某与咸宜姐姐一步走错,悔之莫及。从今往后,当闭门思过,再不参与任何是是非非,以保这后半生的安逸吧。”

    “如此甚好。”张瑄随意笑了笑。

    ……

    ……

    送走了李琦和咸宜,张瑄正要回到自己的小院,进屋去好好睡一觉,周旭初却面色恭谨地匆匆走进府来,伏在张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张瑄脸色陡然一变。

    “怎么回事?”

    周旭初压低声音轻轻道,“回大将军,末将与萧校尉带人清查整个荣王府,在荣王的寝殿之下,发现了一条密道……”

    张瑄皱紧了眉头,沉吟了一下,挥挥手道,“走,随我去看看。”

    “喏。”周旭初躬身领命,眸子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奇光。

第126章惊天之密

    张瑄带人匆匆赶至原先的荣王府。

    虽然时间不长,但宽大的荣王府招牌已经被摘下,悬挂上了庄严肃穆的“大将军府”牌匾。张瑄站在高深的府门前,凝目四顾,带着些许的感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周旭初赶紧带着几个亲信军卒紧随其后。

    荣王府在长安城里算是数一数二的豪华宅院,大抵跟荣王在诸皇子女中的较高地位有关。高门深户,雕梁画柱,美轮美奂,气势恢宏,论起规模,起码比张府大上三倍都不止。

    所谓一如侯门深似海,单是从前院到后庭的那条廊径,以张瑄的急促步伐速度,还走了一盏茶多的时间,可见这座府邸之大、之深邃。

    府中异常静寂。原先荣王府的宫女、太监、杂役人等,除了葬身于兵变者之外,其他都被聚集在前院一个角落里,被军卒严密监视看管。

    府邸的后庭就是荣王与其内眷居住的一个独立的“复合宫苑”,与前院的两进院落有宽可行马的路径相通,但同时又可门庭紧闭起来。

    后庭正面是一个大花厅,此刻花厅门口正有着两列军卒肃然守卫着。

    见张瑄带着周旭初等人过来,两列军卒不敢怠慢,立即躬身拜了下去,齐声唱道:“拜见大将军!”

    张瑄摆了摆手,飘然而入。

    周旭初紧跟着,犹豫了一下,挥挥手,让军卒将厅门紧闭起来。同时压低声音沉声道,“紧闭厅门,没有大将军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花厅半步。违者,斩!”

    “喏。”一众军卒轰然道。

    张瑄站在厅中左右四顾,萧十三郎从厅中的一面精美屏风后面闪出,大步走了过来。

    “大将军!”身着校尉官服的萧十三郎稍稍犹豫,还是笑着拱了拱手见礼道。

    张瑄微微一笑,“兄长不必如此,没有外人在场,你我兄弟相见,莫要这么生疏才是。”

    萧十三郎摇了摇头,“礼不可废。既然某从了军职,见了大将军岂敢不拜?”

    见张瑄还要说什么,萧十三郎笑了笑又道,“事关大将军威仪,岂能因某而废?好了,私下里,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但公事上,某是属下,不能失礼。”

    张瑄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坚持。因为他明白,萧十三郎既然在他手下当差,终归还是要保持几分恭谨礼仪的,否则,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就是大不敬,对他个人的前程也不好。

    “大将军,某带人搜索到此,无意中发现在这屏风后面,地下有条暗道。”萧十三郎引着张瑄和周旭初绕过屏风,张瑄眼前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

    沉吟良久,却是轻轻道,“此事可张扬出去了?”

    萧十三郎会心一笑,轻轻道,“大将军且放心,暗道是某家发现的,此事除周校尉之外,无人知悉。那些军卒,某下令让其守在外面,没有大将军的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张瑄哦了一声,慢慢回头来扫了周旭初一眼。

    周旭初心中一凛,躬身压低声音道,“末将绝不敢泄露半点风声。”

    张瑄点点头,笑了笑,“兄长,点起火把,随我进入一观如何?”

    萧十三郎早就准备好了火把,听张瑄如此说,也没有废话,直接点燃火把,然后率先沿着暗梯走下密道。

    张瑄定了定神,也随后而下。

    周旭初知道自己不能跟下去,就老老实实地守在密道口处。

    荣王府中出现密道,显然里面会涉及一些荣王府的机密大事。说不准,这还是荣王私蓄的内库。而如今这座荣王府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张瑄,不管其中有何等机密或是宝藏,都归属于张瑄。

    这等重大机密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周旭初自觉自己还未成为真正的张瑄心腹,为避免大将军忌讳,还是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好。

    所以,周旭初没有跟下去。

    且说张瑄和萧十三郎下入密道中,沿着一人多高黑漆漆的曲折的密道慢慢前行,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张瑄估摸着走了大约有四五百米远,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下,一座密室出现在两人眼前。

    密室重门上锁。

    张瑄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片刻,回头向萧十三郎点点头笑了笑。

    萧十三郎将手中的火把递给张瑄,然后拔剑奋力劈去,只听咔嚓一声,铜锁坠落在地。

    萧十三郎横剑在胸,用力一推,密室的门戛然而开。

    空气中没有阴沉的霉味传过来,张瑄当即就明白,此密室定然是竟然开启有人出入,否则,绝不会如此。

    密室很大,里面堆积摆满了数十个黑漆漆的铁箱。张瑄俯身打开一个,目瞪口呆:里面竟然全是明晃晃金灿灿的金叶子!

    张瑄颤抖着手马上又打开了其他的铁箱,大同小异,非金即银,还几个箱子装着滚圆流光的珠宝玉器。

    萧十三郎也是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他虽然视金钱如粪土,但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骤然落入他的眼中,也给了他巨大的感官冲击力。

    也不知道荣王李琬是通过何种渠道、历经多少年才聚集了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张瑄心念电闪,心神慢慢平定下来。

    不管如何,这笔资财他没有任何理由“让”出去。他并不是贪财之人,而事实上因为穿越两世为人的缘故,对于功名利禄他看得都比普通人要淡;然而,对于他今后注定要波澜壮阔的人生道路来说,如果有这么大一笔财富支撑,显然会事半功倍。

    但这样的秘密要守住,却不容易。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张瑄并不知道,荣王府中清楚这一藏宝密室存在的人有多少。当然,很显然,这种机密大事,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除了荣王的内眷之外,大概也就是个别心腹下人了。

    “兄长,先出去再说吧。”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萧十三郎点点头,刚要与张瑄退出密室,却突然脸色一变。一个箭步窜到左侧的密室墙壁上附耳聆听着什么。

    片刻的功夫,他在墙壁上摸索了两下然后用力一推,墙壁上突然打开了一扇暗门,而暗门之内又是一间小密室,却是闪烁着灯火。

    张瑄也是大吃一惊,而让两人更为吃惊的是,这间小密室里虽只有一塌一案,除此之外别无长物,但榻上却趺坐着一个姿容秀美脸色煞白的三十许宫装美妇。

    美妇目光绝望冰冷地望着孤身一人走进来的张瑄,嘴唇哆嗦着,却是默然无语。

    张瑄深深地凝望着美妇,也是默然无语。

    良久,张瑄才轻轻一叹,小声道,“梅妃娘娘吧——”

    “不想荣王会将你安置在这种地下密室里。你可知,荣王谋反失败已经自刎身亡了?”

    梅妃煞白的脸色抽搐了一下,缓缓垂下头去。

    荣王将她秘密接入荣王府,但因为她的身份非常特殊,急切间又无法公开安置,就派人将她安排在了荣王府的地下密室里。

    荣王大势已去挥剑杀尽子女妻妾旋即自刎身亡,却是忘记了在地下密室里的梅妃。梅妃虽然不敢出去,更不知外界情况如何,但因为一直没有婢女再下来为她送饮食,她心里其实基本上猜出,荣王八成是悲剧了。

    ……

    ……

    走出密道,张瑄扫了周旭初一眼,淡淡道,“周校尉,其内是荣王府的一间暗室,怕是荣王修来作为逃生避祸之用。这样吧,暂且将这里封闭起来。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座花厅。”

    周旭初不敢多问,恭声道,“喏。末将遵命。”

    张瑄与萧十三郎缓步走出,慢慢又向前厅走去。路上,萧十三郎低声问道,“兄弟,这个女人留在府里,一旦消息传了出去,怕是会对兄弟不利……要不然——”

    张瑄神色变幻着,眸光中的冷厉之色旋即又被某种复杂的无奈之色替代。他倒也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梅妃身怀有孕,要杀梅妃就相当于毁灭两条人命,对于他这个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穿越者来说,根本就下不了这个狠心。

    而如果将梅妃交出去,交给皇帝,这女人又深知荣王府密室的机密,倘若将此捅了出去,这笔惊天财富张瑄又保不住。

    “兄长,非是我妇人之仁,只是这妇人身怀六甲,腹中还有一个无辜的婴儿……我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张瑄叹息了一声,“暂且将她拘禁在密室之中吧。兄长,控制在我的手里,她不会出问题的。”

    萧十三郎眸中奇光一闪,他却是没有想到,以张瑄刚毅果决在某些关键时刻甚至有冷酷一面的性情,竟然做出如此决定。

    在他看来,梅妃固然无辜,但这荣王府中无辜的人多了去了,既然她们命运不济,被谋反的荣王裹夹在了一辆战车上,就要有殉葬的准备。

    萧十三郎暗暗咬了咬牙,决定先缓几日,实在不行,就由他暗中下手,先将这女人灭了口再说。至于张瑄会不会怪他,他也在所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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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太子请罪(第一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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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府门,张瑄回头向萧十三郎笑笑,“兄长,这府邸甚是宽大,如果兄长不嫌弃,就与嫂子过来,独居一院。你我兄弟也好早晚叙话。”

    萧十三郎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道,“某早有此打算。些许杂事,大将军就不要过问了,这府中杂事,某也不擅长,不过让周长史带几个下人过来打理就是。内宅有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应该问题不大。”

    张瑄笑了笑,“好,一切就烦劳兄长了。”

    “周长史,备马,本官要进宫去面见圣上。此外,荣王府所有仆从下人,都要严加看管起来,不得出任何纰漏。”

    “喏。”周旭初恭谨领命,下去安排。

    张瑄带着几个护卫军卒,骑马进宫而去。作为长安城里权势赫赫的新贵人,他有足够的资本和理由摆出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但张瑄却选择了低调。

    此刻,长安城的防务和宫禁防卫都交由了张瑄带来平叛的这7000兵马,打乱原先的编制军号,自动转化为禁军羽林卫了。

    而跟随荣王谋反而归降的部分羽林卫,虽“法不责众”,皇帝不至于杀掉数千军马,但却被变相“驱逐”出长安城,分散到周边十二卫兵马之中。

    骊山华清宫的防务,就交给了新任金吾卫兵马指挥使、龙武将军杨涟了。

    但金吾卫的最高统帅还是张瑄。这就相当于张瑄直接控制了京城与骊山别宫的防卫军权,皇帝把自己的安危重担交在了张瑄的手上。而羽林卫和金吾卫在京畿周遭各州还有其他戍守兵马,也一并受张瑄的节制。

    张瑄刚刚离开自己那还没有完全“规整”好的大将军府,盛王李琦、咸宜公主、杨国忠和虢国夫人都像是约好了一般,给张瑄送来了入主大将军府的贺礼。

    金银财帛必不可少,也不消说。最重要的是家仆,偌大一座宅院,如果没有人打理,那慢慢就会荒废起来。

    盛王李琦送来家仆10人、婢女仆妇10人,歌舞伎女各10人。

    咸宜公主与盛王李琦几乎相同。

    杨国忠亦送了家仆奴婢数十人。

    而杨三姐送的东西不但多而且心很细,几乎方方面面都替张瑄考虑到了。家仆,家具一应用度,婢女,歌姬舞女……甚至连马车都送了三辆,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暗暗咋舌,猜测虢国夫人是不是搬空了半个虢国夫人府。

    都听说虢国夫人母子跟大将军关系密切,由此可见一斑。

    周旭初不敢做主,就询问请示萧十三郎。萧十三郎虽然官阶比他低一品,但他是张瑄的义兄,绝对的亲近之人。这府中大小事务,张瑄都已经交给了萧十三郎。所以,有些事周旭初还是要问萧十三郎。

    李苏苏刚带着两个侍女搬过来,萧十三郎知道张瑄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这些,也不客气,自己在张瑄的后庭左侧选了一个幽静的小院,作为自己的私宅。

    萧十三郎正笑着看李苏苏兴奋地带着两个侍女收拾屋子,突听周旭初来了,就笑了笑,“周长史,莫要客气,请进。”

    周旭初客客气气地走了进去,向萧十三郎施礼。

    萧十三郎爽朗一笑,“周长史客气了,你我同僚,同在大将军帐下听命,自是一家人。”

    “萧大人乃当世豪杰,周某敬仰之极。”周旭初笑了笑,向李苏苏施礼道,“这位是嫂夫人吧?周旭初见过萧夫人!”

