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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天唐txt下载     天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万春别苑的温柔(第二更)

    崔颖尝试三点式内衣的震撼姑且不表。单说张瑄轻车简从在宫女小翠的引领下,出了城,直奔城外的万春别苑。

    这座庄园是万春被册封为公主时,老皇帝赐予的属于万春个人的产业之一。与普通的公主不同,万春因为备受老皇帝宠爱,封地和食邑仅次于之前的玉真公主,在长安城里,也算是当红的公主之一。

    只是万春性情活泼跳脱又不喜排场,热衷于歌舞音律,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反倒是咸宜公主这种经常出入各种场合,在长安民众中的知名度甚高。

    出了长安城,马车一路疾驰,大约半个时辰后,才赶到了万春别苑。

    万春公主很少来这座庄园,庄园里只有几个宫女和太监在打理。

    突然见到公主驾到,这几个宫女和太监其实也慌了神,赶紧打扫卫生清理门户,好在万春心思不在此,也没有注意到些许细节,一头钻进了她的寝室就没再出来过。

    张瑄的马车直接开进了万春别苑。这座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庄园多少有些破败,同时异常清幽,没有一丝声响,清静得令人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门口迎候着几个宫女太监,张瑄没准会把这里当成是一座废宅。

    张瑄在小翠的引领下匆匆而入,直奔万春的寝室。

    守门的几个太监因为长年戍守庄园,很少进城,也不认得张瑄,不知道这究竟是何方神圣,以至于要让万春公主在别苑私会。只是看那气势和气度,应该也不会是普通公子哥儿。

    小翠将张瑄带到寝室跟前便止步了,轻轻笑道,“大都督,公主殿下正在室内恭候,请进!”

    张瑄笑了笑,向小翠微一点头,然后推门而入。

    室内红烛高照,灯光通亮。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内却装帧豪华精美,一应用度器皿皆非凡物,毕竟是公主的别苑。

    地上铺着略微陈旧的红色地毯,张瑄踩在其上,轻轻向前行去,只见万春一身鹅黄色的华丽宫裙,满面梳妆,容颜清丽,正趺坐在案几后面,双手托腮静静地凝视着张瑄走过来。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道,“下官张瑄,见过万春殿下!”

    万春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坐直了身子,挥袖轻轻道,“大都督请坐,有劳大都督鞍马劳顿,万春谢谢大都督能到此相会。”

    万春性格好动跳脱,很少这般安安静静地正儿八经地说话,今儿个如同淑女一般的作风,倒是让张瑄看了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唐蕃和亲的事儿已经让这个原本长不大的公主似乎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谢殿下。”张瑄静静地坐在了万春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案几,四目相对,不多时,张瑄便尴尬地败下阵来,下意识地避过了眼神去。

    “哎……”万春突然幽幽一叹,“大都督,万春有一事相求,不知大都督可愿出面为万春说几句话……”

    张瑄明知万春说的是什么,但却无法直言以对,只能默然道,“殿下请讲。”

    “万春实不愿嫁给吐蕃人,去那种蛮荒之地郁郁终生……大都督可否进宫去向太子哥哥求一个情面,给万春留一个机会?”万春轻轻道,紧紧地盯着张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张瑄轻轻一叹,“不知殿下可信得过张瑄否?”

    万春紧紧抿着嘴唇,“若是信不过大都督,万春焉能在此恳求大都督?”

    “若是殿下信得过张瑄,便且安心等待……殿下对张瑄有恩,张瑄断然不会负于殿下,将来,张瑄必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张瑄轻轻说着,目光清澈地回望着万春。

    万春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失望,目光闪烁起来。

    张瑄言语中的深意她没有往深处体会,只当这是张瑄不肯帮忙的托辞。

    沉默良久,万春再次幽幽一叹,猛然挥了挥手,大声道,“小翠,设宴,待本宫与大都督饮几杯!”

    酒菜摆上,小翠带着几个宫女赶紧退了下去。

    两人默默相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而饮。

    只是饮着饮着,张瑄便觉浑身燥热头昏脑胀,有些坐不住了。而迷离的目光中,对面的万春公主也面红如霞,媚眼如丝。

    张瑄心头一跳,暗道一声不好。

    他猛然一下子就要站起身来,却不料刚刚站起,身形就踉跄了一下,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脑海中一片混沌,渐渐失去了清醒的知觉。

    隐隐地,张瑄觉得万春那张清理飞霞的俏丽俯了下来,而一具软绵绵香扑扑的娇躯也瞬间投入他的怀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要闪避开去,但就此眼前一黑,浑然不知所踪。

    ……

    ……

    待张瑄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节。

    万春公主的寝室内烛光微弱摇曳,窗外月光明媚,一片死寂,只能隐隐听见一声犬吠。

    张瑄缓缓睁开眼睛,却动也没动一下。

    怀中那具赤条、条犹如美女蛇一般的身子也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只是那张清丽的脸蛋上还浮荡着残留的红晕,是一种欢好后的余韵。

    张瑄默然良久,才轻轻一叹,“我不明白,你这是为何?”

    万春眼眸中闪过一丝悄不可见的温柔。但马上就嘻嘻笑着径自坐直了身子,任凭胸前那对小白兔生生跳动着,张瑄赶紧闭上了眼睛。

    万春突然感觉羞处生疼,就轻轻呻吟了一声。

    低头见张瑄这幅模样,不由眉梢挑了一挑,嗔道,“什么便宜都让你赚了,你还做什么惺惺作态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张瑄没有睁开眼睛,心头一阵头疼。

    他虽然对万春颇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却远远没有上升到感情的角度。可万春却在他喝的酒里下了药,天知道这精灵古怪的公主从哪里弄来的迷药或者说是春药。

    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张瑄心乱如麻。

    “哼,我就是想要让你去太子哥哥那里帮我说话。你的分量重,如果你坚持反对和亲,或是坚持反对由我去和亲,太子哥哥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就去太子哥哥和满朝文武大臣那里说,你占了我的身子,却始乱终弃!”

    “我也会告诉那个吐蕃王子,我早就是你的女人了……”

    万春眨巴着眼睛,“恶狠狠”地道。

    张瑄猛然浑身一震,抬头凝视着万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要以万春的性子,这种事她还真能做得出来。

    见张瑄那幅震惊无比的样子,万春突然脸色一变,变得极其幽怨,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你不要紧张吧,我只是跟你玩笑两声。”

    “我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嫁给一个陌生的吐蕃人……我原本发誓,此生没有心仪的如意郎君宁可终生不嫁,可谁料天不从人愿,这和亲的担子竟然落在我的头上。”

    “既然如此,我宁愿把我的身子交给一个我所喜欢的男人……张瑄,你不要为难,我绝不会赖上你,更不会破坏你跟崔颖的婚事,我只是想在嫁到吐蕃之前,给自己留一个完整而美丽的梦吧。”

    万春又躺了下去,自己盖上了锦被,尔后扭过身去,“你走吧。”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来匆匆将自己的衣衫穿戴整齐,然后俯身将万春裹着被子抱了起来。

    “万春,我不会让你嫁到吐蕃去的,你放心就是。”张瑄目光闪烁了一下,“原本就不会,现在就更不会了——我先回去,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去找太子了,太子已经铁了心将你下嫁吐蕃,谁说都没有用了。”

    “为什么?”万春陡然抬头来望着张瑄,眸子里闪动着某种复杂的光彩。

    “想必是因为——那日你在御书房里偷听到了太子跟陛下的谈话吧。”张瑄缓缓将万春放在床上。

    “该死的李辅国!这狗奴才竟敢在背后说本宫的闲话!”万春立即羞恼了起来,挥舞着雪白的玉臂,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带羞意地就将手臂又缩了回去。

    ……

    ……

    张瑄出了万春的寝室,默然回头凝视着室内粉红而摇曳的烛光,心头的感觉微微有些复杂。

    万春突然闹了这么一场……但张瑄突然发现,他虽然意外或许还有点不知所措,但似乎却并不排斥。

    这个性格跳脱的公主以这种跳脱的方式直接走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想要拒绝都无法拒绝。张瑄并不是圣人君子,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委身于自己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推出去。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已经注定。既然万春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就只能是他的女人。

    张瑄忍不住轻声一叹,他蓦然发现,在这个可以合法放纵情欲的时代,他作为男人的某种人性本能被无限放大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霸道,毫无一丝遮掩。

    月光皎洁。

    张瑄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长长的背影。

    寝室的门轻轻开了,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万春那张俏丽的臻首露出来,喃喃自语道,“张瑄,奴家自此今生再无遗憾。和亲车驾踏入吐蕃境内之时,便是奴家香消玉殒之刻,奴家绝不会在那种蛮夷之地孤苦一辈子,绝对不会!”

第181章大婚(第三更)

    张瑄与崔颖的大婚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倒计时。

    婚礼定在二月初三,距离现在只有三日不到。有些需要在婚礼前走完的程序早已走完,两家都是张灯结彩,就等初三日迎亲过府的重要时辰到来了。

    而这场婚礼,也成为长安城里百姓商贾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件大事。

    就在张瑄忙着操持自己婚礼的时节,谁都没有想到,万春公主竟然一反常态,不再强烈排斥下嫁吐蕃王子赤松德赞,反而主动跑到了东宫李亨那里,索要丰厚的嫁妆。

    原本,李亨是杨国忠商定,为了不给吐蕃人增加国力,嫁妆一切从简。

    但万春主动索要,理由还正大光明,云自己是当今陛下的嫡亲公主,身份尊贵,她的嫁妆不能少了,体面不能差了,否则,她宁死不出宫门。

    李亨无奈,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时间转瞬即逝。

    二月初三上午,全府上下披红挂彩甚是喜庆。而张家所有的内眷和亲属,包括张九鸣和张九皋一系的宗亲,都聚集在了张瑄的大都督府里。

    大哥崔焕作为兄长,就是这场婚礼的主要操作人和导演者。

    因为唐时婚礼要在夜间举行,所以迎亲一般在午后为之。

    书仪记载:“引女出门外,扶上车中,举烛,整顿衣服,男家从内抱烛如出,女家烛灭。”所谓“婚礼必用昏,以其阳往而阴来也。”

    “粟三升填臼。”

    “席一枚以覆井。”

    “枲三斤以塞窗。”

    “箭三只置户上。”

    崔焕站在府中前院朗声呼道,指挥着府中的下人婢女来回忙碌着,进行着婚礼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柳氏带着张秀秀和两个儿媳妇从厅中出来,左右四顾,大呼道,“如烟如玉!”

    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老夫人!奴婢在此!”

    “瑄儿呢?此时该更衣准备迎亲了。如烟如玉,你们两人赶紧去找瑄儿,为他更衣,张力,赶紧安排人员车马仪仗,准备去崔府迎亲!”柳氏朗声道。

    “是,奴婢遵命”

    “小的明白。”

    如烟如玉立即向后庭跑去,但找来找去,也没有发现张瑄在哪里。如玉讶然轻轻道,“这大喜的日子,公子爷难道又出门去了?”

    如烟沉吟了一会,她轻轻笑了笑道,“如玉,你再去前院找找,如果找不到,就去萧大人的宅院找找,我在后面也找找,公子爷一定没有走远。”

    如玉没有多想,立即答应着又向前院跑去。

    望着如玉离去的背影,如烟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向着府中后庭两处禁地之一跑去——就是那间地下密室所在的花厅。

    这府中还有一处禁地是江采萍所在的小院,院门紧闭,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这是张瑄的死命令,如果下人若有违背,定斩不饶。

    如烟悄然来到了那间花厅之外,见花厅门虚掩着,便知道张瑄在里面。

    犹豫了一会,如烟轻轻走了进去。

    密室之外,张瑄手持火把,静静打量着密室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帛。

    这是一笔荣王李琬累积十数年集聚起来的巨大财富,这笔财富将是张瑄真正起家的根本。而张瑄之所以坚持外藩,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如果是留在长安,这笔钱他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只有远离京师,这笔财富才能发挥作用,成为他实现胸中抱负的现实动力。

    大婚之后,他将很快离京就藩,而借此机会,他准备将这笔财富运出长安,妥善营运。

    就连帮他营运这笔财富的可靠人选,他都已经有了主意。

    听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张瑄没有回头便淡然道,“如烟,去将虢国夫人和裴公子请到这里来,不要惊扰了别人。”

    “是。”如烟立即止步,扭头原路返回。

    ……

    ……

    杨三姐和裴徽母子狐疑地悄然跟着如烟进了这间被封闭的花厅,尔后又下了密道,进了密室。

    杨三姐望着眼前这金灿灿白花花的一室金银珠宝,目光凝滞,震惊得嘴角都抽搐起来。

    她虽然享尽荣华富贵,名下产业众多,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可眼前这么巨量的财富,却着实出乎了她的想象之外。

    至于裴徽,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都痴痴呆呆地愣在了当场。

    杨三姐慢慢才回过神来。她知道不管张瑄从哪里弄来的这笔财富,这都是属于张瑄的秘密,而张瑄肯把秘密与她一起分享,这本身就说明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而事实上,此事除了如烟之外,张瑄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家人和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崔颖。不是信不过崔颖,而是张瑄不愿意将这种沉甸甸的心理重担压在她的肩上,她是一个需要宠爱和保护的女人,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之能事不可承受之重。

    杨三姐抬头的瞬间,目光已经变得非常温柔。此时此刻,她心里充满着幸福的柔情,连这笔财富从何而来,都不想再开口问了。

    “三姐,这是荣王遗留在府中密室的财物,被我无意中发现。目前,知晓这笔财宝的人,除了如烟之外,只有你我在场三人。”张瑄轻轻道。

    其实知晓这笔财富的还有萧十三郎,但萧十三郎与他情同手足,绝不会泄露半分。

    杨三姐眸子一亮,幽幽道,“小冤家,你把我们娘俩找来,告诉我们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不是单纯想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三姐,事关重大,他人我无法相信,只有依赖三姐了。”张瑄轻轻道,当着裴徽的面把杨三姐拥在怀里,柔声道,“我想利用这笔钱做很多事情……三姐,你能帮帮我吗?”

    杨三姐温柔地靠在张瑄的胸膛上,心里却是吓了一跳:这小冤家究竟要做什么?他……好大的野心啊!

    罢了,奴家这一生就遇到这么一个中意的男人,这一辈子就为了他活着了。管他做什么,奴家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帮了他。只要他高兴就好——

    杨三姐探出双手去将张瑄的腰身环绕抱紧,轻轻道,“奴家明白了。奴家过几日就上书给太子,请求回蜀中故里养老了……从今往后,奴家就隐姓埋名做一个大唐独一无二的女财主——”

    “天下最有钱的女财主。”张瑄轻轻一笑。

    他又抱了抱杨三姐,这才松开她,走到裴徽跟前,柔声道,“裴徽,你心性柔弱,其实不适合仕途朝堂。以我之见,你还是帮着三姐做些事情,也好帮我照顾三姐。”

    “我会在军中为你挂一个功名,三年,顶多三年之后,我会帮你营运一方官职爵位,好让你承袭杨家门户。你看这样可好?”

    裴徽轻叹一声,躬身施礼道,“先生,裴徽对做官之事不甚乐衷……裴徽愿意为先生做事,但求先生对我娘好一些。”

    杨三姐听了儿子的话,脸色微微一红。

    张瑄轻轻拍了拍裴徽的肩膀,“我是什么人,裴徽你也清楚。我可以对天发誓,此生对三姐不离不弃、竭尽所能呵护她一生一世,如违此誓,必死无葬身之地!”

    张瑄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他虽然不是君子圣人,对敌人也很冷酷无情,但对于自己的女人,那却一定会竭尽全力呵护周全的,绝不会让她们受半点委屈。

    “莫要发这种毒誓……”杨三姐感动地眼圈一红,再次扑入他的怀中哽咽起来。

    裴徽眸子中闪着一丝泪光,他朝拥抱在一起的张瑄和杨三姐儿躬身一礼,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

    ……

    黄昏时分。

    张瑄一身吉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率一众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穿过大半个长安城街道坊市,吹吹打打,来到了同样披红挂彩的崔府门前。队伍后面,远远跟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和孩童。

    按照规矩和风俗,张瑄这个新郎官带着一干下人围着崔颖所在的阁楼绕了几圈,在崔府众亲眷和宾客的簇拥下,一边读着程序化的催妆诗,一边接受崔家众亲友的哄笑“调戏”。

    而张力则率十余个穿戴一新的下人在崔颖的阁楼下放声高喊:“新妇子,催出来!”

    这催妆风俗起于北朝,盛行于唐朝,是迎亲队伍至新娘家,新郎高声朗读催妆诗,催促新娘尽快打扮停当,出来乘车去新郎家完婚。

    阁楼下哄笑着嬉闹着欢呼着,爆竹声声脆响。

    只是阁楼上还是一片沉静。

    张瑄有些着急地仰首张望着,这时却见阁楼的门扇窗户打开,一个俏丽的侍女探出头来大声笑道,“要吉钱,吉钱不够,小姐不下楼!”

