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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天唐txt下载     天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5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白与张瑄一—

    在场很多权贵旋即想起最近李白邀斗张瑄的事儿,又见这万春公主极尽怂恿之能事,不由就心里暗笑,知道今晚有一场热闹看了,不免都有些期待。

    李白的诗才毋庸置疑,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才华却是世人公认的。而张瑄年少成名,也算是长安城里声名正盛的青年士子,有长安第一才子之称。这两大才子的激龘情碰撞,岂能不让人关注和期待?

    李白心里太舒爽了。他正愁着怎么才能在不失风度的前提下,让张瑄主动站出来,他再从容在才情上压制住他,一来打压张瑄给李持盈出一口恶气,二来也为自己换取一个博得太子李亨青睐的机会,争取再次出快最新更吧贴度百]仕的机会。

    从这一点上看,李白的城府和见识其实还是略差一层的。

    他根本就不曾想过,如今这大唐朝廷虽然名义上掌握在监国太子李亨手里,但实际上真正左右局势的却是张瑄和杨国忠。

    如果李白得罪张瑄,纵然李亨再欣赏他,也断然不会给他机会。

    李持盈静静得坐在那里,心头激荡,非常复杂。

    她自然是深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没有给李白点醒而已。在李持盈看来,李白只适合做文士,并不适合为官,尽管他有才学。因为他的心思太“单纯”,在官场上肯定是要吃亏的。

    所以,当年经她举荐,李白曾经一度得到李隆基的信任,宠信一时。可不多时,就被李隆基厌恶,“赐金放还”。那个时候,李持盈没有为李白求情,就是觉得他不适合留在朝中。至今,李持盈还是这么认为。

    但李白的性情非常倔强,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刚愎自用。李持盈只得保持沉默,让李白去碰个软钉子,然后就会死了出仕的这种心思。

    李持盈现在动了隐居的心思,自然是希望李白能陪伴她归隐。

    万春公主如此热络,怂恿张瑄和李白斗诗的态度非常明显,李亨看了呵呵一笑,回头来望着自己身侧的张瑄朗声道,“子瞻,万春妹妹邀你赋诗作乐,你可有意再出佳作,也让本宫和诸位开开眼界?”

    张瑄扫了万春一眼,淡然一笑,拱手道,“殿下,臣最近臣忙于国事军务,心神俱乏,这赋诗之事就算了吧。”

    李亨呵呵一笑,倒是没有勉强张瑄。

    谁都没有想到,张瑄会避而不回应。

    万春有些失望地嘟起了嘴,大声道,“张大将军真是令人扫兴,如此良辰佳节,岂能无诗?”

    张瑄皱了皱眉,起身拱了拱手,“万春殿下,良辰佳节,自然不会无诗。今日到场者,不乏我大唐名士,诸位不妨敞开心扉一展所学,与万民同乐—一至于张某,请恕我职司在身,戍守京畿安危,保护殿下和诸位大人安全,就不能相陪了。”

    张瑄微微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又笑着归坐。他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两卫大将军,掌控京城安全,像今天这种重大节日,更是担负有保卫京畿的重任。

    不能不说,张瑄的这个借口找的很妥帖,也是妙极。

    以如今他的权势地位来说,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里再跟谁斗什么诗了,才气什么的,都是无聊的虚名,当前的他不需要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没有必要。

    很多人明知他纯属不想回应李白的邀斗,但却说不出什么来。

    从始至终,张瑄都没有看李白一眼。

    这让李白心里大不爽。

    酒过三巡,李白突然再次起身走出去,跪倒在杨玉环面前,朗声道,“李白求娘娘赐予美酒三杯!”

    李白冲着张瑄来,虽然张瑄不加回应,但总归是扫了张瑄的颜面。

    杨玉环心里虽不怎么高兴,但也不能扫了众人的兴致,便挥挥手让宫女给李白端上美酒三杯。

    李白谢过,然后起身神情潇洒地连连举杯一饮而尽。饮罢,借着酒意,李白转身向众人团团一揖,朗声就吟一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李白此诗的韵味与气势俱佳。

    月光皎洁,灯火闪烁,他长身而立,从容吟来,一气呵成,引了热烈的掌声。

    “好!”

    “好一个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众人纷纷交口称赞,李亨也不禁拍案叫绝,赞叹道,“好诗!不愧是诗中仙人!来人,赐李太白——美酒、红花、玉带!”张瑄淡然笑着,也自是随和众人,鼓了鼓掌,轻轻道了一声好。

    “叩谢殿下恩赐。”李白朗声笑着,犹自站立场中,接连狂饮,神态狂放却是潇洒之极,勾引得不少长安贵妇人暗暗抛起了媚眼儿。

    李白放下酒盏,突然转头望着李持盈的方向,声音变得低沉柔和了起来,“娘娘,殿下,诸位大人,当年李白离开长安时,曾有一旧作,一直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今日适逢其会,当一诉衷曲了一—”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禄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轻声吟诵,声音低沉而哀婉,如泣如诉。

    李持盈心底一颤,妩媚的玉面上当即浮动着无尽的感伤,坐在那里眼圈一红,顿时泪如泉涌。她缓缓起身来,飘然进了场中。

    众人的目光聚焦下,李持盈眉眼间闪动着万千柔情,与李白默默相对,浑然忘记了今天是什么场合,竟然执手相看泪眼,看得痴了。

    李持盈和李白才子佳人当年的情事,在长安城里,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只是两人当众这么表达了出来,不再顾忌什么,倒是让大多数人都吃惊不小。

    张瑄非常意外,太意外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玉真公主竟然跟李白是一对有情人,这……他忍不住暗笑起来,深深地凝望着眉目含情的两人,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片刻的夫,李持盈竟然主动探手抓过李白的手来,两人双双跪拜在了杨玉环和李亨的面前,幽幽道,“娘娘,监国太子殿下,玉真孤守空门数十年,阅尽人世铅华……今蒙青郎不弃,玉真斗胆请旨还俗,与青郎成婚隐居,以度残生。还请殿下允准。”

    李持盈的封号爵位食邑非常被夺,但终归还是皇室长辈。李亨微微有些尴尬地起身来俯身扶起了她和李白,还未开口,便听杨玉环感慨得轻声一叹道,“玉真妹妹寻得幸福归宿,本宫也替你欢喜呐……今夜上元佳节,本宫与太子以及诸位大人为证,恭祝玉真妹妹和李白琴瑟相合白头到老!”

    杨玉环这样说了,李亨自然是无有不允。

    斗诗的热烈,被李白和李持盈的郎情妾意冲淡了不少。在场有不少皇族宗亲,不断起身向李持盈和李白敬酒祝贺,就连杨国忠都背不过面子去,举杯遥祝。

    张瑄向崔颖的方向扫了一眼,见崔颖俏脸绯红神色微微有些犹豫。就知道崔颖虽然因为自己跟李持盈当面断绝了母女关系,但她的心肠极软,时过境迁之后就又想起玉真公主之前待她的诸般好处来,今日见玉真公主有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心下也是激荡。

    有心想去敬一杯酒,又抹不开面子去。

    张瑄笑了下,便主动起身过去,牵起崔颖的手来。

    两人情投意合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崔颖红了红脸,便乖巧地跟随在张瑄身后,两人一起端着酒盏向玉真和李白的坐席走了过去。

    张瑄走到近前,举杯笑道,“玉真殿下,张瑄与颖儿一起恭祝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持盈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张瑄和崔颖会不计前嫌过来敬酒,这显然有主动修好的用意了。

    她心神一阵激荡,起身来向张瑄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旋即又望着张瑄身后的崔颖,嘴角轻轻哆嗦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颖儿一一你还好吗?”

    崔颖眼圈一红,缓缓垂下头去。

    有些感情断了就是断了,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所谓覆水难收就是这个道理。

    崔颖其实非常善解百讣度天卝唐卝吧更讣新与你分享]人意,知道玉真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和苦衷,但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玉真帮着外人一起对付自己的丈夫。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疙瘩。纵然崔颖现在已经不怪玉真,但心里这个疙瘩终归是无解开的。

    崔颖向玉真福了一福,一言不,又默然转身走了回去。

    李持盈心下悲苦,望着崔颖离去的娇俏背影,紧紧地咬着嘴唇,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瑄淡然一笑,也正要转身离去,却听李白陡然一声轻喝道,“张大将军,留步!”

    张瑄皱了皱眉,知道这李白还是不死心。

    此刻,张瑄已经猜出,李白再三找自己的茬,邀斗诗文,一方面是要给玉真出气,而另一方面无非是想要压自己一头,拿自己当前进的踏脚石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心头浮起一丝愤怒:老子敬你是名士,给你留几分面子,但也不能这样给脸不要脸!

166章 张瑄的大境界

    张瑄止步,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李白,淡然笑了笑,“太白先生,不知有何打教?”

    李白生性狂放不拘小节,不畏权贵,面对张瑄这种当朝权臣也是毫不怯场,他借着酒意斜着眼眸大声道,“李白远在千里之外,就听闻了张大将军的名声,有长安第一才子的美誉。然李白不远千里而来,当面一见,却现大将军的才子之名其实不过如此,徒负盛名尔。”

    “才学如何尚未可知,但这气度、心胸却是差了几分。”

    李白的话不阴不阳不冷不热,充满了挑衅之意。

    周遭的宾客听了,多吃了一惊,心道张瑄如今权势冲天,哪怕是杨国忠都要礼让三分,何况是你李白一个布衣文士!

    不过,李白如此倒也不让人奇怪。当初,李白在玉真公主荐举下初次入朝,放浪形骸蔑视权贵,曾经当面“调戏”过李林甫和高力士,就是对皇帝李隆基,也并不是那么卑躬屈膝。

    万春扭头向这边看来,清澈的眼眸中光彩一闪,隐隐射龘出了几分期待的情绪。

    她恨不能让李白和张瑄当场“闹”起来,她好看看热闹。

    她倒也不是居心不轨,而实在是天性如此,喜欢“凑热闹”。在她看来,李白和张瑄这两个当世才子,斗诗斗文一定是相当精彩的插曲。

    杨玉环和杨三姐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

    在两人看来,李白虽是大才,但张瑄的才气也差不了多少。在这种场合下,在李白一而再、再而三地“邀斗”下,张瑄不应该退避三舍一一与他一分高下又如何?如果能压住诗仙李白的风头,张瑄个人的名望岂不是会更一层楼?

    可惜她们并不懂张瑄的心思。

    在场众人中,大概也就只有崔颖明白,张瑄之所以不回应李白的“挑衅”,并不是畏惧,更不是担心会在李白面前栽跟头,而是认为没有必要。

    事实,以张瑄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所作之诗纵然才情略逊于李白,在场众人也会给予很高的评价,喝彩声甚众。因为张瑄手里的权力。

    这就跟皇帝与臣子斗诗,皇帝的诗好与不好并不关键,关键之处在于,谁敢指摘皇帝的诗才不佳?

    既如此,他又何必去跟李白计较什么诗文的短长?

    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但李白却明显有些不识趣、不识时务了。如此咄咄逼人,张瑄的姿态再高、涵养再深,也生出了几分怒火,觉得这人有才则是有才,其实却有些不知进退自命不凡的样子。

    李持盈吓了一跳,生怕李白的蔑视和傲慢,会彻底激怒张瑄。

    虽然李持盈觉得张瑄也是名士,不会因为一点言语的细节跟李白“较真”,但张瑄如今毕竟身居高位,在权力高层站着,自有其不可挑衅、也不容挑衅的威严。

    李持盈赶紧瞥了张瑄一眼,见张瑄神色不变,没有“恼羞成怒”,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张瑄淡然笑了笑,“不作诗、不与太白先生斗诗,便是风度心胸、格局不够吗?先生这话,张瑄看倒是失了当世诗仙的风度。”

    “太白先生诗才绝世,名冠天下,号称诗中仙人,天下公认。与太白先生相比,张瑄些许才学其实不值一提。故而,今日元诗会,张瑄实不愿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不过,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文采风流之事,向来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谁敢妄言自己天下第一,那就纯属是一种无知了。”

    “太白先生以为然否?”张瑄扬手指着李白,嘴角晒然一笑。

    李白傲然一笑,“李白自不敢称天下第一,但自信在这诗文,并不曾落于人后——白愿与大将军当面一比高下,为娘娘、殿下和诸位大人助助兴!”

    李白一则是真骄傲、真有底气,二则是有意激将。他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肯定是不想轻易放过张瑄这块“试金石”,拿定了主意要与张瑄斗一斗,借张瑄搏位。

    张瑄的火气渐渐升腾起来,但面却是平静从容。

    李白这话一出口,很多人都开始起哄叫好,万春更是嘻嘻笑着坐在那里拍掌称好道,“是啊,张大将军,空口无凭、有诗为证,斗一斗,比一比,才是真本事。”

    杨玉环也暗暗一叹,柔声道,“子瞻,既然李太白再三邀斗,本宫看你也不必谦让了。

    张瑄的眉梢一扬。

    他挥了挥手,向前行了几步,扬手指着城楼下载歌载舞欢声笑语的人群,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娘娘,殿下,诸位大人,在张瑄看来,诗文不过是一种娱乐的工具,颐养身心即可;而一身所学、真正的大境界者,绝非是日日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自乐乐或者众乐乐,而应是化为报效国家兼济天下的实际行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张瑄以为,这方是天子士子所坚持和秉承的大节操、大气度。”

    “张瑄所愿者,大唐江山兴盛,政通人和,百姓富庶……安得广厦千万间,能庇天下寒士尽欢颜——这便是张瑄有生之年所要努力追求的目标和境界。”

    “至于诗文一事,又何必计较一时之短长?!孰高孰低、孰强孰弱,又有何妨?徒费精力、没有意义!”张瑄猛然向下挥手,然后又回来望着众人,目光清澈,声音慷慨而激昂。

    杨玉环和杨三姐儿听了张瑄的话,眸光中光彩连连,柔情闪现。而万春,则歪着头红着脸喃喃吟诵着,似是回味得痴了。

    李亨眼前一亮,暗暗点头。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安得广厦千万间,能庇天下寒士尽欢颜。”王维长叹一声,起身来向张瑄长揖为礼,“大将军如此境界,如此风骨,如此心胸气度,王维自愧莫如了。”

    萧复等年轻一辈的权贵士子,正等着看张瑄的笑话,突听张瑄这番不疾不徐从容慷慨的“境界论”,也不由都涨红了脸,呆在了那里。

    萧复虽然嫉妒张瑄,但也不是没有见识。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单是张瑄这番视野和境界,就不是他所能比的。

    崔颖心神激荡,欢欢喜喜地抬头望着自己的夫君,俏丽的容颜神光湛然。

    不用再比试什么诗文了,张瑄与李白的境界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真是没有比的必要了。纵然张瑄作诗不如李白,也不能影响张瑄成为大唐朝廷的一代顶梁之臣。

    张瑄心怀天下、志在辅国安民,文韬武略皆出类拔萃,而李白不过是一介文士,诗才再高终归还是落了下乘。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真实感受。

    原本对两人的诗文比拼充满了期待,但听了张瑄的有感而之后,这份期待就淡去了。

    陈希烈等老臣暗暗长叹:难怪张瑄以如此年纪便纵横朝堂,这等心胸岂是常人能及?

    李持盈暗暗一叹,扭头望着李白。

    李白脸色微红,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闪烁着。

    李白并非不学无术之辈,张瑄的话自然深深打动了他。由此,他对张瑄原本不良的印象立即扭转了过来。

    他本来以为张瑄不过是善于投机钻营、卖弄权术而已,与李林甫、杨国忠等属于一类人,不成想张瑄竟然心怀兼济天下的至诚胸怀。

    就凭这番见识,这人应该不是奸佞之人。李白深深地望着张瑄,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只是李白恃才傲物百讣度天卝唐卝快更讣新与你分享自视甚高,要想让他因此就熄灭了心中与张瑄一决高下的念头,怕也是不可能。反而,这样更加激起了他的好胜之1心。

    李白大踏步走过去,向张瑄长揖,朗声道,“治国安邦,李白不如大将军,但这诗文传世,大将军亦不如我!”

    说完,李白平视张瑄,傲然微笑。

    张瑄无语地笑了,也是无可奈何地笑了。

    这李白也太清高、太孤傲、太目空一切了。

    尽管张瑄不得不承认,论起吟诗作对,这大唐天下比李白强的人还真不算太多。纵然是放眼历史,在这个领域,李白也算得是拔尖的人物了。

    只是这等恃才傲物,终归还是不合群、要与这个时代和社会脱节的。

    张瑄回望着李白,轻轻摇头。

    李白此举肯定有在李亨面前“毛遂自荐”心思在内,但这种个性为文可以,为人和为官就很不讨喜了。这样狂放不羁,李亨心里怎么会喜欢?

