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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天唐txt下载     天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安禄山和李琬终于进瓮了

    张瑄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崔颖笑了笑,温柔地起身退到了内屋。

    两人并未真正圆房,张瑄决定过了春节按期举行婚礼后再真正拥有这个有情有义的娘子。但为了照顾张瑄方便,崔颖还是主动搬进了张瑄的小院,与如烟如玉一起侍候张瑄。

    崔颖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女子,虽然张瑄百般掩饰,但张瑄身上的这点“机关”还是没有能瞒住她。只是张瑄没有明言,她便就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明白张瑄所做必有所图,如今这番,一则是做给皇帝看,二则是做给一些“敌人”看。

    崔颖心里并无任何不快,经过了这一番风波之后,她的全部心思早已放在了张瑄身上。而张瑄对她的承诺和爱意,她又不是感觉不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太监鱼朝恩匆匆进屋,见了张瑄便恭谨地笑着,拜了一拜道,“小的鱼朝恩拜见张大人。”

    “鱼公公免礼了。”张瑄凝视着这个后来呼风唤雨历史上亦是赫赫有名的大太监鱼朝恩,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不知殿下派鱼公公到本官府上来,有何要事?”

    鱼朝恩笑了笑,“大人,殿下让小的来,一则是问候大人的伤情,二来是给大人送一封密函——这是殿下的信函,请大人过目。”

    说着,鱼朝恩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信。

    张瑄也没有故作姿态,半靠在床榻上,匆匆拆开信函扫了一眼,心里一阵欢喜:安禄山和李琬终于进瓮了……他谋划了这么久、小心翼翼地推进了这么久,最终所图的无非是这一个结果。

    弄一个套,把安禄山和李琬全部都网罗进去,落入他的棋局,成为他暗中无形操控的棋子。

    但心里虽然喜悦,脸上却是淡然自如。

    捏着李亨的信函,张瑄沉吟良久,这才淡淡笑着向鱼朝恩道,“嗯,本官知晓了。请鱼公公回去禀报殿下,就说本官过几日,待身体养好一些,就回东宫复职。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鱼朝恩一怔,他本来以为张瑄会给李亨回一封书信的,结果张瑄却没有。但他目前不过是东宫的一个普通太监总管,在张瑄这个明显左右东宫局面的新贵人面前,焉敢造次,只能恭声领命而去。

    鱼朝恩走后,张瑄兴奋地一跃而下,下意识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心念电闪。

    李琬终于还是走上了出“大价钱”拉拢安禄山同流的道路。

    安禄山一直不肯站出来走在李琬这一边,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无论是谁当储君,都不是安禄山想要看到的结果。安禄山早已有了反心,只是目前还没有准备好。他现在等待的,其实就是一个乱局,或者是皇帝的驾崩。

    既然想要造大唐朝廷的反,又何必搀和皇子夺嫡这些烂事儿。他们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闹腾得越凶,他就越高兴。如果闹出些大乱子来,正好便宜了他姓安的。

    这是安禄山的真实心态。

    只是安禄山没有想到,李琬会这么疯狂,竟然开出了如此让他心动的大价钱。

    李琬确实是疯狂了,他竟然亲自找上门去,私底下许了一镇节度使的肥缺——只要安禄山肯上表支持拥立他为东宫储君,李琬宁肯将他所兼任遥领的陇右节度使让给安禄山来做。

    安禄山动心了。他不能不动心。

    他本身就身兼范阳、平卢和河东三镇节度使,如果再能兼任陇右节度使,加上他族兄安思顺的朔方,整个安氏的势力范围就连成一大片,几乎成为国中之国。这样一来,对于他日后的谋逆起事,无疑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纵然举事不成,亦能另据一国。

    只是安禄山也有些犹豫,李琬固然是开出了大价钱,但皇帝肯不肯允准呢?毕竟,李琬纵然上位,也只是一个储君而已,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皇帝李隆基。

    但面对他的这个犹疑,李琬只撂下一句阴沉的话:“安郡王,请记住,本王不是太子亨,本王所图者,并不仅是东宫之位。若安郡王肯倾力相助,本王必竭尽所能让安郡王达成所愿。”

    李琬的暗示,安禄山沉吟良久,又与儿子安庆绪商议再三,觉得不妨出面捧一捧李琬。纵然最终李琬没有能力兑现承诺,对于安家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因此,安禄山还是按捺不住,直接向皇帝上书,表示拥立荣王李琬为储君的态度。在安禄山的影响下,安思顺也不得不同时相从。

    安禄山这个重量级的藩镇出手了。在这场本来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渐渐划上了句号的夺嫡之争中,安禄山的横空出世,无疑又带来了很大的变数。

    但在张瑄看来,如此还远远不够,李琬还不够疯狂。

    他赤脚在房中转了几圈,心中放才拿定了主意,突然觉得身后有一双清澈的眸子正在凝视着自己。

    张瑄心头一跳,回头见崔颖嘴角浅笑,若有所思地盈盈站在那里,凝视自己。

    “坏了……”张瑄暗道不好,尴尬地笑了笑,走过去向崔颖长身一礼,“颖儿,张瑄绝非是有意欺瞒……种种不便之处,还请娘子见谅。”

    前面叫“颖儿”,后面又换成了“娘子”,话语柔顺带有了几分“讨好求饶”的意味,崔颖嘻嘻一笑,将自己柔滑的小手递了过去,“夫君不必解释,夫君心有苦衷,妾心里知晓……只要夫君真心待奴,奴家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张瑄心里一暖,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崔颖抱了过来,紧紧拥在怀中,感慨道,“张瑄何德何能,能遇上这种知书达礼有情有义的娘子!”

    ……

    ……

    既然伪装已经被揭破,在自己房里,张瑄便干脆扯去麻木,恢复了原状,这让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崔颖研磨,张瑄奋笔疾书。

    崔颖非常稳重自律,哪怕是亲密如两人这般,她也未尝抬眼看一看张瑄写得什么,是给何人写信。

    可她越是这样,张瑄对她就越加敬重。

    张瑄写完书信,径自密封起来,看他那慎重的样子,崔颖微微一笑,停下研磨,却道,“夫君,有个事情颖儿想说一说。”

    “娘子请说。”张瑄笑了笑,将手里的信函轻轻摆放在桌案上。

    “颖儿觉得萧家兄长与李氏嫂嫂住在前院并不合适,夫君这独院还有房舍三间,不若请萧家兄嫂移居后院,也好显得咱们尊重。”

    崔颖笑着,给张瑄递过一杯茶去,“颖儿今日与李氏嫂嫂谈了一会,知晓了一些事情。萧家兄长对夫君恩深义重,实在是不可多得。”

    张瑄沉吟了一下,笑道,“娘子,这后院一事,本来就交给娘子做主,娘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萧家兄嫂其实也不计较这些……”

    之所以暂时把萧十三郎夫妻安置在前院,并非是张瑄有意怠慢,而是张瑄觉得,这两夫妻寄居张家并非长久之计,他已经派张力去为两人在张家隔壁物色一座府邸,将来也好让两人搬出去自成一户。

    但崔颖却显然觉得让萧十三郎与张瑄居住在一起,更加能保护张瑄周全。崔颖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是玉真公主的干女儿,对于皇家权力争斗这种事情,看得远远比普通人更透彻,这可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什么意外和后果都会出现。

    张瑄站在荣王李琬的敌对立场上,李琬既然能向张瑄下手一次,谁又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这张家并没有太强力的护院,让萧十三郎跟张瑄住在一起,张瑄的安全系数就会高一些。

    两人正在谈萧家夫妻,这萧十三郎和李苏苏就到了。

    萧十三郎性情豪爽,自觉跟张瑄兄弟情分近,也等不得下人通禀,就站在院中朗声呼道,“兄弟,萧某来访。”

    他这么喊了一嗓子,李苏苏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暗示他这是大户人家,一切都有规矩,容不得他这么江湖习气。

    萧十三郎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张瑄哈哈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兄长,嫂子,请进。”

    萧十三郎与李苏苏携手而进,张瑄和崔颖起身相迎。

    见张瑄这般模样,萧十三郎吃了一惊。而李苏苏则惊讶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暗暗扫了崔颖一眼,见崔颖神色不变,才放下心来。

    “兄长,嫂子,请坐。如烟如玉,沏茶!”

    张瑄明白两人心里惊讶的是什么,便又嘿嘿一笑道,“兄长,这一身麻木捆绑在身上,也着实难受……我就去了。”

    说着,张瑄向萧十三郎眨了眨眼睛。

    萧十三郎哦了一声,却也知趣地没追问什么,主动岔开了话题去。

    “兄弟,某家也不喜拐弯抹角,你嫂子不好意思来问,某家就直说了——前几天,跟兄弟说的那事儿……”

    萧十三郎的话还没说完,崔颖就笑着接口道,“兄长、嫂嫂莫急,秀儿妹子的事情,奴家已经托了玉真殿下去办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就会有讯息了。”

    “应该没问题。兄长、嫂子放心就是。”

    崔颖又追加了一句。

第107章杨贵妃见梅妃,下策

    萧十三郎和李苏苏大喜。

    崔颖这个玉真公主的干女儿肯出面帮忙,绝对比张瑄好使。既然崔颖这么说,那么,李秀秀的事情肯定没有问题。

    李苏苏起身向崔颖大礼拜去,声音哽咽道,“苏苏多谢夫人,家妹若能得脱苦海,苏苏终生难报夫人大恩!”

    萧十三郎也起身抱拳谢道,“弟妹盛情,萧某铭感在心。”

    崔颖赶紧起身扶起李苏苏,笑道,“嫂嫂莫要如此见外,秀儿妹妹也是奴家妹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嫂要是还这么客气,奴家可不依了……”

    李苏苏见崔颖恭敬情切,倒也不再故作姿态,幽幽一叹道,“奴家姐妹遇到公子和夫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秀儿若是脱了这一难,就让她留在夫人身边做个丫鬟,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崔颖苦笑了起来,拉起李苏苏的手来,故意嗔道,“嫂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来?要是再这么说,奴家可要生气了!”

    张瑄在一旁朗声一笑,“好了,颖儿,嫂嫂,你们就不要再争了。如果要说客气话,兄长对我的救命之恩比什么都重……还是那句话,兄长不拿我当外人,我必不拿兄长和嫂嫂当外人——兄长,可有兴致与兄弟饮上三杯?”