    张瑄一怔,他根本就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能任由摆布。他回头看了看张力,只见张力和另外一个下人抬着一个用红色绸缎铺底缠绕的草筐,筐内满满地全是明晃晃的用红绳串好的铜钱。

    张力抓起一把铜钱,在手里颠了颠,嘿嘿笑道,“吉钱有,吉钱到,小丫鬟拿钱,大小姐上花轿!”

    “吉钱有,吉钱到,小丫鬟拿钱,大小姐上花轿!”

    张府一干下人卖力地呼喊唱和着,张瑄微微苦笑,仰首凝望,见崔颖凤冠霞帔一身喜服,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楼。

第182章再次解缨终成眷属(第一更)

    傍晚时分,张瑄被折腾得脱了一层皮,疲倦不堪,终于才算是按时将新娘子迎回门来。

    府门前摆放着一个崭新的、系着红绳的马鞍,顶着红盖头的崔颖在如烟如玉的搀扶下在马鞍上坐了一坐,这才跨进府门去,迎亲的环节终于告一段落。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大都督府里人满为患,前来恭贺的宾朋无数。长安权贵,满朝文武,皇族中人,乃至城里有名的大商贾,都带着贺礼前来赴宴。

    新娘子暂时入了洞房休息,之后还有很多程序需要折腾,必须要养精蓄锐了。

    张瑄在花厅中与道贺的宾客一一寒暄表示感谢,正在此时,突然听厅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太监呼号——

    “贵妃娘娘驾到一—”

    “监国太子殿下驾到一—”

    杨玉环和李亨来了。张瑄杨玉环和李亨,都必须要给几分面子。尤其是李亨,更是要充当今日张瑄大婚的主婚人。

    众人艳羡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张瑄的身上。

    这满城权贵家举行婚礼,谁家能有荣幸引来当朝监国太子和贵妃娘娘一起来道贺?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呀!

    张瑄没有迟疑,立即与众人迎出了厅外。

    李亨与杨玉环并肩行来,笑容满面。

    只是也只有张瑄这个有心人才能现,杨玉环的笑容微微有些勉强。此时此刻,亲自来参加自己准备托付后半生的男人的婚礼她心里要说没有一点嫉妒和异样的情绪,那是不可能的。

    “臣张瑄拜谢贵妃娘娘、监国太子殿下!”

    张瑄大礼参拜了下去。

    李亨朗声一笑,上前一步扶起张瑄,笑道,“子瞻,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本宫焉能不来贺喜?本宫与娘娘一起过来,礼物没带多少,单为讨你一杯喜酒喝!”

    “贵妃娘娘和监国太子殿下共奉辅国忠勇灵武郡公、陇朔大都督张瑄大婚吉礼……”李辅国大声唱完了礼单却见张瑄投向自己的目光中一丝冷厉一闪而逝,他心里一颤,却是微微后退了半步,不敢再正视张瑄的眼神。

    张瑄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倒台,而是权势更上层楼。这让李辅国心中惶然恐惧,终日忐忑,不知道张瑄何时就会向他算总账。好在知道张瑄即将离京就藩,他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新郎和新娘喝交杯酒也是唐人婚礼的一个精彩环节,即“合巷”。“合爸”可不是那种挽着胳膊喝的“交臂酒”而是把葫芦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合起来则成一个完整的葫芦。

    剖开葫芦,分别盛酒。因为葫芦是苦的,用来盛酒必是苦酒。所以夫妻共饮合苍酒不但象征着夫妻由婚礼开始合二为一,永结同好,而且也含有让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

    “合爸”之礼,一共要喝三次酒。

    “初祭酒!与子同衣!”司仪朗声高喊。

    张瑄与崔颖柔情相对,一起举起葫芦一饮而尽。

    “次祭酒!与子同食!”

    “终祭酒!与子偕老!”司仪继续朗声高呼着,张瑄和崔颖各自饮完,由司仪将两个半个葫芦相对合起,这才算是完成了这道礼仪。

    到了这个时候,张瑄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双tuǐ麻双臂迟缓,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极其僵硬。而崔颖的样子,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她本来身子就弱折腾了大半天又一个晚上,焉能不累?只是这是她的人生大事纵然累死,也是心甘情愿心里比mì还要甘甜。

    张瑄没有想到,这唐时竟然也有闹洞房的习俗。

    等一些至亲宾朋尽兴折腾完,张瑄这才关紧了房门,一屁股倒在netg榻上,眼睛一闭,差点没昏睡过去。

    崔颖含羞地坐在netg榻上,悄然探手扯了扯张瑄。

    张瑄慢慢坐起身子来苦笑道,“颖儿,这婚礼之事,实在是折腾死人,好比上了一次战场!”

    “郎君,为妾解缨吧。”崔颖羞怯怯地柔声道。

    婚礼最后一个仪式是解缨,新郎亲手把新娘的髻解开。因为在新婚洞房里,妻子头上盘着的髻,自己是不能百讣度天卝唐卝吧快更讣新与你分享]解的,只能由丈夫亲手来解开。同时再把新娘的衣带解开,这便是要花好月圆好事成双了。

    张瑄心中一颤。他顿时就想起当日崔颖披麻戴孝自嫁进张府的一幕,那一日,他“死而复生”,崔颖也曾解开麻衣1ù出其内的大红喜裙来柔声道,“妾的缨带,请君一解!”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探手过去抓住崔颖柔弱的小手来,柔声道,“颖儿,当日张瑄便说要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今日之时,张瑄心里欢喜。”“思君如明珠,煎心且衔泪……”张瑄探手抚mo着崔颖那如画的精美面庞,轻轻解开了她的髻,“张瑄得妻若此,岂不是上天修来的福分?颖儿当初为张瑄哭干了眼泪,自今往后,张瑄便不会再让颖儿伤心片刻!”

    崔颖情浓之极,整个身子都依偎进了张瑄的怀抱。

    任凭张瑄那双手在自己身上mo索着探寻着,而她身上的衣裙渐次脱落,只1ù出那粉nèn白皙如雪的晶莹肌肤来。

    “请君怜持……”崔颖羞怯怯地jiao柔柔地躺了下去。

    待耳边传来张瑄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那凌乱草草的脱衣声,张瑄那火热的身子就扑了上来。崔颖忍着羞和泛滥起来的情意,呢喃道,“郎君,待妾去吹灭了火烛吧。”

    “我来。”张瑄哦了一声,急吼吼地翻身跳下netg,赤脚跑到喜案前将两台烛火吹灭,然后又匆匆上了netbsp;觉张瑄那双手抚在了自己那深藏了十八年的羞处上,那端于身体而震颤于灵hún的悸动和yù望的勃,直接摧毁了崔颖那最后一丝jiao羞的理智。

    “杂君……”她嘤咛共声,身子便化成了一滩香泥。

    洞房花烛夜,春风得意时。

    洞房门外,两个听房的小丫头蹲在窗户底下,窃窃sī语着。

    “如烟,里面好像又有动静了……呀,公子爷和夫人这一宿都不睡了吗?要不要提醒一下?”

    “呸!如玉,你好不羞!”

    “咋了?”如玉皱了皱眉轻轻道,“老夫人不是嘱咐过咱们嘛,要咱们半夜时分敲打一下门户,说夫人身子弱……要早些安歇。”

    “我看看……”如玉刚要起身把着窗台往里偷看,吓了如烟一跳,她赶紧把如玉扯回来,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你真是不懂事儿呀。老夫人让咱们来听房,是让咱们随时shì候着,万一公子和夫人有事好招呼,又不是让你来破坏公子的洞房花烛夜!”

    如玉嘟囔着,“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先mí糊一会,你守着吧。

    说完,心思单纯的如玉就顺着墙根出溜了下去,不多时就靠着墙抱着头睡着了,竟然还出了轻微的鼾声。

    如烟轻轻一叹。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像如玉一样单纯无暇,如果那样就省却了现在这么受煎熬。

    听着公子爷在里面与夫人洞房,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但心里却还是起了一丝名字叫醋意的涟漪,虽然只是一丝,却也足够让她不安稳了。

    如烟幽幽一叹,心道夫人过了门,不知道公子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宠爱奴和如玉……

    如烟患得患失地盘算着自己的心事,想着想着竟然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尽管昨夜极尽欢愉疲倦不堪,但极为守礼的崔颖一直绷着心弦,天刚亮就醒转了过来。

    她强自撑着自己刚刚破瓜的身子,强忍着那一阵阵不便的隐痛,起身穿好了自己的衣裙,然后又将张瑄的衣衫收拾整齐,轻轻扯了扯呼呼大睡的张瑄,柔声道,“郎君,起身了,今日早上,还要给婆母大人敬茶!”

    张瑄根本就睁不开眼睛,他眯缝着眼草草道,“颖儿,再睡会吧,敬茶不敬茶的,娘亲也不会计较的一一呃,咱们再睡一会,好困!”

    崔颖眉头一皱,又柔声道,“郎君,不可失礼。妾初次进门,不给婆母大人敬茶,怎么可以?这是媳fù的本分,若是婆母大人不高兴,你让妾如何在张家立足?”

    张瑄无奈地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睛,慢慢由崔颖服shì着穿衣。

    按说,这是丫头们干的事儿。虽然是洞房之夜,但崔颖心里明白,门外肯定有丫头shì候着,只要一声呼唤,就会有丫头进来帮着照应一切。

    可崔颖非常享受这种shì候夫君的感觉,不愿意让丫鬟代劳。

    两人穿戴整齐就打开了门。张瑄出门去本来打算喊两个丫头过来帮崔颖梳妆,一开门就看到墙角处mímí糊糊睡着如烟如玉这两个小丫头。

    张瑄一怔,却又忍不住一阵头皮麻:难道这两个小萝莉昨夜竟然听了一夜的洞房?我的老天爷!

    咳咳咳!

    张瑄干咳了几声,如烟如玉立即惊醒过来,见张瑄一脸yīn沉站在身前,不由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竟然睡着了!”

    张瑄俯身下去捏着如烟的小鼻头,“凶狠”地压低声音道,“小丫头,谁让你们在这里听房了?一会回房,让公子爷打屁股!”a。

第183章女剑客(第二更)

    如烟大羞,但心里却长出了一口气,心底那点因为崔颖嫁进府中的些许不安,一时间消散无踪了。

    张瑄越是这样,代表他心里对两女的亲昵越是没有丝毫改变。只要主子仍然还宠爱自己,在心里有自己的一点点位置,如烟就心满意足了。这是如烟作为贴身侍女的一点最朴素的价值观和逻辑意识。

    她的一生,只能依附于张瑄,张瑄宠爱她便欢乐;而反之,则就是灾难,她的人生暗淡无光。

    如玉则格格一笑,跳起身轻轻道,“公子爷好不羞,又要打如烟的屁股……”

    如烟吓得赶紧一把就掩住了如玉的小嘴,心道如玉啊如玉,你这是要害死奴家!什么叫“又要打如烟的屁股”,这岂不是说公子爷经常打如烟的屁股……这要是让夫人听到,心里岂不是很不高兴?

    贴身侍女肯定是主子的侍妾,这谁都明白,但任何一个女主人都不会允许侍妾所得宠爱高于自己之上。哪怕是崔颖再大度宽容,也不会容许如烟恃宠而骄。

    崔颖缓缓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她倒是听到了两女跟张瑄的一番对话,却没有放在心上。她毫不怀疑张瑄对她的挚爱和深情,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高度,她怎么会吃一个侍女的醋。

    这个时代,男子尤其是有权势有地位的男子从来都是三妻四妾女人众多,但不论张瑄将来有多少女人,她在他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崔颖从来没有怀疑过。

    作为幼承庭训家教甚严的大家闺秀,崔颖自然知道怎么做人。况且,她天性就是一个雍容大度肚量甚广的女子。

    崔颖笑了笑,“如烟如玉,以后你们两个就留在奴家身边吧。”

    如烟如玉听了这句话,心内狂喜,又无比感动。

    崔颖这话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这意味着夫人认可和同意了她们作为通房侍女兼侍妾的身份,同时也意味着崔颖宁可放弃自己从崔家带来的两个贴身陪嫁侍女,而转而起用如烟如玉,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之举。

    一般大户女子嫁进夫家,从娘家陪嫁带来的侍女都是她的亲信,会留在身边。崔颖肯放弃自己的陪嫁侍女,认可张瑄身边的两个丫头,这本身对如烟如玉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宽容和恩宠。

    当然,崔颖做出这个决定显然是因为看出如烟如玉在张瑄心目中的地位,出于替郎君着想的考虑。

    如烟如玉涕泪交加噗通一声跪倒在崔颖身前,叩谢谢恩道,“夫人……奴婢……”

    张瑄心里一暖,望向崔颖的眼眸中柔情更重了。

    轻轻一笑,张瑄轻喝道,“还不扶夫人进门去梳妆?”

    如烟如玉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毕恭毕敬地搀扶着崔颖梳妆。

    而张瑄则自己吸了一把脸,清醒了清醒头脑。

    ……

    ……

    大都督府前厅,也就是正厅。

    柳氏端坐主位,张九鸣和张九皋也坐在一侧的主位上。

    这是张瑄大婚后的第一日,新妇要给长辈敬茶,而同时也有与夫家诸人相识见面的意思。

    张焕张宁两兄弟及其夫人子女,张九鸣和张九皋的一些子女,也一起出现在客厅内。

    目前的张瑄,已经成为整个张氏宗族的发言人和顶梁柱,张瑄大婚,张氏族人没有一个敢怠慢。

    张瑄与崔颖缓步走进厅来,厅中热烈喧闹的气氛顿时平静了下来,众人都笑吟吟地望着张瑄夫妻,张焕和张宁等张瑄的同辈兄弟姐妹,则都起身站了起来。

    柳氏见崔颖身边是如烟如玉两个贴身侍女,而不是她从崔家陪嫁进来的婢女,眼前一亮。悄然转头与张九鸣和张九皋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点头。

    这个儿媳妇果然非同一般,难怪自己儿子对她如此情深意重。

    张瑄与崔颖相视一笑,两人一起跪倒在柳氏和张九鸣、张九皋面前,“儿子(媳妇)给娘亲、叔父大人敬茶!”

    如烟和如玉赶紧将两杯茶递在张瑄和崔颖的手上。

    “瑄儿,颖儿,快起来……你们大婚成家立室,娘亲心里欢喜着呢。”柳氏起身一手一个扶起儿子和儿媳妇,心情激荡之间,竟然落下泪来,“老身也对得住你那死去的爹爹了!”

    张瑄心头的温情越来越重,此时此刻,处在张家亲人的团团包围中,他作为穿越者与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个家族的最后一点隔膜被揭破。

    他的灵魂觉得非常温暖,浑身暖洋洋地。

    敬茶之后少不了要全家饮宴。

    今天的场合,萧十三郎夫妻、还有已经改名为张秀秀的李苏苏的妹妹李秀秀,也被请了来。张秀秀现在是柳氏之女,出现张家的家宴自不稀罕,但萧十三郎夫妻出现却就体现了崔焕这个人的大局观和心思缜密。

    一来是给张秀秀面子,二来是进一步融洽张家与萧十三郎夫妻的关系。而事实上,柳氏夫人对于李苏苏也极尽亲热,李苏苏产子之后,柳氏夫人竟然亲自过门来探视了两次,送了不少礼物。

    连带着,张焕和张宁兄弟俩也各自派自己的妻子过来探视送礼。

    张家人的关爱和善意,让李苏苏心里感动至极。尤其是柳氏夫人对秀秀的关怀和宠爱,更是让李苏苏感同身受。

    张秀秀即将以张家女的身份嫁入崔家,这显然原本在李苏苏看来是很不可能的事情。由此可见,张家为她们李家姐妹所做的一切。

    但李苏苏是那种拙于言辞的人,萧十三郎就更不用说了。这份情意只能深深掩藏在心底。

    酒过三巡,张瑄微微有了一丝醉意。他今日敞开胸怀,与诸位长辈和兄弟姐妹畅饮。

    李苏苏抱着自己几个月大的婴儿,与秀秀低声笑语。张焕和张宁的孩子们也凑过来,好奇地逗着李苏苏怀中沉沉睡着的婴儿。

    萧十三郎幸福的眼眸落在自己娘子和儿子的身上,又旋即投射在张瑄身上,眸光中闪动着异样的神光。

    这种温情脉脉和对于家庭的归属感,是他以前所没有体验到的感觉。

    但突然之间,萧十三郎的眉梢突然一扬,不经意间向厅顶扫了一眼,一丝寒光一闪而逝。

    他端起酒盏来大步走向了张瑄,“兄弟,某敬你一杯,恭祝你与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张瑄哈哈一笑,起身来与萧十三郎碰碰杯,却没有立即干杯,而是伏在萧十三郎耳边轻轻窃笑道,“兄长。嫂嫂如今有了儿子,一门心思照顾孩子,可否让兄弟送你两个美妾服侍枕席?”

    萧十三郎吓了一跳,感激回头来扫了李苏苏一眼,有些羞恼道,“不要乱说,免得让你嫂嫂听到!”

    张瑄哈哈大笑起来,举杯一饮而尽。萧十三郎这个侠客越来越像普通人了,这是他心里最为高兴的事儿。

    在他看来,超脱红尘固然清高,但又何尝不是失却了人世间最为宝贵的东西和情感?