    李苏苏俏脸一红,赶紧还了一礼,“奴家李苏苏见过周大人。”

    “萧大人,方才盛王李琦、咸宜公主、杨相、虢国夫人皆送来财礼一宗,家仆婢女若干。本官不敢擅专,特来与萧大人商议一二。”

    萧十三郎一怔,旋即笑道,“大将军事务繁多,如今进宫去了。这些杂事,周长史就全权做主了吧。某家对这些事儿不甚精通,就烦劳周长史了。”

    萧十三郎刚刚出仕,其实还没有什么上下级的观念,他甚至并不太清楚,周旭初的官阶比他高一些,是从六品。所以他说起话来,也随便得紧,只是周旭初怎么敢跟萧十三郎计较。

    萧十三郎这几日的表现早已在军中传开,尤其是那晚潜入城墙,独自一人力敌数百羽林卫,打开城门迎张瑄兵马入城的壮举,更是传得非常神奇。面对这么一个侠客之流的人物,周旭初心里自有几分天然的敬畏。

    周旭初微微一笑,“大将军无暇处置这些琐事。某家想了想,是不是这样:盛王李琦、咸宜公主、杨相的财礼收下,但谢绝家仆。虢国夫人母子与大将军关系甚笃,面子不能不给,所以财礼与家仆婢女都收下,以充府盈……萧大人看这样处置可妥当?”

    萧十三郎想了想,点点头,“然。”

    周旭初这才拱了拱手,笑着告辞去前院处置。

    周旭初一走,李苏苏轻轻笑道,“十三郎,这位周长史稳重谦卑,做事很有头脑,将来必成大将军心腹。郎君与他多交往,对郎君将来有好处。”

    萧十三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踏入仕途,主要还是为了妻子李苏苏和李苏苏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既然为人夫、为人父,他就不能不有所改变,安定下来,给妻儿一个富贵无忧的生活前景。

    “十三郎,奴家想把秀秀也接过来与我们同住,不知郎君可同意……”李苏苏柔声又道。

    其实李苏苏知道萧十三郎对自己呵护备至、言听计从,却还是没有做主,而是先征求萧十三郎的意见。

    萧十三郎笑了笑,“娘子,那是自然。自家妹妹,与我们同住是正理。对了,前些日子兄弟给某家提过一件事:说是张夫人柳氏想认秀儿为义女,不知娘子有何意见?”

    “那敢情好,只是我们是不是高攀了柳夫人。”李苏苏大喜,知道张瑄这是在为自己妹妹安排一个体面的出身,将来也会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以求后半生的依靠。

    萧十三郎摆了摆手道,“娘子姐妹也是名门之后,如今拜在柳氏夫人膝下,也算是名至实归,当不得什么。”

    “郎君,日后在大将军帐下听差,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一些的……不要再兄弟长兄弟短的了。”李苏苏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张瑄跟萧十三郎固然结义兄弟,但地位终归是千差万别,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萧十三郎作为下属,如果失了礼仪,会让人非议。

    萧十三郎哦了一声,他心里自有主见,却是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多说什么,主动岔开了话题去。

    ……

    ……

    张瑄进了宫。他如今有敕令和金牌在身,出入宫闱可不用事先通报。

    张瑄直入御书房,却在御书房门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凄冷的阳光下,太子李亨和张良娣带着东宫一干宫女太监,直挺挺地跪在了御书房门外,神色非常凄惶。

    张瑄吃了一惊,向迎上前来的太监李静忠扫了一眼,轻轻问道,“李总管,太子这是……”

    李静忠曾经跟随张瑄从头至尾参与了平叛一事,张瑄的胆识、谋略和手段,让这个颇有城府和心机的宫中大太监暗生敬畏。

    在李静忠看来,无论是之前的李林甫,还是如今的杨国忠,都不能与张瑄比。未来张瑄三五年之内,必成大唐自皇帝以下的第一权臣。

    因此,李静忠对张瑄的态度在恭谨中又多了几分敬重。

    “大将军……”李静忠伏在张瑄耳边压低声音说着,“早上,太子来请安,大家突然大发雷霆,斥骂太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太子旋即就带着张良娣跪在了御书房外请罪,但大家一直没有回应。”

    张瑄一怔,心道李隆基又发什么疯。难道这太子李亨,又犯了什么事儿,触怒了老皇帝?

    可不应该啊。此时此刻,李亨应该倍加小心谨慎诚惶诚恐才对,怎么可能再次撞到皇帝的枪口上。

    张瑄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太子李亨木然地跪在那里,看到张瑄过来,沉寂的眸光中闪动着一丝热烈、一丝渴望。可令李亨意外的是,张瑄并没有过来跟他说话,而是径自在大太监李静忠的带领下进了御书房。

    李亨有些失望地嘴角抽了抽,又丧气地垂下头去。

    经此平叛一功,李静忠在宫中的地位大涨,已经成为皇帝身边自高力士以下的第一大太监,权力不小。

    张瑄进了御书房,李静忠入内通报,旋即出来请张瑄进去。

    “臣张瑄,拜见陛下。”

    李隆基抬头来凝望着张瑄,声音嘶哑低沉,“平身吧。张瑄,朕安排汝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其他诸事,臣正在着手办理。唯……唯梅妃一事,臣特进宫来密奏陛下。”张瑄上前一步,轻轻说了一句。

    “如何?”

    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下来,张瑄明显看到老皇帝嘴角抽动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扭曲,青筋暴跳的双手紧紧抓住坐垫,足见他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

    人都是自私的,老皇帝自然概莫能外。他可以不讲理抢了自己的儿媳妇,弄进宫来当贵妃,却容不得自家儿子跟自己的妃子私通。哪怕是一个打入冷宫的妃子。

    更加让老皇帝不能忍受的是,梅妃竟然怀了李琬的孽种。

第128章保太子(第二更求票)

    张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轻声道,“回陛下,臣秘密派人清查荣王府,没有发现其人踪迹……现,臣已经将所有荣王府下人仆役一干人等,皆严加看管起来,等待陛下处置。”

    李隆基陡然色变。

    梅妃怎么可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逃了……一旦让她逃了出去,事情泄露,皇家的颜面何在?他这个天可汗的颜面何在?

    张瑄心里暗笑,皇家还有什么颜面可存?

    “陛下,臣以为,当时荣王持剑诛杀其家眷子女,而梅妃其人怕是就在其中。荣王府内一座宫苑曾经失火化为灰烬,臣怀疑……”张瑄轻轻又道。

    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向皇帝交出梅妃的,因为这事关荣王府地下密室的庞大财富。

    这笔财富对他将有大用,他绝对不会放弃。而一旦把知晓内情的梅妃交给皇帝处置,谁知道会不会泄露出去。而如果要将梅妃灭口,说实话,作为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穿越者,对于一个孕妇,张瑄真的下不了这个手。

    所以明知留下梅妃会形成后患,他还是将梅妃留在了密室之中。

    既然如此,就编个幌子让梅妃彻底从人世间消失吧。而事实上,自从梅妃出宫之后,梅妃这个名号就已经荡然不存了。纵然李琬逼宫成功,梅妃出现在他身边也断然要放弃梅妃的名义。

    但他忽视了皇帝对李琬与梅妃私通一事的冲天嫉恨。

    李隆基眉梢一挑,脸色阴沉了下来。

    良久,他陡然挥了挥手,冷冷道,“张瑄,传朕的旨意,将荣王逆贼一党统统坑杀于城外,不得留半个活口!”

    “此事,交太子去办。”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老皇帝也忒狠毒了,荣王府幸存下来的仆从人等有百余人,这么多人,多为无辜,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统统诛杀?

    “请陛下收回成命。荣王家仆多数为无辜不知情之人,如此全部诛杀,实在是有伤天和、亦损陛下仁德清誉,还请陛下开恩!”张瑄当即跪拜了下去,事关百余条性命,他不能怠慢。

    “若是荣王得逞,朕今日怕亦是死无葬身之地。而朕身边的这些人,又能有几个能活命?”李隆基阴惨惨的说着,挥舞着手臂,“从贼谋逆,罪当诛杀九族。若朕不加严惩,今后还有谁敬畏于朕、敬畏于大唐皇室?”

    “老东西,汝出去告诉太子,就说朕让他办妥此事。事情办妥,朕就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朕绝不姑息养奸!”

    高力士慨然应诺,出去之前,暗暗向张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为了一些叛逆之人跟皇帝较劲,会引起皇帝的强烈反弹。

    自打李琬逼宫之事后,皇帝的性情变得更加喜怒无常、猜忌无常,动不动就雷霆暴怒起来。单说方才,太子来请安,也没说什么,可皇帝就看他非常不顺眼,猛然就发起了火。站在御书房里把太子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吓得李亨赶紧带着张良娣跪在门口请罪。

    “张瑄,难道汝亦要违抗朕的旨意?!”李隆基厉声喝道,身子猛然站了起来,眼眸中放射出腾腾的杀气和疯狂的冷漠。

    张瑄心里暗暗冷笑,嘴上却转了风向,因为他知道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既然自己左右不了的事情,他不会因此把自己陷进去。

    他做事做人,向来只求问心无愧和心安理得。既然皇帝要杀,那就杀吧——这场政治风波,死得人还少吗?

    张瑄咬了咬牙,轻轻回道,“臣不敢。臣尊圣谕。”

    李隆基深深望着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神态柔和下来,疲倦地倒在榻上摆了摆手,“好了,只要汝忠诚于朕,朕绝不负汝。”

    “自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瑄微微一笑。

    “不需汝去赴死,只需汝对朕忠心,为朕扫清障碍,朕心甚慰。”李隆基突然长叹一声,“子瞻啊,朕这些儿子中,若是有一人像汝一般,朕又何至于对大唐社稷江山传承忧心忡忡食不甘味夜不成眠?”