    “好,某家正有此意。”

    ……

    ……

    安禄山与安思顺上书拥立荣王李琬,直接引爆了皇帝李隆基潜藏已久的怒火。

    御书房里,皇帝咆哮的声音“铿锵激昂”,连带摔烂了好多价值不菲的器皿,把一干太监宫女吓得不轻。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高力士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才有胆量留在李隆基身边。

    对于安禄山,现实中的李隆基远远不像史书上写的那样“昏庸”和一味纵容。只是当皇帝意识到安禄山对大唐社稷构成威胁的时候,安禄山已经坐大,他一时间也拿安禄山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徐徐图之。

    如果没有现在这般夺嫡的风波,按照李隆基原本的计划是先削弱杨家的势力,然后再逐步削藩,主要就是安禄山。但为了不激起安禄山的反弹,他又不能只针对安禄山一人,而只能面向所有藩镇。

    但现在,安禄山竟然居心叵测地上书了。李隆基可不认为,安禄山会真心拥护李琬,所图的不过是更大的利益,想要从皇室这里得到更大的好处。

    但李隆基尽管心里对安禄山愤怒愤恨到了极致,可面子上却不能冲安禄山来,只能当着高力士的面,把荣王李琬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李隆基终归还是老朽了,年近七旬,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算是高龄了。单单是发这么一通火,都把这个老朽的皇帝搞得非常疲倦。

    李隆基有气无力地靠倒在锦墩上,声音嘶哑而低沉,“老东西,去,去,去,去荣王府传朕的口谕——就说朕对他非常失望,再要这么胡作非为,不要说太子,就是这个亲王,也保不住!”

    “是。”高力士立即领命,转身而去。

    但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李隆基给叫住了,“罢了,老东西,你回来——既然他们想要折腾,就让他们折腾起来。朕就是不信这个邪气——他以为傍上安禄山,就能威胁到朕了吗?”

    “给杨国忠传话,就说朕身体不适,一概奏表皆由杨相权宜处置,不必报朕了。”

    高力士心里咯噔一声,心里苦笑起来:皇帝已经失去分寸了,这一会抓权一会放权,一会打压一会扶植,说明皇帝自己也没了底气、没了主见……哎,皇帝真的是老了,不复当年那睥睨天下一切尽在掌握的皇者风范了。

    “是,老奴遵旨。”

    高力士慢吞吞地走出御书房,听到身后传来皇帝那低沉而落寞的叹息声,心里颇觉不是滋味。

    ……

    ……

    杨玉环在玉真观呆了两日便回宫,李亨自然也相随回返。

    杨玉环回到寝宫休息了一个时辰,听闻皇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也就没过去请安,而是直接起驾向上阳东宫而去。

    上阳东宫是冷宫,在皇城的角落里,宫道破败,宫墙也颇有损毁之处,冷冷清清没有人烟。

    杨玉环乘坐在车辇之上,行走在凄凄惨惨戚戚的宫道上,目光所及是那长满荒草的破旧宫苑,心里也不禁有些凄惨。

    梅妃被打入冷宫,固然与她有直接关系,但杨玉环本性善良温和,如今亲眼见到冷宫如此景象,心里便多少有些愧疚之心,觉得当年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杨玉环轻轻一叹,“张德福,看这上阳东宫如此落败,本宫这心里颇觉不是滋味儿。”

    张德福恭谨一笑,“娘娘,冷宫年久失修是这样的——”

    “娘娘,宫门到了,小的这就去禀报通传,让梅妃出来迎接娘娘。”

    杨贵妃车驾仪仗轰轰烈烈而至,上阳东宫里面的梅妃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的上阳东宫里里外外,其实早就都被荣王李琬收买,有荣王的关照看顾,梅妃这几年在上阳东宫里面过得还蛮滋润。

    听说杨玉环来了,梅妃脸色陡然一变,恨恨地起身跺脚道,“她来干什么?来冷宫看看奴家受了怎样的苦?看看奴家是不是在这上阳东宫里苟延残喘?”

    梅妃如今虽然对皇帝再也没有了情分,但当年被杨玉环和李隆基打入冷宫的恨意却是丝毫不减。

    荣王安插在上阳东宫的一个年长宫女张氏轻轻一叹,“娘娘莫要烦恼,莫要心焦,只要荣王殿下大事一成,娘娘的后福还在后边,而将来被打入冷宫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娘娘,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请娘娘三思!”

    梅妃神色变幻了一番,这才勉强点点头道,“更衣,随本宫出去迎接贵妃娘娘!”

    正在此刻,宫苑里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呼喊声:“贵妃娘娘驾到,梅妃接驾!”

    ……

    ……

    梅妃眼眸中隐隐投射出的一丝丝仇恨的光芒,杨玉环并没有觉得意外。让她吃惊的是,眼前的梅妃姿容丰润,身材婀娜,比起当年更加艳丽妩媚端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憔悴晦涩。

    杨贵妃深深打量着微微垂首的梅妃,心里头暗暗思量着:看来奴家倒是白操心了,人家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一念及此,杨玉环突然想起张瑄在给她的密函中透露出的一个惊天秘密来,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那小冤家所说的不是虚假了……荣王也真是天大的胆子,梅妃纵然被打入冷宫,但在名义上也还是皇帝的妃子,他竟敢与梅妃暗中勾搭成欢,一旦暴露,可是万劫不复的大祸事。

    但杨贵妃突然转念又想起那小冤家对待自己的大胆调戏,以及自己对那小冤家的几分暧昧,脸色不禁大红。

    见杨玉环竟然就这样出神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梅妃垂首心里暗暗咒骂,但表面上却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梅妃,本宫有几句私房话想要单独跟你说一说——你们,先退下吧。”杨玉环扫了跪在梅妃身后的十几个宫女,摆了摆手。

    张氏等人不敢怠慢,赶紧起身退下。只是临退走之前,张氏暗暗给梅妃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要竭力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破坏了荣王的大计。

    待众人退下,杨玉环轻轻笑了笑,“梅妃,看来这些年你在上阳东宫过得还不错,这倒是让本宫有些意外。前些日子,本宫跟陛下说了,看看抽个时机,就把你接出冷宫去,咱们姐妹一起侍候陛下……当年那些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梅妃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夺口而出,“多谢贵妃娘娘惦记着,臣妾在这上阳东宫安逸着呢,不愿意挪动地方……”

    杨玉环听了梅妃这话,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还不愿意走了?呵呵!本宫惦记倒也不打紧,可是陛下最近惦记着你呐。好了,本宫这就回去跟陛下说,明日便下诏赦免你出上阳东宫,恢复梅妃的名号吧。”

    说完,杨玉环转身就走,只留下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梅妃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响才麻木地躬身喊了一声,“恭送贵妃娘娘!”

    杨玉环心里轻声一叹:梅妃,本宫对你已经仁尽义至,也给了你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但是你若是还是把握不住,还要往绝路上走,那也就怪不得本宫了。

    ……

    ……

    对于梅妃的处置,张瑄在密函中给出了杨玉环两个选择。

    其一:侧面暗示梅妃,她已经知晓了梅妃跟荣王的奸情,从而迫使梅妃传讯荣王,引蛇出洞,让荣王继续往张瑄布置的陷阱里跳。此为上策。

    其二:让皇帝赦免梅妃,恢复梅妃的名号并安排皇帝宠幸梅妃……以这么一种曲线方式,同样迫使荣王更加铤而走险。此为下策。

    张瑄明知杨玉环心太软,直接向梅妃下手的事儿,她肯定做不出来,于是就给出了这上述“上下两策”。前者的效果会立竿见影,而后者则带有一定的不确定性。万一荣王“忍辱负重”,甘心抛弃梅妃,那么这个计划也就废了一半。

第108章鸿门宴(1)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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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杨贵妃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上阳东宫,梅妃才脸色苍白地慢慢瘫倒在了冰冷的殿面上。

    张氏带着几个宫女匆匆从后殿奔出,见梅妃此状,不由惊呼了一声,“娘娘!”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地将梅妃抬到了床榻上,好半天梅妃才慢慢回过神来,但眸光中闪烁着无尽的恨意和明显的恐惧不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娘娘!”张氏低低呼道。

    梅妃缓缓抬头望着张氏,幽幽一叹道,“奴家就说这几日心惊肉跳感觉不安,原来真的是祸从天降了……可恨这狐狸精,至今也不肯放过奴家!”

    “速速派人去荣王府通报李琬,就说皇帝要赦免了奴家,要奴家出上阳东宫归兴庆宫,随时侍候皇帝!”梅妃嘴角浮起一丝近乎疯狂的冷笑道,“不想一晃多年,皇帝竟然还想着奴家这残花败柳!”

    “通报荣王,且看荣王如何安置奴家。告诉他,要是晚了、奴家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奴家上辈子造下了无尽的孽障,这辈子托生在这宫里还债来了呀——快去!”

    梅妃突然厉声喝道,旋即歇斯底里地放声恸哭起来。

    张氏脸色一变,立即起身向殿外行去。

    ……

    ……

    张府。

    张瑄独自一人站在府门口,静静地凝望着皇城的方向。家仆张力带着另外几个下人老老实实地侍候在一侧,心里其实搞不清楚自家公子爷为什么从午后开始便默然站在府门口,似是在等什么人,但却一直没有人来。

    张瑄此刻在张府拥有着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威,在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张府老夫人柳氏和大公子张焕、二公子张宁。因此张瑄不言,下人没有一个敢问。

    达达!

    张力等人侍候在那里多时早已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耳中传来清晰的马蹄奔腾声,精神一振,赶紧凝目望去。

    只见一骑从皇城方向飞驰而至。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凛凛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个二十出头的宫中小太监纵马走到近前,在一溜烟尘中翻身下马,向着张瑄拱手笑道,“张大人,还记得咱家否?”

    张瑄朗声一笑,“张公公,下官等候公公多时了——请进府中说话!”

    此人正是杨贵妃身边的亲信太监张德福。

    张德福哈哈一笑,“有劳张大人,请!”

    府中下人婢女见张瑄与一个宫中太监携手并肩走了进来,亲热无比,吃了一惊,却远远地躲开了去。

    两人直入客厅,分宾主坐定后,张瑄也没有继续客套,直接问道,“张公公,娘娘那里……”

    张德福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来递了过去,轻轻道,“张大人,娘娘有密函一封,嘱咐咱家当面面交大人,请大人过目。”

    张瑄接过信函,向张德福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就拆开信函开始看了起来。看完杨贵妃的亲笔信函,张瑄心底暗暗叹息:杨玉环果然是选择了他所给出的下策。如此一来,事情操作的难度就显然加大了不少,而且也增加了一些变数。

    但此刻,张瑄也无可奈何。杨玉环天生就是这种性情,说好听点是面慈心软,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张瑄心里明白,如果他不给出第二个选择,说不准杨玉环就不会配合他的行动。

    在张瑄的谋划中,杨玉环的行动是极其关键的一环,如果杨玉环不配合,他的后续计划很难展开。

    好在虽为“下策”,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

    张瑄心念电闪,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犹自面带微笑沉静自若。

    沉吟了一下,张瑄起身向张德福笑了笑,“公公,烦劳稍待片刻,待下官给娘娘写封回函!”