    一道绚烂的白色剑光突然以肉眼见极其细微的弧度飞射而至,直刺张瑄的咽喉。

    电光石火间,剑光冰冷拂面杀气腾腾,张瑄心头大震,却是无可躲避。

    呔!

    萧十三郎一声轻斥,张瑄只是感觉眼前一闪,萧十三郎就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而他手中的酒杯倒转,以杯底迎上了那道风驰电掣的剑光。

    嘡啷一声脆响!

    那道剑光被杯底所阻,没有冲破,却又立即倒飞了回去,直刺花厅穹顶。

    噗地一声巨响!

    剑光刺破穹顶,消失不见。

    萧十三郎长啸一声,身形一闪,就地拔起从穹顶直冲而出。

    ……

    ……

    一个身材婀娜挺拔的女子身着黑衣,头戴纱帽,气息冰冷地站在大都督府花厅的飞檐之上,与萧十三郎遥遥相对。而那道白色的剑光似是已经回收在此女的身侧,隐隐可见白光吞吐。

    “你是何人?”女子的声音轻柔而阴冷。

    “你又是何人?”萧十三郎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来人手段高强身怀异术,真正相斗起来自己怕也很难胜了她。

    那黑衣女子默然。她似是明白,今日有萧十三郎在,她想要刺杀张瑄,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她没有想到,在张瑄身边,竟然也隐藏着一个与自己同等境界的剑客。

    突然转身飞腾而去,身形在几处飞檐上闪了闪,就消失了踪迹。

    张府的亲眷都被疏散回了密室。张瑄却在数十军卒的护卫下,静静等候在厅中。这厅的穹顶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给张瑄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萧十三郎飞身而下。见张瑄如此,眼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张瑄如此镇定自若临危不惧,没有乱了分寸,这张府并没有乱成一团,由此可见他的心性和手段。

    “兄长!”张瑄分开军卒迎了上来。

    “那人是一个剑客,女剑客。”萧十三郎轻轻道。

    张瑄大惊。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唐朝是一个剑客和诗人遍地横行的年代,而那些野史和演义中更是将那些口吐飞剑瞬息飞遁千里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大神通者称之为剑仙或者剑客……难道,这种人真的存在?这……

    “剑仙?”张瑄长出了一口气。

    “呵呵,这世上只有剑客没有剑仙。仙道之说,纯属世人妄语胡言。这剑术乃是一门异术,炼到极致可随心意飞转驰骋,如同暗器……至于飞天遁地那就是瞎扯了。”萧十三郎笑了起来,“兄弟你看,为兄也能。”

    说话间,萧十三郎袍袖间滑落一道青光,在其掌心之上飞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几成一道光影,而随着萧十三郎轻喝一声,光影瞬间消散,一柄巴掌大的小匕首散发着寒光落在他的掌心里。

第184章劫持(第三更)

    萧十三郎静静地望着张瑄,欲言又止。

    张瑄默然不语。

    “兄弟,你可还有仇家?”萧十三郎心道,这种剑客绝非是常人所能驱驰,若非深仇大恨,身怀这种异术手段的剑客也绝不会下贱到沦落红尘当那刺客。

    张瑄沉吟了良久,方才迷惑地苦笑了起来,“兄长,我之为官,自是得罪了一些人,但以某看来,这大概还不至于成为生死仇敌,非得派出刺客来置我于死地。要说仇家,只那死去的荣王李琬一人……”

    说到这里,张瑄猛然想到了前不久被老皇帝赐死的嗣宁王李琳、永穆公主和高力士三人来。

    永穆公主嫁于王繇,王繇死后她便出家修道,终生并无子嗣。而高力士一个绝后的太监,就更不消说了。

    至于嗣宁王李琳一脉,倒是有些后裔,难道是那嗣宁王李琳的后人买通刺客来行刺?

    张瑄眉梢一挑,眸中闪出一丝厉色。

    而萧十三郎显然也是想到了此处,就抬头来望着张瑄沉声道,“兄弟,是不是嗣宁王李琳的后人?”

    张瑄轻叹一声。李琳虽然是老皇帝赐死,但究其根源还是死在张瑄手里。但张瑄却心安理得,因为李琳要拿他下手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李琳有三子一女,不过,因为李琳的缘故,爵位都被夺去,在皇族中目前只能算是最底层了。而再过了这一代,李琳这一支就会彻底掉出皇族的行列,沦为普通贵族。

    “兄弟,让某家去探查探查!”萧十三郎当即就要离开,却被张瑄喊住了。

    “兄长,算了。这刺客一次行刺不成,怕是还会有第二次。迟早会露出马脚的。”张瑄摆了摆手道,“这府中的安全,烦劳兄长费心了——来人,把有人行刺本官消息传出去!”

    ……

    ……

    张瑄遭到行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安城,一石激起千层浪。

    羽林卫数百军卒出动,在大都督府内外布防警戒,严阵以待。

    消息传到宫里,李亨正在与陈希烈和杨国忠议事。自打张瑄准备外放为藩镇,他就几乎不进宫参与中央朝廷的议事了,原本的三人“议事小组”就更换成了李亨、杨国忠和陈希烈。

    李辅国匆匆走进来伏在李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辅国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振奋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得罪死了张瑄,只要张瑄抽出精力来“对付”他,他就必死无疑。这个当口,出现行刺张瑄的刺客,据说还是高来高去的剑客,李辅国自然幸灾乐祸。

    李亨脸色一变,大惊道,“杨相,陈相,竟然有刺客潜进大都督府,行刺张瑄!”

    陈希烈和杨国忠也是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各自默然。

    天子脚下,不惜潜进当朝重臣府上行刺,这不仅意味着刺客手段高强“艺高人大胆”,还意味着刺客跟张瑄有深仇大恨。可张瑄这般年纪,入朝时间并不长,要说得罪人也就是因为前后两次平叛——前者荣王李琬,后者嗣宁王李琳。

    也就是说,如果张瑄真有仇家,那么基本上可以断定是皇族中人。最大的嫌疑就是嗣宁王李琳的后人。

    杨国忠和陈希烈想到此节,李亨也当然想到了。

    由此,李亨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沉吟了片刻,他摆了摆手沉声道,“杨相,传昭大理寺会同京兆府衙门,立即着手搜查全城,缉拿凶手。另,派兵防卫大都督府,加强戒备。”

    “陈相,传本宫的命令,命让皇帝一脉所有子嗣进宫,本宫要跟他们谈一谈。”

    杨国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心底的话说出口来。要依他的主意,还费神费力地搜查什么,赶紧把李琳的后人抓进大理寺,一顿刑讯逼供,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

    这个时候,要说朝中谁最关注和关心张瑄的安危,那便是杨国忠了。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一旦张瑄不在,李亨肯定会向他下手,最不济,也会削弱他的权力,夺去杨家大多数人的权势。

    无论杨国忠接受还是不接受,目前的张瑄都与杨家成为了共同进退的政治联盟,成为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长安城里的气氛又开始紧张了起来,羽林卫的军卒和京兆府衙门的捕快来回在城中穿梭搜查,见到可疑人等立即盘问,将城中搞了一个鸡飞狗跳。

    大都督府里虽然戒备森严,但张瑄的心神却很平静,该怎么还怎么。

    第二日,按照风俗和规矩,张瑄和崔颖要回门。也就是说,崔颖这个刚刚嫁出去的女儿,要带着丈夫回娘家探亲。

    这里有个挺有意思的规矩,叫“下婿”。

    “婿拜阁日,妇家亲宾妇女毕集,各以杖打聓为戏乐”,女婿回门,拜见岳父岳母时,女方家眷亲朋皆至,用木杖、竹杖打女婿为乐,直到女婿被揍的晕头转向才罢休,这大可理解为女方的示威,唐人在这方面还真有点男女平等的意思,既然有闹洞房捉弄新娘子,那就得有女婿回门时挨揍的游戏。

    只是因为此番有刺客向张瑄行刺的事儿,这个规矩也就不了了之了。崔家亲眷知道张瑄心情不佳,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刻去触张瑄的霉头。

    以崔颖的意见,事出特殊,这回门之礼就罢了。但张瑄不肯,他不愿意因为一个刺客就搅乱了自己的终生大事,更不愿意因此给崔颖心里留下一个莫名的遗憾。

    于是,就坚持来了崔家。只是有数百军卒前后护卫,萧十三郎更是贴身保护寸步不离。

    原本,张瑄要留在岳丈家过了晚宴才能回,但萧十三郎和崔颖担心张瑄的安全,再三催促他离开,张瑄无奈,只得在黄昏时分就告辞离开崔府。

    从崔家到张瑄的大都督府,要经过繁闹的西市,然后拐入朱雀大街,然后到达位于大慈恩寺附近的大都督府,行程大约有半个时辰。

    数百彪悍的军卒前面开道,后面护卫,中间还有数十家仆,萧十三郎与张瑄并辔行马,崔颖乘车。

    萧十三郎建议张瑄乘车,但张瑄却担心与崔颖共乘一车,万一那女剑客再来行刺,未免会伤害到自己娘子,就再三不肯,坚持行马。

    一路安全无话,警戒森严的车马队伍快步进入朱雀大街,向南前进了数百米,这才又拐向东,向大都督府行去。

    见大都督府已然在望,不少军卒都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这一次又是有惊无险了。

    可就在此刻,一个黑影突然凌空飞至,身形在半空中倒悬下来,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剑径自向骑在马上的萧十三郎刺去。

    呔!

    萧十三郎拔剑从马上跃起迎击,动作轻盈一气呵成,速度之快只让人看到了一团光影的流动。

    铛铛!

    那刺客与萧十三郎宝剑相抗,发出震耳的鸣响,两人在半空中激烈对战,倒是一时间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保护大都督!”

    领军的校尉大声呼喝着,数百军卒顿时手持长枪围成一个圈,将张瑄和崔颖的马车护卫在了其中。

    张瑄骑在马上神色焦急地望着半空中刀光剑影已经分不清敌我身形的萧十三郎和那黑衣剑客,心头越加的凝重。

    此时,他倒是异样的冷静下来。

    数百军卒护卫,萧十三郎贴身保护,如果在这样高等级的戒备中他仍然被刺客得逞,他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府中,那也没有区别,那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结局了,怕或者慌乱都没有任何作用。

    可任谁都没有料到,另外一道黑影电光石火间就飞射而至,众军卒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头戴纱帽的黑衣女剑客已经纵身骑在张瑄的马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张瑄脖颈处。

    “再动,必死!”

    张瑄陡遭变故,身子更要挣扎,不仅脖颈处寒气逼人,耳边也传进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他全身一震,便不再动弹。

    “大都督!”

    “还有一名刺客!”

    军卒们呼喊着倒转枪头包围过来,那黑衣女剑客猛然一夹马腹,一手持缰绳,另外一只手上的匕首则依旧横在张瑄脖颈处,厉声喊道:让开,否则,张瑄必死无疑!”

    张瑄被挟持住,军卒唯恐伤了张瑄,便犹豫着后退着。

    “大都督!”萧十三郎厉声呼喝道,奋力一剑将那黑衣人挡下,然后向这边飞射而来。那黑衣人没有任何迟疑,旋即又纠缠了上去。

    此人身手与萧十三郎不分上下,这么拼死纠缠住,萧十三郎很难再脱身。

    萧十三郎心里这个悔呀,他万万没有料到,刺客竟然有两人,竟然都是剑客!

    而此时,那女刺客已经挟持着张瑄猛然冲出了包围圈,飞驰进了一条小巷。众军卒掩杀过去,可原地只剩下一匹恢恢直叫打转的马匹,马上的黑衣女剑客和张瑄早已不见了踪迹。

    ……

    ……

    张瑄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暗室之中,室内只点燃着一盏摇摇欲灭的小油灯,光线非常昏暗。

    张瑄动了动,发觉自己被绳索牢牢缚住,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室外传来两个女子的对话声,一个略显苍老,一个清脆冷漠。

    “师傅,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厮?”

    “空儿,我们来长安办大事,此人是公子点名要见的人,暂时不能死!”

    “那,奴便去杀了那杨国忠……”

    “空儿,你为何这般不懂事?杀杨国忠狗贼如若探囊取物尔,但这个时候,我们要先办大事,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况且,公子爷也嘱咐过了,杨国忠暂时杀不得。”那苍老的声音低低斥道。

    那年轻的女子声音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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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刺客的来历

    室内,张瑄也沉默了下去。

    听完了这番对话,他大概猜出,自己暂时不会出现危险。

    如此被挟持,出乎了张瑄的意料之外。如此刺客的疯狂和铤而走险,也出乎了他的预计。

    如此种种,他立即就有了一个比较理性的判断:刺客绝非是李氏皇族中人委派,嗣宁王的后人,荣王李琬或者也有隐匿下来的后人,他们肯定视张瑄为仇敌,但他们绝对不会顶风而上,接连两次行刺,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和魄力。

    刺客究竟是何来历?选择在这个时候行刺,是否有特殊的用意?张瑄苦苦思索。

    穿越以来,除了因为荣王反叛他曾出京调兵之外,足迹没有踏出长安城,所得罪之人无非也就是大唐权贵中人,基本上都是李氏皇族。

    说实话,张瑄曾经怀疑过老皇帝。

    因为这种身怀异术绝技的剑客绝非是大街上到处可见的大白菜,能调动这种力量且这般嚣张地于京城中行刺当朝重臣,怕也只有李隆基无所顾忌。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老皇帝目前神智不太清楚、更是瘫痪在床,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张瑄打量着这间密室,密室没有窗户,光线极其黯淡,这说明很可能是位于地下的暗室。既然刺客将自己藏于此处,恐怕指望营救来脱身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张瑄咬了咬牙,他心性坚韧理智,又是两世为人,纵然是面临绝境之中,也不会轻易放弃。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觉得绳索很紧,以他的力量想要挣脱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又传来那两个一老一少的女子对话声。

    “空儿,老身去面见公子爷,你好好看住这小子。对了,给他些水喝,不要饿死了他。这是公子爷点明要的人,你可切记不要坏了公子的大事。”

    “空儿,老身知道你身怀家仇,对这人恨之入骨,但老身又何尝不是?空儿,记住老身的话……咱们最大的仇家是皇帝,是李家,只有灭了这李家,我们才能大仇得报!”

    顿了顿那老妇人又叮嘱道,声音里透露出丝丝的飘渺和无尽岁月累积起来的愤恨。

    那年轻的女子默然不语,旋即没了动静。

    张瑄沉默了片刻,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用力活动了一下,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密室的门骤然推开,一个头戴黑纱面容看不清楚的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缓步踏入,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地上的张瑄。

    “你最好安静一点,老实一点,你呼救也是徒劳,这在地下暗室之中。你最好不要激怒了我,让我忍不住取了你的性命。”

    女子的声音无比冰冷。

    张瑄轻轻一笑,“我不会呼叫,张某不会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儿。”

    “只是张某至今也想不明白,张某究竟与姑娘有何仇怨,惹得姑娘如此,不惜在长安城里众军之中要行刺于张某。”

    “张某扪心自问,此生没有做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而且,张某不到二十岁,基本上都在长安城里,也不可能与人结怨。”

    “张某乃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落在姑娘手上,想必是死路一条。只是姑娘能不能让张某做一个明白鬼——告诉张某,你我可有私怨?”

    女子默然不语,但目光仍旧非常冰冷。

    张瑄叹息了一声,“既然姑娘不愿意说,张某也无能为力。只是张某内急,姑娘能否打开方便之门,让张某方便一下?”

    “张某不会逃的。张某一介书生,在姑娘的手段面前,还能逃得了?”

    那女子似是皱了皱眉,突然上前几步,俯身一把将捆绑张瑄的绳索解开,然后冷冷扫了他一眼,“随我来。”

    张瑄赶紧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跟随女子出门。

    门外是一条幽深光线暗淡的通道,看不清尽头来路。张瑄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这女子肯放了他就不怕他逃跑,地形不明,在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手里,张瑄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女子将他带到了一间似是茅厕的密室中,示意他进入方便。

    张瑄笑了笑,就走了进去。

    他确实要方便,这倒也不虚假。

    解决完内急,他没有立即出来,而是继续思考着逃生之计。

    从那些对话当中,他判断出这两名刺客背后肯定还有主子,而自己便是这主子点名要的人。这说明,自己手里有她们那主子需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这会不会成为自己保命的筹码?

    难道是李琬密室中的财富?张瑄摇了摇头,自己否认了。

    这个消息他保守甚严,没有任何外泄的可能。而知道机密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当初狠下心没有阻拦老皇帝诛杀荣王府所有下人,也是出于保守机密的考虑。

    那又是什么?

    突然之间,张瑄脑海中灵光一现:莫非是火药之术和火器?