    “陛下过誉,臣不敢当。”

    “子瞻,朕与汝私下里说说,汝觉得朕这些儿子里,哪一位还堪造就?趁着朕还健在,也着力培养一番。”李隆基叹息着又道。

    张瑄皱了皱眉,心道有几分能力的儿子都因为“出头”而死于或变相死于你的手下,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些平庸之辈,甚至是无能之辈。相比起来,还是李亨强一些。

    对于张瑄来说,保住太子李亨,是最有利于自身的结果。如果废了李亨,再改立一个皇子,局势会更加难以掌控。

    因此,张瑄肯定是要力保李亨的。

    “陛下,请恕臣斗胆直言。”在关键的问题上,张瑄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不管李隆基愿意不愿意听,他都会直言进谏,“请问陛下,荣王与太子孰强孰弱、谁更有才干?”

    “显然是荣王。但荣王虽有干才,却无德品。多年来暗中结党营私,私蓄甲兵,串联将士逼宫谋反,犯下无父无君的滔天罪孽,如今更是身败名裂、人虽亡却遗臭万年。”

    “而太子则不然。虽能力平庸,但却稳重踏实,敬畏陛下。”

    李隆基冷笑一声,“他是有谋反的心,也没有那个胆子,更没那个本事。那日,他竟然要弃朕而去……朕今一想起来,便愤怒不已,要废了他!”

    张瑄轻声一叹,“陛下,太子不过是危难之际一时糊涂而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子乃陛下亲子,陛下应时时提点教诲……臣以为,有陛下开拓的万世基业,太子做一个守成之君足矣。”

    李隆基目光闪烁起来,他突然觉得张瑄说得也有道理。李亨固然无能,但却听话和稳重,正如张瑄所言,做一个守成之君足矣。但是……

    李隆基马上又想起貌似太平繁荣的大唐天下所蕴藏着的诸多隐患危机……不说别的,单是安禄山的威胁,李亨又将如何面对?在他心里,十个李亨捆绑起来也敌不过一个安禄山。

    张瑄看出了老皇帝的犹豫,便又轻轻压低声音道,“因此,臣以为,陛下当尽力平定天下隐患,交给太子一个繁盛太平江山……而事实上,安禄山之流,也唯有陛下的赫赫威名才能镇得住他!”

    张瑄不着痕迹地拍了老皇帝一记马屁。但老皇帝却显然很以为然,非常爱听。

    他哈哈一笑,手指着张瑄道,“汝说得不错,说起来,这安禄山放眼天下也只畏惧朕一人……所以朕才担心,朕百年之后,安禄山一旦起兵造反,何人能镇得住他?”

    “陛下明察……对于安禄山,臣以为,可施行温水煮蛙之策。”

    李隆基一怔,笑着问,“何为温水煮蛙之策?”

    “陛下,在一口铁锅中加满冷水,坐在火灶上,然后在铁锅中放入一只蛙。慢慢加热铁锅,起初,蛙感觉不到热度会自由游动,也丧失应有的警惕;但当水温慢慢升起来,当蛙感觉不对劲想要跳出铁锅时,却无能无力了,只能挣扎死在铁锅里。”张瑄耐着性子给皇帝灌输着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的“哲学理论”。

    好在这个理论也通俗易懂,李隆基很快就醒悟过来,越听越是暗暗点头。

    “陛下,表面上可以继续对安禄山恩宠不减,以迷惑其人。可另一方面,朝廷却要逐步缓慢地削弱安氏的权力。等安禄山醒悟过来,已为时已晚。到了那时,陛下一道诏书,他又何处遁逃?而纵然铤而走险,在天下兵马的围剿之下,也翻腾不起什么大浪头来。”

    “好!朕就依你此温水煮蛙之策。”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朕会命三省六部,多方下手,逐步推进……朕要在有生之年,灭了安禄山这个忘恩负义的胡儿!”

    ……

    ……

    张瑄缓缓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外,李亨已经带着张良娣起身,皇帝的口谕传到,他自然是不需要再跪了。只是高力士传了皇帝的口谕下来,他又心里颇多惶然、颇多怨愤。

    皇帝让他主持坑杀荣王谋反逆党的事儿,无疑是想要让他这个太子承担这一残暴的恶名,让他当替罪羊。

    “殿下,张大将军在陛下面前拼死力谏,才让陛下转了心思……殿下当记在心上才是。”李静忠望着张瑄缓步走来的英挺身影,在李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李亨默然点头,脸色微红。

    “臣张瑄,拜见太子殿下。”张瑄笑吟吟地向李亨见礼。

    “子瞻!”李亨有些慌不迭地赶紧扶住张瑄,毕竟,此刻的张瑄位高权重权势兴起,已经不是之前无兵无权的东宫辅臣了。张瑄的支持与否,将直接决定他的命运生死。

    “本宫惭愧……”李亨本来想说跟张瑄说几句体己话,但临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觉得甚是惭愧。

    “殿下不必如此。世事莫测,但只要殿下守住本心,内修才德外修功德……这大唐天下终归还是要交到殿下手上。”张瑄说着语速甚快地说了一句,“良臣不事二主,臣并非口是心非之徒,这一点,还请殿下宽心。”

第129章聚香阁上(上)第三更求票!

    李亨心下狂喜,却明白自己不能公开表现出来。

    他后退一步,向张瑄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张良娣等人退回东宫而去。

    只不过,来的时候心情凄凄惶惶,而走的时候,却就踌躇满志了。

    张瑄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他目前深受皇帝信赖重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张瑄是老皇帝着力培养扶植起来准备辅佐新君的一个重要力量,前途无量是必然的。只要张瑄肯站在东宫一边,李亨登位的可能性就大增。

    路上,张良娣轻轻道,“张瑄如今青云直上,傲慢骄矜,已经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

    跟随张良娣车驾的东宫太监总管鱼朝恩也轻声附和道,“殿下,如今张大将军权势冲天,隐隐有压住杨国忠之势……少年得志,心气高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李亨眉头顿时一紧,低声冷斥道,“闭嘴!子瞻对本宫一如既往,尔等要是再胡乱多言,本宫必不轻饶!”

    张良绨撅了撅嘴,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鱼朝恩,汝一个内监奴才,竟敢非议当朝重臣……岂有此理,来人,将这狗贼给本宫拖下去,杖责三十!”

    鱼朝恩大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殿下饶命啊,小的一向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饶命啊!”

    “良娣救救奴才……”

    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张良娣不知道李亨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气,皱眉轻轻开口为鱼朝恩求情道,“殿下,鱼朝恩一向忠诚不二,做事谨慎,偶有失言——请殿下看在臣妾的面上,饶恕了他这一遭吧。”

    李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临去前撂下一句狠话,“今后,凡东宫所属,有任何人敢妄言、敢对大将军不敬者,一概杖毙!”

    鱼朝恩瘫倒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

    东宫一行人离去不提,且说张瑄出宫回府。

    回到府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张瑄在如烟如玉两个丫头的侍候下换了一身青衫便袍,准备出府去逛逛长安的夜景,也算是散散心。

    出了后庭,见周旭初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不由微微一笑,“周长史,可是在等本官?”

    “大将军,下官有事向大将军通禀。”周旭初一五一十地将下午杨国忠、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虢国夫人四家各自送来贺礼和家仆婢女的事儿说了一遍,听到周旭初的安置,张瑄不禁暗暗点头。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周旭初,沉稳老练精于世故,的确是一个可堪重用的辅官能吏。接下来,他需要再考察的,便是这周旭初的忠诚度了。

    “很好。”张瑄笑着点了点头,“烦劳周长史了。京畿防务正在交接之中,本官还要兼顾京兆府衙门,大将军府事务繁杂,还要周长史多费心了。一干属员官吏,汝从权调度,有把握不准的,可以向我禀报。”

    ……

    ……

    见张瑄出门,已经被张焕从张府调拨到大将军府的下人张力,赶紧带着几个家仆跟上。但张瑄还没有出门,就听门房来报,说京兆府衙门的几个官吏就在门外恭敬求见。

    此刻张瑄还身兼京兆府尹,这京兆府的诸多事务也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张瑄苦笑,调回头带着张力几个人转向后门而出。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商客,张瑄信步走向西市,见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聚香阁酒客人来人往,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传入,就勾起了张瑄的几分食欲。

    说起来,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还真是没有静下心来品尝一下大唐所独有的美味佳肴。他参加的上流社会饮宴固然不少,但那种场合重心不在饮食上,根本就吃不进多少东西。

    “张力,咱们进去点些酒菜开开荤如何?”张瑄回头来望着张力笑道。

    “好的,公子爷。”张力还是习惯称呼张瑄为公子。

    张瑄笑了笑,便带着张力几个人走进了聚香阁。

    一楼人满为患,无奈何便上了二楼。但二楼的大厅的情况也基本如此,只有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桌案。

    “堂倌,还有雅间没有?我家公子爷要用些酒菜。”张力拦住一个满头大汗忙着传菜的伙计,伙计顺手摸了一把汗摇摇头道,“客官,雅间都满座了。客人要用酒菜,只有那里有座。”

    张力皱了皱眉,心道以公子爷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留在大厅里与一干普通酒客一起用餐?这个乱哄哄的,怕是要搅了公子爷的雅兴!

    张力刚要说什么,张瑄却淡然一笑,径自向那张空闲的案几行去。

    张力几个家仆无奈,只得跟上。

    坐下点了几个菜一壶酒,但迟迟没有送上来。张力担心张瑄不耐,就喊过伙计来斥责了几句。张瑄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着急,慢慢等。

    周遭乱哄哄,猜拳就令声、嚷嚷声、杯盏碰撞声、放肆或者粗野的哈哈大笑声,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厅中因为人多空气混浊就产生了某种异味。就连张力都感觉有些憋屈,但低头看去,却见自家主子淡定自若微笑不语,微微闭着双眸,似是养精蓄锐。

    砰!

    一声巨响传过来,一众酒客都吃惊地扭头望去。

    大堂对面回廊上,一间雅间的门被踢开,一个穿着华美头簪红花的青年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大声斥道,“嚷嚷什么?都赶紧吃饱了滚蛋,不要搅了大人们的雅兴!”

    这在大厅上用酒菜的都是普通酒客,也就是长安城里的寻常百姓和商贾,天子脚下煌煌帝都,生活在这座城池里的人都是有几分眼力的,见这华服青年气势不凡,就猜出是长安权贵子弟,便个个都垂下头去,不敢对抗,各自闷头吃喝,却是加快了速度。

    从那头的角落里匆匆过来两个锦衣家奴,站在大厅中吆五喝六地挥手驱赶着众人,“赶紧结账滚蛋,我家公子正在宴请贵客,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一众酒客敢怒不敢言,面面相觑间,就开始有人心有不甘地起身悻悻离去。

    张瑄微微皱了皱眉,淡然道,“张力,这是什么人,这么霸道?”

    张力躬身压低声音说,“公子爷,小的看刚才那人似是前太子少师韩休之孙、工部韩侍郎之子韩堃。”

    张瑄哦了一声,却是扫了那两个家奴一眼。

    那两个家奴一眼望过来,见张瑄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大声斥责起来,“那人,赶紧走,赶紧走!吃完了还不赶紧走,留在这里喧哗作甚?”

    张力不忿地抬头冷笑道,“我家公子爷的酒菜还没上,走什么?”

    这两个家奴其实不是韩堃家的奴才,而是驸马都尉杨錡府上的人。今日杨錡与太华公主的儿子杨僦和韩堃一起做东,宴请刚刚升任金吾卫兵马指挥使、龙武将军的杨涟,自然有家人相随。

    别看杨錡个人并无多大权势,但毕竟是当朝驸马,所谓宰相家丁堪比七品官,驸马家的家人心气高也是正常的。

    见眼前这文士的家人竟敢“顶嘴”,一向霸道惯了的驸马府家奴就吃不消了,骂骂咧咧地就上前来。

    按说这些豪门家奴都是很知眉眼高低的,善于察言观色。但盛唐又是衣冠时代,多从衣着看人,见张瑄穿着普通,这两家奴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否则,就是给他们一个豹子胆,也不敢过来挑衅。

    张力如今心气也高了,因为自家主子现在权势冲天。见这两锦衣家奴冲上来,张力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

    张瑄眉头紧蹙,轻轻拍了拍桌案,淡然道,“张力,回来!”