    “张大人请便。”

    张瑄笑着走去,却是向张力使了一个眼色。张力会心一笑,待张瑄的身影消失在客厅中,便上前去端着早已准备好的一份厚礼——十两金叶子送了过去,恭谨笑道,“张公公,这是我家公子爷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张德福一怔,旋即哈哈一笑,也没有客气,就笑纳了。张瑄跟杨贵妃关系密切,通传信息者多为张德福,这些日子来张德福也没少拿张瑄的好处,早已见怪不怪安之若素了。

    不多时,张瑄便匆匆回转笑着将一封信函交给了张德福,“张公公,烦劳当面交给娘娘拆阅!”

    张德福点了点头,“好了,咱家办事,张大人且放心就是。咱家一定会把信函亲自交到娘娘手上。”

    “如此,多谢公公了。”张瑄拱手道。

    “咱家与张大人往来多时,这些事不需客套!张大人请留步,咱家告辞回宫!”

    张德福急匆匆向外走,张瑄也不能不送到了门口。

    张德福翻身上马,一溜烟消失在张瑄的视野中。而张瑄身后则传来萧十三郎低沉的声音,“兄弟,事干重大,这小太监信得过还是信不过?要不要某……”

    张瑄回头来深深地凝望着萧十三郎,长身一揖,压低声音道,“再次烦劳兄长跟过去,看看中间会不会出岔子!万一……”

    张瑄的清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萧十三郎淡然一笑,身影一闪便飞腾而去,而半空中方才传来他飘渺的声音:兄弟且安心等候,某家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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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日暮时分,原本清朗的天际突然乌云密布,旋即就狂风呼啸,黑压压的云团压了过来,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

    张瑄默然站在院中,抬头仰望着昏暗的天际,任凭寒风吹拂乱了他的发髻。

    “乌云压城城欲摧啊……”张瑄轻轻一叹。

    他转过头去,向前望去,张力顶风从前院匆匆奔行而至,跑到跟前喘息道,“三公子,太子殿下派人传信,殿下要驾临府上……”

    “哦?这就要来了吗?”张瑄沉默片刻,淡淡一下,在风中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张瑄大踏步走回卧房去。

    崔颖正在带着如烟如玉以及她的两个陪嫁侍女一起收拾屋里,见张瑄进来,不由转头笑着迎了上来,“夫君,看这天气,似是要变天要下雪了呀!”

    张瑄默然点头,“嗯,要下雪了。”

    说到这里,张瑄突然一把抓起崔颖的柔滑粉嫩的小手来,深深凝望着她。

    两人虽然名为夫妻,但实则并未真正圆房。这些日子同居一个屋檐下,耳鬓厮磨之间也免不了肌肤相亲,但张瑄一直都很尊重她,像现在这般当着几个侍女的面这样,还真是第一次。

    崔颖俏脸绯红,幽深似水的眼眸中滚动着无尽的红霞。

    “颖儿!”张瑄压低声音道,“我想让你暂时住到玉真观去!”

    崔颖吃了一惊,猛然抬头望着张瑄,讶然道,“夫君,这是为何?妾早就说过,妾既然已经嫁进了张家,便就是张家的媳妇,不会……”

    张瑄苦笑道,“颖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让你暂时去玉真殿下那里小住几天,过一段时间,多则一二月、少则大半个月,我便亲自过去接你回来!”

    崔颖脸色一变,突然“反客为主”,主动反握着张瑄的手,颤声道,“夫君……妾绝不离开!”

    张瑄向如烟和如玉两个小丫头扫了一眼,这两个小丫头知趣地带着崔颖的两个陪嫁侍女出门去,为张瑄和崔颖关紧了门。

    “颖儿……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细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让你回玉真观暂住,也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张瑄压低声音轻轻道,“不仅是你,我娘、两位兄长等一干内眷,我也已经安排好他们即刻便去城外的农庄暂住时日。”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身边有萧家兄长,他会护得我周全……颖儿,你此去玉真观,也把李家嫂嫂带过去。”

    “颖儿,没有后顾之忧,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安全。”张瑄轻轻将崔颖拥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轻柔的后背,柔声道,“过了节,我再去接娘子过门来,还娘子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

    “好了,就这样定了。”张瑄陡然松开崔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大声道,“如烟如玉,帮本官更衣!”

    ……

    ……

    太子李亨的仪仗队伍很是低调地出了东宫,急速直奔城南的张府。

    张家中门洞开,但门口却只有张瑄一人迎接。府中空荡荡地,往日往来不绝的下人婢女此刻都不见了踪迹。

    “臣张瑄,拜见太子殿下!”

    李亨心情凌乱,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他下了车辇,见张瑄迎接在门口,便匆匆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子瞻,本宫有事跟你商议。”

    说完,不管合适不合适,就挽起张瑄的胳膊来,在一干太监侍卫的目瞪口呆中,与张瑄一起走进了张府。

    见偌大一个张府竟然只有三五个侍女下人,李亨有些意外,却没有问什么。只是屏退了下人后,直接就将荣王李琬的请柬掏了出来。

    “子瞻,荣王突然请本宫赴宴,本宫这心里犹疑不定,拿不定主意,因此便出宫来跟你商议一番——荣王此刻视本宫若仇敌,他宴请本宫必然不怀好意,但——”

第109章鸿门宴(2)第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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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本宫若是推辞不去,却又失却了东宫的体面。”

    “可本宫若是去了,这荣王府中于本宫来说,不亚于龙潭虎穴,本宫这一去,怕……”李亨皱着眉头小声道。

    张瑄突然笑了。

    当着李亨的面,他缓缓从身后也去过一封请柬来递了过去,“殿下,臣也接到了荣王的请柬。”

    李亨脸色一变,皱眉不语。

    “子瞻,荣王究竟意欲何为?”李亨的脸色变幻半天,方才轻轻问道。

    “一场饮宴而已,殿下!据臣所知,荣王府今晚广开盛宴,遍邀满朝文武大臣和皇室贵胄。宾客多达数十人。”

    张瑄摆手笑了笑道,“鸿门宴便是鸿门宴,只是这鸿门宴——臣以为,吾等还不能不去。”

    “子瞻……这……”李亨搓了搓手,眉眼间的一丝畏惧和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张瑄心里轻叹,这太子终归还是太怯懦了些,难怪李琬一直都看不起他,视他如废物。

    “大庭广众之下,荣王必不敢轻举妄动。以臣看来,这场饮宴不过是荣王给殿下的一道下马威罢了,若殿下畏惧不去,必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殿下乃堂堂东宫太子,大唐储君,这普天之下,岂有殿下不能去、不敢去的地方!”

    “区区一个荣王府,就算是龙潭虎穴,殿下也该闯一闯!”

    “向太子下手,等同于谋逆造反……臣料定荣王李琬没有这个胆子!”张瑄看慨然道,心里却是又追加了一句,“他要真的铤而走险,你这太子反而暂时变得更安全了一些……因为阻挡李琬登上皇位的不是你这名义上的太子,而是当今皇帝李隆基!”

    见李亨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张瑄不由皱了皱眉道,“殿下,臣会让萧十三郎扮做侍卫跟随在我们身侧,一路相随保护殿下。请殿下安心。”

    ……

    ……

    荣王府,宽大的正厅之中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荣王端坐主位,他的左侧是盛王李琦、咸宜公主等皇室,而右侧则依次是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等朝臣藩镇,他的有力追随者或者暂时的同盟。在场宾客果然如张瑄所猜测的那样,多达数十人。

    有些是荣王的铁杆,但有些尚处在摇摆不定的阶段。而李琬此举,似乎同时也有震慑这些人的意思。

    但却没有杨家的人,包括杨国忠在内。杨国忠一系的人马,无一人至。而尽管如此,李琬的力量也几乎席卷了半个朝廷。

    高仙芝等人左右四顾,心里都异样震惊。荣王暗中积蓄的力量,同样让他们目瞪口呆。

    李琬默然不语。盛王李琦在侧皱眉轻轻道,“六哥,人都到齐了,宴会该开始了吧?”

    李琬淡淡笑了笑,“琦弟,且稍安勿躁,咱们再略等片刻,看看太子殿下来与不来!”

    李琦一怔,“太子?六哥也请了太子?”

    安禄山笑着插话道,“荣王殿下真是妙人,竟给太子摆下了鸿门宴。不过,此刻,太子岂敢踏足殿下的荣王府半步。以安某看来,太子一向怯懦,今晚的宴会必不能至,吾等还是即刻开怀畅饮罢!”

    李琬转头向安禄山微笑着,“安郡王,既然本王的请柬已经送到,本王就要等他片刻。无论他来与不来,本王都要让诸位看看——这便是堂堂的大唐储君!嗯?大唐数万里江山,祖宗创下的这片家国天下,将要交给如此一个不学无术、无才无德、胆小如鼠的懦弱之徒!岂不是可惜可叹、可悲可恨?!”

    李琬说着,目光顾盼生威,凛然的目光从诸人身上扫过,一些皇室和外臣都暗暗心里一颤。

    “这荣王果然有当今皇帝年轻时的几分风采……这厮要是成事,必然比皇帝更加难缠。”安禄山目光中的一抹阴沉瞬间逝去,旋即朗声哈哈大笑道,“然也。安某早就跟陛下说过,太子亨不堪为天下储君,而荣王殿下英明神武不亚于陛下当年,理当改立荣王殿下为当朝太子!”

    裴敦复等人旋即笑着附和起来。

    而高仙芝则暗暗皱了皱眉,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从昨日开始,他就感觉荣王李琬整个人似乎有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变化。只是荣王的这种变化,让他心里不安。

    “诸位过誉了。”李琬摆了摆手,淡然道,“家国天下,祖宗基业,本王作为皇子,当仁不让。只是……”

    李琬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厅外传来一声高亢尖细的太监嘶喊——“太子殿下驾到!”

    李琬脸色一变。

    盛王李琦与咸宜公主面面相觑:这明摆着是鸿门宴,但太子竟然就来了?

    “太子殿下真是好大的排场。诸位——”见众人有些下意识地起身要去迎接,李琬冷冷一笑,“请诸位稍安勿躁!”

    裴敦复等人不敢违抗荣王的命令,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高仙芝皱眉扫了李琬一眼,心道你虽跟太子是对手、是政敌,但如今他还在储君的位置上,作为臣下,不起身相迎是为不敬,有违礼制……荣王这番,似乎也太过嚣张了,他想要干什么?

    高仙芝心里猛然一跳,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难道……难道他要铤而走险?