    张瑄摇着头,深深望着李白,轻轻笑了起来,“太白先生的自信和傲气,着实让张瑄无语。”

    “这天下有才之士,如若过江之鲫,只是有人愿意显露才华、如太白先生一般人前显赫,而更多的人则宁静淡泊不为世俗名利所动……太白先生切莫小视了天下人。”

    张瑄的笑声渐渐变得冷淡起来。

    “李白却知大将军并非隐士元诗会,大将军何苦谦让至斯?”李白针锋相对,看这架势,今晚张瑄若是不作诗,他是不肯罢休了。

    李白说着凝视着张瑄。他当然是骄傲的,但却没有骄傲到一根筋。到了这个份,他之所以还扯住张瑄不撒手,主要是因为潜意识里想要靠斗诗来压张瑄一头,为李持盈出口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67章如烟如玉放歌对李白

    167章如烟如玉放歌对李白

    张瑄突然笑了,笑容是那样的不可捉摸。

    这斗诗之事,他着实厌倦。当初为了博声名,无奈而为之。

    如今功成名就,再去以自己之短去与别人之长相抗,非他所愿。虽然拥有穿越者无可替代的金手指,但本心里,是能不用则不用的。

    可既然李白掐住他不肯放手,他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太白先生,张某还是那句话,天才有才者如若过江之鲫,我辈士子文人,还是要谦虚谨慎,莫要小觑了天下人为好。”张瑄轻轻挥了挥手,“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张瑄这话一出口,李白眼前一亮,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大将军果然不同凡俗,不过,李白还是拭目以待,意欲与大将军比试一二。”

    “张某之前说过,诗文之事,没有必要一较短长,这本身就落了下乘。”张瑄淡然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是上元诗会——张瑄府中有两侍女,颇有才情,闲来也喜好做几歌令自娱自乐,就让二人当场各自吟一,算是为诸位凑趣,博诸位一笑吧。”

    说完,不待李白如何表态,张瑄就大步向自己的坐席走了回去,然后慢慢坐下,向侍立在自己身后的如烟如玉使了一个眼色。

    如烟和如玉这可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大场合,心里自然是紧张非常。如今又见自家公子把自己推到了台前,心里就更加紧张,俏脸绯红,垂着臻蹑足不前。

    众人的神色便都有了一丝古怪和玩味。

    而李白的脸色旋即变得很难看。

    张瑄从始至终不愿意与他斗诗,如今却又推出两个侍女来吟诗,这岂不是蔑视和看轻了他李白?

    区区两个婢女,纵然有些才气,岂能与诗仙相提并论?这是一种羞辱

    李亨讶然。

    杨玉环诧异地与杨三姐儿交换了一个眼色,却也保持着沉默。

    崔颖暗暗轻轻一笑,心道:夫君也真是有趣……看来这李白再三咄咄逼人,已经让夫君动了真气。不过,这李白也着实骄傲,这样压他一压,也未尝不可。

    “大将军如此,真是令李白失望透顶。”李白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莫非在大将军眼中,李白还不如大将军的两个侍女?”

    “太白先生此言差矣。张某这两个丫头乖巧伶俐自幼饱读诗书,论起才学其实也不差。张某最近料理军务国事,心力交瘁,确实无心作诗作歌,让这两个丫头上场凑个乐子,不过是博诸位一笑而已,太白先生又何必当真?”

    “难道,太白先生之才,非要与人比较才能彰显吗?”张瑄轻轻一笑,嘴角向上一挑。

    他无意羞辱李白,但今天既然李白如此不知进退,他非要压一压他的傲气,让他知道这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不可无傲骨但不能傲气太甚。

    如果你想要出仕为官,这份目无余子的骄傲必须要改了去,要不然寸步难行。张瑄扫了脸色涨红神情激动的李白一眼,回头向如烟如玉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如烟如玉,不要紧张,径自吟来。”

    实话说,张瑄做事向来为自己留足后手和退路。今日来参加上元诗会,他已经考虑到会当面遇到李白,设计好了诸多应对之策。而让如烟如玉登场亮相,其实只能算是一个下策。

    而就在刚才李白和玉真公主李持盈深情相对上演那一幕情感大戏时,张瑄已经跟两个小丫头密授机宜。

    见自家公子眼眸中全是鼓励,如烟如玉壮了壮胆子,定了定神,红着脸牵着手走到场中。

    先是叩拜杨玉环和太子李亨,又团团拜见了在场皇族权贵,虽有紧张恭谨,却也落落大方端庄娴静。

    这两个小丫头身材一般无二,姿容一样清秀,明眸皓齿,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杨玉环认真地打量着如烟如玉,心里暗道:这小冤家身边竟然藏着这么两个宝玉似的美婢,真是好享受哼,难怪整日里逍遥快活暖玉添香……

    而王维等名士则暗中艳羡,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张瑄人中之龙,身边的婢女也是明珠儿一样熠熠闪光,不同凡俗啊。

    杨国忠嘿嘿笑着扭头向张瑄道,“大将军真是少年风流,好艳福这两个丫头如此美艳,却是千金不换呐”

    张瑄脸色一正,肃然道,“杨相说笑话了,张某府中只有这两个从小跟大的侍女,哪里比得上杨相姬妾成群府中美人如云呢?”

    场上,李白愤愤地拂袖而下,归坐。

    李持盈回头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压低声音道,“青郎,稍安勿躁,且看她们如何收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莫要让那张瑄恼羞成怒……”

    “恨煞某家了。”李白恨恨道。

    ……

    ……

    如烟如玉见礼毕,却是有些紧张地垂站在那里。

    李亨哈哈一笑,扬声道,“尔等莫要害怕,尽管吟来,若是吟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如烟如玉慌不迭地再次跪倒在地叩谢道,“奴婢谢殿下隆恩。”

    叩的瞬间,如烟轻轻扯了扯如玉的衣襟,示意她先。两女知道自己上场,断然不能丢了主子的颜面,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不能有任何的退却。

    如玉轻轻咬了咬红唇,起身大声吟唱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玉吟唱的同时,张瑄心里暗道:辛公啊辛公,实在是对不住。只是这李白之才,非大家不能抗衡,只好委屈一下你老了。

    如玉的声音婉转清脆犹如百灵鸟鸣,这么抑扬顿挫地放声吟唱下来,把辛弃疾这《青玉案?元夕》演绎得美妙绝伦,听见众人耳中,如若仙音绝唱。

    很多人听得痴了,醉了。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幕别样的景象:上元之夜,东风拂过,数不清的花灯晃动着,仿佛催开了千树花,焰火纷乱,往下坠落,又像是空中的繁星被吹落了,宛若阵阵星雨。华丽的豪华马车在路上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醉人香气弥漫着朱雀大街。凤箫那悦耳的音乐之声四处回荡,月亮在空中出明亮的荧光,光华流转……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万春轻轻吟唱着,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却又喃喃自语,激动得流下泪来。

    现场气氛一阵静寂,只能听见众人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王维一干当世名士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扫了如玉一眼,惊叹良久,方才又把目光投向面带微笑的张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谁也不相信,这样妙绝天伦的歌令竟然会是一个侍女所作。

    李白面色陡然一变,嘴角轻轻地抽动起来。

    纵然是他,也无法回避和否认如玉所吟唱这歌令的至高境界。如果……李白肩头一颤,陡然扭头望向了张瑄,紧紧咬着嘴唇,却见张瑄也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杨玉环在聆听的过程中闭上了眼眸,此刻缓缓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好,好极”李亨第一个忍不住,率先叫起好来,“来人,看赏赐这丫头钱十贯,绸缎一匹。”

    ……

    ……

    如玉欢欢喜喜地谢恩领赏,退了下去。

    如烟有些窃喜,正要接着吟唱,突听张瑄朗声一笑,“且慢——这位乐工,借洞箫一用。”

    那乐工不敢怠慢,赶紧将手里的碧玉箫送了上前。

    张瑄接过箫,略微试了试,就摆了摆手示意如烟开始。

    如烟早已不紧张了,见公子爷要亲自配音,不由更是跃跃欲试。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吟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如烟的嗓音尖细而清幽,她放声高歌,在张瑄如泣如诉的洞箫乐声旋律中,道尽了这《水调歌头》的神韵。

    如烟轻灵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着,间或夹杂着砰砰的礼花爆竹声响,紧接着是众人激烈的叫好声和鼓掌喝彩声。

    张瑄轻轻一笑,将手里的碧玉箫还给了身后的乐工,然后慢慢归坐,望着李白朗声道,“太白先生,这两歌令凑趣,还能入先生法眼吗?”

    李白神色变幻了良久,陡然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向张瑄长身一揖,“大将军才情高绝,李白敬佩万分。今日李白方才如梦初醒,方才明白大将军所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真正含义。如此种种,李白着实惭愧”

    张瑄哈哈一笑,起身还礼道,“太白先生能悟到这一点,才学精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不是难事。而做文先要做人,学会做人先生方能做事。这是张某的几句肺腑之言。”

    李白神色一肃,再次长揖道,“李白受教了。

168章冲冠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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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章冲冠一怒

    李白固然骄傲,但却光明磊落豪爽之极,没有因为自己风头被盖过而恼羞成怒,反而谦虚受教,这种名士风范让张瑄颇为赞赏,心头对李白的那点芥蒂早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上元诗会和上元饮宴持续到凌晨方才结束,张瑄也喝了不少酒,微带酒意带着如烟如玉这两个今晚出尽了风头的两个小丫头回府。

    虽然明知这两歌令并非如烟如玉所作,但这两个姿容秀美若明珠玉露一般的美婢还是赢得了满堂彩。不仅太子李亨厚加赏赐,就连杨玉环也赏赐了不少物件。

    以至于一辆车都装不下,侍候在城门楼下的张力赶紧又回府调了一辆马车过来。

    马车徐徐前进,微有颠簸。

    而车窗之外,城中的彻夜狂欢远远没有结束,欢声笑语不时传了进来。

    张瑄心情舒畅地倚在车里的锦被上,醉眼朦胧地望着跪坐在自己身侧的如烟如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如烟如玉,今晚你们两个是最大的赢家,得了太子和贵妃娘娘这么多的赏赐,哈哈哈”

    如烟乖巧地轻轻为张瑄揉捏着小腿肚子,而如玉则嘻嘻笑着,“都是公子爷的光彩呐……”

    如烟也笑道,“奴婢两个要什么赏赐,回府去这些就都交给府里的账房吧。”

    张瑄摇了摇头,“不不不,你们自个儿留在房中使用吧。”

    张瑄本是一句无心之言,顺口就出。

    但听在如烟耳中,却是狂喜起来,这意味着张瑄将来要纳她们为妾室。要不然,她们一个婢女,哪里来的独房啊,一般都是主人在哪里她们就侍候睡在哪里。

    如烟涕泪交加,哽咽着跪伏在张瑄的腿上,“谢谢公子,奴婢一定好好侍候公子爷……”

    如玉也不傻,也跟着如烟跪了下去。

    张瑄一怔,心道这至于感激涕零吗?

    不过,张瑄何等心智,旋即就想通了这一茬,同时也弄清楚了两个小丫头的真正“野心”,不由感慨起来。

    当做一个小妾成为一种孜孜以求的人生追求,这个时代的等级森严,由此可见一斑。

    张瑄叹息了一声,酒意顿时消散了许多。

    他一手一个将两个小丫头拥在怀中,柔声道,“好了,不要哭,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现在年龄还小——将来,将来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

    ……

    几乎是与此同时,李持盈的马车也缓缓驶过朱雀大街,向城外的玉真观行去。

    李持盈和李白对面而坐在马车里,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茶几。

    “青郎,你决心已下了?”李持盈轻轻问道。

    “盈儿,张瑄所言甚是,今晚某家触动良多。”李白轻轻叹息了一声,“吾辈士子,饱读诗书所为何来?绝非是日日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最大的境界还是要报效国家辅国安民,以展胸中所学。”

    “盈儿,只要心静,何处都能出世。”

    “盈儿,你要是执意要离开长安,某家……某家宁可放弃心中所愿,也要陪着你,不离不弃。”

    李持盈紧紧地盯着李白,默然良久,才幽幽叹息着道,“青郎,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留在长安也无妨。只是入朝为官……对于你来说,怕……”

    李白目光闪烁着,点了点头,“某家刚才还在想张瑄的话。做文先要做人,学会做人先生方能做事。某家之前,只会做文不会做人,所以自以为能做事结果一事无成。”

    “如梦初醒啊,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某家茅塞顿开。”

    “数十年光阴,竟然懵懵懂懂如此虚度,岂不让某家羞煞?”

    “青郎,你能悟通此节,奴家心里高兴呐。”李持盈温柔地探手过来,主动抓住李白的手,轻轻摩挲着。

    “明日,某家便去大将军府投门,某决定投入大将军做个门生,以求寸进。”李白慨然道。

    李持盈大吃一惊,颤声道,“青郎,这……”

    “颖儿,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张瑄才情胆识心胸冠绝当世,与杨国忠李林甫之流截然不同。某愿意从他门下,好图个报效朝廷的出身。”

    第二日上午,红日高悬。

    张瑄还未起身,张力便匆匆走进大将军府的菊花,远远站在张瑄卧房的门外,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呼唤道:“大将军”

    张力方才喊了一声,便见卧房的门听听推开,如烟露出头来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张力不要再叫。

    如烟出门来,压低声音道,“张力,昨夜饮宴至凌晨,公子爷还在沉睡,你有事吗?”

    张力苦笑亦是压低声音说着,“如烟,我也不愿意来打扰大将军,只是府上来了贵客,必须要大将军出面接待一下哟”

    “谁呀,这么早就跑人家府上来拜访,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如烟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张力又是一声苦笑,扬手指了指天色,“我的小姑奶奶,这都快午时了……”

    “这人是太子张良娣的弟弟太常卿张清,也是一号大人物……”

    张良娣是太子李亨妻妾中地位最高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同时还出身名门。她的祖母窦氏为老皇帝母亲昭成皇太后之妹,曾经对李隆基有抚养之恩,际遇甚隆。

    按照目前的局势,如果太子登基,张良绨将来肯定是要被封为皇后的,而她的弟弟就是国舅爷,张力如何敢怠慢?

    如烟吃了一惊,犹豫着,“好吧,我试着回去叫醒公子爷,看看公子爷接待不接待了。”

    如烟匆匆进得卧房,张瑄却已经醒了。

    他睡觉极轻,只要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张力和如烟在院中的一番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

    ……

    张瑄是太子李亨一系的人,是坚定不移支持李亨登基的重大支柱。所以,太子身边的人对张瑄自然是分外亲热。

    张瑄其实并不清楚,李亨的这个小舅子找上自己做什么。两人之前并无往来,只是在东宫见过一两次面而已。

    不过,在面子上,他也不能不虚与委蛇。

    张瑄进得大厅,见大厅的墙壁处站着一溜娇媚可人身材丰满的胡姬,有十二人,而地面上还摆放着绫罗绸缎珠宝美酒等诸物,不由皱了皱眉,心道这厮跑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送礼?

    好端端地,送什么礼?

    张瑄很快转过头来,面上挂起了程式化的笑容,拱了拱手道,“张大人”

    张清年纪也不算太大,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见到张瑄进厅,赶紧哈哈笑着起身见礼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张瑄也笑了笑,“张大人客气了——不知张大人这是……?”

    张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吟吟地指着那十二个艳丽胡姬道,“大将军,这是某家花大价钱买下的十二胡姬,年轻貌美能歌善舞别具异域风情……还有这些薄礼,一并奉赠大将军,还请大将军笑纳”

    张瑄淡然一笑,“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张瑄岂敢接受。”

    “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夜上元诗会,下官见大将军府上的两个侍女着实清秀可人,心下甚是喜欢……故此——呵呵”张清很自然地说着,虽然话没有说尽,但言下之意却是很直白了。

    他要用这些金银财帛和十二个美貌的胡姬,来换取如烟如玉作为小妾。

    实事求是地讲,在这个盛唐时代,权贵之间互换、互相赠予婢女乃至侍妾,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张清昨夜见了如烟如玉,心下如同猫抓痒痒之极,回到家里就决心不惜代价弄来充作小妾暖房。

    在张清看来,他以如此高的代价去换取两个婢女,已经算是很仗义的了。

    再加上他自恃是太子的小舅子,太子接任皇帝之位为期不远,张瑄岂能不给这点面子?