    张力闻言,不敢说什么,只好又恨恨地绕了回来。

    “这聚香阁开门迎客,并非汝等的私产。吾等在此用酒菜,天经地义,你们如此咄咄逼人,岂不是欺人太甚?”张瑄这话一出口,顿时就引起了一些好事者的呼应。

    “就是,就是,凭什么撵我们走?”

    “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两个家奴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见那雅间的门被推开,方才那华服青年与另外一个高个子姿容秀美的华服少年并肩而出,向这边瞥了一眼,沉声道,“怎么回事?”

    两个锦衣家奴见主子出来,心气一壮,就跑过去手指着张瑄几个人嘀咕了几句。

    韩堃和杨僦算是“同学”,两人师从蜀中大儒孟雪章,在成都游学数载,此番是回京来参加春闱科考的。因为回京不久,所以对张瑄并不熟悉。

    杨僦乃是公主的儿子,天潢贵胄,那骄矜傲气就不用说了。他缓步走过来,冷视着张瑄沉声道,“这厅我们包下了,汝要用酒菜,可到楼下去。今日吾等在此宴请贵客,尔等且回避吧。”

    在杨僦看来,他如此耐着性子跟张瑄“好好说”,已经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天大的面子。

    却不料,张瑄根本就不鸟他。犹自静静坐在那里神色淡然,等待着伙计上菜。其实伙计早就端着菜盘躲在一旁,哪里还敢过来给他上菜?

    韩堃有些怒了,手指着张瑄斥道,“杨公子跟汝说话……汝是聋子不成?”

    张瑄他本来不过是想凑个热闹吃顿酒饭调剂下心情,却不料又遇到这种事情,兴致大减。

第130章聚香阁上(下)

    见这二人气势汹汹,张瑄其实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扫兴。

    索性也懒得理会这两个权贵纨绔,起身就飘然而去。张力几个家仆赶紧跟上。

    张瑄漠然淡然的姿态,让韩堃大为光火,忍不住手指着张瑄不屑一顾地冷笑道,“学余,不要理会这等下贱的狂徒,走,吾等继续回去饮宴作乐!”

    张瑄当即脚步一停,缓缓回头来冷视着韩堃,轻轻道,“你刚才骂什么?”

    “怎么,还不服气了?本公子骂的就是你,下贱狂徒,如何?”韩堃挺身上前,气冲冲地道。

    张瑄真是有些生气了。

    他转身走了回来,再次归坐,望着韩堃淡然一笑,“汝再骂一句,让我听听分晓。”

    “骂你又如何?”韩堃见眼前这文士竟然跟自己较上劲了,不由恼羞成怒,挥挥手,几个锦衣家奴就涌了上来。

    杨僦皱皱眉,转身而去,只撂下一句话,“韩兄,教训教训此人就算了,不要闹出人命来,不好收拾。”

    “好,很好。”张瑄突然嘴角浮起一抹阴沉的微笑了,回头向张力淡然道,“堂堂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一个侍郎家的儿子而已,也竟敢聚众斗殴恃强凌弱——看来这长安城的治安状况确实不佳,京兆府衙门这些人真是些尸位素餐浪费朝廷俸禄的混账东西。”

    韩堃听了张瑄这话,心中猛然一跳,有些震惊地望着张瑄。

    他虽然嚣张傲慢,但却不是傻子,张瑄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的身份并不简单。可他如今却已经骑虎难下了,当着这么多酒客的面,守着这么多的家奴,他暗暗咬了咬牙,心道就算是出点事,也有杨僦在前面顶着,老子怕什么?

    韩堃挥了挥手,冷笑着退到了圈外。

    一看这要动手,围观的酒客们赶紧退到了边边角角上去,有些担心地望着张瑄几个人。

    心道这人看来是外地进京来赶考的文士,看样子似乎也是个官宦子弟,只是你外地的官宦子弟到了京城,惹上这京城权贵家的少爷,同样也是没啥好果子吃哟。

    张力带着几个家仆有些紧张地护在张瑄身前,刚要大声斥责几句,却听张瑄冷冷一笑,“张力,下去,我倒是要看看,今日谁敢动手!”

    张瑄起身扬手指着气势汹汹围拢过来的几个驸马府的家奴护卫,“如此纨绔,圈养如此恶奴,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那几个家奴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指斥为“恶奴”,顿时怒火中烧,恶从心起,其中一个挥拳就向张瑄的面庞击打过来。

    张瑄冷笑着,身形岿然不动,也不闪避。

    张力冲上前去,瞬间挡在张瑄身前,那家奴恶狠狠的一拳正好击打在张力的肩头,张力吃痛嘶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

    正在这时,从雅间那边猛然传来一声惶急愤怒的冷斥,“混账东西,还不住手!住手!”

    一道身形窜了过来,众人还没有看清是谁,此人就抬手狠狠扇了那家奴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家奴错愕间,正待发作,突然看清楚了此人正是今天自家主子宴请的贵客——新任金吾卫兵马指挥使、龙武将军杨涟,就生生咽下了即将喷出口来的粗言秽语。

    杨涟本是杨家一个寻常的远亲,是杨国忠和杨氏三姐妹的后辈族侄,在杨家人里并不出众和引人注意。只是此番杨涟参与平叛立下大功,陡然间鱼跃龙门,不仅被封为伯爵,还晋升为龙武将军,一下子就成为新贵人。

    所以,这些日子,杨家之人连番宴请杨涟,以表庆贺和亲近。杨僦其实也是奉父亲杨錡之命,与韩休的孙子韩堃一起做东请杨涟吃顿饭,好联络感情。

    杨涟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尴尬无比地单膝跪了下去,大礼参拜:“大将军,末将杨涟参加大将军!末将向大将军请罪!”

    杨涟这一单膝跪下问安请罪,不仅在场酒客吃了一惊,韩堃和杨僦也是猛然一震:怎么竟是风头正劲的辅国忠勇侯、两卫大将军兼京兆府尹张瑄?!

    坏了……韩堃心里暗暗叫苦:这次真是捅到了马蜂窝上……无意中得罪了这张瑄,据说此人心狠手辣,他怎么肯善罢甘休?

    杨僦嘴角抽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涨红起来,他躬身下去轻轻道,“杨某不知大将军驾到,有失远迎,实在是汗颜之至!”

    杨涟跪在面前,但张瑄盛怒之下,却是看也不看杨涟一眼。

    他倒背双手凝望着杨僦冷冷一笑,“本官来这聚香阁上随意用些酒菜,怎么就得罪了杨公子来着?尔竟敢指使这几个恶奴要对本官拳脚相加?若本官是寻常百姓,这一次怕是要被活活打杀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聚众行凶……该当何罪?”张瑄猛然挥了挥手,“张力,速去京兆府衙门,传本官命令,让京兆府派人来将这几个恶奴抓入京兆府大狱,按律惩处。”

    张力领命匆匆而去。

    杨涟心里一颤,知道张瑄是动了真怒。作为张瑄的直接下属,他单膝跪在那里,既然张瑄没有让他起来,他还真不敢起来,只得有些尴尬和别扭地垂下头去,无视了周遭那些怪异复杂的眼神关注。

    杨僦非常意外,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有想到张瑄竟然一点也不给杨家面子、一点也不给其父杨錡和其母太华公主面子。他心道你张瑄虽然得势,但我杨驸马府也不是好惹的。你始终都只是一个外臣,而我们则是皇亲国戚!

    不要说还没把你怎么地,就算是动了手,也是一场误会,顶多是赔礼道歉一番也就哈哈一笑过去了,何至于要撕破脸皮拿权势和律法吓唬人?

    吓唬谁呢?当杨家和一干皇亲国戚是被吓大的吗?

    想到这里,杨僦不由冷笑道,“张大将军好大的排场!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还要派人来抓人……哼,我们驸马府的人,是随便谁都可以抓的吗?”

    张瑄嘴角一抽。

    他突然探手去拍了拍杨涟的肩膀,淡然道,“杨将军,汝且起来。此事与汝无关。”

    “谢大将军不怪罪之恩。”杨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挺身而起,站在张瑄身后不断地朝杨僦使眼色。

    他心说:张瑄手段果决,此时权势冲天,荣王、太子这些尚且被他玩弄操控于股掌之中,就连杨国忠此刻都不敢怠慢于他,何况是汝母一个不吃香的普通公主?

    杨家……杨家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大势力,但在张瑄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杨家最大的靠山杨贵妃对张瑄殷切相待,虢国夫人母子与张瑄关系密切,杨国忠对张瑄曲意交好……汝一个杨家的后辈,竟敢在张瑄面前如此嚣张,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涟使劲使眼色,可杨僦却视若不见。或者说,他也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杨涟的示意。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荣王谋逆,本官亦奉皇命,率军诛之。不要说汝只是公主之子,纵然是太华公主殿下当面,触犯律法,本官亦毫不留情!”张瑄缓缓坐了下去,声音清冷,“本官今日亲眼所见,汝纵使恶奴恣意行凶,干扰治安,其罪难逃!”

    “诸位酒客,且先留步,与本官做个见证。”张瑄向躲避在角落里看热闹的酒客们拱了拱手。

    酒客们噤若寒蝉,默然不语,却是一个也不敢动弹。

    杨僦哈哈狂笑一声,“好,张大将军真是好官威。来人,咱们走,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京兆府的衙役敢不敢进我驸马府抓人!”

    杨僦说完,气愤愤地挥了挥手,纠集自己的几个家奴就大摇大摆地下楼而去。

    杨涟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在他看来,杨僦如果当面认个错陪个礼,以张瑄的身份断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但杨僦这心高气傲的公主儿子,竟然跟张瑄叫上了劲……

    你倒是走了,但这一走,等于是把自己送上了绝路。杨涟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张瑄眸光中的冷厉闪烁,心里暗暗叹息着。

    韩堃一个激灵,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张瑄面前,哀声道,“大将军,韩某不知大将军驾到,冒犯大将军虎威,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大将军看在家祖和家父的面上,饶恕韩某这一遭!”

    杨僦毕竟是皇亲子嗣,再怎么说也是公主之子,皇帝的亲外孙。他有这个胆子跟张瑄叫板,可韩堃却不敢。

    张瑄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汝起来吧,本官不会与汝一般见识。只是本官有一句忠言相告:吾辈士子当有风骨,牢记圣人之言,莫作恶、莫仗势欺人、莫阿谀奉承……否则读圣贤书又有何用?”

    “韩某知罪,大将军教诲,韩某牢记在心,今后必改过自新。”韩堃出了一身冷汗,听张瑄无意继续追究于他,心下倒是一松。

    “起来吧,汝也是读书人,莫要失了读书人的体面。”张瑄淡然笑了笑。

    韩堃诚惶诚恐地起身来,向张瑄深深一揖,然后仓皇退了去。

    杨涟犹豫了一会,转过身来向张瑄深施一礼,“大将军,杨僦今日冲撞大将军,末将也难辞其咎,还请大将军惩处!”