    只有如此,李琬才能如此不加顾忌。

    ……

    ……

    李亨在前,张瑄在后,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两人缓缓走进厅去,见高朋满座,竟无一人起身相迎,李亨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极其难看——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但李亨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他立即扭头望着张瑄,见张瑄神色淡然,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下惶急的心绪,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行去。

    李琬淡然笑着,端坐在那里也不起身,只是随意拱了拱手道,“李琬见过太子哥哥。”

    李亨嘴角一抽,怒视着李琬,却是不敢发作。

    张瑄冷冷一笑,主动向前一步,撇过荣王李琬、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这些皇帝的皇子皇女,却扬手指着安禄山、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等人冷声斥责道,“安禄山,高仙芝、裴敦复……尔等身为大唐臣子,面见太子殿下竟敢不起身相迎,如此悖逆礼制,想要谋反不成?”

    “太子乃大唐储君,太子驾到,如同陛下亲临!尔等不敬太子,其罪当诛!”

    张瑄的声音冷厉而悠长,在厅里久久回荡着。

    这么一顶大帽子抛过来,薛德旺第一个撑不住,他固然成为李琬一党不把太子李亨放在眼里,但在面子上,如此公开僭越失礼,要是传扬出去、闹将开去,他可吃罪不起!

    薛德旺起身尴尬一笑,拱了拱手道,“薛德旺拜见太子殿下!”

    安禄山也虚伪地笑着,起身来向李亨草草一揖,“太子殿下,安禄山有礼了!”

    高仙芝也犹豫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跟李亨见礼,却听李琬猛然一拍桌案,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张瑄,沉声喝道,“张瑄,汝一个小小的太子辅臣,黄口小儿,竟敢在本王府上,在诸位皇子公主、郡王藩帅大人面前出言放肆,尔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王要先问你一个不敬之罪!”

    张瑄冷冷一笑,慢慢回头来目视着李琬,神色从容镇定。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淡淡道,“荣王殿下,张瑄的官职大小,与诸位面见太子、无礼僭越没有什么关系。太子威严所系……哪怕是东宫一仆从,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瑄胆子再大,也断然不如荣王殿下胆子大。”张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声音越来越慷慨,“作为主人,有贵客来访,不起身相迎,是为失礼;作为臣弟,太子殿下驾到,目无大唐律法,是为悖逆!荣王殿下胆子之大,可谓天下罕有。”

    “更有甚者……”张瑄突然朗声一笑,“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鲛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荣王殿下,可解诗中意否?”

    李琬紧握酒杯的手猛然哆嗦了一下,目光中凶光毕现,杀机腾腾。

    张瑄方才所吟诗作乃是梅妃自怨自艾之作,外臣鲜有知晓。张瑄突然将话题绕到了梅妃身上,李琬自然是马上就与昨日梅妃的通信联系起来,心中起了巨大的波澜,而那种疯狂的决心却是更加坚定了。

    梅妃在李琬心目中的地位深重,两人这些年的私会也生出浓厚的感情。况且,如今梅妃已经身怀有孕,一旦出了上阳东宫必将暴露,而迟早要牵连出李琬来。所以,无论是于情于理还是于己身的安危,他都不能放弃梅妃,也放弃不得。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对是否走出最后一步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但梅妃的事情直接就成为一颗导火索,让他真正下定了决心。

    当然,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无路可退了。

    张瑄毫不畏惧地与李琬目光相对,任凭摩擦出多大的火花来也不为所动。

    他此番来,主要目的就是往李琬这盆旺火身上再添一桶油的——他倒是要看看,气急败坏、被逼到了一定程度的李琬,会不会最后疯狂起来,将大唐朝廷这谭浑水彻底搅浑!

    李琬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冰冷而阴沉,再次一拍桌案,“放肆!张瑄,汝难道就不怕本王当场将你抓起来、治你一个出言不逊冒犯亲王之罪?在本王面前如此猖狂,尔算是头一个!”

    张瑄纵声狂笑起来,“自前番遇刺侥幸不死,张某早就将这生死置之度外了——某还真就不信了,这荣王府上,难道还能再跳出两名挥舞着陌刀的军汉来行刺本官?”

    “来,本官就站在这里!”

    “死则死尔,又何惧之有?!”

    ……

    ……

    原本是李琬居高临下、咄咄逼人,可几番对白下来,倒成了张瑄占据上风、肆无忌惮了。

    安禄山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只是他第二次见张瑄,但对张瑄的印象却极其深刻,无非是因为当日张瑄在霖德殿上敲打其子安庆绪的一番话。事关安氏的绝对机密,但在这小厮口中却如数家珍——如此种种,当时安禄山判断张瑄为杨国忠的人,受了杨国忠的指使。

    但现在看来,这张瑄绝对不是杨国忠的人……说不准——安禄山骤然脸色一变,“皇帝的安排?是了是了,如果没有皇帝撑腰,这小厮何以敢跟荣王顶上!”

    想到这里,安禄山觉得自己的“计划”该做一些微调了,而答应李琬的事情也少不得要见机行事。

    一个身材雄壮的华服汉子腾地一声站起,怒视着张瑄几步就走了出来,“殿下,如此狂悖之徒,且休跟他废话,拿下一顿乱棍打出荣王府便是!”

    李琬默然,却是默许了这汉子的行动。

    未必要当场“打杀”张瑄,但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而他荣王李琬,天潢贵胄,不是李林甫或者杨国忠这种奸佞小人可比。

    “尔是何人?”张瑄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凛然不惧。

    他今天既然敢闯荣王府,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安排好了绝对的退路。

    “羽林卫大将军霍青是也。”霍青不屑一顾地望着张瑄,陡然间大吼一声,“来人,将此人拿下!”

    几个早已埋伏在厅外的彪悍的羽林卫士卒一哄而入。

    但却听嘡啷一声,一柄锋利的宝剑瞬间出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圆弧,原本垂首站在李亨身后的萧十三郎身形一闪,就出现在霍青面前,而锋利而透射着寒光的剑尖则直抵他的咽喉。

    “太子殿下在此,何人敢放肆!”

    萧十三郎的声音轻柔而冷厉,霍青脸色陡然变得煞白,他甚至没有看清这护卫是如何拔剑的,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风吹草动,这柄冰冷而杀气腾腾的剑就会刺入自己咽喉,一剑毙命。

    李琬脸色涨红,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就在他恼羞成怒准备豁出去将张瑄“绳之于法”的时候,却听厅外脚步嘈杂,人声鼎沸,旋即是一声嘶哑悠扬的长调——

    “陛下驾到,荣王接驾!”

第110章鸿门宴(完)

    “陛下驾到,荣王接驾!”

    霍青陡然色变,而萧十三郎则飘然收剑还身,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也就是扎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张瑄身后。

    霍青恨恨地跺了跺脚,又有些畏惧地扫了萧十三郎一眼,狼狈地走回座位之后。他毫不怀疑,如果僵持下去,那柄冷森森的宝剑会一点也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咽喉。

    李琬大吃一惊,不禁李琬,在场诸人突然听到皇帝来了的消息,都不禁吓了一跳。李琬摆明了要有所动作,这些人跟着李琬——自然就心里有鬼,此刻最怕见到的就是皇帝。

    李亨也很是意外,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只见皇帝龙行虎步脸色阴沉大步而入,身后只跟着一个高力士。

    李亨率先躬身拜了下去,“儿臣李亨拜见父皇!”

    张瑄淡然一笑,也随在李亨身后拜倒在地,“臣张瑄拜见皇上!”

    李琬稍稍迟疑了一下,也旋即起身朗声呼道,“儿臣荣王李琬,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等则微微有些惶然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裴敦复也默然拜倒,一干人等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李隆基嘴角抽动了一下,清冷而凌厉的目光依次从李亨、李琬等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安禄山的身上,淡然道,“都平身吧。朕今日听闻荣王大宴朝臣,就过来看看。”

    李亨缓缓起身,退到了一侧,心里这才缓缓安定下来。皇帝一来,他自觉自身安全得到了保证,方才那浑身上下浮动着的种种不安惶急情绪渐渐消散了去。

    李琬也起身笑道,“恭迎父皇上座。”

    李隆基深深地凝望着李琬,眸光中投射出一丝极其隐晦的愤怒,沉默了片刻,却是摆了摆手淡淡道,“坐就罢了……朕有话与太子、荣王说,尔等且先退下吧。”

    “张瑄尔留下。”

    见张瑄也要随众人一起退走,李隆基突然大声道。

    “是,臣遵旨。”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再次跪拜在地。

    李隆基慢慢转过身来,凝望着一干皇子皇女和臣工渐渐退下的背影,扬了扬手道,“荣王这一场饮宴,大半个朝廷的臣工都到了,几乎相当于一个小朝会了,足见荣王威信之高。太子,在这一点上,尔要学一学荣王。不要总是闷在东宫,见了朕唯唯诺诺……倘若如此,朕如何放心将大唐江山社稷交给汝?”

    李亨心头一跳,恭谨道,“是,儿臣谨遵父皇圣谕。”

    “荣王——”李隆基转头望着李琬,轻轻一笑,“朕搅乱了汝的宴会,汝可抱怨朕多管闲事?”

    “儿臣不敢。”李琬恭谨上前欠身道。

    “不敢?汝还有什么东西不敢做?!嗯?”李隆基的声调突兀陡然间拔高了八度,脸色涨红,激动得扬手指着李琬斥责道,“汝结党营私,夤夜密谋,所图为何,当朕不知?”

    李琬心神一凝,微微后退一步,低沉道,“父皇这话儿臣不懂,儿臣一向秉公守律……”

    “罢了,给朕闭嘴!”李隆基一声轻斥打断了李琬的话,怒视着李琬沉声道,“汝做的那些事,朕一清二楚。只是朕始终觉得,不论是太子,抑或是荣王,都是朕的儿子。朕的江山,亦不论是交给谁,都关乎着李唐江山的传承……这不是朕一个人的事,是尔等每一个人的事!”

    “太子之位,朕意已决。太子宽厚,适为盛世明君,虽进取略有不足,但守成足矣。”李隆基扫了李亨一眼。

    李亨感激涕零地哭拜在地,“儿臣拜谢父皇隆恩,儿臣诚惶诚恐不胜汗颜!”

    李琬心下一沉,心里瞬间不忿起来,脸色也阴沉下来,他冷冷一笑,往后又退了一步,躬身下去,不言不语。

    “尔等是亲兄弟,骨肉至亲,且不可兄弟阋墙,做出一些不堪的事来,让皇室蒙羞,徒为大唐子民笑料。”李隆基冷冷地盯着李琬,“朕今日把话提前说到这里——朕不管尔等心中有无不服、有无怨气、有无借口……但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滋生事端,朕绝不轻饶,严惩不贷!”