    但对于张瑄来说,这却是一种绝对接受不了的事情。甚至,对他来说,这几乎等同于是一种羞辱。

    他虽然没有破了如烟如玉的身子,但两女跟他这么久了,耳鬓厮磨间早就有了很深的感情。自己的女人,他岂能将两女交换出去?岂有此理

    张瑄脸色陡然一沉,猛然一拍桌案,怒斥道,“混账东西,岂有此理”

    张瑄的反应过于激烈,倒是吓了张清一跳。

    张清起身来也有些羞恼道,“大将军你何故如此失态?不过是两个婢女而已,何足道哉?不要说下官还带了厚礼来,就是不带礼物,大将军送给下官又能如何?”

    如果张清不追加上这番话,而是狼狈而逃,张瑄还真不会把他怎么着。

    但他这番话却真正把张瑄的怒火给挑动起来。

    张瑄脸色涨红,穿越至这个时代以来,他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暴怒而难以控制。

    他扬手指着张清,怒吼了一声,“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一顿棍棒轰出去”

    大厅里瞬间便冲进数十个彪悍的羽林卫军卒来,手持长枪棍棒,不由张清分说,就将他轰赶了出去。

    张清惊惶而逃,却怎么能逃离这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卫军卒的手心?

169章李亨的决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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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狼狈而逃。

    好在张瑄盛怒之下只是下令将张清驱逐出去,没有说乱棍打死,否则,张清的小命难逃。

    下手的羽林卫军卒戍守京畿,眼界和心机自然要比寻常的地方军卒要深沉,知道张清的来头和身份,倒也没有太下狠手。

    虽然棍棒招呼着,却没有往张清的致命处下。

    要不然,张清怕也逃不出大将军府去。

    张清带来的婢女家仆见主子突然被揍,惶然大惊,也赶紧伴随着逃了出去。

    张清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出了大将军府,仓皇上了马车逃遁。

    数十羽林卫军卒这才嘿嘿笑着,一哄而散。

    不过,大将军府内外的这番动静已经传了出去,很多人得知太子的小舅子张清被张瑄一顿乱棍从大将军府里打出,都呆了一下,暗暗思虑着长安城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成为长安城这个春天里最轰动的一件新鲜事。

    张清逃离,张瑄怒气方息。当然,他方才当着张清的面勃然发作,也有几分表演的性质。

    张清的“色迷心窍”突然给张瑄提了个醒:觊觎如烟如玉美色的长安权贵肯定还有,如今就借张清挥舞一下“杀威棒”,免得再有人找上门来。

    张瑄面沉似水端坐在客厅之中,而张清带来的那十二名胡姬则噤若寒蝉地垂首靠墙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等待张瑄发落。

    张力微微有些敬畏地走进来恭声道,“大将军,那张清被打出府去了……”

    张瑄默然。

    片刻后才淡然点头,“我知道了。张力,速速带人将这十二名胡姬和这些财礼都送还张府,转告张清,此次略施薄惩,下次再有冒犯,让他小心他的狗头!”

    张力应诺。赶紧挥挥手,一边吩咐下人将张清带来的财礼收拾起来,一边示意那十二名胡姬跟自己离开。

    如烟如玉匆匆奔至,俏脸有些苍白。

    她们刚才听说有个长安贵人带了胡姬和大批财礼来要将她们两个弄回去做小妾,心头绝望之极。但没有多久,前院就又传来消息说,公子爷冲冠一怒将那权贵子弟一顿棍棒赶出了府去。

    两个小丫头冲进厅来,感动至极涕泪交加地跪倒在张瑄膝前。

    “公子爷……”

    “公子,奴婢……”

    两个小丫头泣不成声。

    在她们有限的生命记忆中,还从未听说有为了婢女不惜跟权贵当场翻脸的主子。遇到如此有情有义的主子,如此知疼知热的主子,岂不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张瑄分别探手抚摸着两个小丫头的臻首,轻轻柔声道,“起来,不要哭。我早就说过,你们在我身边,没有人敢欺负你们。好了,如烟如玉,帮我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

    ……

    张清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之苦,鼻青脸肿的,但却没有重伤。不过,皮肉之苦或许不算什么,太子小舅子的面皮却受不过。

    他躺在马车上一边呻吟叫苦,一边咒骂张瑄,陡然间就发狠咬了咬牙,指挥下人赶着马车不回家拐进了皇城去,直奔东宫。

    这种哑巴亏,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瑄权势再大,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

    张清咬牙切齿地进了东宫,被两个下人抬着,哭喊着就进了张良绨的寝殿。

    张良绨正在惬意地躺在床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她在宫里的地位大幅提高,而太子对她也日渐宠爱。这不,刚才李亨才来与她欢好了一次,刚离开。

    突然见自己的弟弟张清如此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哭又叫,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榻上下来,趺坐在张清身边,紧紧抓住张清的手,凝望着张清脸上的淤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弟,你这是怎么搞的?莫不是又出去寻花问柳,让祖母大人逮住了狠狠教训了一顿?”

    张良绨轻轻叹息着数落了起来,“你呀你,都成家立室有子女的人了,还如此没有正行,让姐姐不放心!”

    张清撇了撇嘴,哭喊道,“姐姐,请为小弟伸冤做主啊!”

    “我让那张瑄一顿乱棍打了……呀,痛死我了。”张清嘶嘶叫着,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张良绨大吃一惊,皱眉沉声道:“张瑄打你?怎么回事?”

    张清连哭带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说了一个大概,添油加醋地说张瑄如何如何傲慢狂妄,如何如何地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云云。

    张良绨非常意外,张了张嘴,本想发句火,突然又觉得不合适,又生生咽了回去。

    张瑄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地殴打张清,但张清的做法虽然略有不妥,却也并不过分。在张良绨看来,就算是你张瑄不肯交换那两个婢女,也没有必要恼羞成怒翻脸打人。

    张清是谁?我张良娣的弟弟,窦氏老祖宗的亲孙子,太子的小舅子,无论哪一层身份都值得张瑄给一个面子。可张瑄却如此不给面子!

    目中无人啊……张良绨越想越是有些生气。

    只是张良绨深知张瑄此刻在长安在朝廷中的权势地位,又深知太子李亨对张瑄的倚重之心是如何深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其他人敢如此做,她早就采取行动给自己兄弟和自己娘家找场子了。可对张瑄,她不敢。

    她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却迟迟有没有回应。

    张清这个时候早已停止了大呼小叫,试探着呼道,“姐姐……”

    张良绨霍然起身,狠狠地瞪了张清一眼,怒斥道,“你这混账东西,总是给姐姐找麻烦。那张瑄,是轻易能上门去招惹的人吗?你非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上张瑄!”

    张良绨烦躁地在殿中走来走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身边的亲信太监鱼朝恩突然走过去,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良娣,那张瑄向来嚣张跋扈,何不让殿下出面为舅爷出口气?”

    “张瑄虽然贵为两卫大将军,但终归还是一个外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张瑄如此殴打舅爷,就是不把殿下放在眼中,良娣何不如此如此……”

    张良娣眼前一亮,却是犹豫了一下,“鱼朝恩,殿下对张瑄宠信之极,我的话殿下未必轻信。”

    “良娣与殿下乃是一家人,将来殿下登基,良娣就是当朝皇后,大唐国母。张瑄如此不给良娣面子,殿下不会坐视不管的。”鱼朝恩媚笑着又怂恿道。

    在宫里,鱼朝恩是少数几个对张瑄恨之入骨的人。在鱼朝恩看来,如果没有张瑄,他早就成为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大太监,那李辅国的位子本来就属于他。

    鱼朝恩虽然畏惧于张瑄的权势不敢当面反抗什么,但在暗中做点煽风点火的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张良娣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鱼朝恩,你去把殿下请来!”

    ……

    ……

    “来人,快去禀报殿下,不好了,良娣病倒了……”

    鱼朝恩在书房门外急吼吼地喊着。

    李亨正在书房看书,方才与张良绨白日间情浓之极春风一度,心情舒爽,便来书房看了会书。突然听到外面这般嚷嚷,霍然起身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良娣怎么突然会病倒?”李亨站在书房门口大喝道。

    鱼朝恩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殿下,奴才也不知为何……”

    李亨皱了皱眉,甩开鱼朝恩,大步向张良娣的寝殿行去。

    李亨赶到的时候,两个太医正从张良娣的寝殿里出来。

    “拜见太子殿下!”

    两个太医正要躬身行礼,却被李亨一把抓住,急道,“良娣身体如何?”

    “殿下不要担心,良娣安然无恙。只是良娣有些气血不足,气急攻心就晕了过去,臣已经下了药,将养两天就好了。”

    李亨松了一口气,撇开两个太医,赶紧向殿中行去。

    进了殿,见张良绨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几个宫女正侍候在侧。

    李亨冲过去,坐下抓住张良绨的手轻轻问道,“娘子,好端端地,怎么就发了病?”

    张良娣双眼一闭,竟然流下泪来。

    李亨吃了一惊,正要追问,却听旁边有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扭头一看,见张良娣的弟弟张清鼻青脸肿地跪在床榻另一侧,顿时吃了一惊。

    “张清?汝怎么在这里?又如何是这般模样?”

    ……

    ……

    听完张良娣的解释,李亨的脸色陡然变了,目光也变得阴沉下来。

    张良娣与张清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都沉默着,等待着李亨的表态。

    李亨沉默良久。

    突然冷视着张清淡然道,“你这厮也忒不识时务,混账透顶,张瑄身边那两个侍女他自己宠爱之极,怎么可能给了别人?你这样上门去索要他的贴身侍女,岂不是自讨没趣?好了,挨一顿打,也算是长长教训——此事就这么罢了,赶紧回府去养伤吧。”

    说完,李亨缓缓起身转身离去。

    张清羞急正要辩解几句,却被自己的姐姐给扯住了衣襟。

    张良绨望着太子李亨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容。

    几年的夫妻下来,她太了解李亨的性情了。他越是这样说,越代表他心里越是不满。

170章李亨的决断(下)

    直到李亨的背影全部消失不见,张清这龇牙咧嘴地望着张良娣,不满道,“姐姐,你怎么不让我说话?我这顿打白挨了不打紧,咱们家的脸面、太子的面皮就这么不要了?”

    张良娣笑了笑,“清弟,不需再说什么了,殿下已经生气了。殿下肯定会为你做主的,你且放心回府去养伤。”

    张清愕然。

    张良娣嘴角浮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她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但也颇有心机和城府,同时还有几分野心。而事实上,历史上的张良娣也不是一个善茬儿。

    随着李亨的起势,她的野心和欲望也在看涨。

    要知道,太子如今没有太子妃,她这个良娣就是太子的正妻,如果不出意外,她就是未来的大唐皇后,母仪天下。

    她自问非常了解李亨的性情,但实际上,她真的了解李亨吗?

    李亨走到今天,可以说一波三折,坎坷重重,非常不容易。他的性子本来就谨小慎微,如今更是如履薄冰,从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一开始,听说了张清的事情,李亨确实有些不满。

    但瞬间,他马上就意识到,张瑄虽然强势,但却不是嚣张跋扈之徒,如果不是张清触怒了他,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张良娣做梦也想不到,此刻的李亨非但没有想着如何去给张清出气,找回自己这个太子的面子;而是在思量着,这事儿会不会破坏他跟张瑄之间密切融洽的君臣关系。

    张良娣忽视了张瑄在李亨心目中的地位,同时也并不真正了解李亨胆战心惊数十年下来,对于这个皇位的无比炽热。

    别看李亨现在是监国太子,但如果失去了张瑄的支持,他要继承皇位,还要面临着诸多变数。而一旦张瑄抛弃了他,杨国忠等人肯定也会跟风,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太子又将是孤家寡人。

    妻子可以更换,随时更换,但皇位只有一个,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而事实上,这些年,他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也更换了好几个妻子。

    他虽然宠爱张良娣,却还没有到昏了头的地步。至于张清这个小舅子,在他心目中就更没有什么地位。

    要让他为了张清去跟张瑄撕破脸皮,是断无可能的。

    李亨虽然软弱一些,但也并非没有自己的主见和决断。

    只是因为老皇帝太过强势,一直都死死地压制住他,让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

    李亨沉吟良久,脸色慢慢变得无比阴沉。

    有一点他看得很清楚:张瑄未来或许也会是一个权臣,但他却与李林甫和杨国忠却不是一路人。纵然是日后张瑄因为权力太大架空了他,这大唐朝廷也不会乱。张瑄有能力,有治世大才,绝非杨国忠之流可比。

    他其实心里明白,他如今跟张瑄的君臣关系看上去牢固无比亲密无比,其实很是脆弱。他不再是过去的太子,而张瑄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崭露头角的东宫辅臣了。

    而如果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两人的关系就会有破裂的危险。对于李亨来说,这是一个接受不了的结果。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他与张瑄之间的平衡。

    此时此刻,他焉能还不明白,张良娣今日无非是演了一场戏给他看。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在他的内心深处,种下一棵仇视和排斥张瑄的种子。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慢慢变得非常愤怒起来。

    在他处在人生低谷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他,直到张瑄横空出世,一步步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将他推到了现在的位置上;然而,他刚刚起势,身边就多了诸多闻风而动的奸佞小人。

    他猛然一拍桌案,呼喝道,“来人!”

    一个小太监恭谨地进来跪倒在地。

    “去把刚才给张良娣诊病的两个太医给本宫传唤过来。同时,把鱼朝恩也叫过来!”

    李亨冷着脸,摆了摆手道。

    ……

    ……

    两个太医还没有离开东宫,就又被李亨叫了回来。

    进了李亨的书房,见李亨脸色很不好看,两人心头就有些忐忑。

    “本宫来问你们,良娣身体究竟如何?本宫刚从良娣殿中出来不久,良娣就发病,这事儿着实诡异。”李亨淡然道,声音严肃低沉,“尔等要从实说来,要是有半点欺瞒,本宫不会轻饶了你们。”

    两个太医刚收了鱼朝恩的贿赂,帮着张良娣做了一场戏,此刻见李亨似乎知晓了一切,且还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哪里还敢装腔作势弄虚作假?

    立即跪拜在地,哆哆嗦嗦地说出了实情。

    李亨倒是没有太过震怒,因为这已经在他的意料当中。

    他冷冷挥了挥手,“滚下去!下一次若是再敢传统内监弄虚作假,本宫定斩不饶!”

    两个太医狼狈鼠窜而去。

    李亨缓缓起身,慢慢出了书房,站在了宽阔的宫苑中。

    鱼朝恩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刚要上前来叩见,却听李亨陡然间怒喝一声,“狗奴才,跪下!”

    鱼朝恩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当场,面色陡然变得极其苍白。

    “把东宫所属宫女、太监、杂役,全部集聚,本宫要训话。另外,把张良娣她们也找来。”李亨转头吩咐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不敢怠慢,匆匆而去。

    不多时,百余东宫所属宫女太监全部集聚在这个宫苑中,而张良娣等十几个李亨的女人也结伴而来,看到这种情形,都是脸色大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张良娣匆匆瞥了跪在当场的鱼朝恩一眼,心下一震,隐隐猜出有些不妙。

    她惊慌失措地走过来,见李亨面色阴沉,也就没敢再开口,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李亨身后。

    李亨环视众人,慢慢就开了口。

    “鱼朝恩,你可知罪?”

    鱼朝恩脸色惨白,颤声道,“奴才不知犯了何罪?殿下饶命啊!”

    “汝一个小小的东宫内监,却再三在宫内搬弄是非,肆意构陷朝中大臣。这已经不是汝第一次了,一而再、再而三,让本宫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宫作为监国太子,东宫所属理当做出表率。从今日起,谁要是再不守本分、不尊规矩,休怪本宫不讲情面。无论是谁,本宫都将严惩不贷!”

    “来人,将鱼朝恩这狗奴才当众杖毙了!”

    李亨猛然挥了挥手,声音里带出了那么一丝狠劲和冷酷。

    当鱼朝恩的惨呼声传遍整个东宫宫阙的时候,张瑄其实已经到了门口,只是没有进来。

    他今天盛怒之下,痛打了李亨的小舅子,无论如何,也得进宫一趟,跟李亨多少解释两句。但张瑄却没有后悔,如果再有人登门效仿张清,他定然还会不留情面。

    张瑄稍加思量,便明白,太子这样做,大概也是做给他看的。李亨用这种少有的决断和冷酷,向张瑄表明他坚定不移的态度。

    张瑄心里暗叹,果然是老皇帝的儿子,骨子里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狠手辣的血脉。而如今看来,李亨似乎也开始慢慢成熟了。

    李亨当众训话并将鱼朝恩杖毙,刚回到书房不久,就闻报说张瑄求见。

    张瑄缓步而入,正好与面色苍白嘴角犹自轻轻颤抖的张良娣走了一个对头。

    李亨当着她的面,杖毙了鱼朝恩,张良娣心里惶急,她倒也不是心痛鱼朝恩一个太监的死亡,而是担心自己会随之失宠,失去目前来之不易的一切。

    张瑄淡然一笑,长身一礼,“臣张瑄,见过张良娣!”