第131章兵围驸马府

    张瑄深深凝望着杨涟。

    他心里明白,杨涟明是请罪,其实是在为杨僦求情。

    然而,对于张瑄来说,这事儿已经不单纯关乎他个人的面子了。既然遇到了这种事,他就索性趁机杀一杀长安城这些所谓皇亲权贵们的威风,不要动不动就欺男霸女无法无天!

    长安城的风气败坏,其中贵族们的“典范效应”是一个重要因素。

    作为京兆府尹,掌管长安城的治安行政管理大权,要想让长安城的面貌焕然一新,张瑄只能向贵族下手,杀一儆百,以匡风气。

    当然,也只有张瑄才有这个魄力和胆子。任何一届京兆府尹,也断然不敢得罪皇亲国戚。对于这种事儿,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张瑄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不会再改变心意。

    他淡然一笑,“杨将军,汝是否觉得,本官是在小题大做了?”

    杨涟吓了一跳,赶紧躬身道,“末将不敢。杨僦冒犯大将军,理当问罪。只是还请大将军看在杨驸马和太华公主殿下的面上,手下留情!”

    “冒犯不冒犯我,无关紧要。但对本官尚且如此,对待普通百姓那还得了?如果本官不杀杀这种跋扈嚣张的风气,上行下效之下,还有何人敬畏大唐律法,又还有何人服从官衙管理?”

    “好了,杨将军,汝奉皇命接掌骊山别宫防卫重担,还是速速出城赴任去吧。军务要紧,且需谨记!”张瑄挥挥手,便起身来。

    杨涟不敢再说,恭谨应是,再无多言。

    ……

    ……

    夜幕低垂,傍晚时分。

    杨驸马府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刀戈碰撞声,不多时,守门的两个门卫就瞥见从府门前的来路上,冲来两队人马,一为京兆府的捕快衙役,一为禁军羽林卫的城防宿卫,两者相加,起码与三百人。

    就在门卫的目瞪口呆中,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驸马府团团围住。

    京兆府少尹马卢向一起到此办差的羽林卫郎将顾惜拱了拱手,“顾郎将,是将军先还是本官先?”

    顾惜微微一笑,翻身下马还礼道,“马少尹,本将奉大将军军令,协助京兆府办案,一切当然以马少尹为主。”

    马卢点了点头,袍袖一甩,神色肃然昂然上前向门卫大声道,“杨僦仗势为恶,祸害街市,肆意纵使家奴当众行凶——本官京兆府少尹马卢,依大唐律法、奉张大将军命,与羽林卫宿卫郎将顾将军一起,来此办案。尔等速速进内禀报杨驸马,将凶犯杨僦和一干恶奴交出。如若不然,休怪本官无礼带人进府擒拿凶犯!”

    杨錡府上的两个门卫闻言吓了一大跳,心说自家这少爷刚从蜀中游学回来不久,怎么就惹下这等大祸事?京兆府和羽林卫联合上门抓人,这……

    两个家奴心惊胆战,一溜烟跑进府中,前去通禀。

    杨錡正在后院花厅与妻子太华公主一起品茶,顺便说些夫妻间的闲话。最近杨錡心情甚佳,他听说朝廷正在推进削藩合并之策,还听说张瑄向皇帝举荐自己为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大都督。

    虽然昭命还没有下达,但从杨国忠那里反馈回来的信息说,这事儿不假,有八成以上的希望。

    杨錡虽然是驸马,但却一直闲散着,空有满腹才学,却无处施展。突然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他焉能不兴奋?因此,他早已做好了外放为藩镇的各种准备。

    “公主殿下,驸马爷……”两个门禁一起进厅来跪倒在地,急急道,“门外,京兆府少尹马卢和羽林卫郎将顾惜,率军包围府上,声称奉大将军令,来府上捉拿凶犯!”

    杨錡大吃一惊,太华公主也陡然色变。

    杨錡霍然起身,皱眉道,“怎么回事?速速从实道来!”

    “驸马爷,小的也不知。只是京兆府的人说,少爷当众行凶伤人……”

    其中一个门禁的话还没有说完,杨錡便大怒拍案道,“速速将那个小孽障给我传唤过来!”

    杨僦也听说了消息,倒是心下有些惶然起来。他更加没有料到,张瑄竟真的派人登门抓人,还派兵包围了驸马府。

    进了厅,杨錡冷视着他,斥责道,“混账东西,汝今日在外究竟闯下什么大祸,让京兆府和羽林卫的人上门抓人?”

    太华公主也急急沉声道,“僦儿,赶紧跟你父亲说实话……”

    杨僦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不可收拾的大祸,不敢怠慢,吭吭哧哧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杨錡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恨恨地瞪着杨僦,竟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按说权贵家子弟在外嚣张一些,也属于正常事,指使家奴伤了人触犯律法,杨錡也有办法替杨僦摆平;但怎奈这个夯货儿子得罪的是张瑄!冲撞行凶在前,当面叫板在后,凭张瑄此刻的权势,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去?

    太华公主皱了皱眉,叹息了一声,“僦儿,汝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个张瑄。汝可知,此人连汝父和为娘都惹不得?”

    “夫君,僦儿虽然有过,但这张瑄也欺人太甚,竟然派军围困驸马府,真是岂有此理!待本宫出去跟京兆府的人理论一番,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抓本宫的儿子?”太华公主冷笑着,就要往外走。

    “公主,万万不可!”杨錡起身拦阻道,“张瑄此人吃软不吃硬,如今他权势正盛,又站在了理上,公主若是出去将事闹僵……这事儿就真的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

    太华公主扭头望着杨錡,不满道,“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门欺人,将我儿带走?”

    “僦儿要是被带走,本宫的颜面何在?”

    “公主,这样——将那几个家奴交给京兆府衙门的人,然后某和公主带这孽障去三姐府上,让三姐去跟张瑄讨个人情,看看能否摆平了此事。”杨錡叹息了一声,愤怒地扫视着杨僦,恨不能上前去一脚踹翻了这个无知愚蠢的儿子。

    ……

    ……

    京兆府少尹马卢和羽林卫宿卫郎将顾惜带着驸马府上的那几个家奴回返,按律要杖毙了。虽然没有抓到“首犯”杨僦,但马卢心里也明白,杨僦终归是公主之子,张瑄此举意在立威和杀一儆百,并不是真的要将杨僦抓进牢狱去问罪。

    他更不可能真的带人闯进驸马府去抓人。

    消息传开,固然有人拍手叫好,但更多的人是心内震撼暗生警惕。张瑄要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瑄给某些人敲响了警钟。

    同时,张瑄的强势和强硬铁腕形象,又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杨錡和太华公主夫妻带着狼狈的如霜打茄子一般的杨僦匆匆赶去虢国夫人府上,向杨三姐求助。杨三姐犹豫了一会,还是看在一家人的面上,亲自陪着杨錡夫妻去了大将军府上。

    对于杨錡夫妻带子当面来“负荆请罪”,张瑄早有所料。

    他其实不是为了赌什么气、争什么面子,而是别有所图。

    杨錡即将赴任安西,这还是他在皇帝面前的举荐;为了日后的大计,他觉得有必要将这杨錡笼络过来。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想到合适的机会。杨僦此番,正好给张瑄创造了一个机会。

    只是张瑄没有想到,杨錡竟会把杨三姐一起拉来。

    闻报,张瑄带着张力几个下人亲自迎到了前厅。

    杨錡和太华公主见到张瑄飘然走来,颇有些难堪地望了望杨三姐。

    杨三姐笑了笑,大老远就招呼道,“子瞻!”

    “三姐!”张瑄笑了笑,旋即又望着杨錡和太华公主,拱拱手道,“公主殿下和驸马过府,张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则个!”

    张瑄态度还算不错,杨錡有些意外。他勉强一笑上前道,“大将军,某家和公主带这个孽子登门负荆请罪,还请大将军看在某家和公主的薄面上法外施恩,待回去,某定严惩这个孽障!”

    杨三姐要笑着附和道,“子瞻,要以奴家说,这就是一场误会嘛。杨僦这个小子刚从蜀中游学归来,不识得你,年轻气盛说了几句过头的话,你也莫与他一般见识了哟。”

    张瑄淡然一笑,回头来凝望着站在太华公主身后的杨僦。

    太华公主暗暗扯了扯杨僦,示意杨僦上前去当面赔罪。

    杨僦无奈,也为了自己,硬着头皮厚着面皮上前去深深一揖,“小子冒犯大将军,还请大将军饶恕小子不知之罪!”

    张瑄眸光寒光闪烁,冷视杨僦片刻才沉声道,“汝到现在竟还执迷不悟,本官惩治汝,并非是因为汝冲撞于本官,而是汝恣意行凶仗势欺人的行径!”

    “生在皇族之家,乃是汝之幸事。作为皇亲国戚,理应恪守礼制遵从国法,修身修德将来报效朝廷,才能不负了家世出身。倘若仪仗父母荫庇,汝终归不过是一个纨绔子而已!本官言尽于此,汝当自省!”

    张瑄的声音清冷凛然而又慷慨。

    但旋即,他又面色和缓下来朗声一笑,面向杨錡和太华公主以及杨三姐儿,束手让客道,“公主殿下,杨驸马,三姐,请进厅中用茶!”

完本感言及新书说明

    终于完本了,老鱼如释重负。在官文与历史文之间几度来回,老鱼不得不承认,老鱼更喜欢和更擅长写官场文。历史的厚重,让老鱼有些迷失,也感觉力有不逮。还是那句话,能不能写好是能力,想不想写好是态度。老鱼相信态度是无比端正的。

    下面是新书的推介了。老鱼的官文自问还是不错的,有生活,有爽点,绝对比历史更有看头。恳求兄弟姐妹们移驾过去,支持老鱼的新书,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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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笼络杨錡

    张瑄的态度变得热情起来。

    杨錡和太华公主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杨三姐儿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在杨三姐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张瑄给她一个面子也很正常。如果这点面子也不给,那这个小冤家也就忒不通情理了。

    “来人,看茶!”

    张瑄站在厅中朗声招呼道。

    几个侍女旋即应声而入,开始为杨錡、太华公主和杨三姐奉茶。杨三姐见这几个侍女有些面熟,不由笑道,“子瞻,这还是奴家送过来的丫头吧?”

    张瑄向杨三姐投过柔和的一瞥,拱手谢道,“然。这府中宽大,还真是多亏了三姐奉赠的下人侍女打理,张瑄在此谢过。”

    “大将军府上缺人,要不也从某府上调拨几个过来?”杨錡笑着接话道,也算是对张瑄给面子的一种回敬。

    “人已足够调度,就不必麻烦驸马爷了。”张瑄拱手谢绝道,“多谢驸马爷美意,心领了。”

    太华公主觉得张瑄虽然狠狠教训了杨僦一通,但实际上并没有拿他怎么样,也算是很给她这个公主面子,心里高兴,就笑着也插话道,“待过了上元节,大将军将崔家小姐娶过门来,这大将军府才算上真正有了女主人,才能不这么冷清……”

    杨三姐闻言,脸色一变,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是啊,待大将军与崔家小姐大婚之日,某与公主必亲来贺喜!向大将军讨几杯喜酒喝!”杨錡笑着说。

    张瑄呵呵一笑,望着杨錡却轻轻道,“驸马爷怕是赶不上张瑄的婚礼了。”

    杨錡心里一跳,下意识地追上问了一句,“大将军此言何意?某……”

    “朝廷正在推进削藩合并之策,将天下十大藩镇裁撤合并为八大大都督府……张瑄在陛下面前力荐驸马爷出任安西大都督,想必昭命也就是这几日就要下达了。待封常清、安思顺、颜真卿到京面圣,随后驸马爷就可去西域上任了。”张瑄朗声一笑,拱手道,“提前向驸马爷道喜了!”