    火药之术由于炼丹术的盛行,怕也不是什么机密。但能将炼丹术无意中炼出来的火药雏形提炼成可以固定配方和研制并作用于火器的,只有他一人。

    张三痴带人负责火药和火器的研制,如今已经研制出了一种威力不小的火箭和一种摔炮。只是张瑄做事向来谨慎,火药和火器的核心配方、一些关键性的技术和图纸,他并没有交给张三痴,而是自己掌握。在某些重要的环节上,张瑄甚至不惜亲自动手。

    从始至终,张三痴等人都是按照张瑄提供的配方进行试验,而每一个环节都分开独立进行,所以,张三痴这种火药工程师并没有掌握全部的技术,更遑论是普通杂役了。

    张瑄知道这个东西保密时间不会太长,但能守住一时算一时,最起码在他没有应用到军队中之前,他不愿意让世人知晓。

    以这两女刺客的手段,想必暗中潜进大都督府挟持张三痴询问一些机密事也不难。只是她们显然不能从张三痴那里得罪最关键性的东西,因为这些都在张瑄一人的脑子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瑄嘴角轻轻一抽。

    门外传来很冰冷很不耐烦的声音,“你完了没有?”

    “好了,好了。”张瑄笑吟吟地推开门,向着女子拱手道,“有劳姑娘!”

    那女子冷漠地扫了张瑄一眼,带头行去。

    回到密室,女子正要继续将张瑄捆绑起来,却见张瑄缓缓坐在地上,摆了摆手笑道,“张某手无缚鸡之力,有姑娘守在门外,这捆绑不捆绑的,怕是作用不大了。”

    “张某愿意跟姑娘谈一谈。”

    “闭嘴!”那女子冷斥道。

    “姑娘挟持张某,如果不是跟张某有深仇大恨,那便是想要从张某这里得到一些什么。这样吧,姑娘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某为了保命,只要张某有的东西,姑娘开口,张某无有不从。”

    那女子似是想到张瑄逃不走,最后索性也懒得绑他,将手里的绳索一扔,“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剑下无情!”

    张瑄笑了笑,心里却是想,这女子手段虽高,但看样子似乎不太通世事。说话虽然冷漠,但却没有多少心机。

    “请教姑娘贵姓!”

    那女子冷冷斥道,“你闭嘴,你不要找死!”

    张瑄不管她怎么发火,自顾絮叨叨地说着,不是探寻她的姓名来历,就是抱怨自己冤死了,最终还是把那女子说火了,她上前一步,袖口处滑落一柄匕首,探向张瑄的咽喉,冷冷道,“你要再呱噪,我便杀了你!”

    “你杀吧。”张瑄眼睛一闭,轻轻道,“张某见姑娘虽然挟持张某,但却未伤害张某的护军,可见姑娘不是那种随意伤害无辜的嗜杀之人……如果姑娘一定要杀,那便杀吧。”

    “只是能不能让张瑄死一个明白?”

    那女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奇色,手里的匕首缓缓挪开,随手一掷,那匕首就斜插在张瑄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嗡得轻响。

    “既然你如此不死心,那我就让你死心,让你死一个明白。”那女子声音旋即变得悲愤起来,她缓缓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年轻面庞来。

    柳眉如弯月,眼眸似海深,只是那无尽的冷漠涌动着,让她的绝美容颜大为失色。

    张瑄深深凝视着眼前这张面孔,皱了皱眉道,“张某并不认识姑娘。”

    那女子眉梢一扬,漠然道,“我姓李,名腾空!”

    “李腾空?!”张瑄大惊,“你是李林甫之女?”

    “正是。如今你可觉得还冤枉?”李腾空冷笑了起来,“要不是家师再三阻拦,我早就杀了你!”

    张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眼前这女刺客竟然是李林甫的女儿。他倒是知道李林甫有一个出家访道的女儿不知所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苦笑了起来,“李小姐,如此张某就更冤枉了。在下与你们李家无冤无仇,你要报家仇,应该进宫去找老皇帝或者杨国忠,找上在下岂不是冤枉之极?”

    李腾空冷笑着,“杨国忠我会杀的,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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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铺垫,关系以后的一个大情节,老鱼会尽快写过去的,有不妥之处,望见谅一二。

第186章无赖,恶棍,流氓,我要杀了你!

    张瑄沉默了下去。www.uu234.com

    “你当众辱骂我父,这可是事实?没有你的撺掇,狗皇帝焉能将我全家流配,导致我全家几乎灭了满门!”李腾空愤怒地手指着张瑄,声音虽然不再冰冷,但却充满了恨意和杀气。

    “前面一个,张某承认。当日,曲江池诗会之上,张某的确骂过李林甫。”张瑄淡然道,“但是张某问心无愧,李小姐,令尊为相数十年,祸乱朝政,méng蔽圣听,只手遮天,想要骂他的人不计其数。李小姐可以杀了张瑄,但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李腾空的面容狰狞起来,愤怒吼道,“闭嘴!”

    “至于说是我撺掇皇帝,将你们全家流配,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无稽之谈。李相死时,张某尚未入朝为官,只是一介布衣文士,如何能在皇帝面前进谗言?”

    “从始至终,张瑄都未与李相见过一面,只是当日诗会之上,书生意气借着酒意骂了令尊两句,这大概罪不至死吧?令尊大人当时都未曾向张某下手,反而是姑娘要仗剑杀人,令人无语。”

    “李小姐,你们李家的仇人是杨国忠。当然,严格说起来,是老皇帝。你不去找正主儿,反而把张某挟持至此,明明是另有所图,反而打着报仇雪恨的旗号,岂不是令人可叹?当张某就那么好méng蔽吗?”

    张瑄声音慷慨起来,当然,有一半是做戏。

    李腾空的神sè明显迟疑了一下。李林甫死时她正随师云游在外,等她得到消息,李家已经完了。而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她师傅的口中。

    她心xìng爱憎分明,知道张瑄不会说假话,因此虽然神sè不变,但内心深处对张瑄的恨意已经消减了很多。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你既然落入了我们手里,那就不要再做妄想。没错,是有人要见你,你还是安心在这里等着,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如果再呱噪,我定杀了你!”

    说完,李腾空冷冷地扫了张瑄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密室。

    出了密室的门,李腾空心潮翻滚,恨意升腾。

    狗皇帝,杨国忠!我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不知过了多久,李腾空的师傅迟迟未来,不要说张瑄,就连李腾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和焦躁不安。

    她们手段虽高,但外面显然已经因为张瑄的被劫持而陷入了满城疯狂之中,一个不小心,她师傅就会陷入羽林卫士卒的疯狂包围中。

    还有,张瑄身边那个高手,也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李小姐,咱们谈一谈吧。张某被挟持,城中肯定四处搜捕,你们手段虽高,逃离没有问题,但想要再办事,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不若我们好好谈一谈,你们需要什么,只要张瑄有的,一定遵命奉上就是。”

    密室中传来张瑄慢条斯理的说话声,李腾空恨恨地跺了跺脚,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呱噪,这么久了,这张嘴就没停过,不断得唧唧歪歪也不嫌啰嗦。

    李腾空推门而入,怒视着张瑄冷冷道,“闭嘴,你烦不烦,再要呱噪……”

    李腾空的话还没说完,张瑄就笑了起来,模仿着她的语气冷冷道,“闭嘴!再要呱噪,我就杀了你!”

    李腾空一怔,她自小跟随师傅修行,但却很少接触世人。张瑄这种在她看来脸皮厚心xìng坚韧的人,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张瑄这么一路喋喋不休的呱噪下来,她嘴上虽然很硬,但心里的杀机已经消散了个殆尽。

    这人真是……李腾空的嘴角轻轻抽了一抽,背转过身去,掩饰着自己嘴角即将浮起的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李小姐……”

    张瑄刚要再次开口,李腾空就猛然回头来怒道,“闭嘴!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不成?”

    张瑄静静地凝视着李腾空,长叹了一声,却突然直tǐngtǐng地倒了下去。

    李腾空正等着他继续呱噪,突然听没了动静,一怔,低头一看,将张瑄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似是晕厥了过去,便皱了皱眉,走过去俯身探手放在他的鼻孔处。

    她这么一俯身下来,张瑄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奋尽全身力气圈住李腾空的腰身,然后不管不顾地就ěn住了李腾空的红netbsp;张瑄虽然是书生,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他穿越后坚持每日锻炼身体,还是有几把力气的。

    他这番拼命抱住李腾空的腰肢,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又ěn住了李腾空的嘴,堵住了她的呼吸。

    李腾空措不及防剧烈地挣扎着,她虽然剑术高强,手段也多,但怎奈张瑄这种近乎无赖的做法她一时间根本就难以应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张瑄翻身压在了身下,死命地压住她的吧贴度百]身子,而那张可恶的嘴还是没有放过她的红netbsp;李腾空又羞又急,几乎要窒息过去。

    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被男子近身过。张瑄如此压在她的身上,带给她的各种感官冲击力之大可想而知。

    张瑄已经豁出去了。

    他不知道李腾空身上还有没有第二把匕,但就是有,他也只能铤而走险。

    他喋喋不休地呱噪试探了这么久,终于认定李腾空是一个不通世情的女子,虽然声音冰冷,但心肠其实没有那么坚硬。这种女人其实好对付,张瑄觉得自已该下手了,如果再不下手,等李腾空的那个老妖精师傅回来,他怕就很难再脱身了。

    李腾空竭力挣扎,倒像是一个反抗强暴的弱女子,而张瑄奋尽全力压制,倒像是一个无耻的强暴者。如果有外人在场看到这一幕,怕会目瞪口呆。

    两人身子紧密接触,难免肌肤相亲,而又是嘴对嘴不分开,心里的异样感和即将窒息的紧迫感让李腾空眼前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慢慢晕厥了过去。

    张瑄没有放松,继续压着,继续“亲”着,待身下的女子没有了反抗的迹象,他才试探着抬起头,见李腾空陷入了暂时的晕厥状态,他不敢怠慢,赶紧起身仓皇逃去。

    从这条黑漆漆的过道上去,是一座废弃的宅院里一间储藏杂物的房屋,隐蔽xìng很强。张瑄顾不上打量四周的情形,赶紧狼狈地翻墙逃离了宅院。不过,以他沉稳的心xìng和为人,他虽然逃地甚急,却没有忘记扫了一眼大概的位置。

    长安城疯了,大唐朝廷疯了,羽林卫的士卒们疯了。

    堂堂辅国忠勇灵武郡公、天下兵马副元帅、陇朔大都督,竟然在长安城里被刺客当众挟持而去,李亨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城门紧闭,一万多羽林卫士卒和数百名京兆府衙门的差役全部出动,逐条街巷搜查,几乎把长安城翻了一个底朝天。

    全城戒龘严,任何人不得外出。

    百余名羽林卫士卒从街头那边搜查过来,现了一个匆忙奔逃的身影,就大喝着追了过去。但那人反倒是不跑了,喘息着站在原地望着他们。

    羽林卫士卒到了近前,现竟是张瑄,不禁喜出望外。

    与此同时,顶多就是盏茶的功夫,密室中的李腾空幽幽醒转了来。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容愤怒而复杂。她之所以晕厥,一大半是羞愤所致。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遇到这种无赖的男人。

    “无赖,恶棍,流氓,我要杀了你!”密室中传出李腾空那尖细的喊声,如果仔细听,那里面其实包含了一丝哭泣。

    张瑄安然无恙,有惊无险。

    回到府里,崔颖泪如泉涌,抱着张瑄再也不肯撒手,直到太子李亨得到消息,亲自出宫来探视。

    “臣张瑄,迎接殿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张瑄拜了下去。

    李亨几步上前来抓住张瑄的手,急急道,“子瞻,你没事就好,那刺客何在?”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殿下,臣趁刺客不注意,仓皇逃出密室,也算是侥幸。至于那刺客,有两名……此刻,想必已经逃离了那座宅院。”

    “本宫一定不放过这些大胆的刺客!”李亨恶狠狠地道,“就是把长安翻一个底朝天,也要把刺客抓获!”

    其实,现在李亨最想知道的是刺客为什么要行刺张瑄,张瑄与刺客相处了这么久,从刺客手里逃离,想必了解一些事情。

    但张瑄却没有说什么,李亨也不好问,只得嘘寒问暖一会,也就回宫去了。

    李亨离开以后,又来了几bo探视的人。

    待众人都走了之后,萧十三郎神sè古怪地走了进来,望着张瑄轻轻道,“兄弟,你跟为兄说句实话,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刺客找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瑄难得的脸一红,苦笑了起来,“不堪回,不堪回啊,兄长,能否不谈这个问题?”

    萧十三郎哦了一声,眸光中的奇sè却是更重了。

    “兄长,你随我来。”说完,张瑄抬tuǐ就往后龘庭角落里一个院落行去。

    他刚一回府,就派人拷问张三痴。果然,半个月前,曾经有刺客潜进院落,逼问他火龘药的配方和火器的图纸,还拿走了一个火箭的半成品,可他因为担心刺客向他下手,就一直没有向张瑄回报。

    如此隐瞒不报,差点让张瑄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张瑄一怒之下,让人将张三痴杖毙了。

    由此,张瑄就有了一个清晰的判断:刺客以及刺客背后的人,是冲着他的火龘药和火器来的。

    ……a。

第187章诈唬安庆绪

    祝书友们元宵节快乐!

    张瑄带着萧十三郎左拐右拐,直奔后庭那一处秘密研制火药和火器的宅院。

    因为张瑄方才一怒之下杖毙了张三痴,所以这座宅院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和凄惶。几个杂役心惊胆战地跪伏在地,口呼“大都督”,头也不敢抬。

    张瑄凝视着这跪伏了一地的杂役,淡然道,“都起来吧,都不要多想,只要尔等不泄露机密,本官绝不会亏待尔等……从今日起,工钱翻倍。”

    一地杂役又惊又喜,连连叩谢。

    张瑄与萧十三郎走进其中一座“车间”,拿起一件火箭的半成品来笑着递给了萧十三郎,“兄长,你看这个——”

    萧十三郎一怔,大都督府后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秘密的院落,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知道这是张瑄的秘密所在,也就没有多想。

    “这是何物……”萧十三郎打量着手里的物件,有些好奇地问道。

    “兄长,此物名为火箭。内充火药,外接引线,点燃引线,此物便可飞射冲天,既有飞箭的锐利,又有火势的助燃,若是应用于军中,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张瑄笑了笑,随意解释了几句。

    萧十三郎一惊,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子瞻,莫非是此物引来了觊觎?”

    “然。”张瑄沉声道,“那刺客前段时间潜入府中,试图从那三痴贼道身上获取火药配方和火器的图纸……可恨这三痴贼道竟敢隐瞒不报,几乎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方才,我已经让人杖毙了此人!”

    张瑄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森起来,一丝杀气不可遮掩。

    萧十三郎轻轻一叹,“子瞻,你创制此物,若是威力一如你之所言,让人觊觎是必然的。不过,觊觎此物者必非常人,这……”

    “兄长所言极是。”张瑄冷冷一笑,“兄长,我已经大概猜出了刺客背后的主使者是谁——还烦劳兄长随我一起去缉拿刺客!”

    ……

    ……

    虽然张瑄已经卸任羽林卫和金吾卫大将军,目前驻守京畿的这一万多名羽林卫军卒也即将随张瑄开赴陇朔换防,但因为接任的陈玄礼及其所部军马来未来到,所以这京城防务暂时还是由张瑄掌控。

    张瑄一向着文职官袍,很少穿上将军铠甲。但今日,张瑄却披挂整齐,腰佩宝剑,杀气腾腾地坐于大都督府正堂,两列羽林卫所属郎将、校尉等武官严阵以待。

    连续遭遇两次行刺,虽然安然无恙,但张瑄心底的怒气和那股狠劲儿都被激发了出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当机立断,将那两名刺客及其背后的主凶拿下,将来还会有大麻烦。

    尤其是……

    张瑄环视众人,凝望着堂下众将,目光阴沉而凛然。

    左首第一人乃是新任陇朔大都督兼陇朔兵马转运使封常清,封常清虽然还未到任,但张瑄召集,他焉敢不到。右首第一人则是羽林卫郎将顾惜,顾惜之下则是昭武校尉萧十三郎。

    张瑄沉默了片刻,陡然朗声呼道,“封大人!”

    “大都督,下官在!”

    “刺客祸乱京师,天子脚下,本官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张瑄挥了挥手,“封大人与周长史率军5000,即刻出城将玉真观团团围住,不许放出一人!有不尊号令擅闯军阵者,立杀无赦!”

    张瑄的声音非常冷酷。

    封常清心里一颤,他搞不清楚张瑄缉拿凶手怎么就要去包围玉真观。这玉真公主李持盈虽然被夺去了公主封号,但毕竟还是当朝皇帝的御妹,皇族中的长辈,影响力很大,她所在的玉真观怎么能说包围就包围?

    但封常清却没有敢犹豫,立即出列拱手领命而去。

    他已经看出来,张瑄正处在一个爆发的节点上,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对他的军令提出质疑,肯定会引起张瑄极大的反感,甚至是愤怒的反弹。

    封常清匆匆而去,带走了5000羽林卫。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他就不信了,你武功再高,再身怀绝技,可好汉架不住人多,数千兵马将玉真观围一个水泄不通,倒看你如何逃离?