    张良娣勉强笑了笑,“大将军多礼了,殿下正在书房等候。”

    ……

    ……

    张瑄进书房门的时候,微微有些感慨。鱼朝恩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太监,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张瑄之前还琢磨着如何让李辅国牢牢控制住他,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可今日,他却死在了李亨的手里。

    李亨抬头往来,目光清澈。而张瑄望去,目光亦是平静。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停滞。

    张瑄长身拜了下去,“臣张瑄,拜见太子殿下,今日进宫,特来向殿下请罪!”

    李亨哈哈一笑,起身虚虚一扶,“子瞻,何出此言?本宫今日闲来无事,正要派人出宫请你进宫来与本宫对酌,不想你就来了。来,坐。”

    张瑄轻轻一叹,半是表演半是真诚道,“臣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伤了张良娣的弟弟张清……事过之后,臣自觉悔之莫及,特进宫来向殿下请罪。”

    “呵呵,张清这厮咎由自取,该打该打!不过,本宫看子瞻对那两个丫头视若珍宝,如此宠爱,难道就不怕崔家小姐……”李亨笑着伏身过来,轻轻跟张瑄调笑了一句。

    “殿下,这两个丫头从小服侍臣,臣对两女自有一些感情……有失礼之处,让殿下见笑了。”

    李亨拍了拍张瑄的肩膀,朗声大笑起来,“没想到,子瞻还是一个风流胚子。这样吧,本宫这里也有几个美艳的宫女,今儿个就送子瞻几个,让你带回府去暖玉添香……哈哈哈!”

    李亨脸上露出了某种属于男人的淫荡之色。

    张瑄也笑了起来,只是他心里清楚,李亨开始学会演戏给他看了,这未必就是什么好兆头。

第171章张瑄软硬不吃

    张瑄从东宫回府,还带回了十个李亨赠予的美貌宫女,这场风波看似暂时平息了。

    但东宫李亨的态度却激怒了张清和张良娣的祖母窦氏。窦氏出身名门,一门曾出了好几个大唐皇后,而窦氏本人也是老皇帝李隆基的小姨娘,在皇帝面前很吃得开。

    窦氏年近七旬,在这大唐时代,已经算是超级高寿的老寿星了。

    虽然年纪大,但窦氏身体健康耳聪目明精神头十足。

    听说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子张清被人打了,而东宫李亨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张家,非但不给张清做主,还怒斥张清不通时务,这让窦氏很不满。

    老人家一般都是护短的,窦氏自然不能例外。

    亲眼看到孙儿张清的一身伤痕,窦氏勃然大怒,当即就带着人坐车去了张瑄的大将军府,准备当面向张瑄要一个公道。

    窦氏赶来的时候,张瑄也正好从东宫回返。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张瑄对气势汹汹而至的窦氏比较客气,耐着性子给窦氏解释了几句。

    可窦氏却根本听不进去,一味嚷嚷着要张瑄还张清和张家一个公道。如若不然,就要闹进宫去找老皇帝做主。

    张瑄渐渐就变得有些不耐烦。这老妇人着实霸道,又如此护短,根本就难以沟通。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神色淡然地凝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犹自气冲冲的窦氏,轻轻道,“老夫人想要张瑄怎么做,就直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窦氏傲慢地摆了摆手,一头雪白的发髻微微颤抖,“老身也不难为你……这样,你将那两个小丫头送到张府,并当面向张清陪个不是,这件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老身既往不咎。”

    在窦氏看来,两个侍女而已,难道窦家、张家加上张良娣的面子,还顶不上这么两个卑贱的侍女?

    所谓年老成精老奸巨猾,这窦氏老夫人看上去骄横跋扈,其实蛮有心计。她诺大年纪亲自找上门来,不怕张瑄不就范。一来,她不是一般人,乃是当朝皇帝的长辈,皇帝对她想来颇多看顾;二则,她年高为大,就算是撒撒泼提提苛刻要求,张瑄也拿她无可奈何。

    张瑄忍不住轻轻笑了,他摆了摆手,“老夫人真是好算计。张清登我门庭欺我在前,还要张某反过来登门道歉……请问老夫人,如果张某不答应呢?”

    张瑄尽量控制着自己内心的火气,不愿意在一些口头上刺激这个老妇人。他不是怕她,而是没有必要,面对这么一个高龄老人,无论他怎么生气,也不能失态。

    “哼,既然你不答应,那么就休怪老身翻脸不认人了。老身这就进宫去请陛下做主!老身的孙子,是谁都能打的吗?在这长安城里,还真没有一个人敢!你张大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此欺凌我窦氏和张氏两门,老身虽然年迈,但也誓死拼争到底!”

    窦氏拍案而起。

    以她这么大的年纪,如此声音洪亮气场很足,着实令张瑄有些意外。

    张瑄神色不变,稳坐如泰山。

    他淡然笑着望着气急败坏的窦氏,“老夫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既如此,张某就恭送老夫人了!”

    说着,张瑄就起身不急不缓地向窦氏拱了拱手。

    张瑄软硬不吃。窦氏大怒,她活了这么大年纪,哪怕是老皇帝李隆基,都给她几分面子。可这张瑄,竟然如此待她!

    窦氏怒冲冲地瞪了张瑄一眼,扭头蹭蹭蹭地就向外走。

    张瑄笑吟吟地紧随其后,一直将她送到了府门口。

    窦氏没有进宫,她进宫找谁去呢?现在的老皇帝缠绵病榻,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根本不见外臣,她去了又能如何?

    但窦氏心里这口气憋着出不来,自家的这个面子找不回来,怎肯善罢甘休。

    她回到府里发作了半天,又坐着车去了东宫。

    李亨正在心情烦躁之中,窦氏的到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李亨沉着脸听窦氏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一声不吭,阴沉的目光却是瞥向了作陪的张良娣。

    张良娣心里一颤,感知到李亨的怒气勃发,不敢怠慢,赶紧起身来走到窦氏背后,笑着轻轻为窦氏捶着背,柔声道,“老太君,您老莫要生气。要以孙女说,这事儿呐,也不能怪人家张大将军!”

    “人家张大将军宠爱的两个侍女,这将来肯定是要做妾的,清弟不识趣,一头找上门去索要,人家岂能不生气?老太君,这事儿是清弟不对在前,孙女看,就这么算了吧。”

    张良娣说着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是气苦。她心道,您老就别再来添乱了,再要闹腾下去,孙女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窦氏满是皱纹的眼睛一翻,不满道,“那我的乖孙儿,你的亲弟弟,就这样让人家白打了一顿?老身和张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张良娣心里憋屈,却说不出口来。她心道,面子值几何?若是我将来当上皇后,张家权势地位还能缺得了?若是我被打入冷宫,你们争这种面子又有何用?

    张良娣咬了咬牙,面色凄苦地竟然跪在了窦氏面前,哽咽道,“老太君,看在孙女的面上,就息事宁人了吧。本是一场误会嘛。”

    窦氏轻轻一叹,赶紧起身来扶起了张良娣。

    她虽是长辈,但张良娣却是太子妻室,主臣有别,她不能生受张良娣的大礼。

    李亨冷眼旁观着,这个时候方才勉强一笑道,“是啊,老太君,这就是一场误会。方才子瞻还进宫来跟本宫请罪来着,张清年少冲动,子瞻呢年轻气盛,两人闹了一点不愉快,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点小事,实在犯不上闹大,老太君,回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偌大年纪,还是保重自己身体最重要!”

    窦氏面色一变,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是没有再坚持下去。向李亨施了一礼,然后就貌似忿然地转身离开。

    张良娣赶紧相送。而李亨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这就是给张良娣的面子了。毕竟窦氏是张良娣的亲祖母,也算是他这个太子的长辈。

    张良娣注意到李亨的行为细节,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她红着眼圈声音哽咽道,“臣妾家人不知进退,给殿下添麻烦了,臣妾心里愧疚难安!”

    李亨轻轻拍了拍张良娣的肩膀,叹息了一声道,“非是本宫不近人情,而是这事儿着实让本宫难做。不要说张瑄并无大过,纵然张瑄有些过错,本宫也只能宽容一二。毕竟,张瑄对本宫有拥立之功,为本宫争位殚精竭虑,些许小节,本宫……”

    “好了,本宫不怪你了。不过,今后你在内宫行事要小心谨慎,咱们东宫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啊……”李亨叹息着,扭头慢慢离去。

    ……

    ……

    窦氏离开东宫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绕了一圈又转了回来,悄然再次进了东宫,直奔张良娣的寝殿。

    张良娣有些吃惊,赶紧迎了出来。

    望着自己的孙女儿,窦氏眸光闪烁,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压低声音道,“乖孙女儿,你受委屈了。”

    “老身去大将军府上一趟,又跑来东宫,明着是给张家找面子,但实际上是为了你这孩子哟。”

    “太子倚重张瑄,自然是不肯怪罪,老身心知肚明。老身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只是老身听说太子今日当众处死了鱼朝恩,就猜出太子对你起了嫌隙之心……老身这一次来,就是给你这孩子一个台阶下——太子怎么说?”

    “他说不怪孙女了。但要孙女日后行事要小心谨慎……”张良娣这时方才醒悟祖母的用心良苦,不由感动至极,扑在窦氏怀中轻轻抽泣起来。

    “乖孙女,莫哭……”窦氏眉梢一挑,“太子说得也对,你今后行事要谨慎一些了。现如今,太子还没有登上皇位,一切都需要隐忍三分。”

    “这一次,老身退让一步,这张瑄就欠下老身一个人情。老身过几日再找上他,让他答应将来全力支持你成为皇后。”窦氏轻轻一笑,“不就是喜欢美婢嘛,老身这就再送他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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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氏来闹了这么一场,张瑄并没有放在心上。窦氏离开,他立即进了大将军府中一角张三痴独居的一个院落。张三痴带着几个杂役和工匠,抓紧时间研制火药,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其实按照一定的配方,研制出火药来并不难。难就难在实际应用,张瑄要求张三痴在最短的时间里,用他给的思路和图纸概况,研发出一些简易的可以装备于军用的火器。

    在张三痴的火药作坊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出了这个院子,一个军卒就来相报,“大将军,吐蕃王子赤松德赞求见!”

    “赤松德赞?”张瑄吃了一惊。熟知唐史的他知道,这位吐蕃王子就是几年后的吐蕃王,文治武功,颇有作为。在吐蕃历史上与松赞干布、赤祖德赞并称吐蕃三大法王,是唐和亲公主金城公主的儿子。

第172章吐蕃王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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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松德赞,这人应当算是吐蕃历史上的英主之一。

    赤松德赞时期,吐蕃王朝臻于全盛,不仅表现在武力强大,还表现在他对吐蕃王朝内政建设和不断引进、学习、吸收外族文化。

    赤松德赞厘定法律,严格等级制度,明确贵族与属民界限,发展经济生产,仿照唐制,设置诸道节度使,大量屯军耕牧,在他统治的数十年间,吐蕃国力强盛,成为大唐的死敌。

    他来作甚?

    张瑄沉吟了一下,猛然挥了挥手,“请吐蕃王子客厅待茶,本官随后就去。”

    张瑄慢慢思量着,先是回了自己的卧房,在如烟如玉的侍候下更换上了紫色的官袍正装,穿戴整齐,这才大步向客厅行去。

    进了客厅,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站在那里仰首观看着墙壁上张瑄手书的《天下为公》的大字牌匾,身形不动如山,发散着一种无形的威严和气度。

    张瑄脚步放沉。

    赤松德赞立即转过身来,向张瑄拱手为礼,操着微微有些生硬的大唐官话道,“赤松德赞见过大将军!”

    这人气度沉凝,厚重如山。一代异族雄主,果然不同凡响。张瑄凝望着眼前这个即将上位的吐蕃新王,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

    要借故将这赤松德赞拿下,将这振兴吐蕃王朝的中兴之主消灭在萌芽状态,避免大唐将来的心腹大患。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万万不可的。赤松德赞以吐蕃使臣的身份出使长安,无缘无故灭杀外国使节,有伤大唐国体,负面影响力太大,朝廷肯定不会同意。

    张瑄眼眸中闪出一丝杀机。

    这丝杀机当然没有逃过赤松德赞的眼眸。赤松德赞一惊,有些拿不准张瑄为何对他动了杀机。

    要知道,如今的吐蕃与大唐暂时达成了和盟之约,正处在长时间的休战和平期。而他这个吐蕃嫡系王子来长安进贡朝拜大唐天子,大唐没有任何理由对他不利。

    但赤松德赞终归不是寻常吐蕃贵族,他旋即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笑道,“上元诗会上,赤松德赞也在当场——大将军心胸、气度、才华之高,实在令人仰慕。”

    “今日特来拜访大将军,承蒙大将军会见,不胜荣幸。”

    张瑄杀机一闪即逝,淡然笑了笑也拱手道,“赤松德赞殿下过誉了,张瑄实不敢当。殿下请坐。”

    两人分宾主坐下,张瑄笑了笑道,“请恕在下直言——殿下来张瑄府上,不知有何指教?”

    赤松德赞朗声一笑,“赤松德赞母亲乃是大唐金城公主,小可幼从母教,向来对大唐上邦文化仰慕之极,今奉父王之命进京朝拜天可汗,一来进贡珍品以结唐蕃两国和平盟约,二来瞻仰天朝威仪以偿夙愿。”

    “大将军乃是大唐肱骨之臣,文韬武略冠绝一时,赤松德赞心仪已久,来府上拜访大将军,特备薄礼,还请大将军笑纳。”

    赤松德赞笑着拍了拍手,瞬间,从厅外走进十名美艳之极的吐蕃歌姬来,而两个吐蕃随从手里则端着两个玉盘,玉盘上放着形制优美奇异的两尊金身佛像。

    张瑄扫了一眼,又笑了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张瑄实不敢受。”

    赤松德赞眉梢一挑,轻轻道,“些许薄礼,不算什么,还请大将军赏脸笑纳。赤松德赞此来,有事相求于大将军。”

    “殿下请讲。”

    “大将军,赤松德赞虽是吐蕃之人,但身上也流淌着半个大唐人的血脉。吾母向来教导于小可,遵从大唐上邦礼仪教化。今赤松德赞不才,愿意效仿父王,求娶大唐公主,以休两国永世之好。”

    赤松德赞缓缓起身,向张瑄深施一礼,“还求大将军在陛下和监国太子殿下面前美言一二,赤松德赞感激涕零,铭记不忘。”

    张瑄眸光中神光一闪,深深地凝望着赤松德赞,声音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吾皇驾下公主皆以婚配,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若是殿下青睐我大唐女子,张瑄府上倒是有美姬两名可以奉送殿下!”

    这和亲之事,张瑄非常反感和抵触。在他看来,这种政治联姻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屈辱色彩,意味着一个庞大帝国对异族的畏惧和隐忍;同时,其价值也形同虚设。有唐以来,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和亲吐蕃,但何尝阻挡住吐蕃人进犯大唐边境的野心?

    吐蕃占据汉人江山的野心日益膨胀,两国之间的战乱频仍,岂能是一个和亲的公主所能消弭的。

    所谓的和亲以及随后的和平盟约,不过是暂时的利益妥协。换言之,这不过是吐蕃人利用和平间隙积蓄力量的借口和幌子,一旦战争的储备完成,吐蕃人的铁蹄还是会冲向中原,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赤松德赞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笑道,“据小可所知,天可汗公主中,尚有万春殿下未曾婚配。上元之夜,小可曾见万春殿下,姿容秀美端庄,令人仰慕之极。小可斗胆,请大将军代为引荐,若得婚配万春公主,吐蕃愿世世代代儿臣于大唐朝廷,永世修好,永为岳婿之邦。”

    听了赤松德赞的话,张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大将军何笑也?”赤松德赞面色不变,拱手道。

    “张瑄笑殿下心口不一口是心非。”张瑄摆了摆手淡然道,“请恕张某直言,吐蕃入侵中原之野心,历经百余年而不绝。所谓的世世代代儿臣于大唐朝廷,永世修好,不过是一种可笑的借口罢了。”

    赤松德赞嘴角一抽,神色不变道,“两国分分合合,虽有疆域纷争,但总体友好,这一点,大将军想必也否认不了。”

    “贞观年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吾祖松赞干布自此效忠于大唐朝廷,终生誓死不渝。大唐与吐蕃数十年友好往来,便是明证。”

    张瑄冷冷一笑,“太宗皇帝在位,大唐国力强盛,天下异族莫不归附。汝小小吐蕃偏居一隅,想要入侵中原,何其之难。畏惧于大唐国力,并不代表效忠之心,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远的不说,单说本朝,吐蕃进犯我大唐疆域,两国战事何止数十次?开元二十一年,两国订立了赤岭之盟。但八年之后,吐蕃又撕毁盟约,进攻陇右、西域,试图进犯中原。其间,大大小小百余战,陇朔西域一线,尸横遍野血流成海,此等事实摆在眼前,赤松德赞殿下还言永世修好?”