    “太子,汝是兄长,要拿出兄长的态度来。荣王……对朕的话,汝可有不服?”李隆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李琬嘴角轻轻抽搐着,脸色阴冷却恭声回道,“回父皇,儿臣不敢。儿臣谨遵父皇圣谕。自今往后与太子哥哥相亲相爱,为大唐社稷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隆基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突然挥了挥手,“好,很好。既然尔等愿意听朕的话,朕心甚慰。”

    “但愿汝等能以祖宗社稷江山为重……李亨,随朕回宫吧。张瑄,你也跟来,朕有几句话跟你说。”

    李隆基率先行去,李亨随后。

    张瑄一直默然垂首站在李亨身后,突然听皇帝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抬头望了望高力士,见高力士向他默然点头,也就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儿臣恭送父皇起驾回宫!”李琬慨然躬身拜去,但抬起头来的瞬间,目光变得阴狠如刀。

    李琬心里本来还有一线希望,觉得李隆基最终还是会选择自己。但现在听了李隆基一番表态,他就知道自己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失去了。李隆基这番连夜出宫来敲打自己,定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不惜亲自出面来帮李亨稳定局面。

    “既然你宁可将皇位传给那个废物,也不愿意给我一丝机会,那么,就不要怪我无情无义了。这皇帝的位子……”李琬冰冷地笑着,“且看谁笑到最后!”

    李琬挥了挥手,从王府角落的阴影里便闪出一个黑衣人来,向李琬躬身一礼,“王爷!”

    “李二,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李琬冷森道。

    “回王爷的话,兄弟们时刻准备为王爷效死!”黑衣人声音嘶哑,极其低沉。

    “好。去传本王的命令,将这名单上的人给本王请来。若是有谁不肯至……李二,汝知道该怎么做吗?”李琬仰首凝望着沉沉夜幕上的繁星点点,长长地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来。

    “诺,小的明白,王爷放心。”黑衣人躬身领命,旋即隐入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

    ……

    张瑄一路跟随皇帝的仪仗车驾进了兴庆宫。皇帝没有开口说让太子跟随,李亨无奈之下,只得半路告退回了东宫,而张瑄继续跟随。

    到了兴庆宫,车驾一行直奔杨贵妃的寝宫。

    杨玉环带着几个宫女将皇帝一行迎接进了宫,见张瑄竟然也跟随而至,不由心头一跳,暗暗向张瑄投过闻讯的一瞥,张瑄默然摇了摇头。

    皇帝去李琬府上,自然是他暗中推动的结果。但皇帝的表现,却大出张瑄的意料之外。

    进了大殿,皇帝坐定,便挥了挥手,沉声道,“赐宴。”

    杨玉环不敢怠慢,赶紧嘱咐宫女太监忙碌着设宴。待宴会摆定,李隆基又阴沉着脸摆了摆手。

    杨玉环暗暗狐疑,却挥手屏退了太监宫女一干人等。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高力士、杨玉环、李隆基和张瑄四人,气氛非常压抑沉闷。

    李隆基仍旧是默然不语。他径自端起晶莹剔透的玉质酒盏来,一饮而尽。然后缓缓抬头望着张瑄,淡淡道,“张瑄,知道朕为何将你带回宫来吗?”

    “臣不知,请陛下赐教。”张瑄起身拜道。

    李隆基慢慢向后靠去,靠在锦墩上疲倦地凝视着张瑄道,“汝这小厮真是胆大包天。明知荣王府里是步步杀机,竟然还敢撺掇太子过去赴这鸿门宴。若不是朕突然赶至,汝以为尔等还能从荣王府平安而退吗?”

    李隆基此话一出,除了高力士神色不变之外,杨玉环和张瑄都脸色骤然一变。

    张瑄心里一个激灵:难道皇帝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探知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计划显然要再做一下调整了。

    “三郎,难道荣王……”杨玉环吃吃轻声道。

    “荣王必反,只在这三两日间矣。”李隆基长出一口气,浑浊的目光突然变得精光四射冷气森森,“他有逼宫的心思,倒也不奇怪。但他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就让朕有些意外了……”

    “这是欺朕垂垂老矣了啊……”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脸色涨红,厉声道,“朕养虎为患,竖子大逆不道,真是令朕恨煞气煞!”

    “朕接到密报,荣王已经控制了羽林卫八千人马,并在城外蓄养贼兵三千……如今这皇城,已经危在累卵之间了。”

    “危机突至。朕思之再三,竟无可用之人。杨国忠奸猾有余,能力不足,不堪倚重。而朝中老臣,非荣王一党即无能平庸之辈……这让朕情何以堪?”

    杨玉环脸色煞白,掩嘴发出一声惊呼。

    “看来,梅妃这枚棋子,似乎用不上了。”张瑄默然听着,心念电闪,从李隆基凛然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极其浓烈的杀机。

    “只要朕活在人世一天,朕便是大唐皇帝,至高无上的天可汗,何人敢欺朕?”李隆基霍然起身顾盼生威,睥睨天下的声势倒是有了,只是从他那斑白的两鬓和微微偻佝的身躯上,老朽和气血不足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了。

第111章鸩杀(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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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敢欺你?不要说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荣王李琬,单说是安禄山、杨国忠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是善茬?

    张瑄心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忘不了摆强势皇帝的谱儿,真是令人无语。

    皇帝突然又长叹了一声,又缓缓坐了回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刚刚吹起来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下,吭哧吭哧就散没了气势。

    “张瑄,朕可以信得过汝吗?”李隆基嘶哑着嗓子沉声道。

    张瑄心里话,你要是信不过把我弄进宫里说这些干嘛,这不是闲扯淡嘛。但他却立即恭谨起身拜了下去,朗声道,“臣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汝年纪虽轻,但颇有智谋胆魄。太子能有今日,与汝背后营运不无关系。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李隆基深深凝视着张瑄,“朕今日带你入宫,谆谆教导、耳提面命……汝可懂朕心?”

    张瑄神色一凛,低低道,“臣懂。”

    “好。张瑄,这场危难若解,朕不会亏待了汝……这是朕的承诺。天子一诺,重如千钧。”李隆基说完,向身后的高力士扫了一眼。

    高力士默然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密旨,递了过去。

    张瑄双手接过,却是没有打开。

    “朕调拨100宫禁宿卫相随于汝,明日一早便以保护贵妃娘娘入玉真观为由,出城去持朕密旨、金牌,便宜行动。”李隆基长叹一声,“这长安城已经成了铁桶一般,牢牢控制在了荣王手中……朕预感到荣王这两天就要下手,汝的动作越快,朕这里就少一分危险。朕的安危、大唐的社稷江山,都挑在汝的肩上,汝千万不可懈怠!”

    “臣遵旨。臣,当赴汤蹈火、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张瑄上前躬身道,犹豫了一下又轻轻道,“陛下,既然城中局势危机,以臣之见,圣驾何不暂且移居华清宫,避一避凶险?”

    李隆基眉头一挑,冷笑一声道,“朕乃大唐皇帝,绝不离皇宫半步。朕倒是要看看,这无父无君的孽子,究竟会怎样逼迫于朕?!”

    别看李隆基说得大义凛然临危不惧,但张瑄听了心里却暗暗一晒:日后安禄山贼兵一起,你丫跑得比兔子都快,连帝都长安都抛弃了,何况是一座空荡荡的皇宫!

    “汝今夜就留在宫里。明日一早,就随娘子的车驾出城去,记住朕的话,凡事便宜行动,朕赐汝先斩后奏、代朕巡狩之权!”李隆基慢慢站起身来,又扫了高力士一眼道,“老东西,让李静忠跟着张瑄行事吧。”

    “诺。”高力士躬身。

    “朕去御书房。娘子,你做好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宫去吧。”李隆基有些疲倦地挥挥手,大步而去。

    “三郎……”杨玉环神色有些复杂。

    李隆基回头深深望了杨玉环一眼,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大人,事干重大,一切要小心谨慎从事。陛下交予的千钧重担,张大人莫要玩忽懈怠才好!”高力士匆匆向张瑄拱了拱手,然后也跟随离去。

    ……

    ……

    夜风呼啸,寒气漫卷。

    寂寞清冷的宫道上,李隆基的仪仗缓缓而行,远远望去,那若隐若现的宫灯却显得比往日凄惶了些。

    “大家,老奴以为,张瑄所言有几分道理,大家何不……这宫里留太子殿下镇守即可。”李隆基迎风而行,高力士追上去小声道,“大家暂居华清宫,号令天下,剿灭逆贼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李隆基哼了一声,“老东西,非是朕不知通权达变——李琬狼子野心,不在东宫而在于朕。朕要出城,他如何能答应?羽林卫拱卫长安,可恨羽林卫霍青这个逆贼,竟然将朕生生卖给了荣王,朕将来一定诛杀他的九族!”

    “李琬蓄势待发,如果朕在此刻出宫,必然会让他提前发动。羽林卫八千兵马,加上那三千贼兵,这长安城岂不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朕只希望能为张瑄争取几日时间。”李隆基猛烈地咳嗽起来,迎风一呛,咳嗽得就更加猛烈。

    “大家……”高力士担心地赶紧上前来轻轻替李隆基捶背,几个宫女太监也簇拥过来,乱成了一团。

    李隆基突然别着头向高力士嘶嘶道,“老东西,汝说张瑄能完成朕之重托吗?”