    之所以怀疑刺客会藏身玉真观,因为张瑄无意中发现李腾空黑衣里面是一层大红色的道袍,而李腾空所用之熏香,张瑄非常“耳熟”,玉真观那些女道士基本都用这种。再加上张瑄知道,李腾空是李林甫的女儿,跟玉真公主肯定也是熟人,她与其师进京行刺,最安全最隐蔽的落脚地怕就是玉真观。

    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断。

    不过,目前事情紧急,张瑄来顾不上斟酌了。打着缉凶的旗号,一切都可从权。

    李亨来时,他就向李亨请示过。

    张瑄沉吟了一会,又向顾惜摆了摆手道,“顾郎将,你与萧校尉带羽林卫1000人,随我去城西安禄山的府邸……”

    ……

    ……

    安禄山在长安的府邸,也算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宅院,其规模和气势丝毫不亚于张瑄的大都督府。

    千余羽林卫突然奔驰而至,将安府包围了起来,安府的家丁护卫大吃一惊,赶紧去通禀常住长安的安禄山长子安庆宗。

    安庆宗匆匆带着几个下人出门来,见张瑄独自一人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之下,身着铠甲手握宝剑,身前身后有众多军卒护卫,神色冷厉,杀气腾腾。

    不由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下来,拱手见礼道,“大都督,安某不知大都督驾到,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之至!”

    安禄山的这个大儿子性格比较文弱,素为安禄山所不喜,因此就派他常住长安,一来打理安氏的生意买卖产业,二来也在朝廷混了个普通文职,算是安家在长安的代言人。

    张瑄扫了安庆宗一眼,淡然道,“大公子,本官来此,想见一见二公子!”

    安庆宗心中一颤,勉强笑道,“大都督,我家二弟还在范阳,这……”

    “大公子,二公子当真不在京师吗?”张瑄冷冷一笑,“据某得到回报,二公子已经进京来……还是将二公子请出来一见吧!”

    安庆宗的脸色立即难看了下来,他嘴角一阵哆嗦,猜不透张瑄的真实用意。

    张瑄清冷的目光从这人身上扫过,知道他是安禄山家族的“废物”,一些机密大事安禄山肯定不让他知晓,如果刺客背后的主使者当真是安家,那就只能是安庆宗,而非安庆绪。

    安庆宗或许真不知内情。

    “本官奉监国太子殿下诏,缉拿刺客。如果大公子不合作,那本官只能让羽林卫进内搜查了……”张瑄淡然摆了摆手。

    安庆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回头向府内望去。

    安庆绪是来了,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安庆绪来做什么,安庆宗并不太清楚。

    难道……安庆宗吓了一大跳,浑身上下冒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刺杀张瑄的人是二弟所派?

    就在这个时候,安庆绪一身华服大步流星地从府内走出,大老远就拱手朗声笑道,“安某在此,见过大都督!”

    安庆绪走到当面,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不过一闪而逝,掩饰得很好。

    他此番奉安禄山之命进京,打探朝廷的虚实,无意中得到密报,说是张瑄正在研制一种威力甚强的火器,就大感兴趣,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不过,刺杀张瑄,却并非是安庆绪所命,而是李腾空擅作主张。安庆绪并无杀张瑄的念头,只是想得到火器的配方。

    李腾空之师凤鸣道姑乃是前隋朝皇室后裔,一向对李氏皇族心怀国仇家恨,安禄山稍加笼络,就投入了安氏门下效命。此番凤鸣道姑进京保护安庆绪,李腾空也就跟了来。

    谁料李腾空按捺不住,竟然擅自行刺张瑄,打乱了安庆绪的计划。安庆绪见事已至此,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派凤鸣道姑劫持张瑄,准备威逼张瑄交出配方。

    然而,李腾空竟让张瑄逃了。

    这让安庆绪感觉不妙,立即就有了动身逃离长安的念头。可惜他没有来得及行动,张瑄就带人来了。

    “大都督,家父得知陛下患病,特派安某进京来进献上等百年人参两株……安某到京之后听闻大都督新婚大喜,正要准备过府去祝贺……呵呵。”安庆绪心念电闪,他不认为张瑄抓到了他什么把柄。

    张瑄默然,突然上前一步,伏在安庆绪耳边冷声道,“二公子,交出两个刺客,本官不为己甚,此事就这么罢了。”

    安庆绪脸色大变,故作惊讶道,“大都督的话,安某听不明白!”

    “二公子当真听不明白吗?”张瑄冷冷一笑,“若是二公子当真听不明白——待本官属下从玉真观将那两名刺客拿下,再来与二公子说道说道吧。”

    张瑄眸光中闪过一丝冷酷,凝视着安庆绪缓缓举起了右手的宝剑。

    安庆绪嘴角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大都督……安某,明白了。”

    安庆绪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张瑄向来以雷霆手段和心狠手辣著称,安庆绪明白,如果张瑄真的掌握了证据,想要灭了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

    张瑄心里暗暗笑了。他气势汹汹掌兵而来,不过是一诈。

    幕后主使是安庆绪,他也不过是猜测和推断。因为对他的火药和火器感兴趣的人,满朝上下,大概也只有安禄山一党了。

    而安庆绪的表现,显然证明了一切。

第188章围困玉真观

    萧十三郎站在张瑄身侧,作势待发。只要张瑄一声令下,萧十三郎会在第一时间出手将安庆绪拿下。

    但张瑄却并不想拿下安庆绪。

    尽管,此刻,张瑄有充足的理由拿下安庆绪甚至将之当场诛杀。但,这个时候动安庆绪,无异于逼安禄山立即起兵造反。出于大局的考虑,张瑄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但安庆绪可以放过,那两名刺客却不能放过。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张瑄都必须要将凤鸣道姑和李腾空师徒拿下。

    张瑄淡然冷笑着,“二公子明白就好。本官还是那句话,交出两名刺客,本官看在安郡王的面上既往不咎——”

    安庆绪神色变幻了起来,为了保命,他当然会随时抛弃凤鸣道姑和李腾空师徒,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两个女道姑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保镖”,但到了关键时刻,她们肯定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其实张瑄也没有指望安庆绪能交出李腾空师徒,否则的话,他就不会派重兵包围玉真观了。他带兵来此,一则是求证两个刺客的下落是不是真的在玉真观,二则是要诈唬安庆绪,并通过安庆绪警告安禄山。

    同时,为了预防万一。万一那李腾空师徒逃离玉真观,肯定还要回头来与安庆绪汇合。这也算是一处埋伏。

    “二公子,张某今日有几句话,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张瑄淡淡一笑,“安郡王之野心,天下人皆知。朝廷亦然。朝廷之所以不动安郡王,无非是考虑到江山稳定和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不愿意轻起战端。”

    “但如若安郡王真要不顾朝廷眷顾,不以社稷苍生为重,那么,那便反吧。”张瑄沉声道,“杨錡在安西,程千里在北庭,本官即将就藩陇朔。若是安郡王铤而走险,那么,本官与杨錡、程千里三镇,必从后袭之。”

    “安思顺在剑南,鞭长莫及,而安大都督向来忠于朝廷,必不从反。安郡王起兵进攻长安,自有颜真卿率河南道兵马相抗。只要颜真卿依仗天险地利能阻挡安郡王兵马半月,本宫三镇兵马并从后赶至,前后夹击之下,范阳兵马必败无疑。”

    “二公子以为然否?”张瑄纵声狂笑起来。

    安庆绪和安庆宗脸色煞白,心神大乱。

    安禄山有野心固然是天下人皆知,但只要安禄山没有谋反,谁也不会把这层窗户纸当面挑破,可张瑄今番来却当着安氏兄弟的面,无情地捅破了这一层遮羞布。

    张瑄笑声一敛,淡然摆了摆手道,“顾惜!”

    “末将在!”

    顾惜赶紧上前拜了下去。

    “汝率羽林卫保护安郡王府,免得二位公子受刺客袭扰。”张瑄转身翻身上马,挥了挥手,“随本官出城,去玉真观!”

    ……

    ……

    玉真观。

    夕阳西下。

    五千羽林卫士卒奔袭而至,将玉真观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玉真公主李持盈正和李白在书房里郎情妾意对饮,突然得到这个消息,脸色骤然一变,立即出观查看,见玉真观已经落入了羽林卫的团团包围之中,黑压压的羽林卫士卒一眼望不到边。

    李持盈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苍白起来,还当是太子李亨向她下手。

    她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个踉跄,身边的李白赶紧扶住了她。

    定了定神,李持盈缓步上前,下了玉真观的台阶,向站在不远处的羽林卫领军将领望去。

    封常清一身甲胄大步上前,行走间金属碰撞之声清脆悦耳。

    封常清拱了拱手,淡然笑道,“玉真殿下,请恕下官封常清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李持盈咬了咬牙,沉声道,“封常清,本宫虽然被夺去公主封号,但终归还是当今陛下御妹。请问本宫犯了何罪,尔等竟敢举兵包围我玉真观?”

    封常清微微有些尴尬,轻轻道,“玉真殿下见谅,下官奉大都督军令,不得不为之。”

    “张瑄?他要做什么?欺本宫落魄至此吗?”李持盈厉声呼喝道。

    周旭初皱了皱眉,匆匆上前来伏在封常清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封常清呆了呆,稍稍犹豫了一下,尴尬地苦笑了一声,然后猛然挥手下令道,“来人,有刺客,将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保护起来!”

    封常清一声令下,众多羽林卫就涌动上前,将李持盈和李白围了起来。

    李持盈气得肩头都颤抖起来,嘴角哆嗦着,手指着封常清颤声道,“封常清,尔敢!”

    封常清轻叹一声,“殿下,下官职责所在,大都督军令所至,不敢不从。还请殿下见谅!”

    ……

    ……

    玉真观内。凤鸣道姑和李腾空师徒隐蔽在观内高大的围墙之下,眉头紧皱,脸色都非常难看。

    李腾空师徒选择躲在玉真观,本来以为是最安全、最不惹人主意的地方,却不料张瑄竟然举兵包围了玉真观。她们虽武艺高强,但要说冲破这数千人的军卒队伍逃离玉真观,怕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凤鸣道姑怒视着李腾空,轻轻斥道,“空儿,都是你!要不是你不听为师之言,焉能有今日之祸事!你我陷入羽林卫包围不说,还坏了二公子的大事!”

    李腾空默然垂下头去,清冷的脸上浮动着无尽的羞愤之色。此时此刻,她没有去想如何脱身、是不是坏了安庆绪的所谓大事,而是猛然想起了那个无赖和臭流氓张瑄。

    他……他竟敢……李腾空咬紧牙关,低低道,“师傅,待我出去杀了那张瑄!”

    “闭嘴!数千兵马围困,你出去岂不是送死?”凤鸣道姑轻斥道,“老身只是担忧,张瑄找到这里来,是不是二公子那边出了问题!”

    “恐怕是那安庆绪泄露了咱们的藏身之地吧。”李腾空有些不满地扫了凤鸣道姑一眼,轻轻道。

    对于凤鸣道姑投靠安禄山,她一直不以为然。她虽怀有家仇,但还不至于要颠覆大唐江山。可这安禄山明白着是要造反谋逆,凤鸣道姑从之无疑就是从贼。

    可李腾空旋即又想起自己师傅的身份,暗暗幽幽一叹。

    凤鸣道姑出身前朝皇族,一直仇视李氏王朝,之所以投入安禄山门下效力,无非是想要帮助安禄山祸乱大唐天下而已。

    凤鸣道姑犹豫良久,突然抬头来望着李腾空,眸子里闪动着某种疯狂之色,“空儿,事已至此,想必是你我师徒缘分尽了。”

    “为师拼死冲出观去,无论如何,为师也要保得二公子周全。空儿,你便潜藏在这观中,寻机逃出去。”

    “师傅……”李腾空皱了皱眉,“师傅,不如你我师徒合力,冲出观逃命去吧。纵然师傅能冲出去,再要进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凤鸣道姑摇了摇头,“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师既然答应安郡王,要保护安庆绪周全,纵是一死,也不能舍了安庆绪。”

    “空儿,为师去矣!”凤鸣道姑轻轻拍了拍李腾空的肩膀,突然长啸一声,纵身而起。

    凤鸣道姑站在围墙之上,身形柔若无骨,随风摇曳。

    她袖口一挥,一柄锋利的宝剑顿时闪烁在她的手上,俯身凝视着那密麻麻遍布玉真观四周旷野之中的杀气腾腾的羽林卫,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

    以她的身手,在数百羽林卫中突围而出,不算难事,但这眼下却是一支大军!

    她只要冲下去,必然有无数箭矢飞射而至,数千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淹死她了。

    但纵然如此,左右也是一个死,她如今也只能冲下去。冲出去算是命,冲不出去还是命。

    凤鸣道姑微微闭上了眼睛,陡然又怒目圆睁,厉声呼喝道,“拦路者死!”

    一道剑光闪过,凤鸣道姑纵身飞跃观下,顿时就落入了羽林卫的重重包围之中。左突右奔,势不可挡。

    封常清见那道姑勇猛非常,不禁皱了皱眉。

    他回头望着跨在马上的张瑄,躬身道,“此刺客,不知大都督是要死要活?”

    张瑄淡然一笑,“如能活捉最好。擒拿不了,诛杀不计!”

    ……

    ……

    李持盈见自己观中竟然真的冒出一个刺客来,而且还是与自己相熟的凤鸣道姑,不禁脸色大变。

    这个时候,张瑄回头来望着李持盈,拱了拱手淡淡道,“事急从权,为了护得殿下安全,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一二。”

    “此人……本宫且不知她竟敢行刺大都督!”李持盈轻轻一叹,神色变得无比的复杂,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场祸事之中。无论如何,如果张瑄给她扣上一顶窝藏甚至是主使刺客行凶的罪名,她便是真正走上了绝路,再也无路可退了。

    但张瑄却知道这事儿其实与玉真无关,他压根就没有趁机铲除玉真的想法。

    他因为荣王叛乱、嗣宁王逼宫之事,与李氏皇族的关系搞得非常紧张,如今如果再动了玉真公主,那他真的会成为李氏皇族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张瑄虽然不怕,但终归对他不利。

第189章空儿姑娘……

    感冒发烧很厉害,老鱼尽量写,如果今天没有第二更,明天一定三更补上。

    张瑄瞥了脸色苍白的李持盈一眼,淡然道,“玉真殿下不必多虑。张某知道这刺客另有来历,与殿下无关。请殿下放心,张某绝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把殿下这个无辜之人也牵连进去!”

    说完,张瑄翻身下马,向封常清挥了挥手。

    封常清默然点头,立即翻身上马,纵马前冲,开始实地指挥羽林卫变阵。

    凤鸣道姑虽然武艺高强,挥舞宝剑左冲右突势不可挡,但怎奈面对如此大军的人海战术,她就是豁出命去,也很难逃出重围。更何况,外围还有一圈羽林卫手持弓箭作势待发。

    只要凤鸣道姑有突出重围的迹象,那密如雨丝一般的箭矢就会骤发,把凤鸣道姑射成一个刺猬。

    普通羽林卫显然不是凤鸣道姑的对手,片刻的功夫,死伤在凤鸣道姑手里的羽林卫士卒已经有十余人。

    站在张瑄身侧的萧十三郎皱了皱眉,却没有动弹。因为他知道,两名刺客,此刻只有一人突出来,万一他离开张瑄身侧,另外一名刺客冲杀出来,会对张瑄的安全构成威胁。

    封常清手中的令旗挥舞着,羽林卫士卒从惊慌到镇定,再定有条不紊地按照军令布阵飞速变幻阵型,一排排士卒纵横奔跑喊杀交错间,凤鸣道姑顿时就陷入了有节奏有韵律的阻击当中,几乎是寸步难行了。

    如此一来,羽林卫的士卒伤亡率大大降低。

    张瑄眼前一亮。回头向萧十三郎笑了笑道,“兄长,这封常清果然不凡,这羽林卫兵马到了他的手上,就拧成了一股绳,你看那刺客已经深陷重围,想要逃离那是痴人说梦了。”

    萧十三郎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旋即轻轻一笑道,“封大人深通兵法谋略,善于用兵,日后在大都督标下必能建功立业。”

    论个人武力,封常清肯定无法与萧十三郎相比,但论起调兵遣将和兵法韬略,十个萧十三郎也比不上一个封常清。

    在张瑄眼里,封常清应该是大唐名将中最为怀才不遇且下场最为凄惨的一个。他在高仙芝手下不受重用,好不容易得到了皇帝的重视,又因为安史之乱出师不利被皇帝赐死,悲哀地死在太监边令诚的手里。

    铁一般的历史事实证明,封常清退保潼关的战略是十分正确,如果这一计划得以实施,战争绝不会旷日持久,安史之乱说不定早就被平息了。

    封常清不如哥舒翰威猛,不如郭子仪威权,亦不如李光弼等人能征善战,但胜在全面稳重,目光深远。张瑄决定起用封常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夕阳在西边的天际即将滑落最后一抹血红的余晖。

    封常清陡然示意身边的传令兵仰首吹响了军号。

    包围凤鸣道姑的羽林卫士卒得令,旋即飞速有阵型地后退,将凤鸣道姑一个人闪在了一个空场上。

    凤鸣道姑抹了一把汗,正要继续前冲奔行,突然见前排的羽林卫蓦然单膝跪地,将后面的三层弓箭手让了出来。无数弓箭手搭箭引弓,冰冷的箭矢对准了场上的凤鸣道姑。

    凤鸣道姑心中哀鸣,“吾命休矣”。她知道,自己再做挣扎也是徒劳无功了。

    她扔掉手中的宝剑,盘膝坐在地上,飞速向身后的玉真观扫了一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放弃抵抗了?张瑄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却是挥了挥手。

    数十羽林卫士卒悄然奔跑向前,同时大喝一声扬手将手里的绳网向凤鸣道姑投射而去,不多时,就将凤鸣道姑捆成了一个粽子。

    凤鸣道姑已经死心绝望,也没有再挣扎,任凭羽林卫将她用绳网套住。

    ……

    ……

    淡淡的夜幕下,张瑄借着周遭羽林卫士卒手里的火把光线打量着这凤鸣道姑,见她不过如杨三姐儿一般大的年纪,宽额柳眉面如满月,肌肤细嫩,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张瑄用手里的剑柄轻轻挑起凤鸣道姑的下颌,淡然道,“落在了本官的手里,你还有何话好说?”