    “吐蕃坐大,如今挟持吐谷浑、南诏等蛮夷,亡我天下的野心不死。在这种情况下,请恕张某不敢相信,殿下所言有一丝一毫的诚意。”

    赤松德赞面色终于变了。

    他来大唐朝廷求亲的目的,主要因素是想要通过和亲来换取更长久的和平时间来让吐蕃休养生息,同时也迷惑大唐朝廷。正如张瑄所言,吐蕃人进犯中原的野心始终存在,所谓和亲不过是一种带有威胁的政治战略。

    略一沉吟,赤松德赞神情慷慨地道,“大将军所言,小可实在是羞愧之极。无可否认,吐蕃之所以屡屡进犯大唐,根本原因在于吐蕃地贫民穷,民生艰难。是故,为了生存发展之需要,不得不对外扩张,占有丰腴之土。”

    “但赤松德赞却深知,两国交战伤及国本,导致民不聊生。因此,赤松德赞向来主张两国修好,贸易往来,以贸易来恩养吐蕃万民……不瞒大将军,小可乃是吐蕃储君,他日小可登上吐蕃王位,必效仿先祖,永为大唐儿臣之国,永世不犯大唐一寸土地!如违此誓,必让赤松德赞死无葬身之地!”

    赤松德赞的话掷地有声,他从抱了抱拳,神色肃然。

    张瑄静静得望着赤松德赞。

    “两国正式盟约都可撕毁,何况是一句虚无缥缈的誓言。”张瑄轻轻一笑,“殿下当张某是三岁孩童吗?”

    赤松德赞长出了一口气,深深凝视着张瑄。知道自己这一次来找张瑄的目的,算是落空了。

    他这人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缓缓起身来向张瑄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将军不肯帮忙,赤松德赞也不敢奢求。就此告辞了。小可会厚颜向杨相、向监国太子殿下当面提出求婚之事。”

    张瑄也起身来,淡然道,“也告殿下知,在下会强烈反对和亲之事。张某对事不对人,还请殿下莫怪。”

    赤松德赞眸光中冷厉的光彩一闪而逝,他稍稍犹豫便哈哈大笑起来,“小可明白。小可断然不敢抱怨大将军——赤松德赞就此拜别大将军!”

    赤松德赞拂袖而去。

    离开了张瑄的大将军府,在即将坐上马车的瞬间,赤松德赞回头扫了门庭肃穆庭院深深的大将军府邸,嘴角浮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就不相信,大唐朝廷会不同意吐蕃和亲的请求。

    如果大唐朝廷不从,吐蕃数万铁骑一定会纵马陇朔骚扰一时。赤松德赞看得准了,大唐朝廷目前外有安禄山的隐患,内部也不稳,如果吐蕃再趁乱起兵,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第173章万春密报(求月票)

    赤松德赞离开后,大将军府长史周旭初从一侧闪出,默然侍立在侧。

    张瑄轻轻一笑,“周长史,可是有话要说?”

    “大将军,下官听说,这吐蕃王子这几日在京里四处送礼结交朝中权贵,屡屡提及和亲之事。以下官看来,杨国忠和众臣一旦上表,太子殿下恐怕不会反对。”

    周旭初轻轻道,其实他本来想说,“这吐蕃王子想要娶个大唐公主就娶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大唐公主也不是头一次和亲吐蕃,如果能因此换来数十年的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但张瑄明确表示反对和亲,这种话他又如何敢直言。

    张瑄默然良久,才淡然道,“周长史,和亲有伤国体。况且,和亲的价值不大,白白牺牲一个大唐公主,无谓折损我大唐锐气。所以,本官这才反对和亲。”

    周旭初欲言又止。

    张瑄扫了他一眼,他懒得跟周旭初辩论这种问题,因为价值观不同,根本无法沟通。

    正在这个时候,张力匆匆跑来报道,“大将军,万春殿下到访!”

    张瑄皱了皱眉,却是立即迎向了大门口。

    大将军如此排斥和亲,莫非是因为赤松德赞看中了万春公主?难道……周旭初怔了怔,望着张瑄的背影,面上渐渐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周旭初心念转动着,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若是让张瑄知道他此刻所想,肯定会一脚将他踹飞。

    张瑄走到府门跟前,见万春公主正站在府门前,跳着脚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一群舞女乐工搬着各种乐器进府,看到张瑄,便嘻嘻笑着连蹦带跳地冲上了台阶。

    “张瑄,我把上元诗会上你的那两首歌令排成了舞乐,我让他们演奏舞动一回,你来看看,可曾满意,也顺便给我提提意见。”

    万春眉飞色舞地说着,幽深的眸子里一片清澈。

    望着眼前这个心性单纯活泼外向的另类公主,张瑄长出了一口气,轻轻道,“万春殿下,下官还有军务和国事要料理,这舞乐之事,请恕下官不能相陪了。”

    万春顿时就歇了菜,非常失望地撅了撅嘴,旋即又扯住张瑄衣襟央求道,“好人啊,我只耽误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可否?半个时辰啊……很快的!”

    万春那张吹弹可破的面孔凑了过来,脸上全是期冀之色。

    咳咳咳!

    张瑄干咳了两声,赶紧扯开了万春,往后退了两步。

    “万春殿下,下官听闻吐蕃王子赤松德赞要向朝廷提出,要求朝廷将万春殿下婚配于他……完成大唐与吐蕃的和亲。下官正要进宫……”张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万春尖叫了一声,跳脚羞愤道,“张瑄,你此话当真?没有骗我?”

    “下官岂敢欺瞒万春殿下。”张瑄苦笑。

    万春面色陡然大变,怔怔地呆在了当场。

    片刻后,她猛然转身跳下了台阶,匆匆上了车,大声呼喝着回宫而去。

    ……

    ……

    第二日,万春公主带人出了宫,直冲吐蕃使臣所在的驿馆而去。她这个大唐公主冲进驿馆,找上吐蕃王子赤松德赞,当面训斥了一番,无非是表明她绝对不会下嫁吐蕃的决心,要赤松德赞死了这条心,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云云。

    但这样,万春还是不放心,就又回宫找上了杨玉环,说了说,央求杨玉环帮着她顶一顶。一旦朝廷商议和亲之事,一旦太子李亨威逼她下嫁,请杨玉环出面护着她。

    万春与杨玉环十多年来感情不错,性格相投,经常在一起编排舞乐。

    杨玉环望着万春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道,“万春啊,何必如此着急上火呐?不要说这和亲之事朝廷还没有真正答应下来,就算是朝廷最后决定与吐蕃和亲,也不一定要将你嫁出去呀。”

    “你可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公主。按照惯例,册封宗室郡主为公主下嫁,这才是和亲的规矩。你又何必太过担心?”

    万春想了想也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颤声道,“娘娘,万春可不想嫁到吐蕃那种蛮荒之地去,要是那样,万春宁死不从!”

    “你这丫头啊,之前本宫就劝你,赶紧择主出嫁,可惜你总不从。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总留在宫中也不是一个长法。本宫看杨国忠的儿子杨绌倒是你的良配,要不然本宫出面去替你说说,让陛下给你指了婚?”

    杨玉环笑吟吟地道。

    万春俏脸涨红,慌不迭地连连摆手,“娘娘,使不得,万春不嫁,万春不嫁!……”

    “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若是没有心仪之人,万春宁可效仿玉真皇姑,出家为道姑,终生不嫁。”万春神色摇曳着,垂首喃喃道。

    杨玉环一怔,深深地打量着万春,犹疑道,“万春啊,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人了?说出来跟本宫听听,本宫一定为你做主!”

    万春俏脸飞霞,摇了摇头,“没有呐,娘娘不要乱猜!娘娘,万春累了,想要回宫歇息去了。”

    说完,万春抬脚就走。

    只剩下杨玉环轻盈地站在殿口,默默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思索之中。

    万春离开杨玉环的寝宫,向自己的宫苑行去。

    路过兴庆宫中御书房的时候,万春眉梢轻轻一跳,叹了口气道,“改道,去御书房,本宫去看看父皇。”

    万春的车驾到了御书房门外停下,万春不待宫女搀扶,就轻盈地跳下车来,向门口望去。

    见门口一侧停着太子东宫的仪仗,万春心中讶然:太子哥哥很少来见父皇,今儿个怎么就跑来了?难道是那吐蕃王子求和亲的事儿,太子哥哥过来向父皇禀报?不应该啊,父皇昏睡不醒,口不能言,太子哥哥过来也是白跑一趟呀。

    万春思量着就往御书房里进。

    门外守门的两个小太监不敢拦阻,知道内间有李辅国在,就任凭万春进了去。

    可万春进了外间,却没有发现李辅国的身影,继续向里行去,却见李辅国神态诡秘地伏在内间的门上,似乎正在认真倾听着什么。

    万春皱了皱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探手过去轻轻扯了扯李辅国。

    李辅国正聚精会神听里面的动静,突然发觉有人过来,张了张嘴正要惊呼,却又猛然掩住了嘴。

    万春冷冷望着他,李辅国尴尬地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是没敢弄出动静来。

    作为内监,他偷听太子和皇帝的动静,已经是犯了死罪。要是万春闹将声张起来,他恐怕难逃一死。

    万春皱着眉头也将耳朵贴了过来。

    她毕竟好奇心盛,觉得李辅国如此偷听,想必内里必有机密。

    里面传出太子李亨极其低沉压抑的声音,“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如果儿臣说得对,父皇就点点头,不对就摇摇头。”

    “父皇可是同意将皇位禅让给儿臣,但必须要儿臣除掉张瑄和杨国忠?”

    里面又沉寂了一会。

    万春脸色骤变,肩头轻颤了起来。

    这时又听李亨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父皇,儿臣实在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一定杀了张瑄方才甘心……现在儿臣倚重张瑄掌控朝廷局势,要是向张瑄下手,岂不是自断膀臂?”

    “父皇这是在难为儿臣啊……”

    “儿臣……”

    接下来的话变得模糊不堪,很难再听得清楚。

    万春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神色苍白地慢慢退了下去,然后匆忙出了御书房上了自己的车驾。

    ……

    ……

    夜幕低垂,春风吹拂。

    虽然上元节才刚过,但这春风里已经带着一丝丝的暖意,不再像上元节之前那样春寒料峭。

    万春默然站在自己的宫苑中,仰望着漫天繁星,俏脸苍白。

    父皇和太子哥哥竟然密谋要除掉大将军张瑄,这个消息太让她震惊了,简直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心性较为单纯天真,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只知道张瑄此刻是支持李亨继承皇位的重臣和功臣,太子一向倚重和信任,怎么突然会……

    她想不通,也接受不了。

    面前浮现起张瑄那张清朗而英挺的面孔,她眼眸中的迷离之色越加浓烈。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为皇室公主,自身的立场告诉她,无论父皇和太子哥哥怎么做都是无可挑剔的;但一想起张瑄会死去,她的心就感到无休止的刺痛。

    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回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亲信宫女小翠,轻轻道,“小翠,帮本宫更衣,我要出宫一趟。”

    不多时,宫女小翠就带着一个太监赶着一辆马车在宫禁之前出了宫,在夜幕中飞驰,直奔大将军府。

    张瑄正在书房与如烟和如玉调笑,他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可言,这唯一的娱乐就是偶尔调戏调戏这两个春风懵懂的小丫头片子了。

    张力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如烟如玉那清脆的笑声,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叩门禀报道,“大将军,万春殿下宫中有人求见!”

第174章再定谋划(求保底月票)

    万春宫中来人?

    张瑄皱了皱眉,心头却是一跳,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张力,把她带到我的书房来——如烟如玉,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张瑄摆了摆手道。

    不多时,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闪身走了进来。

    张瑄望了一眼,大吃一惊,立即起身来讶然道,“万春殿下?殿下到访,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张瑄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万春公主本人亲自来了。而且,看她这架势,乔装改扮成了普通宫女,显然是秘密潜出宫来的。

    万春静静地凝望着张瑄,目光微微有些摇曳。

    “万春殿下请坐。”

    万春默然站立,没有回应。

    张瑄皱着眉头也望着万春,两人目光相对,张瑄却从万春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读到了一抹无法言语的担忧。

    张瑄心念电闪。

    良久。

    万春才轻轻一叹道,“张瑄,本宫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更不知道从何说起。本宫想问问你,你可是犯了什么大罪,惹得父皇不快?或者……”

    张瑄猛然凝视着万春的眼睛,沉声道,“张瑄不懂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直言。”

    万春嘴角轻轻颤抖了一下,两只白皙的手捏着自己的裙角,声音低沉而迷茫,“本宫听到父皇和太子哥哥密议,似是要对你下手……本宫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万春匆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就深深望了张瑄一眼,转身离去。

    她不敢再停留下去了,她无法面对张瑄,更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作为皇族公主,她原本应该站在父皇和太子的立场上,然而……一想起张瑄因此会死去,她心里就说不出的刺痛。

    张瑄没有来得及跟万春说一声什么,万春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张瑄望着书房开了又关紧的门,脸色陡然变得无比的阴沉。

    此时此刻,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处境。因为他相信,李亨绝对不会听从李隆基的“建议”,向自己下手。道理很简单,李亨的翅膀还没有硬。而就算是李亨翅膀硬了,想要动张瑄,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李亨也不是傻子。

    事实上,况且李亨也实在想不通,老皇帝为什么突然会如此痛恨张瑄,竟然到了失去理智不惜诛之而后快的程度。

    李亨下午无意中的一次探视,李隆基含糊不清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如果是之前,他对于李亨的影响力毋庸讳言,但现在,缠绵病榻半身瘫痪生命之火虽是可能熄灭的老皇帝,在李亨心里的地位已经不是那么重了。

    这皇位禅让不禅让的,都是自己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李亨心里想了半天,只能将之归咎于老皇帝病入膏肓已经神志不清了,头脑不清醒,肯定要说胡话。

    老皇帝的这点意思,李亨决定烂在自己腹中,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李亨没有想到的是,他跟老皇帝的几句对话被万春无意中听到,又密报给了张瑄。

    ……

    ……

    老皇帝还是不甘寂寞啊,生命越是走到尽头,他的心思就越是疯狂。张瑄心里暗暗冷笑起来,“不知道李亨会不会真动了同样的心思——看来,明日需要进宫去试探一下这位踌躇满志的太子殿下的口风了。”

    张瑄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神色越加的凝重。

    这是一个令他非常意外的消息。虽然在他看来,并不会真正构成威胁,但很显然,一向行事稳重喜欢谋而后动的他,肯定要因此对后续的人生规划进行某种修订。

    如烟和如玉见他神色阴沉,也不敢过来打扰他,静静地侍候在墙角处,垂首不语。

    *********************************

    第二日上午,朝会结束后,张瑄撇开一众随从,慢慢踱步去了兴庆宫的御书房。

    一场春风一场暖,过了上元节的长安,一日暖过一日。和煦的春风轻轻吹拂着,宫道两侧的杨柳都已经抽出了绿色的新芽。

    张瑄健步如飞,站在御书房门外,静静凝望着这幢威严肃穆的宫廷建筑。

    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见远远过来一个人,正要训斥几声,突然发现是张瑄,赶紧慌不迭地跑过来拜了下来,“奴才见过大将军!”

    张瑄淡然一笑,挥挥手道,“本官去东宫,路过此处,特来向陛下问安。”

    张瑄正要进内,李辅国面色恭谨地迎了出来,只是他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不敢正视张瑄的眼睛。

    按理,前往大将军府密报的不该是万春,而应该是李辅国。但李辅国却担心事情一旦泄露,有万春“作证”,他很快就会暴露,想必太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李辅国得知老皇帝和李亨父子竟然动了诛杀张瑄的念头、而张瑄有可能失势乃至身死之后,他的心态悄然变了。

    对于利益为先的李辅国来说,他的忠诚度建立在自身利益的基础之上。如果与自身利益起了冲突,他的忠诚度自然是不可靠的。

    张瑄对此心知肚明,他压根就没对李辅国给予太大的希望。

    “大将军,辅国有礼了。”李辅国深施一礼。

    张瑄扫了李辅国一眼,态度虽然没啥变化但声音无比的冷淡,“李公,不知陛下身体状况如何?”