    “……张瑄年纪虽小,但一腔热血对陛下无比忠诚,兼之智勇双全,老奴以为,张瑄终归是比杨国忠靠得住的。”高力士斟酌词句,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知道,其实皇帝心里也没有底。真正到了关键时刻,皇帝数来数去,竟然无一个真正合适、可用之人。杨国忠安于权势,畏首畏尾,很难担当力挽狂澜的大任;而太子,就更加不堪。至于朝中这些大臣,非李琬一党即杨国忠一派,皇帝此刻根本都信不过。

    而高力士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荣王李琬为什么会这般急促地铤而走险,甚至不惜调动兵马形成逼宫之势!按理也不该如此,他既然谋划了这么多年,纵然有野心,不该如此仓促行动急于一时——高力士越想就越觉得离谱和诡异。

    但皇帝的讯息是绝对不会有假的。左右羽林卫八千兵马一明一暗,于今日傍晚时分半数开进玄武门之内,而其他兵马则分驻其他各个城门,这等兵力调动的意图早已昭然若揭了。而城外,荣王府蓄养的号称有三千的贼兵死士,更是枕戈待旦蓄势待发。

    三千死士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三千人的花费、操练和营运,李琬是如何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瞒过朝廷的?高力士认为其中或许有些夸大的水分。

    李隆基虽然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却是为时已晚。李隆基做梦也没有想到,拱卫京师警戒皇城宫闱安全的皇帝私军——左右羽林卫竟然从贼谋逆,而他一向器重信赖的羽林卫大将军霍青更是背叛了他,早早就投向了荣王一党。

    所以,刚才李隆基出宫其实是冒了几分风险的,匆匆来去打了个时间差。而当面表明态度保护太子李亨,其实也是疑兵之计——皇帝突然出宫驾临荣王府,且又义正词严地训斥了他一番,这会给人一种皇帝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震慑李琬不会轻举妄动。

    不能不说,李隆基还是太过高看了自己的威慑力,而太过小看了李琬这个儿子的野心和魄力。

    而另一方面,张瑄撺掇太子李亨去荣王府赴鸿门宴,当然也是冒着几分风险。但张瑄赌的就是李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暂时不会彻底跟皇帝和太子撕破脸皮。

    毕竟逼宫看上去动作简单粗暴,但却不是那么简单。不单是武力的问题,还需要做好诸多铺垫。比如起兵逼宫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比如如何迅速在第一时间获得朝臣权贵的支持,排除干扰,逼皇帝退位,让朝臣拥立他为皇帝。

    进了御书房,李隆基坐定,便缓缓闭上眼睛,只是高力士隐隐还能看见,皇帝的嘴角犹自在轻微的抽动着,由此可见他内心深处的激动波澜。

    高力士诚惶诚恐地习惯性地侍立在侧。

    良久,李隆基骤然抬头来盯着高力士,目光阴狠疯狂,面目也变得极其狰狞。高力士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了,他还头一次见到皇帝这种神情。

    李隆基抓过笔,刷刷写下几个字,然后将笔一扔,抬头扫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浑身冷汗直流。他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李隆基这一瞥中所蕴藏着的冷酷无情,如那万年亘古不化的冰川。

    “老东西,去,传朕的口谕,送一杯酒给梅妃。”李隆基青筋暴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将写就的一张纸递了过来。

    高力士心里哆嗦了一下:梅妃!竟然是梅妃……皇帝竟然要鸩杀刚刚被赦免出了上阳东宫的梅妃!梅妃出了冷宫回翠微宫才几个时辰的时间,可皇帝就要……

    “朕的话,汝没有听到?难道汝也欺朕老朽吗?”李隆基轻轻一哼。

    高力士陡然一震,立即清醒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死罪,请陛下处置。”

    “滚,去宣朕的口谕。”李隆基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高力士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连滚带爬地起身来正要退出亲自赶去翠微宫,执行皇帝的决定,但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又听李隆基阴沉的声音传来:“罢了,先搁置一日。待——待明日午后,汝再去翠微宫。告诉梅妃,朕很快就会送荣王去与她相会,这一次,朕绝不负她!”

    李隆基猛然一拍桌案,桌案发出嗡地一声响,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镇纸用品晃荡了一下。

    ……

    ……

    张瑄在杨贵妃寝宫相邻的含元殿留宿。他是外臣,虽有皇帝旨意留宿宫中,却也不能呆在杨贵妃的寝宫中。

    张瑄默然趺坐在桌案背后,静静凝视着那一盏摇曳的灯烛,从容梳理着自己的心绪。

    殿外异样静寂,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烈烈西北风声。火盆里的炭火尽管熊熊燃烧,但张瑄还是感觉非常阴冷。这殿中的寒气如此之大,想必是许多年无人居住了。

    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婀娜长裙曳地的丽影划出长长的影线,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中。

第112章夜半迷情

    下—更在晚上六点半,第四更在晚上七点半。

    杨玉环。

    张瑄心中一跳,距离隔得远,他虽然没有看清楚,但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个令他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梦幻一般的名字。

    杨玉环从容走来,脚步是如此的轻盈。

    张瑄慢慢起身,躬身见礼,“臣张瑄见过娘娘,不知娘娘到此,臣有失远办……”

    杨玉环几步就走到跟前,绝美妩媚的脸上浮荡着某种异样的光彩,她突然探手过来抓住张瑄的手,轻轻呼道,“张瑄,本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过来跟你说会话,你不会嫌本宫烦吧。”

    杨玉环的手滑嫩而冰凉,张瑄轻轻一笑,“臣不敢。”

    “还你有这小冤家不敢做的事儿吗?”杨玉环越加靠的近了,吹弹可破的容颜上红霞微升,幽深似水的眼眸中勾人的神光闪烁。

    张璜轻轻一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同时道,“娘娘胆子也不小,夜半时分来臣这里……”

    “小冤家,汝坏死了。”

    杨玉环嘴角轻抿,挺胸仰首之间,披肩轻轻滑落在地,胸前汹涌的丰盈抖起一阵绮丽的波澜,几乎要跳脱低胸裙衫的束缚。

    张瑄心头猛然一跳,心中火热,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上前一步,一把将杨玉环抱在怀里,想也不想,俯身就吻了下去。

    杨玉环的樱唇柔软而滑腻,两唇相接,当张瑄轻车熟路地长驱直入,舌尖与伊人舌尖纠缠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感瞬间划过杨玉环的全身,她几乎软成了一滩香泥,全部靠在了张瑄怀里,任凭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郎予取予求。

    这一番热吻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这种长时间的现代国式湿吻,几乎让这个大唐歌妃迷离沉醉过去。她微微喘息着靠在张瑄的胸膛上,媚眼如丝轻轻道,“小冤家,还说汝胆子不大?”

    张瑄嘿嘿一笑,“娘娘胆子亦很大做都做了,我还怕什么?”

    说话间,张瑄腾出一只手来没有任何犹豫,穿过杨玉环的裙衫就直抵那空荡荡的几乎是一片真空的胸前,握住了其中一枚圆润挺翘的红苹果,肆意把玩起来。

    “啊……”杨玉环嘤咛一声,面若红霞,一把扯住了张瑄的手,颤声道,“小冤家,现在使不得,使不得……”

    杨玉环心中对张瑄情已动,已经无可遏制,所以今夜就悄然来此相会。但她固然对他有情,亦不排斥跟他亲热暧昧,但要真的如此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说实话,杨玉环还真的没有准备好。

    杨玉环当年被皇帝霸道抢进宫闱,这些年虽得宠爱,但皇帝年纪如此之大,在杨玉环心里,这种宠爱其实是一种被动之爱。而懵懵懂懂之间,张瑄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从才华上的吸引到男女暧昧情愫的滋生,张瑄这个少年郎的身影在她心里一步步发芽生长。

    她从张瑄身上所得到的,是皇帝从未给过她也给不了她的东西,这东西具有致命的吸引力。直到她醒悟过来,早已不可自拔了。长了这么大,这大概还是她头一次主动爱上一个男人。

    这样无休无止、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思念着一个男人。

    可张瑄正盛,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心道你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还有什么“使不得”的。既然知道“使不得”,你半夜里偷偷跑我这里干嘛。

    张瑄不管不顾地俯身下去,埋头在杨玉环的**之下,深深地嗅着,一种异样的女子体香沁人心脾,他贪婪地呼吸着,双臂,几乎要把怀中的玉人儿要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杨玉环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感受到张瑄无遏制的情动,心里一颤。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张瑄横抱而起,几步上前摆放在床榻上,双手肆无忌惮地开始解她的衣衫。

    “小冤家,求你了,不鬼……现在可使不得。”杨玉环蜷缩起丰腴的身子,无力地躲避着张瑄的进攻,哀求道,声音都起了一丝抖颤,“等……等……等出了宫,奴家……

    “奴家是来告诉你,皇帝要鸩杀梅好……”

    张瑄陡然一震,满腹的瞬间消散而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慢慢坐直了身子,轻轻道,“怎么会这样?”……嗯?”

    杨玉环幽怨地瞥了张瑄一眼,羞红着脸匆匆整理着自己被张瑄半解的衣裙,然后垂首幽幽一叹道,“后面的事儿,本宫奴家还没有做呐。只是梅妃被皇帝赦免出冷宫,宫里肯定要捡拾一二,却不想就出了篓子——说是梅妃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检查的稳婆宫女,已经被皇帝秘密处死,奴家也是方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杨玉环面带红霞,不敢再正视张瑄那火热而既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心虚气短之下,连自称的“本宫”都悄然换成了“奴家”。

    张瑄眉头紧皱,沉吟了一下,“梅妃已经被赐死了?”

    “尚未。应该是明日午后。”

    张瑄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这是在刺激荣王提前下手,一旦消息传出宫去,李琬肯定会立即动手,到了那个时候不好,明日一早,我等要提前半个时辰出宫!”

    杨玉环慵懒地靠在张瑄身后的锦墩上,又是幽幽一叹,“皇帝的性子最是霸道。这世间只有他想做而没有不敢做的事儿……荣王与梅妃有私,皇帝能隐忍不发,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

    “是吗?”张瑄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忍不住扫了杨玉环一眼。

    杨玉环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颤声道,“汝可是看轻了奴家?奴一一……”

    张瑄一怔,知道杨玉环误会了他的意思,却是没有解释,直接抓起杨玉百卝度通天卝大圣卝吧更新最快。环的手轻轻抚摸着,安抚着她的情绪。这种时候,这种敏感的话题,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实际行动。

    “你这个小冤家,真是奴家一辈子的魔障……”杨玉,环犹豫了一下,还是依偎了过来,“皇帝一定还有另外的安排……汝要小心谨慎,不要亏了自己。大乱将至,奴家这次出宫,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宫……哎!”