    杨錡大喜,起身向张瑄深施一礼,“大将军荐举之恩,杨錡没齿难忘。”

    “驸马爷文韬武略,有口皆碑。只是因为素日被埋没于驸马府中——今天下形势多变,朝廷为集权计,需启用诸多干才。大势如此,张瑄不敢居功。”

    “西域情势复杂,事关大唐边关重要,张瑄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錡拱手感激道,“大将军请赐教,杨某无有不从。”

    “西域多城郭之国,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唐强势,则胡人归心,若我大唐势弱,胡人必起野心。”

    “高仙芝在西域屡兴刀兵,本欲建功立业,却不料屡屡败于阿拔斯人之手,大灭我大唐威风。以张瑄看来,驸马爷此去西域,宜以安定为主,屯兵养民、休养生息、保护商贾,保全既有疆域,安定大唐西陲,方为上策。”

    “驸马爷保住西域,安我疆土,做一个守成的大都督,便是大功一件。日后,必名垂青史。”张瑄朗声笑着,又向杨錡拱了拱手。

    杨錡眼前一亮,也拱手朗声笑了起来,“杨某受教了。若是杨某能任职西域,必如大将军所言,安我边防,恪尽职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尔!”

    见张瑄与自己夫君杨錡谈笑生风,态度亲密,气氛友好融洽。太华公主在一旁看着,面带微笑,心里却是暗生凛然。

    太华公主原本以为,张瑄固然看在杨三姐和自己这个公主的面上,不再追究杨僦的冒犯之罪,但肯定会怀恨在心,在杨錡外放藩镇的事情上大加干扰,横生枝节。却不料张瑄非但没有如此,反而还流露出继续在皇帝面前荐举杨錡的态度。

    这人的心胸气度和手段,超乎常人,难怪在弱冠之年就身居高位,倍受父皇恩宠,掌握重权。太华公主心里思量着,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杨三姐望向张瑄的目光中柔情闪动,不由想起一些上流贵族间的传闻和小道消息来。

    都说杨三姐对张瑄颇有情,看来不假。

    杨三姐正出神地望着张瑄,突然感觉太华公主向自己投过暧昧的一瞥,妩媚的脸色一红,却是坦然自若地坐在那里。

    她就是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她既然喜欢张瑄,慢慢地就不再遮遮掩掩。在儿子裴徽面前她尚且不过多掩饰,何况是太华公主。

    咳咳!

    太华公主想调笑杨三姐几句,突然又想起这关系着张瑄的面皮,万一玩笑不成再惹张瑄不快,就会把气氛搞僵,所以就活生生将即将出口的“玩笑话”咽了回去。

    杨三姐恨恨地瞪着太华公主,太华公主尴尬一笑,附身过去轻轻道,“夫人将来好事成了,太华定送上一份厚礼相贺!”

    太华公主和杨三姐年纪其实差不多,但因为杨贵妃和李隆基的缘故,杨三姐似乎便成了长辈。但从杨錡这头说,杨三姐又是太华公主的“姑子”,这关系其实也真够乱的。

    两女关系还不错,所以有些调笑的话太华私底下还是能出口的。

    杨三姐恨恨地在太华丰腴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又轻轻抓了一把,顿时就把太华抓得浑身发痒面目飞霞,赶紧又慌不迭地避开了去。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张瑄的目光,见张瑄清澈的眸子投过来,太华公主脸色更加羞红,赶紧垂下头去。

    杨三姐得意地笑着。

    …………送走了杨錡夫妻和虢国夫人,张瑄慢慢回转书房。

    如烟乖巧地送上一杯热茶,有心留下却又不敢,怯怯地望了张瑄一眼,欲言又止。

    张瑄现在不仅事务繁杂留在府中的时间很少,而且地位权势陡然上涨到一个足以让如烟如玉仰视敬畏的绝对高度,两个小丫头感觉张瑄已经不再是往日能与她们嬉笑作乐的公子爷,心里即失落又惶恐。

    张瑄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向如烟招了招手。

    如烟低眉垂眼地毕恭毕敬地走过来,躬身施礼,“奴婢见过大将军,请大将军吩咐!”

    张瑄哈哈一笑,突然探手将越发生的水灵和成熟的如烟拉过来,一把抱在怀中,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记。

    如烟满面飞霞,心里却是甜蜜起来。她轻轻呢喃着在张瑄怀中轻轻扭动着身子,感觉到张瑄勃发的**,这个早熟且颇有心机的小丫头心下窃喜,又隐隐有几分期待。

    作为贴身侍女,如果主子不要了身子,终归是不安稳的。只有尽快讨主子的欢心,成为主子喜欢的女人,她才能安心在这大将军府里呆着。

    张瑄几乎忍不住了。这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却发育得极其丰腴早熟。凹凸有致玲珑毕现,几乎不输于成熟女子。

    这具身子在张瑄怀中如扭股糖一般,很快就挑逗勾引起张瑄压抑很久的**。

    张瑄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略显青涩的翘臀,正待狠下心摘了这朵绽放的花蕾,突听书房外传来叮咚的轻响。

    张瑄一怔,定了定神,长出一口气,抱着如烟轻喝一声,“谁在外面?”

    如玉羞红着脸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怯生生道,“公子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给公子爷送莲子羹来了。”

    张瑄哈哈笑了笑,“那你的莲子羹呢?”

    如玉垂下头去小声道,“奴婢不小心打了,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再去熬。”

    说完,如玉转身就要离去。

    张瑄摆摆手,“罢了,不要弄了,来,如玉,过来。”

    如烟有些不甘心地要从张瑄怀里下来,却被张瑄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如玉走过来,张瑄腾出一只手来也将她抱入怀中,柔声笑道,“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我身边的最珍贵的小丫头……你们不要害怕,只要有公子爷在,没有人敢伤害你们!”

    …………见如烟如玉恢复了本原的活泼亲昵,张瑄笑吟吟地望着两女,心头慢慢浮荡起一股别样的温情来。他穿越之初,只有这两个小丫头陪伴在侧,一起走过了一段很难忘也是很艰难的日子。两女虽是侍女,但在张瑄心里的分量其实并不轻。

    如玉嘻嘻笑着,“公子爷,夫人今天派人传信过来,说是明日崔家老爷寿诞,让公子爷莫要忘记过去饮宴。”

    如玉口中的“夫人”只有崔颖,听如玉这么一说,张瑄忍不住轻拍额头,一阵汗颜。如果不是如玉提醒,他竟还忘记了这档子事。

    其实崔琚的寿诞在荣王谋逆之中,被耽搁了下来。如今叛乱平定,崔焕和崔颖为尽孝道,便主动替父亲张罗起寿宴来。

    “如玉啊,你去替我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你们两个随我去崔家,如何?”

    如烟如玉大喜,竟然壮着胆子相继扑过来在张瑄脸上亲了一记。

    如玉去准备给崔琚的寿礼,张瑄则沉吟了一下,起身向如烟轻轻道,“如烟,取上一套你的衣裙,随我去一个地方!”

    “是,公张瑄的态度变得热情起来。

    杨錡和太华公主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杨三姐儿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在杨三姐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张瑄给她一个面子也很正常。如果这点面子也不给,那这个小冤家也就忒不通情理了。

    “来人,看茶!”

    张瑄站在厅中朗声招呼道。

    几个侍女旋即应声而入,开始为杨錡、太华公主和杨三姐奉茶。杨三姐见这几个侍女有些面熟,不由笑道,“子瞻,这还是奴家送过来的丫头吧?”

    张瑄向杨三姐投过柔和的一瞥,拱手谢道,“然。这府中宽大,还真是多亏了三姐奉赠的下人侍女打理,张瑄在此谢过。”

    “大将军府上缺人,要不也从某府上调拨几个过来?”杨錡笑着接话道,也算是对张瑄给面子的一种回敬。

    “人已足够调度,就不必麻烦驸马爷了。”张瑄拱手谢绝道,“多谢驸马爷美意,心领了。”

    太华公主觉得张瑄虽然狠狠教训了杨僦一通,但实际上并没有拿他怎么样,也算是很给她这个公主面子,心里高兴,就笑着也插话道,“待过了上元节,大将军将崔家小姐娶过门来,这大将军府才算上真正有了女主人,才能不这么冷清……”

    杨三姐闻言,脸色一变,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是啊,待大将军与崔家小姐大婚之日,某与公主必亲来贺喜!向大将军讨几杯喜酒喝!”杨錡笑着说。

    张瑄呵呵一笑,望着杨錡却轻轻道,“驸马爷怕是赶不上张瑄的婚礼了。”

    杨錡心里一跳,下意识地追上问了一句,“大将军此言何意?某……”

    “朝廷正在推进削藩合并之策,将天下十大藩镇裁撤合并为八大大都督府……张瑄在陛下面前力荐驸马爷出任安西大都督,想必昭命也就是这几日就要下达了。待封常清、安思顺、颜真卿到京面圣,随后驸马爷就可去西域上任了。”张瑄朗声一笑,拱手道,“提前向驸马爷道喜了!”

    杨錡大喜,起身向张瑄深施一礼,“大将军荐举之恩,杨錡没齿难忘。”

    “驸马爷文韬武略,有口皆碑。只是因为素日被埋没于驸马府中——今天下形势多变,朝廷为集权计,需启用诸多干才。大势如此,张瑄不敢居功。”

    “西域情势复杂,事关大唐边关重要,张瑄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錡拱手感激道,“大将军请赐教,杨某无有不从。”

    “西域多城郭之国,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唐强势,则胡人归心,若我大唐势弱,胡人必起野心。”

    “高仙芝在西域屡兴刀兵,本欲建功立业,却不料屡屡败于阿拔斯人之手,大灭我大唐威风。以张瑄看来,驸马爷此去西域,宜以安定为主,屯兵养民、休养生息、保护商贾,保全既有疆域,安定大唐西陲,方为上策。”

    “驸马爷保住西域,安我疆土,做一个守成的大都督,便是大功一件。日后,必名垂青史。”张瑄朗声笑着,又向杨錡拱了拱手。

    杨錡眼前一亮,也拱手朗声笑了起来,“杨某受教了。若是杨某能任职西域,必如大将军所言,安我边防,恪尽职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尔!”

    见张瑄与自己夫君杨錡谈笑生风,态度亲密,气氛友好融洽。太华公主在一旁看着,面带微笑,心里却是暗生凛然。

    太华公主原本以为,张瑄固然看在杨三姐和自己这个公主的面上,不再追究杨僦的冒犯之罪,但肯定会怀恨在心,在杨錡外放藩镇的事情上大加干扰,横生枝节。却不料张瑄非但没有如此,反而还流露出继续在皇帝面前荐举杨錡的态度。

    这人的心胸气度和手段,超乎常人,难怪在弱冠之年就身居高位,倍受父皇恩宠,掌握重权。太华公主心里思量着,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杨三姐望向张瑄的目光中柔情闪动,不由想起一些上流贵族间的传闻和小道消息来。

    都说杨三姐对张瑄颇有情,看来不假。

    杨三姐正出神地望着张瑄,突然感觉太华公主向自己投过暧昧的一瞥,妩媚的脸色一红,却是坦然自若地坐在那里。

    她就是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她既然喜欢张瑄,慢慢地就不再遮遮掩掩。在儿子裴徽面前她尚且不过多掩饰,何况是太华公主。

    咳咳!