    李辅国心里一颤,恭谨回道,“陛下身体安好,只是一日之中,多在沉睡。御医每日来下药针灸一次,一切正常。”

    张瑄哦了一声,挥了挥手,“本官去探视陛下,尔等且在门外等候。”

    说完,不管李辅国反应如何,张瑄径自飘然进了御书房。

    张瑄在御书房内呆了大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跟老皇帝说了一些什么。或者,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张瑄出了御书房,看也没看李辅国一眼,扬长而去。

    在他心里,李辅国已经成为一个弃子。

    李辅国面色有些狰狞,狠狠地望着张瑄的背影,咬紧了牙关。想了想,李辅国交代了两个小太监一声,唤来马车向东宫奔去。

    ……

    ……

    东宫。正殿。

    李亨笑吟吟地与杨国忠、张瑄、陈希烈三个当朝重臣说着话儿,有小太监进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亨皱了皱眉道,“让他先在书房候着。”

    张瑄眉梢一挑,眸中一丝冷厉一闪而逝。

    李亨回过头来笑道,“杨相,陈相,子瞻,咱们言归正传。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请求和亲之事,你们可以敞开来商议一番。”

    “殿下,吐蕃人陈兵陇朔前线,虎视眈眈。若是朝廷拒绝了和亲,吐蕃人肯定再次举兵南下,攻略我大唐疆域。若是往昔,咱们也不怕他,可是此番朝廷内忧外患,如果再与吐蕃兴起刀兵,恐怕……”陈希烈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杨国忠点头应是,“殿下,与吐蕃和亲,虽是权宜之计,但也能换得数年安宁,朝廷也好休养生息。”

    李亨笑着将目光转移到张瑄身上,却是没有开口。

    张瑄的态度很明确,坚决反对与吐蕃人和亲。在今日早朝会上,张瑄已经公开阐述了自己的态度。令李亨意外的是,朝中竟然有不少臣子站在张瑄一边,言辞慷慨反对与吐蕃和亲。

    “子瞻啊……”李亨笑了笑,“本宫知道,子瞻是在担心和亲损伤大唐国体,但本宫觉得,暂时的忍让不代表什么,为了朝廷大计,这和亲一事其实不妨姑且为之。”

    张瑄拱了拱手轻轻道,“殿下,臣的意见非常明确,反对和亲。一则,和亲损伤国体国威,二则和亲作用不大。吐蕃人此刻虽然摆出了一副进兵中原的架势,其实是虚有其表。连年征战,吐蕃人已经人困马乏,他们比大唐更需要休养生息。若是吐蕃此刻兵强马壮,他们焉能施行和亲之策。”

    “和亲的目的是索取我大唐的公主作为人质,同时索要大宗的钱粮财帛等物作为嫁妆。”

    张瑄淡然一笑,“不过,臣保留个人意见。若是朝廷允准与吐蕃和亲,臣建议殿下尽量减少嫁妆财帛,同时暂且关闭剑南与吐蕃的商道。”

    如果不是万春的消息,张瑄的态度肯定是坚持到底不会有任何回旋余地的,但此刻,他另有考虑,也就不再坚持。

    李亨眼前一亮,向杨国忠笑道,“杨相,子瞻所言甚是有理。和亲可以允准,但是这陪嫁之物不可太过铺张,免得以此助长吐蕃国力。”

    “然,臣明白。”杨国忠嘿嘿一笑道,“臣也不舍得给这些吐蕃蛮子太多财帛,一切从简吧。”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杨相,陈相,万春与赤松德赞和亲的事儿就交给两位去办。”李亨笑着,“本宫还有一事,要跟三位大人通通气。”

    “八大都督府尚有河南大都督府和陇朔大都督府大都督空缺,不利于藩镇军务,本宫想着,尽快确立人选,免得生出事端来。三位可有人选推荐?”

第175章杨国忠举荐张瑄(求保底月票)

    “本宫的意思是,河南大都督府大都督,由颜真卿任。荐拔封常清为陇朔大都督府大都督兼兵马转运使,节制全国兵马大都督府大都督由本宫兼任,副大都督由子瞻兼任。”

    李亨笑了笑,“三位可有不同意见?”

    这本来就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杨国忠和陈希烈怎么可能有意见。是故,纷纷点头同意。

    李亨正要拍板,突听张瑄朗声道,“殿下,臣以为不妥。”

    李亨皱了皱眉,心道你有什么意见,这还是之前你跟本宫定下的人选,怎么临了反倒是你站出来反对来了。

    但心里这样想,李亨表面上却笑吟吟地道,“哪里不妥,子瞻但讲无妨。”

    “殿下,颜真卿任河南大都督没有问题。只是封常清军中威望资历略逊,若是骤然荐拔到大都督职位上,臣担心陇朔军中怕有不服。不若这样,先任命封常清为副大都督兼陇朔兵马转运使,至于这陇朔大都督一职,可由杨相或者陈相遥领。”

    张瑄笑了笑,望着陈希烈和杨国忠。

    杨国忠嘴角暗暗一撇,笑道,“国忠已经遥领渤海大都督,不宜再兼军职,陈相乃是文臣之首,料理国事精力有所不逮,这陇朔大都督——某家看,不若让子瞻兼了。”

    陈希烈深深凝望着张瑄,稍稍犹豫了一下,也笑着附和道,“然。殿下,老臣年迈,乃是文臣,在殿下身边协助国务尚可,要兼任藩镇军职,确实能力不逮。大将军文韬武略皆是人中之杰,兼之年富力强……”

    李亨沉吟了起来。

    张瑄则默然不语,却是在抬头的瞬间与杨国忠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杨国忠和陈希烈都推荐上了张瑄,李亨心里并不乐意,因为张瑄已经掌握京畿军权,若是再遥领陇朔大都督,日后要是……恐怕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

    不知曾几何时,李亨的心态已经悄然变了。他开始下意识地考虑张瑄今后的“野心”和“威胁”了,这意味着他的皇权意识正在逐步确立起来,也意味着两人纯粹的君臣关系也因为种种外力因素的影响渗透,开始发生本质的变化。

    但当着张瑄的面,李亨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勉强笑着,“子瞻任职京畿,又是京兆府尹,若是再兼陇朔,这精力上能否照顾得过来?”

    杨国忠马上跟上道,“殿下,子瞻年富力强颇有谋略,吐蕃犯边,朝廷上下无人可用。不若让子瞻去陇朔呆上三两载,一为历练,二为震慑抵抗吐蕃。至于这京畿防务,臣以为,可调任龙武大将军杨涟接替。”

    杨国忠此话一出口,李亨呆了一下。

    他当然明白,杨国忠这是想要将张瑄排挤出京城去,想要将京畿防务交在杨家一系的人手里。而对于李亨来说,他此刻即对张瑄起了一丝忌惮防备之心,但却又还要想依仗张瑄来制衡杨国忠。

    一旦张瑄离开长安外放藩镇,这长安城里何人能制衡杨国忠?

    这杨涟也是杨家的人,如果杨涟接替张瑄——朝政大权由杨国忠掌握,军务大权由杨涟掌控,自己这个监国太子岂不是就成了杨家案板上的肉?

    李亨沉吟良久,扫了张瑄一眼。

    他见张瑄神色从容沉静,心头突然一紧——难道,张瑄也一门心思想要外放藩镇?他何以如此?

    想到这里,李亨定了定神道,“事关重大,本宫不敢擅自做主,待本宫去与父皇禀报之后,再做决定。”

    ……

    ……

    杨国忠和张瑄并肩走出东宫。

    杨国忠左右四顾无人嘿嘿轻笑,压低声音道,“子瞻啊,某家看,殿下对你外放陇朔,似乎有些不太安心呐。”

    张瑄淡然一笑针锋相对回应道,“恐怕殿下担心的不是张某外放藩镇,而是担心这京城文治武功,大权皆落于杨相之手呐。”

    “若是张某,就断然不会推荐杨涟进京任职。这一个杨字,已经引起了殿下的无比忌惮。”

    杨国忠笑容一敛,嘴上说什么,心里却冷笑道,由不得他李亨了。只要你张瑄不在京城,肯外放藩镇出京,老子有的是办法修理这软绵绵的太子。到时候,在这长安城里,还有谁敢忤逆本相的意思!

    杨国忠没有想到,张瑄竟然提出在这个时候外放藩镇。虽然在杨国忠看来,张瑄这个心思怕是有些野心,但这却符合他杨家的政治利益。

    目前在这长安城里,只有张瑄能与杨家抗衡。若是张瑄离开外放藩镇,长安城和大唐朝廷就成了杨国忠一个人的天下。

    因此,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两人在宫门口处分手各自上车,与杨国忠的志得意满相比,张瑄自有一份冷静。

    乱世将至,外放藩镇拥兵自重,这是最佳的自保之策。而事实上,张瑄长期以来的谋划和筹备,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包括对于八大都督府大都督的人选调配,都有他深层次的考虑。

    不过,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外放藩镇要在今年年末。得到万春的消息后,张瑄沉吟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外放的时间提前了。

    至于李亨乐意不乐意,其实也由不得他了。

    *****************************************

    陈希烈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太子李亨,他有些拿不准,李亨半路上将他召唤回来作甚。

    李亨此刻也在打量着陈希烈。

    “陈相,杨相举荐张瑄为陇朔大都督……”李亨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知陈相以为然否?”

    陈希烈心头一个激灵。

    他又不是傻子,刚才张瑄和杨国忠摆明了是一唱一和,定然是张瑄想要外放藩镇,不过是让杨国忠亲自提出来而已。张瑄为什么会这样?其实陈希烈也想搞清楚。

    但不论如何,从种种的迹象来看,似乎这太子与张瑄之间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牢固和亲密了。

    太子暗中单独将自己召回,就很说明问题了。

    一念及此,陈希烈心头猛地一跳: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他为官数十载,以前被李林甫压制着,李林甫死后又被杨国忠掌控着,虽名为左相,其实不过是一个说话点头的傀儡。但他也算是身居高位者,焉能没有野心?

    陈希烈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听李亨轻轻一叹道,“子瞻要是外放陇朔,本宫身边可就没有了一个体己之人,今后还有谁来为本宫分忧?”

    陈希烈猛然惊醒过来,慨然跪倒在地大声道,“老臣愿意为殿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李亨见陈希烈识时务,就微微一笑,俯身将陈希烈扶起来,“陈相乃是三朝重臣,本宫自当倚重。”

    “陈相啊,张瑄外放陇朔,倒也未尝不可,本宫也信得过。只是这京畿防务,也非同小可,本宫一时间也无人可用。若是用了杨家的人,本宫更不安心。”

    陈希烈宣誓效忠,李亨便也不再遮遮掩掩。

    陈希烈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这个口一开,就跟杨国忠站在了对立面上。

    犹豫片刻,他才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机会摆在面前,一旦把握不住就会瞬间溜走,只要得到太子这个未来的皇帝支持,杨国忠又算什么?假以时日,他陈希烈也自能与杨国忠平起平坐。

    他宦海沉浮数十载,也是朝臣中的老油条了。他焉能不明白,李亨留下他的目的何在。无非是看到张瑄去意已定、或者说是他也想趁机让张瑄离京,这才又想起了自己,想要扶持自己来抗衡杨国忠。

    “殿下,杨涟绝不可用。老臣可荐举一人。”陈希烈朗声道。

    李亨眉梢一扬,“何人?”

    “东都禁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陈希烈轻轻道,“陈玄礼此人稳重忠诚,一向以淳笃自检,若是殿下厚加宠信,必能成为殿下左膀右臂。”

    李亨眼前一亮。

    这陈玄礼,李亨倒也知道此人,印象也还不错。只是因为陈玄礼率军镇守东都洛阳,他一时间也想不起陈玄礼来。

    “好,陈相,速速替本宫传令,召陈玄礼即刻进京。”李亨猛然摆了摆手。

    “老臣遵旨。”陈希烈再次跪倒在地,叩首。

    ……

    ……

    张瑄出宫没有回大将军府,而是直奔城南张府,去见自己的母亲柳氏。

    柳氏正在跟张秀秀母女两人在卧房中说话,突然见张瑄急匆匆闯进来,不由讶然道,“瑄儿?今日咋有空到娘亲这里来了?”

    张秀秀上前施礼,“秀秀见过兄长。”

    张瑄呵呵一笑,“秀秀妹子不必多礼——娘亲,儿子有事求娘亲做主!”

    柳氏一把将张瑄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瑄儿,有话就跟娘说吧。”

    “娘亲,儿子让人查了,二月初三是黄道吉日,儿子想要在这一天将颖儿迎娶过门,还请娘亲做主!”

    张瑄的话让柳氏大吃一惊,轻轻道,“瑄儿呀,你跟颖儿的婚事不是定好三月三日吗?怎么突然要提前?这仓促之间,婚礼……”

    “孩儿等不及了,孩儿要尽快将颖儿迎娶过门……”张瑄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却让柳氏和张秀秀听了一个目瞪口呆。

    等不及了?这孩子!柳氏心里啼笑皆非。

    而张秀秀则俏脸飞霞,垂下了头去。

第176章张瑄的野心(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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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

    李亨带着陈希烈走进书房,李辅国等候在那里多时,久等太子不来,正心生忐忑,突然见李亨与陈希烈一起进来,不由吃了一惊。

    李辅国欲言又止。

    李亨淡然一笑,摆了摆手威严道,“陈相乃是本宫倚重之肱骨,汝有什么话,可但讲无妨!”

    李亨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让陈希烈感激涕零,但让李辅国却是心惊胆战。

    他今天跑来东宫向太子密报张瑄的动向,怎么能当着陈希烈的面说出来,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他就会死的很惨。在张瑄没有倒台之前,想要捏死他李辅国,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到了这个份上,不说话是不行了。

    李亨沉声道,“有话快说,本宫还要与陈相商讨国事。”

    李辅国没有办法,只得咬了咬牙,躬身下去,低低道,“回禀殿下,今日张大将军去御书房探视陛下,在内大半个时辰而归。另,昨日殿下探视陛下时,万春公主殿下亦曾到场。”

    李辅国的语速很快,他说到张瑄去御书房的时候,李亨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张瑄去探视老皇帝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李辅国说到张瑄再御书房里呆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候,李亨就眉头轻轻一皱。

    老皇帝清醒的时候不多,张瑄独自一人在其中呆那么久干嘛?

    等李辅国隐晦地说到昨日万春公主曾出入御书房的时候,李亨陡然一震,抬眼气势凛然地凝视着李辅国。

    李辅国心里一颤,但却坦然自若地站在那里。

    李亨也不是傻瓜,李辅国的暗示他自然听得出来。由此,他心里的疑惑便隐隐解开了——难怪张瑄突然间想要外放为藩镇,竟然是自己跟老皇帝的一番并不能当真的密谈泄露了出去!

    李亨的目光阴沉冰冷起来,他了李辅国一眼,淡然道,“汝速回去,一定要守住御书房,不要让人随意惊扰了父皇。传本宫的口谕,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包括皇子女皆不得探视陛下!”

    李辅国不敢再说什么,躬身拜了一拜,领命而去。

    李辅国离开,李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陈希烈没有敢插话,静静坐在一侧,也是默然不语。

    此时此刻,李亨心里有些迷茫,也有些如释重负,同时还有些恐慌。

    他信任和倚重张瑄的时间太久了,他的任何事情都有张瑄在暗中谋划打理,一旦失去了张瑄这个军师和靠山,他心里空落落地。

    他心里很明白,两人之间的芥蒂已经产生,因为种种的原因。既然如此,让张瑄离开长安外放藩镇,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李亨心里还是担心的,没有了张瑄,他能扛得住杨国忠吗?

    眼前这陈希烈虽然也是三朝老臣,但……李亨心里没有底。

    沉吟良久,李亨抬头来望着陈希烈微微笑道,“陈相,本宫署理国政时日尚短,今后倚重陈相处甚多,还请陈相不吝指正。”

    “将来若是本宫登临大位,必有回报于陈相。”

    李亨轻轻说着,神色肃然,算是一种郑重其事的承诺了。

    陈希烈心里狂喜,慨然躬身道,“老臣当殚精竭虑,为殿下分忧,誓死不辞!”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父皇身体又危在旦夕,本宫这心里焦虑呀。”李亨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陈相何以教本宫?”