    “呸!张瑄小儿,贫道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轻便吧。”凤鸣道姑猛然睁开精光四射的凤眼,怒视着张瑄冷冷道,“休要羞辱贫道!”

    “呵呵,凤鸣道姑,你当真是不怕死吗?不,不,你怕死。你要是不怕死,刚才在战阵之中何至于束手就擒?”张瑄的声音里充满着无尽的嘲讽。

    凤鸣道姑羞愤之极,猛然挣扎起来,却被旁边紧张戒备的羽林卫士卒怒斥一声,一脚踢了一个踉跄。

    张瑄笑了笑,突然拔剑指着凤鸣道姑,“凤鸣道姑,如果抓不到你们两个,我便会杀了安庆绪。既然安庆绪将你们两个卖给了本官,本官就饶他一条狗命。”

    凤鸣道姑心里一颤,立即愤怒起来,脸色变得铁青。

    她面临绝境还想着要冒死进城救那安庆绪,但不料安庆绪竟然出卖了她们师徒!难怪这张瑄竟然找到了玉真观,原来如此!

    凤鸣道姑心中怒火高炽,紧紧地咬着嘴唇,嘴角渗出了一丝丝血迹。

    张瑄扫了凤鸣道姑一眼,突然回头望着玉真观那隐隐绰绰的高墙,奋尽全身力气高喊道,“空儿姑娘,本官数到十,如果你不出来主动就擒,本官就当场诛杀了凤鸣道姑!”

    “一、二……”

    张瑄的话音刚落,一声清斥就从高墙上传下,一道窈窕的黑影从上而下飞驰而至。萧十三郎淡淡一笑,横剑挡在了张瑄身前。

    “张瑄,我要杀了你……无耻……臭流氓!”李腾空仍旧是黑巾蒙面,手里的宝剑却是扔在了地上,任凭羽林卫士卒将她捆绑起来,口中怒斥成声,只是一开始她的声音很大很激烈,而说到后面就有些微弱含糊,大多数人都没有听清这个女刺客口中在嘟囔什么。

    只有萧十三郎听得真真的。

    他心下狐疑,忍不住回头来望着张瑄。

    张瑄脸一红,借着夜幕遮掩了过去。

    “来人,将这两名刺客押解到府,本官要亲自审问。”

    张瑄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

    ……

    大都督府后庭花厅。

    厅外重兵把守,而厅内却只有萧十三郎和张瑄两人,李腾空和凤鸣道姑两人被牢牢捆缚在厅中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红烛通亮,光线却是非常柔和。

    张瑄执意要单独审问这两个刺客,萧十三郎不放心,生怕出了意外,还是坚持也守在他的身边。

    张瑄换上了一身居家的青衫,长发束带,倒背双手,整个人看上去潇洒飘逸。他缓缓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望着清丽的俏脸上羞愤一片的李腾空,淡然道,“空儿姑娘……”

    他这一声“空儿姑娘”,不仅让李腾空的脸色更加羞愤,让萧十三郎觉得诡异,还让凤鸣道姑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张瑄从李腾空手上逃离,凤鸣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见张瑄竟然一口一个“空儿姑娘”叫的这般亲热,不由冷冷地转头望着自己的徒弟。

    被安庆绪出卖了,凤鸣虽然觉得愤怒但也就罢了,但如果被自己的徒儿出卖了,她心里就会崩溃。

    李腾空羞愤之极,咬了咬牙,抬头来怒视着张瑄,眸光中能喷出火来,“闭嘴!张瑄,你这个无赖,你无耻!无耻之极!”

    张瑄轻轻一笑,“张某有几句话直言相劝。李小姐毕竟是李相之女,也算是出自名门。李相家道中落,自是可悲可叹,只是李氏宗族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岭南,都还拖家带口产业颇众,李小姐行刺本官事小,从贼谋逆事大……如此岂不是要将李家族人拖入毁家灭族之境地?”

    李腾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瑄说得没错,李林甫子女族人虽多在流配途中殒命,但毕竟还是有些亲人迁徙至岭南苟延残喘。此番,她行刺张瑄被俘,肯定会牵连她所剩无几的家人和族人。

    “你待如何?”李腾空颤声道。

    张瑄扫了李腾空一眼,没有回答。

    却是转身凝视着凤鸣道姑,淡然又道,“凤鸣道姑是前朝皇族之后,对吧?只是前隋亡国百余年矣,大唐江山永固天下兴盛。时至今天,汝还是如此顽固,试图颠覆大唐社稷,岂不是可笑之极?”

    “汝投靠安禄山一个胡儿,助纣为虐,撺掇安禄山祸乱中原,可对得住这天底下的黎民苍生否?”

    凤鸣道姑冷冷一笑,“你纵然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又能如何?贫道事已至此,既然落在你手,还有何话说?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汝投靠安禄山,行刺朝廷重臣——犯下罪行滔天,这何止是要杀要剐,乃是灭汝九族的重罪!”

    张瑄冷冷一笑,“汝虽一道姑,但想必不是无根浮萍,若是本官上奏朝廷,不需半年,便将汝九族之人连根铲起,一个不留!你信不信?”

    “不要在本官面前卖弄这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江湖习气,本官不吃这一套!正如你所言,既然你落在本官的手上,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第190章卖身为奴

    说到这里,张瑄冷冷望着凤鸣道姑,神色冷肃。

    凤鸣道姑的脸色变得极其惨白。正如张瑄所言,她虽是一介道姑,但也不是无根浮萍。

    严格说起来,她的家族只有稀薄的前隋皇室血脉,而经过了百余年的稀释,其实也就是姓杨而已。只是作为硕果仅存的前朝遗民,她这一族自始至终都秉承祖训,对李氏皇族怀有深深的仇恨。

    她的家族在洛阳城中,也算是大族。只是族人多以商贾为业,鲜有入朝做官者。

    如果张瑄将她交给朝廷处置,显然,等待着凤鸣道姑的不仅是个人的身死恨消,还有整个家族的覆灭。何况她还有直系的诸多亲人在世。

    行刺当朝重臣的罪行,投靠安禄山以及前隋皇室遗民的身份,都足以让她和她的族人们面临万劫不复的境地。李腾空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凤鸣道姑嘴角轻轻哆嗦了一下,但神色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你待怎样?”凤鸣道姑十岁出家学艺,至今混迹江湖二十多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知道,张瑄既然今日单独将师徒两个拘押起来审讯,又说出这番话,必然是另有所图,否则他不会多此一举,直接将她们送交京兆府衙门,按律处置就是了。

    张瑄默然。

    良久,他轻轻笑了,“张某想和你做个交易。”

    凤鸣道姑抬头凝视着张瑄颤声道,“什么交易?”

    “取安禄山的人头来,张某就可以既往不咎。”张瑄随意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道。

    凤鸣道姑眉梢一扬,冷冷一笑,“你不如杀了贫道。那安禄山拥有重兵,府中戒备森严难以接近,兼之此人狡猾如狐,居无定所,很难掌握行踪。纵然贫道能潜到安禄山身边将其诛杀,但最终也难逃一死。”

    “既然左右也是一个死,贫道又何必多此一举?”

    张瑄冷冷一笑,“你们师徒敢在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本官,难道就不敢动那安禄山?”

    凤鸣嘴角轻轻一抽,心道这长安城怎能与安禄山的元帅府相比。那安禄山时时刻刻都在预防有人行刺,加上身边这些年笼络了不少高手死士,想要杀他,比进宫行刺皇帝还难。

    张瑄静静地望着凤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取不到安禄山的人头也成,那就投入本官门下做个贴身侍女兼侍卫……本官也学学那安禄山,身边聚拢一批高手保护,将来也好防备有人再来行刺……”

    张瑄的话语里就多了一丝调戏之意。

    凤鸣听了只是嘴角抽了一下,但李腾空却是反应剧烈,羞愤地呼喝道,“你休想!”

    张瑄淡然一笑,他根本就无视了李腾空,只是盯着凤鸣神色变幻的脸庞,冷冷道,“投入本官门下为奴效忠于某家,反之,死!诛九族!”

    “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说完,张瑄扬长而去。萧十三郎皱了皱眉,也跟了出去。

    厅门口,张瑄仰视浩瀚的夜空,神色平静。

    萧十三郎站在他身边默然片刻,才低低道,“兄弟,为兄实在是不懂你的意思。你难道真的要逼这两人去刺杀安禄山?”

    张瑄轻轻笑了笑,回头望着萧十三郎,淡然道,“兄长,安禄山不是那么好杀的。此人心怀野心,多年来积蓄力量企图叛逆,身边自然是防卫森严,要想刺杀他比登天还难。”

    “要是派刺客能解决了安禄山这个大祸患,恐怕皇帝早就做了。”

    “这个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刺激安禄山提前起兵……我这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

    张瑄当然只是一句戏言。不要说刺杀安禄山几乎注定要失败,还会刺激安禄山,引起一系列的负面反应;纵然是凤鸣道姑真能杀了安禄山,张瑄也不肯。

    安禄山对于张瑄来说,既是心腹大患,又是机会道具。如果没了安禄山,他还怎么积蓄个人的力量。倘若失去了安禄山的威胁,恐怕李亨将来会第一个向张瑄下手。

    此刻,安禄山的威胁越大,张瑄就越安全,而机会就越多。

    大唐朝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竭尽全力扶持张瑄,以张瑄来制衡安禄山。

    “那……你这是何意?莫非真要……”萧十三郎眉头紧皱着,“请恕为兄直言,这等江湖游侠根本不拘礼法,纵然她今番为了活命而勉强答应卖身为奴,将来也难免会反叛。”

    张瑄冷冷一笑,“她敢!即入某家门下,那她就只能忠诚不二。若是有半点异心,某家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凤鸣道姑可不是兄长这种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她投靠安禄山,打着国仇家恨的旗号,其实不过是贪图富贵而已。原因无它,她怕死。怕死的人,心思就多……”

    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她要是不怕死,不贪恋荣华富贵,某倒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有处死。可如今这番,某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萧十三郎犹豫了一下,心里虽然还是担忧,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看出,张瑄已经拿定了主意。而跟随张瑄这么久,他也很了解张瑄的个性,只要是他拿定了主意的事儿,那基本上是无可更改了。

    张瑄缓缓转过头去。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其实,将凤鸣道姑师徒纳入门下,也是临时起意。乱世将至,他必须要为自己将来的谋划做些深层次的打算。安禄山身边奇人异士定然不在少数,与之相比,张瑄觉得自己身边仅仅有一个萧十三郎,是远远不够用的。

    毕竟,在这个刀光剑影的强权和武力代表一切的时代,权力并不是万能的。

    张瑄并不担心两人会反叛。两世为人,看破红尘,他一眼就看穿了凤鸣道姑的本性。只要她有野心有欲望有牵挂,就容易掌控。

    ……

    ……

    厅中。

    凤鸣扭头望着李腾空,压低声音道,“空儿……”

    李腾空对于自己师傅的性情,自然是非常了解,见凤鸣道姑这般神情,她心里就凉了半截。

    李腾空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旋即睁眼幽幽道,“师傅,你要知道,你要答应他的要求就是卖身为奴了……而将来,也很难说他会不会出尔反尔……”

    凤鸣轻轻一叹,“空儿,你我师徒心有牵挂,你我纵然不畏一死,但如若是祸延九族,又将情何以堪?”

    “以师傅的意见,你我姑且忍辱负重,日后再做打算。”凤鸣压低声音轻轻道。

    李腾空闻言心里一冷,缓缓闭上眼睛,再无言语。

    既然师傅怕死想要卖身,她又有何话可说?况且,她也担心张瑄会因此会连累她的家人和族人。

    不多时,张瑄和萧十三郎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刚走进来,张瑄就朗声一笑道,“两位考虑得如何?”

    李腾空闭目不语,俏脸微微有些抽搐。

    凤鸣则勉强一笑,“贫道可以答应为大都督效力,但前提是大都督不得羞辱贫道师徒!为大都督身边宾客可,为奴绝不可。若是大都督一意孤行,贫道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会答应!”

    张瑄笑容一敛,大步走到凤鸣道姑跟前,探手伸出两根手指抬起了凤鸣光洁细腻的下巴,淡然道,“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没有跟本官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句话,入籍为奴,否则诛杀连带九族!”

    凤鸣脸色陡然涨红,目光中喷射出些许愤怒来,但瞬间又收敛了回去。

    她使劲甩头,撇开了张瑄极具有调戏意味的两根手指,颤声道,“大都督不要欺人太甚!”

    “尔等行刺本官,本官能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命已经是莫大的恩德、莫大的肚量了。”张瑄挥了挥手,“凤鸣,你是聪明人,只要你好好为本官做事,本官将来未尝不能脱了你的奴籍,同时给予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本官的耐心有限——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么就休怪本官无情了。”张瑄沉声道,“来人!”

    张瑄的话音刚落,凤鸣就颤声跟进了,“贫道……贫道答应了便是。”

    凤鸣羞耻地闭上了眼睛。

    张瑄无声地笑了,挥手屏退了冲进来的一干羽林卫。

    “自今往后,脱了这身道袍,本官看着就不爽利。”张瑄哈哈一笑,“凤鸣,你俗家姓名为杨金花,今后本官就呼你为花奴儿。”

    说着,张瑄瞥了李腾空一眼,见此女羞愤欲绝的样子,不由暗暗发笑,却是没有再出言再撩拨她。

    凤鸣猛然一睁眼,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俗家姓名?

    旋即又想起,自己十数年前进京与玉真公主等京城贵妇过从甚密,否则又怎能收得李林甫之女李腾空为徒。她的来历如何,李持盈一清二楚。

    一念及此,凤鸣心底的那点“曲折”的心火顿时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稍有异心,张瑄便会对她的家人和族人下手。

    张瑄朗声笑着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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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了一个下午的吊瓶,头疼欲裂,高烧不退,昏昏欲睡,实在是无法坚持了。欠下的章节,老鱼周末拼死弥补吧。

第191章萧潜还是萧鼎

    长安城里旋即传出消息,行刺张瑄的两名刺客在羽林卫的围剿中被乱箭射死,一场风波来得突然、来得猛烈,但消失得却异常迅速和悄无声息,就如那无痕的春梦,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涟漪就消散一空了。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张瑄的大都督府由此多出了两个与众不同的奴婢兼护卫,只接受张瑄一个人的管束。

    而居住的地方,也单独位于后庭一个小院之中,张瑄不召唤,师徒两个便深居简出,不在人前抛头露面。

    张瑄没有想到,夫人崔颖跟李腾空竟然是旧识,以前关系还不错。当年,两女都出身权贵之门,也都是玉真观中的常客。

    崔颖第一次见到李腾空的时候,是在张瑄的书房。崔颖听说张瑄收了两个身怀绝技的奴婢,倒是没有多想,觉得自己夫君将来从军陇朔,一来要抵抗吐蕃,二来要抗衡安禄山,随时要防备安禄山起兵谋反,身边的能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最起码,能保护得张瑄的人身安全。

    但崔颖却万万没料到,这里面竟然有多年不见踪迹的李林甫幼女李腾空。

    李腾空站在张瑄的书房门外良久,才将心里的羞愤情绪强行压制了下去。为了保住自己硕果仅存的家人和族人,她不得不向张瑄屈服低头,卖身为奴。但只要一想起那日张瑄的“流氓行径”,她心里就羞愤难耐几欲疯狂。

    而且,还要时时面对这个人。每一次见到张瑄,都会勾起她内心深处那羞耻不堪的记忆。

    咬了咬牙,李腾空低着头走进书房,默然肃立在一侧,勉强施了一礼,轻轻道,“空儿见过大都督,不知大都督召唤,有何事吩咐?”