    太华公主想调笑杨三姐几句,突然又想起这关系着张瑄的面皮,万一玩笑不成再惹张瑄不快,就会把气氛搞僵,所以就活生生将即将出口的“玩笑话”咽了回去。

    杨三姐恨恨地瞪着太华公主,太华公主尴尬一笑,附身过去轻轻道,“夫人将来好事成了,太华定送上一份厚礼相贺!”

    太华公主和杨三姐年纪其实差不多,但因为杨贵妃和李隆基的缘故,杨三姐似乎便成了长辈。但从杨錡这头说,杨三姐又是太华公主的“姑子”,这关系其实也真够乱的。

    两女关系还不错,所以有些调笑的话太华私底下还是能出口的。

    杨三姐恨恨地在太华丰腴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又轻轻抓了一把,顿时就把太华抓得浑身发痒面目飞霞,赶紧又慌不迭地避开了去。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张瑄的目光,见张瑄清澈的眸子投过来,太华公主脸色更加羞红,赶紧垂下头去。

    杨三姐得意地笑着。

    …………送走了杨錡夫妻和虢国夫人,张瑄慢慢回转书房。

    如烟乖巧地送上一杯热茶,有心留下却又不敢,怯怯地望了张瑄一眼,欲言又止。

    张瑄现在不仅事务繁杂留在府中的时间很少,而且地位权势陡然上涨到一个足以让如烟如玉仰视敬畏的绝对高度,两个小丫头感觉张瑄已经不再是往日能与她们嬉笑作乐的公子爷,心里即失落又惶恐。

    张瑄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向如烟招了招手。

    如烟低眉垂眼地毕恭毕敬地走过来,躬身施礼,“奴婢见过大将军,请大将军吩咐!”

    张瑄哈哈一笑,突然探手将越发生的水灵和成熟的如烟拉过来,一把抱在怀中,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记。

    如烟满面飞霞,心里却是甜蜜起来。她轻轻呢喃着在张瑄怀中轻轻扭动着身子,感觉到张瑄勃发的**,这个早熟且颇有心机的小丫头心下窃喜,又隐隐有几分期待。

    作为贴身侍女,如果主子不要了身子,终归是不安稳的。只有尽快讨主子的欢心,成为主子喜欢的女人,她才能安心在这大将军府里呆着。

    张瑄几乎忍不住了。这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却发育得极其丰腴早熟。凹凸有致玲珑毕现,几乎不输于成熟女子。

    这具身子在张瑄怀中如扭股糖一般,很快就挑逗勾引起张瑄压抑很久的**。

    张瑄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略显青涩的翘臀,正待狠下心摘了这朵绽放的花蕾,突听书房外传来叮咚的轻响。

    张瑄一怔,定了定神,长出一口气,抱着如烟轻喝一声,“谁在外面?”

    如玉羞红着脸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怯生生道,“公子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给公子爷送莲子羹来了。”

    张瑄哈哈笑了笑,“那你的莲子羹呢?”

    如玉垂下头去小声道,“奴婢不小心打了,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再去熬。”

    说完,如玉转身就要离去。

    张瑄摆摆手,“罢了,不要弄了,来,如玉,过来。”

    如烟有些不甘心地要从张瑄怀里下来,却被张瑄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如玉走过来,张瑄腾出一只手来也将她抱入怀中,柔声笑道,“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我身边的最珍贵的小丫头……你们不要害怕,只要有公子爷在,没有人敢伤害你们!”

    …………见如烟如玉恢复了本原的活泼亲昵,张瑄笑吟吟地望着两女,心头慢慢浮荡起一股别样的温情来。他穿越之初,只有这两个小丫头陪伴在侧,一起走过了一段很难忘也是很艰难的日子。两女虽是侍女,但在张瑄心里的分量其实并不轻。

    如玉嘻嘻笑着,“公子爷,夫人今天派人传信过来,说是明日崔家老爷寿诞,让公子爷莫要忘记过去饮宴。”

    如玉口中的“夫人”只有崔颖,听如玉这么一说,张瑄忍不住轻拍额头,一阵汗颜。如果不是如玉提醒,他竟还忘记了这档子事。

    其实崔琚的寿诞在荣王谋逆之中,被耽搁了下来。如今叛乱平定,崔焕和崔颖为尽孝道,便主动替父亲张罗起寿宴来。

    “如玉啊,你去替我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你们两个随我去崔家,如何?”

    如烟如玉大喜,竟然壮着胆子相继扑过来在张瑄脸上亲了一记。

    如玉去准备给崔琚的寿礼,张瑄则沉吟了一下,起身向如烟轻轻道,“如烟,取上一套你的衣裙,随我去一个地方!”

    “是,公子爷,奴婢这就去拿。”如烟虽然好奇,但她颇有几分心机,知道自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强自按捺下了好奇心。对于一个正处在花季年华的小萝莉来说,这其实着实不易了。

    子爷,奴婢这就去拿。”如烟虽然好奇,但她颇有几分心机,知道自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强自按捺下了好奇心。对于一个正处在花季年华的小萝莉来说,这其实着实不易了。

第133章江采萍,江萍儿(第一更求月票)

    如烟抱着一堆女子衣裙,因为她只是一个婢女,也没有太华丽的衣裙。不过,作为大户人家里受宠的贴身侍女,如烟的衣服品质也不能算差,起码比小门小户里的小姐穿得要好。

    张瑄率先而行,沉默不语。

    如烟乖巧地跟在后面,也不敢说什么。

    张瑄要去密室看梅妃,之所以带如烟而不带如玉,因为如烟比如玉沉稳有心机,知道该怎么把握自己的言行。要是如玉,她太过天真单纯,保不准会无意中泄露出消息去。

    而如烟则不同,人小心不小的她,肯定会将一些话烂到腹中也不会乱说半句。

    这倒也不是说如玉不可靠,只是性格的原因,太单纯的女孩子总是不适合参与一些机密事。

    张瑄带着如烟在沉沉的夜幕下左拐右转,其实是绕了一个大圈也又折返回来。因为密室所在的花厅就在后庭,距离张瑄的书房也不远。

    但张瑄并没有直接带如烟过去,而是有意绕了圈。不是故作神秘,而是张瑄需要将自己多少有些凌乱的心绪疏理清楚。

    梅妃留在府中,肯定是一个潜在的隐患。或许平安无事,但也或许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对张瑄和张家构成冲击。

    张瑄绝对不是那种空有妇人之仁不能当机立断的人。但作为接受了现代文明的穿越者,哪怕他心如铁石,也很难对一个孕妇下手。

    既然这样,就只能将梅妃幽禁起来。

    置于他没有冒着一定的风险去与皇帝抗争到底,为荣王府的那些下人争取一线生路,是因为他知道皇帝为了梅妃的事情铁了心要杀人灭口。荣王跟梅妃的事情,荣王府中下人知道的固然不会多,但毕竟还是有人知晓一些内情。倘若让这些人活下来,将来必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皇帝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为了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威和作为男人的面子,李隆基不会有丝毫的让步。如果张瑄硬要强行跟皇帝唱对台戏,风险之大可想而知。

    目前的权势保不住,甚至还有可能遭遇万劫不复之灾。权衡利弊之下,他选择了沉默。

    这个世界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酷和弱肉强食,这种天然的规则,充满着血腥,不是他一人之力所能抗衡的。

    那间花厅已经上锁被封闭起来,而持有钥匙的只有张瑄一人。

    张瑄上前去默然开了锁,却没有进入,而是站在厅门前的阴影下沉吟良久。如烟没有敢打扰他,老老实实地侍立在一侧。

    张瑄心念电闪,慢慢走了进去,回头向如烟笑了笑,“如烟,随我进来,进门上锁。”

    对于梅妃的事情,既然张瑄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有任何动摇。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梅妃的秘密也不需要保持终生,只需要在皇帝健存的这最后几年间保守住秘密就成了。等过了这几年,只要老皇帝一死,真正对张瑄形成威胁的人就不多了。

    如烟越走越震惊,她跟随在张瑄身后走下暗道,走进密室,一张俏脸变得极其涨红,瘦削的肩头都有些轻颤。

    张瑄凝望着那些铁箱子,他没有去打开,但如烟心性玲珑,焉能猜不出里面装得全部都是财帛之物。

    张瑄不知道面前满满一密室的庞大财富究竟有多少,暂时也不想搞清楚。只是他知道,目前的大唐中央财政一年收入也不过四五千万贯钱,密室里的财物折算起来,怕真的会视一个惊人的数字。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又上前去推开了那间小密室的门。

    昏暗的烛光下,梅妃脸色苍白趺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走进来的张瑄和如烟。

    这府里的地下密室,竟然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这……公子爷这是……如烟偷偷瞥了一眼张瑄,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张瑄默然凝视着梅妃,梅妃也自麻木地望着张瑄,两人默默相对,却没有碰撞出如烟这个小丫头心里猜测的火花来。

    如烟乖巧地放下手里的衣裙,悄然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外间密室之外,而出来之时还替两人掩上了门。因为她明白,自家公子爷要跟这女人有机密话要说。

    虽然公子爷不准备瞒着她,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能不知情便不知情的好。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主子,都是好事。

    尽管她心里回荡着万千的疑问,少女好奇的心性更是促使她不断猜测这密室女子的身份。她终归还是一个少女,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女人竟然是皇妃,而并非自己主子暗暗蓄养的女人。

    良久。

    梅妃幽幽一叹,声音绝望而嘶哑,“是不是奴家该去了?”

    “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不会杀你。如果要杀你,早就做了,亦不必等到今天。”张瑄轻轻一笑,径自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而你其实也不想死……不仅仅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子,我说的对吗?”

    梅妃干瘪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江采萍……”张瑄轻轻道。

    梅妃陡然一震,抬头来望着张瑄,无神而麻木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亮来。

    “或者叫江萍儿吧,宫里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于叛乱,毫无疑问。”

    “你心里充满着恨……你恨宫里的老家伙对你无情无义,其实对宫外这个小家伙也没有多少情分。跟他走在一起,怕也是为了报复老家伙。”

    “当日听到李琬身亡的消息,你的情绪很平静。这说明你早有思想准备。”张瑄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其实我倒是有些替李琬不值。如果李琬不是为了你,肯再隐忍一段时间,局面恐怕就会有另外的结果。李琬对你有情有义,而你却对他毫无情分,这是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呢?”

    梅妃苍白的脸陡然涨红起来,她哆嗦着嘴唇颤声道,“他们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的抛弃了奴家,小的趁机霸占了奴的身子……你以为李琬真的是担心奴家的安危吗?奴家有了他的骨肉,皇帝会放过他吗?”

    “进了这荣王府,奴家就被幽禁在此……想必,等他谋反成功,真正坐上了皇帝之位,或者说待奴家生下了这个孩子之后,他便会杀奴家灭口吧?”

    “普天之下,知晓他拥有如此财富者,除了他自己,便是奴了。因为这些,本是前隋密藏,而藏宝图不过是恰巧落入奴父手里。”

    “奴家看出他的野心,便送了他一场大富贵,看看他如何弑父弑君……”

    梅妃疯狂而嘶哑地笑了起来,“可恨他得手之后,却将奴父、兄满门灭口。而奴虽打入冷宫,却也还是皇妃,但宫里的老东西竟然对此不闻不问!奴家好恨,恨不能食这父子之血肉……”

    “你要杀奴灭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梅妃凄厉落寞地一笑,“能不能告诉奴家,你究竟是谁?”