    陈希烈思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拿出一点东西来,要不然李亨的信任就不那么坚实。他必须要让李亨看到自己的能量,才能在他心里产生分量。

    “殿下,臣以为,殿下首要抓兵权。兵权在手,天下安定。”陈希烈轻轻道,“张瑄外放为藩镇,便是殿下抓兵权的前奏。张瑄素来对殿下忠诚不二,有他领军陇朔,一则抗拒吐蕃,二则为殿下威震天下。”

    “八大都督府大都督,皆是殿下调配人选,对殿下自然忠诚。殿下只要略加安抚,这天下藩镇就安定矣。”

    “安禄山为我大唐朝廷心腹大患,在老臣看来,只有张瑄方能抗衡。殿下扶持张瑄,待张瑄在陇朔站稳脚跟,他日若是安禄山起兵谋反,张瑄必会领兵阻击安禄山,砥柱中流,捍卫殿下江山社稷。”

    陈希烈的话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李亨的脸色阴沉下来。

    李亨皱了皱眉道,“本宫怕张瑄不是安禄山的对手,况且扶持藩镇坐大,安禄山的前车之鉴在前,本宫不能不担心啊……”

    李亨没有想到,陈希烈竟然也会替张瑄说话。

    陈希烈咬了咬牙,轻轻道,“请恕臣僭越了。老臣斗胆以为,殿下能坐稳监国太子之位,张瑄居功不小……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张瑄只会忠于殿下一人,而事实上,离开殿下,他今日之权势地位也将不保。”

    “老臣看来,张瑄与李林甫、杨国忠不同。杨相弄权,多为一己之私利,而张瑄重权,则意在保国安民。所以,张瑄日后或为权臣,但绝不会成为佞臣和叛臣。”

    “殿下当外扶张瑄为藩镇之首,外抗安禄山,内慑杨国忠,成三足鼎立之势。”陈希烈慨然道,“蒙殿下恩宠知遇之恩,老臣所言皆出自公心,还请殿下三思!”

    李亨略一沉吟,便哈哈大笑起来,“陈相之言,本宫甚是认同。本宫虽担心藩镇坐大尾大不掉,但张瑄毕竟是本宫倚重之臣,有他为藩镇之首,本宫也可安心了。”

    李亨不能不承认,陈希烈说的确实有道理。当下,他只能信任张瑄继续重用张瑄,因为他没有别的人可用,而张瑄一直在为他上位而努力。相对来说,还是张瑄可以信得过。

    至于将来张瑄坐大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那就是日后的事情了。当前对于李亨来说,最重要的是顺利登上皇位,消除安禄山这个外患。

    “殿下,老臣还有一言。”陈希烈见李亨听从了自己的谏议,心头也振奋起来。最起码,这个太子听得进臣子的忠言去,不像老皇帝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陈相请讲。”

    李亨微微一笑。

    “殿下可下令,调陇朔兵马两万入河南大都督府,而从河南道调陈玄礼所部进京护卫京师,原京师羽林卫金吾卫兵马派驻陇朔”陈希烈压低声音道。

    李亨眼中一亮,却又听陈希烈又道,“京师所部羽林卫金吾卫受张瑄掌控,若是陈玄礼到任京师,要站稳脚跟尚需时日。不若将陈玄礼所部兵马一起调进京来,这样一来,长安京畿防务就固若金汤,殿下可安枕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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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环这几日正住在杨三姐那里,这宫里,她是越来越不想呆了。反正老皇帝那个样子,这宫里也没有人管她,她有事没事,就出宫来住进虢国夫人府。

    张瑄缓缓走进厅来,杨三姐眼眸中闪出一丝柔情,起身来笑了笑,“子瞻,奴家和娘娘正在等着你一起用晚膳呢。”

    杨玉环却是眉头紧锁,凝望着张瑄轻轻道,“我听说你要外放藩镇?去陇朔?这怎么能成?你去陇朔军中没有根基,要站稳脚跟费时日久;而在京师,你便是当朝托孤重臣,根基越来越深,谁敢小觑了?”

    张瑄没有立即解释,笑了笑,坐在了杨玉环的身侧。

    “是啊,子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留在长安多好,日后太子登基,你便是毫无争议的辅国重臣,杨国忠也要屈居在你之下。好端端地,去陇朔作甚?”杨三姐儿也附和着问道。

    两女正是因为得到这个消息,才派人将张瑄请了来。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他心里谋划深远,不宜跟两女明说。

    想了想,他轻轻道,“大唐朝廷看似繁盛似锦,其实暗藏危机。乱世将至,唯有拥兵自重才是上策。我迟早要走这一步,只不过是提前了大半载而已。”

    “你们放心,我虽要离开京师,但京师之事也在我掌控之中。”张瑄嘴角浮起一抹极其自信的笑容来,“太子登上皇位,必须要借助外力制衡杨国忠和安禄山,除了我之外,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过程或许很复杂,但结果只有一个。只要杨国忠不倒,安禄山不倒,我的地位就非常稳固。”

    “杨国忠为了保住自己和杨家,也必须要与我联动,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我栽了跟头,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他——李亨首先就会向他下手。”

    “目前的局势,我,杨国忠,安禄山,三足鼎立之势很难打破。我留在京师远不如拥兵陇朔,不用多了,只要给我一年的时间……区区安禄山何足道哉?”

    “殿下会竭尽全力支持我在陇朔站稳脚跟,因为他没有选择。”张瑄轻轻一笑,“况且,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谋划安排多时了。”

    杨三姐皱眉不语,张瑄的话她并不难完全明白。

    杨玉环毕竟是当朝贵妃,虽不喜权力争斗,但处在权力争斗的漩涡中讨生活,又怎么能看不懂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呢?所以,张瑄一说,她就悟了。

    “奴家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冤家野心不小啊。”

第177章张瑄的布局(第二更)

    张瑄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神sè从容平静,眸光清澈。

    杨玉环心里幽幽一叹,转头的功夫无意间瞥见杨三姐毫无遮掩投向张瑄身上的一抹深深的柔情,心头滋生起典丝醋意,不由恨恨地探脚过去,踢了张瑄一脚。

    张瑄吃痛,正要“呼痛”却看见杨玉环那气狠狠气鼓鼓的样子,不由一阵汗颜,掩住了嘴嘿嘿笑着别过了头去。

    杨玉环又恨恨地踢了一脚。

    张瑄早有防备,手腕一翻,就抓住了杨玉、环的丰腴玉足,捏在手里若无其事地把玩起来杨玉环妩媚的脸上绯红一片,使劲往回抽着,却没有抽动,只得红着脸定了定神,任由张瑄捏把着。

    一阵阵sū麻的感觉从脚心传来,她几乎要下意识地出舒服的shēn吟声。

    两人挨得甚近,有杨玉环长裙和桌案的遮掩,杨三姐并没有现两人的小动作。

    杨三姐起身出厅去方便,杨玉环这才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你这小坏种,赶紧松开奴家的脚,要是让三姐儿看到,奴家看你怎么交代!”

    张瑄嘿嘿笑着,冷不丁勾指在杨玉环的脚心挠了一下,杨玉环忍不住出轻轻的shēn吟,嗔道,“小冤家,奴家求你了,放开奴家的脚!要让下人看到,这,这成何体统!”

    张瑄旋即松开了杨玉环手感甚佳的玉足。

    杨玉环匆忙做贼似地抽回脚去,正襟端坐起来,却不料张瑄猛然探身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就亲了一口,然后飞回来坐好。

    杨玉环吓了一跳赶紧左右四顾,见没有shì女shì候在侧,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转头过去故作嗔怒道,“小冤家,你疯了!”

    张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三人密会,自然不会让下人在场。在这厅中,不会有外人进来张瑄自然胆大包天。

    跟杨玉环的事儿,迟早会让杨三姐儿知晓,这是必然的。张瑄也没有打算瞒着。

    说话间,杨三姐儿脚步轻盈地进了厅,手上竟然亲自端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三人在此饮宴,难免会说一些sī密话和机密事,所以杨三姐也没有让下人进来照应。

    “娘娘,子瞻,吃点点心吧。”杨三姐儿走过来将点心分成两份,一份给了杨玉环,另一份则放在了张瑄的案头上。

    她俯身放的瞬间,张瑄下意识地瞥见了她xiong前那一抹粉白的沟壑,那几乎是真空的xiong前bo澜起伏他赶紧撇过头去挪开眼睛因为他已经看到杨玉环那几乎要吃人一般的凶狠眼神投射过来。

    张瑄脸sè一红,一阵汗颜。

    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这两个容颜绝美成熟妩媚的美fù人面前,他心底的情yù会彻底放开,自控力差了许多。

    杨三姐媚眼含笑地又走了回去。

    杨玉环平静了一下心神,扭头过去望着张瑄,声音柔和而委婉,“子瞻,此刻也没有外人,你也别遮遮掩掩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跟我们说一说一一……”

    张瑄犹豫了一下,缓缓起身来走到场中转身望着杨玉环,扬了扬手“十大藩镇缩减为八大都督府,主要就是针对安禄山,而我外放陇朔,还是为了防备安禄山。”

    “西域有杨锜,北庭有程千里,河西有哥舒翰,此三人都与我交好。他日安禄山若是起兵,我便联络三人,从河西和陇朔兵勤王。安思顺在剑南,安贼鞭长莫及,安思顺为了己身,必然不会从贼。颜真卿有勇有谋,勤政爱民,颇有威望,他在河南拱卫京师,必能阻挡安禄山叛军于一时。”

    “只要颜真卿能抵挡安贼月余,我便能率大军东进,绝了安贼的后路。两相夹攻之下,安禄山必败。”

    张瑄声音慷慨jī昂,手臂在半空中挥舞着。

    “我之所以选择陇朔,因为陇朔地理位置独特,且正处于安贼势力的后方。若是我就任河南,很有可能要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独力承受安禄山叛军的巨大压力,只有陇朔,才适合我从容布局。”

    张瑄说到这里,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他之所以选择陇朔,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不过没有讲出来罢了。

    郭子仪、李光弼这些大唐名将此刻都在陇朔军中任职,张瑄一方面也是冲着这些名将去的。他煞费苦心将封常清安排进陇朔,也是这个目的。

    在他的谋划布局中,郭子仪这些人将成为他平息安禄山叛乱的主要力量。

    杨玉环讶然轻叹,“子瞻,你就这么肯定,安禄山一定会起兵谋反吗?本宫看这胡儿,未必有这种野心和胆量。”

    张瑄摇了摇头,沉声道,“安禄山必反无疑。”

    “道理很简单,他如果不反,他就必死无疑。”

    “哎——”杨玉环幽幽一叹,“你离开长安,本宫这心里就没了底。你准备跟崔家小姐婚后就走吗?”

    “这个倒是还没有确定,毕竟朝廷还没有任命。只是我心里有数,太子大概是希望我尽快离开长安的。我走了,他才好安排培植自己的心腹,这长安城的安危交在外人手里,他心里终归是不安稳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接替我任羽林卫大将军的必然是陈玄礼,而接任京兆府尹的人也必然是陈希烈的亲信张成安。”张瑄眸光闪烁着,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太子越来越成熟了。这对朝廷来说,是好事。只是希望我离开长安之后,其他的皇子女不会再蹦醚出来给他找麻烦。”

    杨玉环默然。

    杨三姐儿在一旁却是插话道,“没有子瞻,哪有太子今日。可这太子还没有坐上皇位,就开始排挤有功之臣了。”

    杨三姐的声音微微有些气不过。虽然张瑄没有把事情挑明,但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张瑄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肯定走出了一些问题。

    否则的话,以张瑄一贯坚定不移支特太子的政治态度,他就算是要外放藩镇,也必然是在李亨登基之后。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显然另有隐情。

    杨玉环幽幽一叹。

    心道:如果李亨连你这个功臣都开始排斥,奴家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母亲就更加不用说了。说是登位之后要尊奴家为皇太后,但看这架势,还真是很难说很难说了。但反过来说,奴家也不稀罕什么皇太后之位,只要这个小冤家别忘了奴家还留在宫里受苦,就成了。

    第二日上午。

    陈希烈的孙子陈通悄然进了张瑄的大将军府。陈通是陈希烈的长孙,也是嫡长子陈宽的独子,陈和的堂兄,陈家的嫡长孙,第三代的继承人。

    今日张瑄没有去参加朝会,今日之朝会也没啥大事,无非是会商允准吐蕃与大唐和亲、将万春公主下嫁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的事儿。张瑄反对此事,懒得去参加会商,索xìng就告假不朝。

    张力缓缓走进书房向正在翻阅兵书战策的张瑄恭谨轻声道,“大将军,陈相之孙陈通求见!”

    张瑄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来。

    沉吟了片刻,才吩咐道,“让他直接到我的书房来。”

    张力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把陈通带到了张瑄的书房。

    陈通扫了张瑄一眼,躬身朗声见礼,“陈通拜见张大将军!”

    张瑄深深地打量着陈通,见这人年约二十四五,身材不高不胖不瘦,肤sè较黑,宽额面方,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与陈希烈另外一个孙子陈和的奶油气和风度翩翩相比,陈通无疑走了另外一个极端。

    张瑄笑了,这笑容让陈通看了多少感觉心里没底。

    陈通其实并不太明白,祖父为什么会勒令自己投入张瑄门下,而且还要自己充当张瑄与陈家联系往来的密使。

    陈通想不明白,只是他向来孝顺,祖父说如何那便是如何了。

    “陈兄,请坐。”张瑄缓缓起身来,摆了摆手道。

    陈通笑了笑,也没客气,就径自坐了下去。

    “大将军,家祖让陈通转告大将军,云:大将军所托之事基本就绪,望大将军此去陇朔鹏程万里一飞冲天。”陈通原封不动地复述着陈希烈的话,同时拱了拱手。

    “替本官向陈相致谢。”张瑄轻轻点头,“本官这里还缺个录事参军,不知陈兄可有意?”

    陈通一怔,旋即起身来躬身拜了下去,“陈通但凭大将军安排,无有不从!”

    陈通的沉稳和不吧贴度百]卑不亢引起了张瑄极大的好感,第一印象很不错。

    在现在的长安城里,恐怕谁也没有想到,陈希烈会与张瑄暗通款曲。杨国忠不会想到,太子李亨也不会想到。

    张瑄一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或者敌人,但却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利益相通,敌人也会成为朋友。陈希烈肯与张瑄暗中结盟,原因在于他还有野心。

    张瑄早已料定,他与杨国忠一唱一和,肯定会引起李亨的猜忌;而只要自己想要外放藩镇,李亨为了制约杨国忠的权力,就必然会扶持陈希烈。

    但陈希烈虽然是三朝老臣,但毕竟在朝中势力浅薄,要想真正成为杨国忠的对手,单单有李亨的扶持是远远不够的。有基于此,张瑄很快与陈希烈达成了暗中的默契。a。

第178章加官进爵(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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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通是陈希烈派来充作陈家与张瑄联系的“中间人”,同时也有意让陈通追随张瑄,在军中谋取功勋,将来还图个出身。

    这陈通与陈和不同,不喜诗文,喜欢的是射猎武艺之术,早就立下了从军报国的志向。只是陈希烈一直不肯放他从军,此番正好送入张瑄帐下听命。

    这也算是两人暗中结盟陈希烈的一个附加的小条件。张瑄没有拒绝,在合适的时候,他不吝啬给予陈通一个合适的功勋,让此子从军途获取出身。

    陈通走后,柳氏就赶来了大将军府。虽然柳氏觉得诧异,但儿子既然说要提前举行婚礼,她这个当娘亲的,就无法拒绝。

    柳氏亲自去崔家道明来意,崔琚夫妻虽吃惊,但还是同意婚礼提前。

    于是,张崔两家从昨儿个晚上开始,就准备操持起了张瑄和崔颖的婚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是为六礼。这唐朝的婚礼在张瑄看来,远远比后世更复杂、程序更繁琐。

    距离张瑄提出的二月初三,还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张家要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完成诸多婚礼的程序,其实是颇不容易了。不过,以今日张家的财力和人力,其实还是没有问题的。

    与母亲柳氏说了一会婚礼的事情,张瑄感觉头昏脑胀。好在柳氏不过是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该怎么做自有主张,见儿子如此,便笑骂了几句先行离开了。

    ……

    ……

    朝会刚结束,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就在长安城里传播开来:朝廷同意了吐蕃的和亲请求,准备让万春公主下嫁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

    和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大唐很多年没有跟吐蕃人和亲过了,因此这个消息很快就成为长安坊间百姓商贾津津乐道的热点新闻。

    最高兴的还是商贾,尤其是那些运转于吐蕃与大唐之间的唐蕃商贾。两国和亲,意味着长达几年的和平休战期,趁此机会,两国商贾可以自由往来贸易,大赚一笔了。

    但旋即,又一个更大的消息再次从宫中传出,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朝廷册封张瑄为唐蕃和亲特使、节制天下兵马大都督府副大都督、辅国忠勇灵武郡公、陇朔大都督府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