    张瑄哈哈一笑,向穿着一身青色曳地长裙垂眉顺眼一扫往日江湖侠女气概的李腾空望去,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自己身边的夫人崔颖发出一声激烈的惊呼声。

    “腾空?!是你?!”崔颖张了张嘴,惊讶地合不拢。

    李腾空其实早就知道崔颖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就当面与崔颖撞上。

    李腾空清丽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嘴角抽搐着,强自按捺下羞愤难堪的情绪,施礼道,“见过夫人!”

    崔颖几步就走了过去,一把拉起李腾空的手来,回头来半是狐疑半是嗔怪地道,“郎君,你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

    崔颖本来想说你怎么把李林甫的女儿都弄进来做奴婢,这岂不是太离谱儿,但突然想起李腾空的面子,就戛然而止,静静等待着张瑄的回答。

    张瑄一怔,旋即尴尬地笑了笑。

    他有意让李腾空保护内眷,主要是保护崔颖,因为崔颖每日往来于大都督府、张府和崔府之中,他担心她的安全。

    但不成想,李腾空跟崔颖是旧识。也怪他疏忽了,李林甫的女儿跟崔颖认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颖儿,呵呵……”张瑄觉得很难跟崔颖解释。

    李腾空这个时候倒是平静了下来,她淡然望着崔颖低低道,“李腾空犯下重罪,自愿卖身投靠大都督……”

    崔颖眼睛眨了眨,虽然觉得里面有些故事,但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拉着李腾空的手,问长问短,两女在一旁说着话,倒是把张瑄撇在一边。

    张瑄悄然出了书房,大步向前院行去。

    此刻已经是午后,他还有一个场合需要去参加,那便是玉真公主和李白的“喜宴”。两人都这把年纪了,无论是李白还是李持盈,都不愿意再举行风光的婚礼,两人决定一起请几个相熟的宾客饮宴一次,就算是公开宣布两人的婚姻夫妻关系。

    张瑄的请柬,是李白亲自送来的,以示对张瑄的尊重。

    如果单凭张瑄的权力,李白断然不会如此,但张瑄的才学得到了李白的高度认可,在李白的心里,张瑄已经是一个良师益友型的人物了。

    李白之前来张瑄府上,郑重其事地拜入了张瑄门下。他来意真诚且非常执拗,张瑄无奈,只得出面荐拔,向李亨推荐李白为国子监博士。

    李白本意是做个可以参政建言的御史大夫,但张瑄觉得李白性情豪爽不拘礼法,兼之不通人情世故,在御史台或者其他衙门做言官,不要说会不会引起太子李亨的反感,哪怕是人际关系,对李白来说都是很大的压力。

    因此,张瑄认为,李白还是人尽其才为好。他擅长诗歌文采风流,就理当去国子监做个教授学生的“专业性官员”。

    当然,如果经过几年的历练,李白在政治上真正成熟起来,张瑄肯定还会提出荐拔。

    张瑄站在前院略等了片刻,萧十三郎匆匆而至。

    “刺客风波”刚过,只要张瑄出门,萧十三郎必定相随保护,寸步不离,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张瑄笑吟吟地望着萧十三郎拱了拱手道,“兄长,咱家儿子可乖巧?”

    萧十三郎叹了口气,“萧某这才知晓,养儿不易。这孩子夜间不睡,白昼闹腾,实在是让人不堪其苦。哎……对了,你嫂子要你给孩子起名呐……”

    “兄长,我早就有了腹稿。有两个,一为萧潜,二为萧鼎,就看兄长想要让孩子将来是做个潜世的世外高人,还是做一个建功立业鼎天立地的好男儿了。”

    张瑄轻轻一笑。

    萧十三郎眉开眼笑当即叫好,“兄弟不愧是长安第一才子,这名字起得好。无论是萧潜还是萧鼎,都甚合某意,不错不错……要是让某选择,某定会选——”

    萧十三郎的话音未落,就听那厢传来李苏苏清脆的声音,“大都督,奴家选萧鼎。咱这儿子,将来要是能有大都督一半的出息,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奴家心里也就知足了。”

    萧十三郎嘿嘿一笑,也附和了起来。

    “嫂子好眼力。”张瑄拍手赞道。

    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有成就,既然有机会、有缘分、有张瑄这个义父做靠山,李苏苏自然盼着自家儿子将来能建功立业。她这种心态很正常。

    “谢谢兄弟赐名,萧郎一介武夫,将来鼎儿长大成人,还需要兄弟多加教导。”李苏苏向张瑄福了一福,张瑄赶紧闪避了过去,“嫂子不要客气,鼎儿也是我的儿子,自当视若己出。”

    ……

    ……

    “兄长,你还是留在府中帮嫂子照顾孩子,我带花奴和几个侍卫去,应该不会有问题。”张瑄说完,不由分说,便派人去将已经更名为花奴的凤鸣道姑叫来。

    凤鸣道姑脚步如飞,轻盈而至。

    她脱掉道袍,换上一身女子的劲装,虽然不施脂粉,但也看上去妩媚可人,别有一番风韵。见她柳眉若弯月,面灿红霞,行走间如微风拂柳,张瑄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

    眼前这成熟充满着英武气息的美妇人,很难让人想起几日前的那个手持宝剑纵横驰骋的凤鸣道姑,前隋皇族后裔杨金花。

    萧十三郎本想说几句什么,却被一旁的李苏苏扯了扯衣襟,这才神色古怪地闭住了嘴,不再多言。

    “花奴见过大都督。”杨金花面无表情地躬身施礼。

    张瑄将自己打量的目光收回,淡然笑道,“花奴儿,你随我去玉真观——”

    张瑄说完,就挥挥手,飘然而去。

    杨金花犹豫了瞬间,便默然带着几个府中的护卫,追了上去。而门外,还有百余名羽林卫军卒相随。

    张瑄一行人走后,李苏苏轻轻一笑,伏在萧十三郎耳边笑道,“萧郎,妾身看兄弟对这凤鸣师徒有些意思呀……要不然,他怎么会逼着她们卖身为奴呐。”

    萧十三郎嘿嘿笑着,“这娘们年纪也不大,容颜也过得去。兄弟要是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就给兄弟做个侍妾又如何?只是这娘们儿可靠不可靠,还需要观察。”

    李苏苏羞恼地瞥了萧十三郎一眼,嗔道,“呸,什么娘们儿,好难听呐!”

    “不行,某还是不放心,某要跟上去看看。”萧十三郎摆了摆手,“娘子,你且回去照顾鼎儿,某家去去就来!”

    ……

    ……

    张瑄的马车算是比较宽大豪华的那一种,这是太子李亨赏赐,也配得上张瑄如今的权势地位。

    杨金花手持宝剑,跨在马上相随在张瑄的车侧,看上去英姿飒爽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杨金花正在马上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见张瑄掀开车帘,探出头来淡然道,“花奴儿,弃马,上车来给本官捏捏肩,本官觉得困乏得很。”

    杨金花羞怒交加,刚要发作,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暗暗咬了咬牙,心道奴家暂且忍着熬着,等时机到了,奴家一定将你这无耻的小厮碎尸万段,以出奴家心头之气!

    杨金花脸上的羞愤之色一闪而逝,旋即恢复了平静。

    张瑄看在眼里,却是沉声道,“快些!”

    杨金花默然,将手里的马缰绳松开,递给一旁的另外一个侍卫,然后纵身飘落在张瑄的马车上,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周遭的大都督府护卫和一干军卒,神色古怪地相视一笑,继续赶路,却是放缓了速度。

    不发烧了,老鱼慢慢恢复,逐步提速,拜求谅解,今天至少两更的。

第192章调教女奴

    马车之中布置得极其豪华舒适。

    四周挂毯,车上更是铺着波斯进贡的红毛地毯。而地毯正中,还摆着一张小型案几,案几上放着茶壶与茶盏,嵌入了案几上的凹槽之中,设计很是精巧。

    这设计来自于张瑄。当然,他只是将唐人的思路加以改良了而已。

    张瑄正半躺在那里,随意翻看着一本兵书战策。他即将从军就藩陇朔,相应的兵法领军智力储备不可或缺,他早就开始进行积累。

    要不然,到了军中,他这个天下兵马副元帅、陇朔大都督,对这冷兵器时代的排兵布阵一窍不通,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不至于亲自操刀上阵,但起码的常识还是要懂一些。

    “花奴儿,来,给本官捏捏腿。”

    张瑄轻描淡写地说着,却是看也没看杨金花一眼。

    杨金花抿着红唇,慢慢爬过来趺坐在张瑄脚下,犹豫了片刻,才抬手给张瑄捏着小腿肚子。

    她虽然是道姑,但却习惯了锦衣玉食,是一个被人伺候的主儿,哪里会伺候别人,下手自然就没个轻重。

    张瑄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书卷沉声道,“轻点!”

    “再轻点!”

    杨金花猛然抬头怒视着张瑄,却又被张瑄淡然从容的目光给“逼视”了回来。

    她心里轻轻一叹,俯身下去,专心致志地开始为张瑄捏腿。

    她这么一用心,一开始虽然还有些笨拙,但到了后面就变得轻车熟路流畅自如了。

    “嗯,就是这样……舒服啊——”张瑄继续看书,口中偶尔迸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靠上点。”

    杨金花无奈之下,只得渐渐从小腿向上开始捏向了大腿。

    “再靠上点!”

    杨金花羞愤欲绝,猛然放开手去,将头撇过了一旁。

    再靠上就是男人的羞处了,杨金花虽然是成熟妇人,其实未经人事。她纵然是再江湖出身、再能忍耐羞辱,也有个极限,张瑄的这个无礼要求也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张瑄眼角的余光望着杨金花。

    他当然不是对杨金花起了什么欲念,而是趁机故意“消遣”和消磨杨金花那桀骜不驯的性子。只有将她彻底征服,张瑄才能放心让她跟随在自己身边。否则,张瑄终归还是心怀戒备的。

    这是一只太野的母豹子,必须要磨去她的野性才成。张瑄心里暗笑,却是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花奴儿,过来,过来!”

    杨金花脸色难看地扭过头来,慢慢凑了过来,直到张瑄那张英挺的面孔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之后,她才缓缓垂下了头。

    陡然,她浑身一震。

    因为张瑄竟然将手拍了拍她的丰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给本官捏一捏。”

    还从未有男人这样触摸过她的身子,这一生当中,她更没有如此近距离地以这种暧昧的姿态、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中与男人单独相处,还被生生占了便宜去。

    杨金花脸色涨红,羞愤得嘴唇都起了明显的哆嗦。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张瑄随手将手里的书卷一仍,然后淡淡道,“花奴儿,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你是本官的侍女兼护卫,是大都督府里的奴才。”

    “说句难听的话,不要说给本官捏捏腿,就算是本官让你侍寝,你也得老实脱光衣服伺候着!”

    杨金花紧紧地咬着牙,垂下头去,肩头剧烈的颤抖。

    张瑄心里轻笑一声,知道今天的女奴调教应该到此为止了。过犹不及,凡事都有度,过了度就会触发杨金花不计后果的反弹——那种结果,并不是张瑄想要的。

    张瑄也没再理会杨金花,翻了个身就眯缝上了眼睛,舒服地轻轻道,“算了,今天不捏了,待晚间再去卧房,给本官好好捏一捏。”

    “你出去吧。”

    杨金花慌不迭地狼狈逃去。

    ……

    ……

    玉真公主李持盈和李白郎情妾意地并肩站在玉真观门口迎客。

    除了皇族之外,李持盈和李白邀请的外臣权贵也不多,大概是往日里相熟的一些人。

    远远地,张瑄一身锦衣华服,手中摇着折扇,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劲装手持宝剑的美貌侍女,而另外一个护卫则给张瑄抱着几卷书和一坛酒。

    张瑄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过来,神态从容,俨然一副公子哥儿的装束和打扮。

    “玉真殿下,太白先生!”张瑄哈哈笑着走了过来。

    “大都督大驾光临,白与有荣焉。”李白向张瑄深施一礼。

    “玉真殿下,两人新婚大喜,张某就送太白先生几卷书、一坛美酒,权当贺礼了。”

    李持盈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杨金花来,直到李白跟张瑄寒暄完毕,杨金花跟着张瑄往里进的时候,她才骤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你……你莫非是凤鸣?”

    杨金花默然垂首,两只手却是攥得紧紧的。

    张瑄回头来扫了杨金花一眼,又冲着玉真公主拱了拱手随意道,“玉真殿下,哪里有什么凤鸣,这是张某新收的侍女花奴儿——”

    “花奴儿,还不快快拜见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

    张瑄一声轻斥。

    杨金花紧咬牙关,躬身拜了下去,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生硬之极,“奴婢拜见玉真殿下、太白先生!”

    李持盈目瞪口呆地望着杨金花亦步亦趋地跟在张瑄身后走了进去,神色闪烁起来。

    但对于此刻的李持盈来说,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经过了这么多是非之后,她的心思已经变得娴静下来。不管凤鸣道姑为什么会成为张瑄的女奴,她纵然再好奇、再震惊,也绝对不会多管闲事了。

    跟随张瑄参加玉真和李白的“婚宴”,这是花奴儿第一次在长安权贵面前公开亮相。也就是从今日开始,长安城上流社会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瑄身边有一个武艺高强的美貌侍女,名叫花奴儿。

    此是后话,姑且不提。

    李持盈面带一丝羞红,举杯笑着邀饮道,“诸位,奴家与青郎多年情分终于结成正果,如今我们当众结为夫妻眷属,请诸位做个见证!”

    众人举杯齐声恭贺。

    一角,王维放下手里的酒杯,望着玉真公主与李白好事成双含情相对的样子,面色微微有些复杂。

    张瑄无意中扫了王维一眼,心里不由一动:记得有野史上戏言,这王维也是一个情种,看他这样子,想必对玉真公主也怀有几分暧昧的心思。只是被李白拔了头筹,心里定然有几分失落。

    不过,张瑄看来,王维是一个君子,当朝名士,纵有不舍和嫉妒,怕也只会深深隐藏在心底。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也就是祝福和祈愿李持盈与李白花好月圆而已,仅此而已。

    而一些皇族中人心下也暗暗感慨,玉真孤苦了这么多年,终于算是有了一个理想的归宿。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有个家、有个知疼知热的男人其实比荣华富贵更重要。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持盈才悟通了这个理儿,但愿还不算太晚。

    张瑄朗声笑着,举杯拱手道,“张某恭祝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永为连理枝,今生今世,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张瑄这句祝福说得很是真诚,不管玉真之前如何,李白之前如何,这两个有情人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一起,这本身就让人唏嘘不已。

    李白和李持盈举杯回礼,“谢大都督吉言。”

    张瑄哈哈笑着,回头扫了杨金花一眼,大声道,“张某身边这花奴儿剑术甚高,曼妙多姿,不若让花奴儿举剑而舞,为玉真殿下和太白先生助兴。”

    周遭传来权贵们轰然的喝彩声和起哄声,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垂眉顺眼身形婀娜的杨金花身上,更有不少好事者开始热烈鼓掌。

    杨金花眉梢一挑,紧紧咬着嘴唇,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默然片刻,她突然纵身场中,宝剑出鞘,舞动起来,剑光闪出,若九天蛟龙。而紧锣密鼓之间,她的剑舞越来越密集,又如那暴风骤雨一般,只能见剑光盘旋,而不见身形。

    众人看得痴了。

    李白则仗臂高歌,吟唱起了他的挚友杜工部之前所作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一诗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李持盈则默然不语,眸光中闪过一丝奇色。

    这凤鸣道姑竟然真成了张瑄身边的女奴,这种事儿,李持盈越想越觉得诡异和惊讶。

    ……

    ……

    酒过三巡,歌舞乐起。

    悦耳婉转的丝竹乐声中,一个肤色黝黑的羽林卫军卒匆匆奔至,绕了一个圈进了场中,伏在张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张瑄脸色大变,霍然起身。

    向李持盈和李白以及众人拱了拱手道,“玉真殿下,太白先生,诸位,张某军中突发要务,需要处理,就此告辞了!”

    说完,张瑄没有任何犹豫,大步流星地就出了场,然后出观门而去。

    杨金花只能紧紧相随。

第193章兵变,下马威

    出了观门,张瑄犹豫了一下,朗声呼道,“备马!”

    一个军卒赶紧牵过一匹马来,张瑄翻身上马,率先驰去。

    杨金花纵马相随,而身后更是有数十军卒打马呼啸而去。

    张瑄带人从开元门进,穿过大半个长安城,然后又从通化门出,绕了半个圈子,直奔宫城北面玄武门外的羽林卫大营所在地。

    之前,张瑄虽然就任羽林卫大将军,但他却很少来此“办公”,将整个羽林卫的指挥枢纽转移在了他的大将军府之中。

    大营之外,栅栏高立,往日里那一面高高迎风飘扬的锦绣羽林卫旗帜,如今却被人践踏在了地上,营内更是一片狼藉,两帮军卒正虎视眈眈斗牛一般僵持着,手中的武器碰撞作响,而中间的地上明显有一大滩血迹。

    张瑄纵马驰来,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翻身下马,扫了一眼,便明白了情形的大概。

    看这两帮军卒的军服,张瑄心里就明白,靠近自己这边的是羽林卫,而对面的则应该就是刚刚来自东都洛阳的禁卫军,东都禁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的标下军马。

    张瑄就藩在即,陈玄礼奉太子之命紧急调军进入长安,准备接管长安防务。

    这些基础军务,张瑄没有管,而是全权交给了封常清和长史周旭初。

    却不料,还没有正式办理防务交接的两队军马,却发生了械斗冲突,竟然死伤十数人,酿成了流血事件。

    “尔等意欲何为?”张瑄上前一步,沉声斥道。

    羽林卫这边,数百军卒纷纷放弃手里的兵器,呼喝着拜倒在地,“拜见大都督!”