    此刻杨玉环的心情非常复杂。李琬发动逼宫,如若皇帝失败,必然这皇宫里就换了主人。既如此,杨玉环也就永远回不来了,这座赋予她无上富贵和荣宠的大唐宫阙于她而言,将真正属于历史。

    张瑄缓缓扳过她的肩膀来,凝视着她柔情似水的双眸,淡淡道,“不论能不能回来一一从今晚开始,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张瑄的声音平淡而又霸道,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冲击力。

    杨玉环心里颤抖了一下,抬头痴痴望着张瑄清澈平静的眸子,无语地笑了。

    “小冤家,汝要有这个本事,奴自然欢喜。只要汝真心待奴,奴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为你守住了这个身子……”

    张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猛然将她拥在怀里,又是俯身一阵热吻。

    杨玉环娇喘吁吁,推着张瑄,“夜深了,奴要回宫去了……宫中耳目众多,奴不能害了你。”

    但张瑄的胳膊坚如磐石,任凭杨玉环怎么挣脱,却也挣脱不开。

    杨玉环狠狠伏在张瑄肩头上咬了一口,嗔道,“小冤家,放开奴……”

    “让我看看。”

    张瑄松开她,却轻轻道。

    杨玉环一怔,旋即脸色大红,摇了摇头。

    “我想看看你。”张瑄的声音坚定而执着有力。

    杨玉环深深凝望着张瑄,见他清澈的眸光中满是炽热,轻声一叹,探手就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裙。

    雪白晶莹的肌肤在烛光的摇曳中泛着轻微的红光那一对诱人的丰盈、那一抹优美的曲线和浑身醉人的迷离光彩……让张瑄看看得痴了。

    “小冤家……”杨玉环微微闭着双眼,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张瑄默然上前,动作专注轻柔地替杨玉环拢起衣裙,又笨拙地帮她系着腰带。

    夜幕沉沉,寒风仍旧呼啸。

    杨玉环裹着厚厚的拨肩,在一个贴身宫女的引领下像做贼一般逃离含元殿回了自己的寝宫,直到进了自己温暖入春的寝宫,她才轻抚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玉儿,唤张德福过来。”

    张德福早已歇息了,其实这寝宫里的大多数宫女太监都入睡了,杨玉环只留下了这个名叫玉儿的贴身宫女,这些年在宫里与她感情甚笃的一个女孩。

    “是,娘娘。”玉儿敛衽一礼,就要出去叫张德福。

    望着玉儿有些单薄削瘦的身子,杨玉环轻轻一叹,“玉儿,最近辛苦你了。”

    玉儿恭谨一笑,“娘娘,玉儿不辛苦。娘娘对玉儿恩重如山,玉儿愿意侍候在娘娘身边。”

    “去吧,去把张德福叫来,你就去歇着吧。记住,明日一早,我们要动身出宫。”

    “是,娘娘。”

    不多时,张德福就睡眼朦胧地被玉儿叫到了殿中。张德福揉了揉眼睛,跪拜在地大声道,“娘娘,小的张德福恭候娘娘差遣!”

    杨玉环轻轻扫了张德福一眼,突然笑了笑道,“张德福,本宫可是听说,汝最近从张瑄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张德福浑身一震,不敢抬头,伏在了地上,“娘娘,小的死罪,请娘娘惩罚!”

    “汝不要害怕,本宫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汝宫外还有父母亲人,花销用度甚人……”

    “本宫有一件事,需要汝去办。办好了,奴这里有重赏,张瑄那里也不会亏待了汝。”杨玉环摆了摆手道。

    张德福被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宫里太监收外臣的贿赂神马的虽然司空见惯,但如果主子真要较真起来,轻则责打退赃,重则可以杖毙。

    听杨玉环有事吩咐,还开出重赏,张德福心里更加汗颜和惊惧,不由俯身颤声道,“娘娘请吩咐,小的莫敢不从……”

    “附耳过来……”

    张德福出了一身冷汗,起身过去。杨玉环轻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张德福脸色轻轻一变,却是立即躬身应是。

    张德福走后,杨玉环默然趺坐在那里,良久不语。她如今心思全部系挂在了张瑄身上,考虑任何问题、做任何事情,都下意识地朝着有利于张瑄的方向去努力。

    “小冤家,该做的奴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杨玉环轻声一叹,“长夜漫漫,如此煎熬……”

    ……“

    翠微宫。

    张氏心急如焚地在殿中转着圈,而梅妃则脸色煞白地趺坐在那里,痴痴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娘孙……奴家已经派人出宫去密报殿下了一殿下一定会想方设营救娘娘的。请娘娘暂且安心等待。”张氏定了定神,不看看自己焦躁的样子,反倒是安慰起了梅妃。

    梅妃默然良久,才轻轻一叹,“大不了一死而已。只是苦了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就要随着娘亲一起赴命九泉了。”

    “殿下一定会救娘娘的。”张氏又劝道。

    梅妃突然疯狂得格格娇笑起来,“他怎么救?在这深宫之中,他还能明火执仗将奴家抢出宫去?他老子有这个本事,他没有。”

    张氏默然,心下亦是惶然。

    出了上阳东宫,梅妃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御医和稳婆发现梅妃竟然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这个消息被密报给了皇帝,皇帝二话没说就派人将御医、稳婆和知情的几个宫女全部秘密处死。

    虽然皇帝目前并没有动她,但梅妃心里明白,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只要梅妃被处死,梅妃身边的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肯定要被杖毙。张氏此刻心底的惶急,一点也不比梅妃少。

    “娘娘,殿下早有谋划,说不准起事就在这两日……”张氏突然想起前几日荣王的嘱咐,伏在梅妃身边轻轻道,“娘娘,我们此刻不能乱了阵脚,一边想办自救,一边等待殿下营救!”

    梅妃一怔,渐渐也安静下来。她倒也不是怕死,只是腹中这个孩子太过无辜,她实在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第113章喋血荣王府(第三更求月票)

    第二日一早,旭日方才升腾在云端,划破了一夜的阴霾和冰冷。

    宫门洞开,声势浩大的杨贵妃的仪仗车驾逶迤出了朱雀门,沿着宽广而空寂无人的朱雀大街缓缓向南行去,直抵明德门。

    城门口果然有羽林卫戒备森严。

    管事太监上前出示金牌,贵妃出行,羽林卫没有得到上峰指令,不敢阻拦,只能放行。

    张瑄化妆改扮为一名宫禁宿卫头目,率一百骁勇的宿卫护持在杨玉环车辇之侧。

    车辇之内,杨玉环盛装端坐,四周轻纱笼罩。从外部,难以真正看到她的容颜身姿,只能隐隐透过纱帘看到她那高贵芳华的丽影。

    此刻,杨玉环轻轻掀开纱帘,向姿势别扭骑在马上面带微微痛苦之色的张瑄投过一瞥,忍不住掩嘴轻笑。

    张瑄前世只在养马场骑过马,纯属娱乐。可那种马不比这个时代纵横驰骋的战马,他今早上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在侍卫太监的帮助下,骑上马背并勉强坐稳,围着杨玉环的寝宫绕了一圈。

    这一路行来,对于张瑄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如果不是张德福和一个侍卫随后“保护”在他的身边,有这么多双的眼睛盯着,他几乎要下马来步行相随。

    好在骑马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从兴庆宫到皇城,又从皇城到朱雀门,数里的路程行下来,他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技巧,虽然姿势还很别扭,但起码是可以勉强独自行马了。

    听到耳边传来杨玉环若不可闻的轻笑声,张瑄故作羞恼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顺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揉成一团,然后悄然掀开杨玉环的纱帘,扔了进去。

    一个纸球滚进来,杨玉环愣了一下,这才捡起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红。

    “一团红玉下鸳幛,睡眼朦胧酒力微;皓腕高抬身宛转,销魂双乳耸罗衣。”

    “这个小冤家……竟写这种艳诗儿调戏奴家!”杨玉环恨恨地攥紧了粉拳,呢喃自语,“奴饶不了你!”

    杨玉环嘴里发狠,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与张瑄含元殿浅尝辄止的缠绵一幕,回味起那几乎是荡气回肠的长吻,浑身发烫,脸色飞霞,红得能掐出水来。

    ……

    ……

    荣王府,正厅。

    李琬缓缓走进厅来,除了安禄山、安思顺没到,昨晚来荣王府参加饮宴的众人都到了场。厅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和沉闷,除了高仙芝、裴敦复、薛德旺这些相对较为亲近的党羽知道李琬想要做什么、即将做什么之外,其他人其实还是一头雾水。

    当然,谁都不是傻子,在目前这个极其微妙的时刻,李琬再次召集他们过来议事,意味着什么,并不难猜出一个表层来。

    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等皇族被皇帝暗中派人警告了,本不愿意再来搀和李琬的事儿,但怎奈李琬派人软硬兼施,他们出于自身安危考虑,不敢不来。

    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很难了,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李琦抬头瞥了李琬一眼,欲言又止。咸宜公主刚要开口,却被李琦扯了扯衣襟,示意她不要自讨没趣。

    在李琦看来,现在的荣王已经疯狂了,听不得任何反对意见,更见不得有任何背叛。

    羽林卫大将军霍青一身甲胄腰跨宝剑,匆匆进厅,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他似是刚从军中来。

    霍青抬头向李琬躬身见礼道,“霍青见过殿下!……”

    说到这里,霍青大步走过去伏在李琬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李琬一怔,沉吟了一下淡然道,“先不用管杨妃,吾等大事在即,各方部署尚未到位,暂时不要节外生枝。”

    李琬深深望着霍青,两人目光交汇,从霍青的目光中得到了某种保证和肯定,李琬这才朗声一笑道,“诸位,请坐。今日请诸位来,有一件大事相商。”

    “殿下请讲。”

    “殿下有事请吩咐。”

    “六哥说吧,我和咸宜姐姐听着哩。”

    李琬点了点头,笑容一敛,目光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缓缓起身来朗声道,“本王开元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遥领陇右节度大使。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天宝元年六月,又授单于大都护……一直以来,都为大唐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从不敢有任何懈怠。”

    “在数十皇子皇女中,本王自信才、德、功不逊色于任何一人,堪为皇子女表率。而当今东宫太子李亨,才不足以治国,德不足以修身齐家,能不足以匡正天下……若大唐江山交在了他的手里,必断送了祖宗社稷江山。”

    “本王不才,曾上书自荐。而陛下亦曾当面提点,云百年后可将大位传于本王。”

    “然太子李亨勾结奸相杨国忠,串联贵妃娘娘,蒙蔽圣听……”李琬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厉声道,“本王与太子乃是骨肉至亲,但江山社稷安危事大,兄弟之情又何足道哉?”

    “陛下年迈昏庸,听信谗言阻塞言路,纵容太子与奸相结党营私,危及大唐社稷……鉴于此,本王决定效仿前贤,实行兵谏!要求陛下废太子、诛奸佞、清君侧……”

    李琬说到这里,声调变得更加慷慨激昂起来。

    众人脸色骤变,尤其是盛王李琦、咸宜公主这些皇子皇女根本就没有想到,李琬竟然要起兵造反!什么兵谏,无非是聚众谋逆逼迫皇帝让位罢了。一个搞不好,说不准还会出现弑父夺权的人伦惨剧!

    在场众人中,起码有一小半震惊中带着惶然,惶然中带着后悔。

    他们虽然投入李琬门下,却没有想到李琬竟有带兵造反的一天。这造反谋逆之事,成王败寇,一旦事败,李琬死无葬身之地必不消说,他们这些从贼者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御史大夫冯韬大惊,起身颤声道,“荣王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殿下乃陛下亲子,争夺太子之位可以徐徐图之,且不可铤而走险、行那大逆不道的逼宫之事!”