    京畿羽林卫与金吾卫大将军一职由东都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接任。

    此消息一出,长安城里无论权贵还是百姓,都议论纷纷。张瑄在京城里一手遮天权势无人可比,此番突然加官进爵外放藩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从官职上,张瑄的兵权接近了臣子的巅峰。相当于天下兵马副元帅,然后又拥有陇朔十数万兵马,自成一镇。要知道,张瑄在京畿,只不过拥有一万多兵马的指挥权而已,骤然兵权扩大到十数万人且成为执掌地方军政要务的一方诸侯,引起了无数官僚权贵的艳羡。

    节制天下兵马大都督府副大都督当然只是一个虚职,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这个虚职也会发挥重要的作用。这是张瑄对这一官职志在必得的重要因素。

    张瑄外放藩镇的消息太过惊人,以至于颜真卿被任命为河南大都督府大都督、封常清被任命为陇朔大都督府副大都督兼兵马转运使的消息,就无形中被很多人自动过滤了。

    一时间,张瑄的大将军府登门道贺者络绎不绝。

    就连崔家,都派了崔焕过来道贺。

    但在宫里,万春被朝廷和亲的消息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主角便是活泼外向性格跳脱的万春公主。

    听说朝廷答应要将自己下嫁给吐蕃王子赤松德赞,万春几乎是当场晕厥了过去。她眼高于顶,一直抱着找不到心仪的如意郎君便终身不嫁的心思,突然要下嫁给一个来自蛮夷之地的吐蕃王子,她心里的慌张、恐惧和愤怒可想而知。

    万春回过神来,便带着一干宫女太监跑去了杨玉环的寝宫,没有找到杨玉环,便又兴师动众地找上了老皇帝的其他几个嫔妃,试图让这些嫔妃为求情,但没人愿意出面。

    万春心里愤怒,便又找到了东宫,当面指责太子李亨罔顾兄妹情谊将自己当成了牺牲品,在东宫吵嚷了半天,把东宫闹了一个鸡飞狗跳。

    李亨无奈之下,只好拂袖而去。

    万春在东宫没有达成目的,又直接闯到了兴庆宫的御书房,跪在李隆基床榻下哭了一个昏天黑地。李辅国不敢阻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万春闹腾。

    万春身边的亲信宫女小翠见主子哭得伤心绝望六神无主,感同身受,就也流着泪伏在万春耳边轻轻道,“公主殿下,奴婢闻得朝中大臣们都赞成大唐与吐蕃和亲,只有张大将军反对和亲……殿下何不去大将军那里,让大将军进宫去太子殿下面前说一说呐。”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万春当即就想起了张瑄,眼泪一抹,起身匆匆道,“小翠,走,我们出宫去张瑄府上。”

    万春带着数十宫女太监声势浩大地出宫而去,直奔张瑄的大将军府。

    但到了大将军府门外,万春突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车窗内探出头来轻轻道,“停步!小翠,你附耳过来,本宫有话要说!”

    ……

    ……

    崔府。

    崔琚庶长子崔进在崔琚夫妻的卧房之外徘徊着,犹豫着,始终拿不定主意进门去。

    还是崔琚从窗内看到了他,见他踯躅良久都不进门,就沉声喊了一嗓子:“进儿,进来!”

    崔琚盘腿端坐在床榻之上,郑氏夫人就在他的身侧。两人笑眯眯地望着崔进。

    崔进定了定神拜了下去,轻轻道,“儿子拜见父亲大人、夫人!”

    崔琚笑了笑,摆了摆手道,“进儿,老夫看你在门外踯躅良久,可是有事?”

    崔进恭声道,“是,父亲大人。儿子有一事想要求父亲大人允准。”

    崔琚一怔,笑着瞥了崔进一眼,“有话就说,不必遮遮掩掩!”

    崔进抬头望着崔琚,稍稍犹豫才轻轻道,“父亲大人,儿子才疏学浅能力不强,这仕途一道也走不太远。如今妹夫外放为陇朔大都督,掌握十数万兵马,署理一镇政务,儿子就想从妹夫西去陇朔,在妹夫军中效力做一个小吏,日后但有寸进,也为崔家列祖列宗脸上增光添彩。”

    崔进鼓足了勇气,一口子将心里话说完,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崔琚的回应。

    他才学不及崔焕,在崔家又是庶子,将来肯定没有什么太大的前途,也不能继承崔家的家业,顶多是在长安朝中做一小吏终老。听到张瑄外放藩镇的消息,他便动了心。

    一方诸侯,安排个吧官吏军职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如果他能跟着张瑄建功立业,日后自成一体自立门户也不是没有可能。

    崔琚闻言,深深地凝视着自己这个庶出的长子,心念电闪,瞬间就明白了崔进的所图。

    只是崔进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他也有权力追求自己的个人前途,以求封妻荫子。

    崔琚沉吟了良久,方才轻轻一叹道,“进儿,你能如此上进,老夫心中甚慰。只是这事儿,需要征得你妹夫的同意。这样吧,你先去跟颖儿说一说,待颖儿过门后,让颖儿再与张瑄商量!”

    崔进见父亲没有反对阻拦,不由心内大喜,赶紧跪倒在地叩谢不止。

    离开了父亲的卧房,崔进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就去找上了崔颖。

    崔颖对这个兄长还是颇为敬重的,虽然他并非嫡系出身。

    崔颖是何等聪明灵慧之人,听了崔进的请求,便马上明白了崔进的心意。

    她笑了笑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兄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颖儿与郎君说一说,无论如何,也给兄长谋一个出身职位。”

    崔进欢天喜地地离开。望着崔进离去的背影,崔颖忍不住幽幽一叹。

    作为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崔颖对崔进的处境其实是蛮同情的。明明是长子,但因为并非正室夫人所出,崔进在崔家的地位并不高。

    如果不是崔颖和崔焕这两个嫡出的崔家二代子女性情谦和,又极重骨肉亲情,对崔进极尊重,恐怕崔进在府中的情况会更不妙。

    崔颖犹豫了片刻,伏在书案上匆匆写就了一封书信,信上把崔进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恳求张瑄给崔进一个上进的机会。

    写完信,崔颖唤过一个侍女来,柔声道,“缨子,你速速去大将军府上,将奴家的书信当面交给郎君,不要耽搁了。”

    侍女答应了下来刚要出门送信,便听门外传来了郑氏夫人的声音:“颖儿,老身看,这事儿还是先缓一缓的好!”

    说话间,郑氏夫人就走了进来。

    崔颖知道自己母亲对大哥崔进存有一定的芥蒂,因为小妾生子在她之前,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太舒服。

    崔颖笑着迎了上去,“娘亲,大哥始终都是颖儿的大哥,既然大哥找到颖儿,颖儿……”

    郑氏夫人皱了皱眉,轻轻道,“颖儿,娘亲不是反对你为崔进说情儿,只是你还未过门就要干预夫君的军务大事,娘亲怕张瑄心里会对你有所不满……”

    崔颖怔了怔,旋即又笑道,“娘亲,不会的,郎君甚是疼爱颖儿,这点小事,郎君不会挂在心上的。”

第179章三点式内衣的风情万种(第一更)

    张瑄坐在书房里,看完崔颖写给他的亲笔书信,忍不住笑了。自打他外放藩镇的消息传开后,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子弟托人托关系找上门来,要投入他门下,从他军中建功立业。

    这显然是看中了张瑄的个人潜力。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张瑄几乎是来者不拒。甚至让周旭初列了一个名单出来,谁谁谁希望做什么、出身哪一家、谁的关系和背景等等,以备他随时查看。

    既然如此,崔进要来他标下效力,他更加不会拒绝了。好歹也是自己的大舅哥,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请周长史来。”张瑄向如烟笑了笑道。

    如烟赶紧领命去请周旭初。

    周旭初是大将军府长史,张瑄此番就任陇朔大都督,周旭初自然也要跟了去。其实不光是周旭初,目前京畿防卫的一万多羽林卫和金吾卫兵马精锐,都要跟随张瑄北上陇朔。

    张瑄为周旭初营运了一个大都督府长史、中郎将的职位,比目前品级高一阶。

    目前张瑄所有的各种事务,都由周旭初在署理。

    周旭初跟随他时间不算短了,这人的组织协调能力相当强,也具有相应的忠诚度,张瑄对他还是比较满意和信任的,算是他身边的亲信之一。

    虽然张瑄还没有到任陇朔,但因为涉及一万多兵马的调任,还要担任唐蕃和亲使相关诸事杂多,周旭初忙得团团乱转。

    周旭初听到张瑄传唤赶紧跑了来,进了书房,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张瑄笑道,“老周啊,先坐下喝口水喘口气再说!”

    周旭初没有坐下,而是定了定神躬身道,“末将拜见大都督!”

    “老周啊崔家的崔进也要跟随我入陇朔,你看着哪里还有职位空缺,就安置一下。”张瑄轻轻一笑。

    听说又有“关系户”要安插进来,周旭初的头都要大了。最近张瑄吩咐要安排的“关系户”多达十几二十个,他这个严格意义上说还没有真正到位的大都督府长史,怎么安置这些人?品级低一些,可以掩人耳目,但品级高的,必须要报吏部和兵部备案哪能说安排就安排了?

    况且,这些人多是纨绔子弟,跟随前往陇朔军中,怕是只能添乱。

    周旭初很是疑huo,张瑄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怎么此番对这种事情来者不拒呢?以他一向的强势只要拒绝一个,就不会有人效仿登门了。

    当然,周旭初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说什么。更何况,这一次张瑄要安排的是大都督夫人崔颖的哥哥崔进,他更不敢说什么了。

    周旭初心里的问题张瑄心知肚明,只是不能解释,也不愿意解释。

    他比谁都清楚,带着这么一群长安权贵子弟去陇朔,怕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但与“麻烦”相比这同时又隐喻着利益。在张瑄看来,这是他与长安权贵阶层保持密切联系共同进退的重要纽带。

    有这些权贵子弟在他的军中效力,很难想象这些长安权贵不在朝中为他说话。

    就当是圈养了几只宠物吧。张瑄心里暗道。

    安排完崔进的事儿张瑄就向一直恭恭敬敬shì候在书房一角的崔颖的shì女缨子笑了笑,“你回去转告颖儿待张某率军启程离开长安之日,让崔进到我军中找周长史报道即可。”

    “是,奴婢遵命。”缨子躬身施礼,正准备离去,却听张瑄又道,“把这包东西带给颖儿,就说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张瑄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密封严实的包裹来,递给了缨子。

    缨子接过包裹,张瑄又犹豫了一下,扬了扬手喊道,“如烟!”

    shì候在门外的如烟应声而入,张瑄笑着指着缨子手里的包裹轻轻道,“如烟,你带上这个去崔府,帮颖儿穿戴试一试。”

    如烟闻言莫名其妙地俏脸绯红,无语地躬身点头,逃跑式的接过包裹离去。

    万春公主的贴身shì女小翠匆匆进了张瑄的大都督府,在门禁军卒的引领下,直入后龘庭,奔着张瑄的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书房就去。

    军卒在门外轻轻呼报了一声:“大都督,万春殿下派人来求见大都督!”

    “进来!”

    随着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小翠心情忐忑地推门而入。不是她见到张瑄这个达官贵人紧张,而是万春公主交给她的任务人……那个啥,她觉得有些荒诞,不知道张瑄会不会答应下来。

    “奴婢拜见大都督!”小翠定了定神,拜了下去。

    张瑄笑了笑,挥挥手让小翠起身。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清秀可人的小宫女,心里其实猜出来万春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万春公主肯定不愿意下嫁吐蕃王子赤松德赞,成为唐番和亲的牺牲品,找上他,无非是想要让他替她说情。

    说实话,如果不是心里另有所图,他肯定会为万春说话的。一来,万春对他曾有传信密保之德,他始终欠下这个xìng格跳脱的公主的一份重大人情;二来,纵然是和亲,也没有必要非要下嫁万春公主这个老皇帝的嫡亲公主,效仿前朝,从宗室里找个王公之女封个公主名号下嫁就是了。

    但张瑄另有想法,所以也就没有去坚持什么。在他看来,有万春这个开朗活泼xìng格另类的公主在身边配合,更加能容易成事。要让那些老实巴交的郡主出场,做起事来肯定会更加费劲。

    “大都督,奴婢奉公主殿下之命,请大都督去万春别苑一会,公主有要事与大都督商议。”小翠垂眉顺眼地轻轻道。

    张瑄沉吟了一下,本想拒绝,但想起万春那日冒着大忌讳和相当程度的风险亲自过府来向他通传信息,他心里就有些柔软,不忍拒绝。

    “好。

    本官这就随你前往,小翠姑娘前面带路吧。”

    小翠先是一怔,她没有想到张瑄会这么好说话;旋即欢喜起来,只要张瑄肯去,就说明他对公主还有情分在,说不准肯出头帮公主说话求情的。

    不要说万春极度排斥下嫁吐蕃,就连万春身边的这些贴身shì女也是极度排斥和恐惧的。要知道,万春公主要是嫁到了吐蕃,她们势必是要作为陪嫁品一起过去的。

    这辈子,可能就要老死在吐蕃那种蛮夷之地了。这种结局,想想,都令小翠浑身冰凉。

    ……

    如烟抱着那个包裹,进了崔颖的闺房,面对自己家这位未来的主母,她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和不敬,旋即就跪拜在地,轻轻道,“如烟见过夫人!”

    崔颖微微一笑,示意缨子扶起如烟来,“如烟,郎君有东西送给奴家,让缨子捎回来就是了,又何必让你跑一趟?”

    如烟起身来望了望自己手里的包裹,小脸蛋上顿时涨红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解开包裹,1ù出里面的两件衣物。

    只是这两件衣物在崔颖看来,非常怪异而不可理解,几条细长的带子连接着两个半包裹状的小件,其内是柔软的麻布而外部则缝着一层红sè的绸缎。而另外一件就更加诡异了,像是男子的衬kù又极短极短,只是腰间缝制着两条带子。

    这显然是张瑄闲极无聊就地取材命府中仆fù根据他的指点缝制的内龘衣kù。

    这唐人不分男女,是不穿内龘衣内kù的,里面空dangdang真空,感觉非常不舒服。张瑄很不习惯,就暗中命人给自己缝制了内kù,反正也不复杂。后来就灵机一动,又画了画图纸,跟如烟和如玉说了说其中的“关节”,让如烟如玉、监工,由府中裁缝fù人明了这种极端简陋的三点女式内龘衣kù。

    如烟和如玉试穿了一下,感觉还不错,所以张瑄就根据崔颖的体型,给她专门设计了一套,如果崔颖能接受,那自然是可以继续缝制的。

    “这是何物?”崔颖疑huo地提在手里晃dang了一下,如烟的小脸更红了。

    她匆匆回身去关紧了房门,躬身福了一福小声道,“请夫人宽衣,奴婢服shì夫人穿戴。”

    崔颖一怔,旋即脸sè大红,嗔道,“宽衣做什么?这究竟是何物?”

    “夫人,这是公子爷亲自为夫人设计的内龘衣,公子爷把这叫做三点式内龘衣。请夫人宽衣解带……”如烟的声音小若蚊蝇脸若红布。

    崔颖一阵无语。

    不过,崔颖还是在如烟和缨子的服shì下脱了一个精光。纵然同为女子,但崔颖还是羞得面红耳赤。

    只是当如烟动作轻柔地将这两件看上去比较怪异的衣物以一种很吧贴度百]特别的方式系在她的xiong前和腰身之下,她俯身看着自己,却是自己这一抹三点式的风情万种而看得痴了。

    这……这样也能行?

    这三点式内龘衣纵然带给了她极大的视觉和身体感官刺jī,但她灵慧过人,稍加活动尝试,便明白了这种所谓内龘衣的作用,保护sī龘处且具有保暖效果啊。

    这个郎君啊,真亏他想得出来……崔颖霞飞双颊,无语凝噎。

    其实张瑄也不过是无意为之,却不料,他却因此开启了唐人穿内龘衣成为时尚的新时代。

    这个本来只为方便和舒适的“小明”,在最短的时间里风靡了整个大唐天下。而他的名字,也真正因此被三教九流士农工商广为传颂,真正是fù孺皆知了。a。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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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介绍:
历史系副教授出身的副市长穿越至大唐天宝十一载夏天的长安,成为张九龄的幼子、帝都名门张府的浪荡纨绔张瑄。这个时候,距安史之乱不足三年,权臣李林甫病亡还有数月时间。而最重要的是,一场巨大的危机与穿越者并肩而至。天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