    张瑄皱了皱眉,微微沉默了片刻。

    他的嗅觉极其灵敏,这空气中仍然有未被春风吹散的些许淡淡的血腥味儿冲进他的鼻孔,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抽搐了一下。

    “封常清!”张瑄猛然大喝道。

    一片沉默。

    郎将顾惜膝行上前,神色惨淡道,“大都督,封副都督与周长史在城外整军,尚未赶至。”

    张瑄标下的一万多羽林卫大部分已经移军城外,随时准备随张瑄开拔。而留在羽林卫玄武门大营的,就是顾惜手下这几百人。

    只是不知为何,突然与陈玄礼手下的人冲突出来。

    “怎么回事?顾惜,你且起身来说话。”张瑄淡淡道。

    顾惜霍然起身,忿忿不平地恭声道,“启禀大都督,末将奉命驻扎玄武门大营留守。按照朝廷之命,待大都督率军离开长安之际,末将才将玄武门大营移交东都禁卫,然他们今日气势汹汹而来,手持陈玄礼大将军令牌,执意让末将率军退出大营。”

    “末将军令在身,焉能擅自行动……”

    顾惜的话并没有夸张。他的确是奉命驻守,准备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虽然是封常清下的军令,但其实是张瑄的意思。

    张瑄一日不离开长安,这长安的驻防,他便不愿意交给陈玄礼。

    况且,陈玄礼的军马刚至,就连陈玄礼本人都没有当面拜会过张瑄,张瑄自然不肯放权。

    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张瑄不吃这一套。

    谁知陈玄礼竟突然派人来接管玄武门大营。

    双方僵持不下,话不投机半句多,又都是一些作风彪悍粗暴的军汉,就发生了冲突。

    “大都督,末将无能,属下死三人,伤十一人,请大都督治罪!”顾惜心内忐忑,声音仓惶。

    按照大唐军律,为将者,酿成兵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张瑄发怒,一声令下,便可夺了他的军职官位,甚至将他绳之以法当场处死。

    张瑄的眉梢跳了一跳。

    就本心而言,他是一个比较护短的人。听闻死伤者竟然全部都是羽林卫这一边,他心里的怒火就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

    他扭头扫了对面那数百神色肃然的东都禁军,冷冷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闯入羽林卫大营,哗变行凶,该当何罪?”

    “谁人带头?谁人未将,给本官站出来!”

    一个东都禁军将领甲胄响动间大步而出,向张瑄拱手道,“末将东都禁军中郎将邱乐,见过张大都督!”

    “邱乐,你好大的胆子!”张瑄上前一步,扬手指着邱乐冷斥着,“挑动哗变,违反军纪,按律当诛!”

    邱乐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大都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部受朝廷调遣进京接管长安防务,天下皆知;而末将奉陈大将军军令,派人进驻玄武门大营,何罪之有?”

    邱乐手指着顾惜等人又冷笑道,“羽林卫阻挡末将执行军令,末将岂能从之!”

    来自东都洛阳的这些禁军几乎没有人知道张瑄的名字,纵然是中郎将邱乐,也不过是略有所闻其名。这支军马在东都洛阳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只听命于陈玄礼一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即将就藩的藩镇大都督放在眼里?

    听了邱乐如此相抗,这些军卒竟然轰然上前一步,做出了威逼的架势。

    顾惜吃了一惊,赶紧率兵也上前一步,将张瑄团团保护了起来。

    张瑄冷笑一声,扫了顾惜等人一眼,斥道,“慌张什么?都给本官退下!”

    张瑄上前三步,距离那邱乐只有不到三米之遥。杨金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盈地一纵身,就到了张瑄身后。

    张瑄指着邱乐淡淡道,“你想做什么?摆军威威吓本官吗?尔等想要造反不成?”

    “给我退下!退出玄武门大营,交出行凶者,本官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尔等没有一个能逃死罪!”

    邱乐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又道,“末将不敢威吓大都督。只是末将有陈大将军军令在身,不敢擅自行动,还请大都督见谅。”

    张瑄彻底怒了,不过他不怒反笑。熟悉他的顾惜知道,这是张瑄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张瑄缓缓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来,高举在手中,“本官不仅是陇朔大都督,还是天下兵马副都督,不要说尔等这区区数百东都禁卫,就是天下诸道藩镇兵马,本官亦有号令调动之权。”

    “好一个陈玄礼,好一个东都禁卫,好一个邱乐!”

    “汝一个小小的东都禁卫中郎将,擅闯军营行凶伤人在前,罔顾本官军令在后,其罪当诛!”张瑄暴喝道,“花奴儿,将此人给本官拿下!”

    张瑄的话音刚落,杨金花的宝剑就已经出鞘并横在了脸色苍白的邱乐脖颈之下,只要邱乐敢稍有异动,必身首异处。

    东都禁卫呱噪骚乱起来,张瑄大喝一声,“尔等要敢轻举妄动,全部就地处斩!”

    “顾惜,将这些叛兵被本官拿下,要是逃了一个,你就再也不要来见本官。”

    ……

    ……

    封常清率羽林卫500骑飞驰而至,将那数百东都禁卫团团包围。那群士卒缴械跪倒在地,神色都失去了原本的桀骜。

    这个时候,陈玄礼也率百余护军赶来,他在马上大老远就呼道,“张大都督,陈玄礼来也。”

    张瑄默然不语。

    陈玄礼奔驰过来,先是扫了被缴械和包围的自己属下的东都禁卫军卒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和阴沉。

    他向张瑄拱了拱手道,“张大都督,派兵围攻本将标下禁军,所为何来?”

    张瑄淡淡一笑,“陈玄礼,你好似弄错了。是你的人擅自闯进羽林卫大营,行凶伤人在前,威吓本官并罔顾本官军令在后,形同谋逆!本官将这些叛兵拿下,没有当即处死,已经算是给了你很大的面子。你还在本官面前呱噪什么?”

    陈玄礼竟然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直接激怒了张瑄。

    他冷视着陈玄礼,心道以为傍上了太子,就敢目中无人了吗?今日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张大都督,本将奉监国太子命接管京师防务,派人进驻玄武门大营有何不可?大都督属下非但不予配合,反而聚众抵抗,这才是违抗朝廷诏令,其罪不小。”陈玄礼也冷冷一笑道。

    作为军中宿将,他还真看不起张瑄这么一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在他看来,此人不过是因为拥立太子有些功劳一时得势罢了。一介文弱书生竟然也敢领军,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张瑄笑了,笑容是那么的诡异和自信。

    “本官所部羽林卫担负长安防务,只要本官还未离开长安,防务未曾交接,这长安的防务就还归羽林卫统管。”张瑄扬手指着陈玄礼,淡然道,“况且,本官身为天下兵马副都督,对天下兵马自有节制之权……陈大将军想要摆官威,也且等张某离开长安再说!”

    “封常清!”张瑄陡然大喝道。

    封常清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恭声道,“下官在。”

    “此人率军擅闯玄武门大营,行凶伤人,导致兵变。兼之对本官无礼,罔顾本官军令,按照大唐军律,该当何罪?”张瑄手指着犹自被杨金花挟持得动也不敢动一下的东都禁卫中郎将邱乐。

    封常清长出了一口气,清朗道,“斩,立决。”

    陈玄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料到张瑄会如此狠辣果决。而邱乐更是脸色如土,身形都有些颤抖,在杨金花的剑下,再也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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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斩,立决!

    陈玄礼也有些愤怒了,他挥了挥手沉声道,“邱乐奉本大将军军令从事,而本大将军则奉有监国太子殿下诏令……如此种种,还望大都督看在本将和太子殿下的面上,不要太过分,把事情做绝。”

    陈玄礼心道你不要把事做得太绝。如果做绝了,本大将军焉能怕你一个弱冠小儿?

    张瑄冷冷一笑。

    陈玄礼要是不提太子李亨,张瑄心里的火气还能压制几分。他这么打着李亨的旗号来进行要挟,张瑄的杀机就变得无比浓烈。

    此时此刻,张瑄猛然发现,此事似乎是太子李亨对自己的一个试探。如果自己退一步,李亨将来必然会再进一步。

    看起来,自己还没有离开长安,李亨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清除自己在长安的影响力了。

    张瑄缓缓转头凝视着邱乐,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和坚硬。

    他本来不是非要杀邱乐不可,但如今,邱乐却必须要死。他已经成了一个杀一儆百的道具。

    张瑄慢慢挥了挥手。

    封常清旋即派几个军卒上前接替杨金花,将邱乐押解了回来。

    “张大都督!手下留情!”见张瑄竟然要动真格的,陈玄礼忍不住急急呼道,脸色无比的阴沉。

    那数百被缴械跪伏在地上的东都禁卫军卒目瞪口呆地望着中郎将邱乐被押解到对方阵型中,又被一个军卒踢了一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而两个侩子手手持锋利的陌刀大步上前,站在了他的身后。

    众东都禁卫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陈玄礼。

    邱乐出了一身冷汗,他绝望地抬头望着陈玄礼,惨呼道,“大将军,末将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大将军,救救末将啊!”

    现场一片死寂,微风拂过,军旗猎猎,带走森森的杀机。一众军卒急促的喘息声不绝于耳,数匹战马偶尔仰首长嘶,又打破了这异样的沉寂。

    邱乐的哀呼声回荡在全场,东都禁卫军卒心里凄惶,感同身受;而顾惜手下的那些羽林卫则神情振奋,刀剑出鞘,彪悍的脸上闪动着野性的红光。

    “张瑄,你一意孤行竟要擅自诛杀朝廷命官,本大将军一定会在监国太子殿下面前参你一本!”当着这么多军卒的面,张瑄一点面子也不给,陈玄礼不禁恼羞成怒,手指着张瑄怒斥道,“本大将军在此,谁敢动某家手下的将官?谁敢动!”

    “我敢动。封常清!”张瑄淡淡呼道。

    封常清心里一个激灵,他本来以为张瑄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成想张瑄竟真要诛杀东都禁卫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标下的中郎将。

    张瑄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封常清已经听出了义无反顾的杀机和坚定。

    封常清长出了一口气,朗声喝道,“刀斧手准备!众军听令,若有反抗、不尊大都督号令者,杀无赦!”

    “喏!”羽林卫士卒轰然应命,上前一步,将陈玄礼及那数百东都禁卫包围起来,而封常清后面带来的500骑更是在马上搭箭引弓,蓄势待发。

    “张瑄……你……放肆!”陈玄礼气得浑身哆嗦,几乎控制不住身形,要一头从马上栽倒在地。

    张瑄看也不看陈玄礼一眼,抬起手,云淡风轻地挥了一挥。

    封常清眯缝起眼来,断喝一声,“斩,立决!”

    那一名早已站在邱乐身后高举起屠刀的侩子手,领命立即挥刀斩去。血光一闪,邱乐没有来得及惨呼出声,便头颅落地,裹夹着一摊殷红的血迹在地面上滚了一滚。

    众多东都禁卫哀鸣起来,伏地痛哭流涕。

    陈玄礼眼睛一闭,愤怒地暴喝道,“张瑄小儿,你不要太嚣张!本大将军必不忘今日之耻!你且等着!”

    张瑄淡然一笑,“本官等着陈大将军。”

    ……

    ……

    陈玄礼暴怒进宫而去。如果不是今日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以他的作风和为人,他一定会召集众军与张瑄手下的羽林卫决一死战。

    但张瑄恨不能如此。如果陈玄礼敢聚集军马围攻羽林卫,张瑄就会有足够的理由将陈玄礼灭杀。

    封常清大步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道,“大都督,要不然,由下官进宫去向太子殿下解释一下今日的事儿?要是让那陈玄礼恶人先告状,我们……”

    张瑄漠然摇了摇头,“东都禁卫挑衅在前,导致军营哗变,事急从权,本官按律诛杀一个中郎将,并不逾权。那陈玄礼进宫去告状就让他告去,本官倒是要看看,太子殿下究竟会不会秉公处置!”

    封常清眉梢一扬,躬身退了下去。

    “来人,传本官的军令,从即刻起,若东都禁卫主动挑衅,众军可先斩后奏!”

    张瑄冷冷凝视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这些羽林卫士卒,目光从领头的顾惜身上划过,冷笑道,“顾惜,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请大都督治罪!”顾惜脸色苍白,伏地不起。

    “你抬起头来!”张瑄厉声道,“你之罪,不在其他,而在整军无能。两军哗变起了冲突,但死伤者竟然全部都是你的手下军卒……手下军卒如此不堪一击,你这个郎将羞耻不羞耻?”

    “如此战力,尔等还要随本官去陇朔抵御吐蕃,本官倒是很好奇,尔等在骁勇善战的吐蕃骑兵面前,有没有还手之力?”

    张瑄的声音越来越冷,而顾惜的脸色则越来越涨红,众多军卒更是羞愧无言伏地不起。

    “本官暂且不罚你。但是,如果再有下一次——顾惜,你也不要再来见我,直接去找面墙壁一头撞死算了。”

    “大都督,末将无能,末将知罪!”

    张瑄皱了皱眉,调转马头驰去。

    杨金花一直在一侧冷眼旁观着,见张瑄如此种种,年纪虽轻,但心狠手辣刚毅果决,心头暗暗一凛,心里的那点侥幸心理瞬间破灭了。

    她本来以为张瑄是一介文士,应该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却不料张瑄的作风如此强势和强硬。此刻,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张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拿不下她也会向她的家族下手。

    杨金花像一朵柳絮儿一般飘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就上了马,瞬间追着张瑄而去。

    在场的羽林卫军卒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说大都督身边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女侍卫,如今他们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顾惜望着杨金花纵马驰去的背影,轻轻向封常清道,“封大人,大都督身边这女子……是否就是……”

    顾惜要问什么,封常清很清楚。但封常清却回头冷冷扫了顾惜一眼,顾惜心头一惊,赶紧咽下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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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礼怒冲冲闯进东宫,在门口,遇到了奉召来的左相陈希烈。

    陈玄礼虽然是在盛怒之中,但对于陈希烈却还是恭敬有加。一来是因为陈希烈对他有举荐之恩,二来是因为陈希烈渐为太子所看重,成为李亨身边倚重的第一辅臣,权势渐起。

    “陈相。”陈玄礼压制住火气,拱手为礼。

    “大将军这行色匆匆神色愤怒,所为何来?”陈希烈边走边问。

    “陈相,那张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一想起方才的情景,陈玄礼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胸中的怒火燃烧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陈希烈大吃一惊,猛然一把抓住陈玄礼的手,急急道,“怎么回事?”

    “本将奉殿下命,带军进京接管长安防务……本将手下中郎将邱乐率军进入玄武门大营,准备接管大营,但张瑄手下的军卒拒不交接防务,两军就起了冲突。”

    “然那张瑄太过狂妄,依仗权势,目中无人,竟然当着本将的面,活活斩杀了邱乐!”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此人狂悖,目无朝廷,目无殿下,其罪当诛!”

    陈玄礼愤怒地大呼小叫。

    陈希烈吓了一跳,赶紧掩住陈希烈的嘴,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慎言!慎言!”

    “大将军有所不知,张大都督对于朝廷、对于太子殿下居功甚伟。如果没有张瑄,殿下的储君之位不保。荣王李琬谋逆,嗣宁王李琳和内监高力士勾结,前后两次逼宫,若不是张瑄力挽狂澜,殿下也没有今日监国的局面。”

    “老夫给大将军说这些,一来是告诉大将军,张瑄在殿下心目中地位甚高,轻易不可撼动。二来,也是告诉大将军,张瑄虽年轻但手段很不简单,大将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为敌……”

    陈希烈轻声劝道。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至于陈玄礼听与不听,那就任由他了。

    陈玄礼目光闪烁了一下,虽然退却了些许的怒气,但却有些不以为然。

    张瑄再有功劳,但主子还是主子,李亨终归是要做皇帝的,只要李亨做了皇帝,迟早是要对付张瑄。而如今将张瑄外放藩镇,调自己所部兵马进京接管长安防卫,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张瑄的猜忌。

    至于张瑄的手段就更不消说了,一个弱冠青年,除了年轻气盛之外,手段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也不能怪陈玄礼轻视张瑄,实在是因为张瑄的年纪太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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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介绍:
历史系副教授出身的副市长穿越至大唐天宝十一载夏天的长安,成为张九龄的幼子、帝都名门张府的浪荡纨绔张瑄。这个时候,距安史之乱不足三年,权臣李林甫病亡还有数月时间。而最重要的是,一场巨大的危机与穿越者并肩而至。天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