    梅妃这么一问,张瑄一怔,旋即笑了。

    李琬与梅妃的事情暴露,有他在暗中推动的因素。但不能不说,一直幽禁在冷宫之中消息闭塞的梅妃,却也不知晓眼前这英挺不凡的少年郎究竟是谁。

    不过,荣王事败能占据荣王府为己之府邸,怕也不是寻常人物。

    “在下张瑄,张九龄之子,官拜辅国忠勇侯、金吾卫羽林卫两卫大将军、京兆府尹。”张瑄淡然一笑道。

    梅妃吃了一惊,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显然……

    但她此刻却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毕竟对她来说,张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恐怕早就绝望自杀了。

    “我不会杀你。”张瑄一笑,“你大可放心。”

    “为什么?难道你不怕因为奴家不死而给你带来祸端吗?”梅妃抬头怔怔地望着张瑄。

    “因为你是孕妇……”张瑄淡然道,“且,梅妃已死,记住我的话,汝今后叫江萍儿,过去的梅妃葬身叛乱之中,仅此而已。”

    “至于这个孩子,我会收养。”张瑄猛然摆了摆手,“汝且安心在这密室之中,过几日,我便会将你安置出去……我想,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

    “脱下你的宫装,换上这身衣裙,从今而后,梅妃已死,汝便是江萍儿。”

    张瑄说完,飘然而去。

    密室中,只留下江萍儿怔怔地趺坐在床榻上,旋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掩面发出低沉的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声。

    ……

    ……

    “如烟,日后便由你来照顾这个女人。记住我的话,今天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如玉在内。你明白我的话吗?”

    如烟小脸一正,恭谨点头道,“公子爷,奴婢知道的,奴婢就是死了,也不会跟外人说的。”

    “以后这片地方,就是府中的禁地,任何人不能靠近。”

    “钥匙我交在你的手上,除了你一人之外,任何人胆敢靠近——”

    张瑄冷冷一笑,“杀无赦!”

    如烟心里一个激灵,有些畏惧地垂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张瑄是什么人,如烟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他说过的话从来说一不二,作为贴身侍女,她只有将张瑄交给的事儿办妥,这是最基本的。一旦出了差错,哪怕张瑄再宠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134章崔家门庭若市(第二更求月票)

    第二日上午,长安城里有两件大事几乎是同时进行中。

    京兆府少尹马卢受张瑄的委托,全权代理京兆府事务。京兆府衙门前的广场上,七个驸马杨錡府上的家奴被京兆府的衙役推出来,当场示众半个时辰。

    马卢缓缓步出府衙,身后跟着几个京兆府衙门的普通属官和衙役班头赵虎。

    目前的京兆府衙门,府尹张瑄是兼职,因为事务繁忙几乎不来衙门坐镇,这京兆府上下最高的行政长官就是这少尹马卢。

    马卢出了府衙,向跪在广场冰冷地面上的七个驸马府家奴扫了一眼,心头颇有些感慨。

    这长安城里,权贵子弟乃至权贵府里的恶奴,在城里欺男霸女、胡作非为者不是少数,但能被京兆府衙门绳之于法的,却少之又少。京兆府接到百姓报案,对这种事情顶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像如今这般,闯到驸马府外抓人,并将之按律惩处,在马卢十余年的官场生涯中,还是头一遭。如果没有新任府尹张瑄张大将军的魄力和雷霆手段,马卢焉敢如此?

    给他一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带人到杨錡府门前呼号抓人哟。

    就说今日上午的当众惩处,马卢本来不愿为之。因为驸马府交出了恶奴,这已经算是损伤了面子,如果再当面杖责这几个恶奴,无疑又是往杨錡和太华公主的脸上抹黑。

    但张瑄政令如此,马卢不敢不从。

    听说杨驸马府恶奴被惩处,长安城里赶过来看热闹围观的士子、百姓和商贾不少,不多时就将广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有些精明的小贩甚至将买卖也做到了这个地方,京兆府的衙役们时不时就能听到场外传来时高时低当街叫卖的吆喝声。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班头赵虎皱了皱眉,走过去伏在马卢的耳边轻轻道,“马大人,这样做合适吗?杨驸马府的脸面……”

    “大将军明令如此,本官也无可奈何。大将军令下,我等只能遵从。”马卢向当空拱了拱手。

    “大人,不知大将军此举究竟是……难道是杨驸马得罪了大将军?”赵虎犹豫着又追问了一句。

    马卢回头来冷冷地扫了赵虎一眼,淡漠道,“赵虎,这种话日后休要再提。大将军如何,不是尔等可以非议揣测的。否则——必严惩不贷!”

    马卢说得严重,赵虎吓了一跳,赶紧垂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着,话题与赵虎的追问其实大同小异。不过,张瑄为什么这样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人因此明白,现在的京兆府衙门“变天”了,在这长安城里,任何人哪怕是皇族子弟,不守规矩、不尊律法,都有可能被惩罚下狱。

    张瑄铁面无私,冷酷无情。

    驸马和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其他普通权贵。

    当然,在一些人眼里,这也算是张瑄新官上任三把火,其意在趁机立威罢了。

    马卢向赵虎摆了摆手。

    赵虎赶紧吩咐两个衙役,一个敲锣,一个手持京兆府新推出的“长安城治安防卫令”,绕场三周,当众宣读。

    “聚众滋事者,杖责二十,罚钱十贯。”

    “当众行凶者,杖责三十,按律流配。”

    “仗势欺人者,欺男霸女者……”

    等衙役宣布完这在众人看来非常新鲜的以大唐律为基础的“长安城治安防卫令”,一些人才慢慢醒悟过来,京兆府衙门的这一行政禁令基本上是专门针对权贵阶层颁布实施的。

    这一禁令当然是出自张瑄的思路,马卢的手笔。

    衙役宣布完毕,完后就将禁令公开张贴在了京兆府衙门之外的告示栏上。

    马卢仰首看了看天,沉默片刻,朗声道,“巳时已到,行刑!”

    赵虎恶狠狠地大声呼道,“大人有令,行刑!”

    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列队过来,三人一组,两人将杨錡府恶奴摁倒在地,另一人手持杖,准备杖打。

    赵虎挥了挥手。

    随着衙役们整齐划一的杖木狠狠地落下去,七个恶奴发出震天的凄厉的惨呼声。一开始惨呼声甚响,可到了后来,就变得有气无力呻吟不绝,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杖责三十!

    这些权贵家奴平日里养尊处优,怎么能吃得消这般苦头。三十杖完,所有人都当场晕厥了过去。

    ……

    ……

    京兆府衙门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城内权贵,让很多人心里都很不舒服。

    要说对张瑄一点看法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张瑄如今权势正盛,又站在了奉旨整肃长安治安、贯彻执行大唐律法的正义高度上,谁也不敢公开跳出来去撞张瑄的枪口。

    这个时候,绝对是谁不长眼蹦出来,就打谁的局面。

    而这些心里不舒服,可还是要强行压制住内心的负面情绪,备车带着厚礼赶去崔家祝寿。崔琚过寿诞,崔家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下发请柬,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崔焕和崔进兄弟站在府门前代父迎客,却是大吃一惊。

    崔家本来只请了相熟的宾朋和亲友,但主动前来拜寿的人却是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朝中重臣、皇族、清流士子、有头有脸的城中大商贾,都不请自来。哪怕是杨国忠,都颇给面子,派出自己的长子杨勋过来捧场。

    崔家没有准备,不得不临时再开宴席。

    而崔琚夫妻也赶紧盛装出来,亲自迎客。因为有些客人,可都是大人物,哪一个都怠慢不得。

    崔焕有些感慨地扫了进出府门的宾客人群一眼,知道这些人不是冲崔家来的,而是冲崔家的女婿张瑄来的。

    张瑄如今平叛有功,深得皇帝信赖,位高权重,可以说是皇帝之下,仅次于杨国忠的第三号实权派,当之无愧的新贵人,谁不想与之交好?

    崔焕想起当初张瑄的纨绔声名,想起崔家以张瑄为羞的往事种种,又想起张瑄才气高绝、一飞冲天、大权在握,百感交集,站在原地却是想得有些痴了。

    突听崔进在一旁干咳了两声。

    崔焕赶紧定了定神,见张瑄母亲柳氏带着一个姿容秀美端庄大方的少女下了车,微笑着缓步过来,他不敢怠慢赶紧与崔进一起迎了上去。

    “老夫人驾到,崔家荣幸之至。”崔焕和崔进一起拜了下去。

    柳氏是崔颖的婆婆,也就是他们兄弟俩的长辈,不说张瑄现在的权势,两人也不能有任何失礼。

    柳氏性情平和,从未因儿子得势而变得“趾高气扬”,还如往昔一般。

    她笑吟吟地虚虚一扶,“两位公子不必多礼,老身闻听亲家翁过寿,便带着我这女儿过来相贺。”

    崔焕抬头来有些诧异地扫了柳氏身侧的那个清秀少女一眼,心道柳氏何时又有了一个女儿?

    那少女见崔焕投过目光来,颇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去,一只手却怯怯地抓住柳氏的胳膊,显得非常娇柔。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或许是一见钟情的巧合,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瞥间,崔焕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门开了,这个清秀少女的身影牢牢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直到柳氏带着少女走了进去,崔焕犹自有些痴痴得望着少女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咳咳!

    崔进又是几声干咳,轻轻扯了扯崔焕的衣襟,压低声音道,“二弟,你今日是怎么了……”

    崔焕回过神来,脸色一红,却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柳夫人何时又有了一个女儿?”

    崔进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手指着崔焕轻轻道,“二弟,原来你看中人家小姐了。张府何时有了一个四小姐,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一会你去问问颖儿不就得了?说不定,是张九鸣或者张九皋府上的小姐……”

    ……

    ……

    崔琚心情非常好,崔家今日的门庭若市,让他回忆起几十年前崔家高门的盛况。崔氏一门,出将入相者代代有人,而到了现在,随着崔琚官职的低微,崔家其实也正在慢慢走向式微。

    当然,终归是天下世家高门之一,崔家的底蕴和数百年积累的能量,也不是普通贵族门第所能比拟的。

    崔琚心里很明白,崔家今日之荣耀来自于何人。只是他放眼望去,长安城里的官僚权贵来了大半,有些地位高者,亲临觉得跌份儿就派了下一代过来充作代表;可他的女婿张瑄,却迟迟未到。

    张瑄不到,这个宴会就无法开席。虽然张瑄只是他的女婿,是晚辈,但怎奈很多时候,权势地位比辈分更重要。

    崔琚有些焦急地左顾右盼,他生怕在场的这些权贵会因为等待时间过长而发作,却想不到,纵然是再等得久一些,这些人也绝不会生出怨言。

    他们来崔家给崔琚贺寿,本就是为结交张瑄而来。只要能换得张瑄的友好姿态,不要说等上片刻,纵是登上半日,也是值得的。

    崔琚向郑氏夫人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夫人,贤婿未到,怎么颖儿也还不出来?”

    郑氏夫人笑了笑,“老爷,妾身去催一催。张瑄一早就来了,估计这会儿在颖儿房中呢……”

    郑氏夫人起身而去。

    崔琚向上座的玉真公主恭谨一笑,“下官贱寿,承蒙殿下捧场,实在是荣幸之至!”

    玉真公主李持盈轻轻一笑,“崔大人不必如此。颖儿也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当过来为颖儿充充门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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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介绍:
历史系副教授出身的副市长穿越至大唐天宝十一载夏天的长安,成为张九龄的幼子、帝都名门张府的浪荡纨绔张瑄。这个时候,距安史之乱不足三年,权臣李林甫病亡还有数月时间。而最重要的是,一场巨大的危机与穿越者并肩而至。天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