    李琬淡然一笑,冷冷望着冯韬,“本王决心已定,一切基本安排妥当,开弓没有回头箭,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既然殿下一意孤行,请恕冯某不从了。冯某食君之禄,乃是大唐之臣,这等叛逆之事,断然不敢从之!告辞了!”冯韬脸色一变,拱手就要离开。

    李琬纵声狂笑起来,扬手指着冯韬沉声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不讲往日情面了。来人,斩!”

    李琬话音一落,厅外就涌进数十个杀气腾腾手持陌刀的黑衣汉子来,个个头上缠着黑巾,虎视眈眈地将陌刀一横,逼视着众人。

    而其中一个汉子上前几步,手中陌刀挥舞间,一阵血光崩现,冯韬来不及任何反应,一颗大好头颅就飞上了半空中,然后重重落下,噗地一声溅起一地血痕。

    ******************************************

    张瑄将杨玉环送入了玉真观。

    玉真观侧有一座羽林卫的军营,就是派驻在此专司护卫玉真观安全的一支五百人的小型军队,羽林卫大将军府一般不能调动,直接听命于皇帝。而因为这些年驻扎于玉真观之外,其实早就演化成了玉真公主的亲信私兵。

    有军队守卫兼之玉真公主的影响力,玉真观基本上是长安城外最安全的一个场所。李琬手中兵力有限,只能集中兵力控制长安逼宫,出城占据玉真观的可能性极低。

    道理很简单,他只要逼迫皇帝退位,继任成了大唐皇帝,小小一个玉真观也翻腾不起什么风浪来。但反过来,他纵然是费心费力控制住了玉真公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因为力量分散而导致功败垂成。

    与长安城里的暗流涌动杀机四起相比,玉真观依旧是歌舞升平笙歌艳舞。

    可当张瑄穿着一身甲胄手持宝剑带着十几个彪悍的护卫走进花厅,玉真公主为杨玉环举行的宴会不得不半路被打断。

    玉真公主惊讶地扫了张瑄一眼,见他竟然是一幅武将打扮,不由奇道,“子瞻,汝这是……”

    张瑄向杨玉环和玉真拱拱手,“娘娘,殿下,请恕张瑄甲胄在身,无法全礼。”

    说完,张瑄转头望着陪坐在末席的羽林卫左郎将贾永,拱了拱手,“贾郎将!”

    张瑄虽然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又是玉真公主的干女婿,但贾永也是正第五品上阶品级,更因为手下有兵权且深得玉真公主信赖倚重,更是越过羽林卫大将军府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这贾永架子也颇大。

    贾永并没有起身,坐在那里随意拱手还礼道,“张大人这般打扮,倒是让本将吃惊不小。难道张大人如今又弃文从军了不成?”

    张瑄淡然道,“本官是陛下册封的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本身亦有军职在身,又何须弃文从军?”

    贾永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道纵然有军职在身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光杆将军而已,手下无一兵一卒,徒有郎将虚名而已。

    贾永的态度不冷不热,不过张瑄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而所来,要的不是贾永的尊重,而是他手下的兵。

    基于通盘考虑,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控制住这500人。这500羽林卫人数虽少,却也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就能发挥关键的作用。

第114章夺兵权(第四更求月票)

    当然,张瑄这种考量,也带有一点私心的成分。

    崔颖、杨玉环、萧十三郎的妻子李苏苏以及其妹李秀秀,包括他的母亲柳氏,这些张瑄竭尽全力要保护周全的人都在玉真观,大乱将至一触即发,而护卫玉真观的兵马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张瑄有些不放心。

    求人不如求己。

    但张瑄心里又明白,要想从贾永手里取得兵权,不是那么容易,纵然他有皇帝的密旨、金牌,还有传召太监李静忠和100宫禁宿卫相随,贾永也不会轻易交出兵权令符。

    张瑄望着贾永又拱了拱手道,“贾郎将,本官奉陛下旨意,要接管汝标下这500羽林卫。”

    张瑄这话一出口,贾永陡然色变,霍然起身冷冷道,“接管本将的军马?”

    “请张大人出示陛下的诏书、羽林卫大将军府的调令、兵部的公文。只要手续兼备,本将自当遵从陛下安排。”贾永冷冷一笑又道,“如若没有,请恕本将不能从命。”

    玉真公主皱了皱眉。

    李琬的动静她略有察觉,但没有太放在心上;而皇帝的安排,她更是不知情。

    见张瑄突然跑到自己这里,夺起贾永的兵权来,她有些不太高兴,却是瞥了杨玉环一眼,又见杨玉环神色淡定,就闭住了嘴,静静旁观着。

    “贾郎将说的这些,本官没有。本官临危受命,来得仓促,陛下没有颁布诏书,亦没有通过羽林卫大将军府和兵部,但事情紧急,一切从权了。”

    张瑄突然用力拍了拍手。

    瞬间,从厅外涌进来十数名身着宫禁宿卫服色的士卒来,而宫中传召大太监李静忠手捧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皇帝的密旨和御赐金牌。

    李静忠清了清嗓子,尖声道,“陛下密旨:着张瑄替朕办事,凡所涉大唐兵马、官衙一切皆由张瑄通权达变,便宜处置。赐张瑄代朕巡狩、先斩后奏之权。见朕密旨、金牌,汝朕当面。钦此。”

    按说,有皇帝的密旨和金牌,又有宫禁宿卫相随,这事儿肯定不是张瑄作假,作为贾永来说,遵命交出兵权就是了。

    但贾永却觉得这事情有些诡异,皇帝如要调兵必会下调兵的诏书,提前通传于他,怎么会突然让张瑄持有什么密旨金牌,前来夺兵权;再者,这支军队专司玉真观护卫职责,朝廷几乎不对此进行调动安置,怎么好端端地,皇帝就派人来接管?

    贾永越想越觉得不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最近东宫和荣王争太子之位争得厉害,莫非是这东宫李亨想要谋逆起兵,所以就让张瑄假诏来此,骗取兵权……

    贾永想到这里,就淡然笑了笑,“本将这支军队,不归属羽林卫大将军府管辖,专司玉真观防卫和保护玉真殿下之责。本将统率十余年来,陛下还从未有过调令。张大人突然来此,要取兵权,本将实难从命。”

    “贾郎将,陛下密旨金牌在此,尔还有何话好说?”张瑄向李静忠扫了一眼,“李公公,可将陛下密旨及金牌,交贾郎将审验一番。”

    贾永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密旨在此,本将不敢怀疑。只是陛下密旨吩咐张大人办事,与调动本将标下军马不是一回事。”

    “玉真殿下,小将领兵护卫玉真观十余载,忠诚不二……不见陛下调兵诏书,请恕本将不从。”

    玉真公主皱眉道,“子瞻,汝奉皇兄密旨办事,事关机密,本宫也就不过问了。但是贾永标下这500人,一向镇守玉真观,从无调动之说,汝此番……”

    杨玉环笑了笑,插话道,“玉真妹妹,贾郎将,陛下昨夜下旨,本宫也是在场的。陛下授予机宜,命张瑄通权达变办事——以本宫看来,贾郎将何不暂且交出兵权……本宫想来,一旦张瑄事毕,定会交还将军兵权的。”

    “娘娘,陛下曾对小将有严命……小将所属,职责所在,无敕令不调动。还请娘娘恕罪。”贾永躬身拜去。

    见贾永如此软硬不吃,骨头极硬,张瑄事情紧急不愿意再继续跟他扯皮耽误时间,就向玉真拱手道,“殿下,张瑄奉旨办事,事出有因,待来日再向殿下解释请罪。”

    “来人,贾永违抗圣谕,不尊陛下密旨,将他拿下!”张瑄断然一声轻喝。

    十余宫禁宿卫一哄而上,向贾永包围起来。

    今日贾永来玉真观赴宴,虽穿着便服,也没有带武器,但终归是武将,身子极其灵活,一看情况不对,便闪身到了一侧,厉声道,“张瑄,尔擅自攻击本将,意图夺取兵权,莫非要造反不成?”

    张瑄淡然一笑,“贾郎将,既然尔不尊陛下密旨,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张瑄摆了摆手,几个宫禁宿卫正要动手,却见张瑄身后身影一闪,一个护卫打扮的青年人仗剑飞腾过去,剑光一闪,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就横在了贾永的脖颈处。

    萧十三郎沉声低低道,“如敢妄动,小心汝之魁首!”

    张瑄倒背双手上前一步,冷森道,“贾永,遵从陛下密旨,交出兵权;否则,杀无赦!”

    “杀无赦!”十余宫禁宿卫轰然一声喊。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玉真公主也看出几分端倪来了。如果没有皇帝的授命,张瑄断然不敢如此。皇帝让张瑄如此……难道李琬要逼宫?

    一念及此,玉真公主顿时变了脸色,她坐在那里轻喝一声,“好了,不要在本宫这里闹腾,成何体统?”

    “事关紧急,贾永,汝且先交出兵权,先在本宫这里休憩几日——一切,有本宫替你做主。将来张瑄若是不还兵权,本宫唯他是问!”

    ……

    ……

    玉真公主对这支驻扎在玉真观外的羽林卫还是颇厚的,时常送酒赐宴。

    今日贾永在玉真观里陪宴,而这军营驻地,羽林卫亦在饮酒作乐。

    三个军头,一个校尉,两个兵曹,也聚集在帐内相聚饮酒。

    突然,帐幕的帘门被掀开,张瑄带着太监李静忠和几个宫禁宿卫闯了进来,而贾永也脸色阴沉地相随在侧。

    “陛下有旨,命张瑄张大人暂代本军郎将之职,所属羽林卫皆听命于张大人。”贾永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尔等即刻拜见张大人!”

    校尉张胜宽狐疑地扫了张瑄一眼,张瑄的名头他当然是如雷贯耳,可张瑄这个东宫辅臣之首,突然跑到这里来接管军权,岂不是奇哉怪也。

    兵曹黎南和周旭初也面面相觑,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张瑄干咳一声,李静忠尖声呼道,“尔等还不拜见张大人?”

    张胜宽心里一凛,拱手拜了下去,“校尉张胜宽,拜见张大人!”

    “兵曹黎南(周旭初)拜见张大人!”

    三人行礼毕,便狐疑地望着站在一侧的贾永。

    张瑄随意摆了摆手,“贾郎将,本官暂且借兵权一用。尔且回府去待职,等候陛下旨意。”

    贾永恨恨一跺脚,再无一言,阴沉着脸,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张瑄向萧十三郎使了一个眼色。

    萧十三郎会心而去,不多时,就隐隐传进贾永的愤怒斥责声。张胜宽三人心头咯噔一下,心道郎将大人怎么说免就被免了,难道他犯了什么王法不成?要不然,不但被罢官还被抓了?

    其实张瑄并不是真正要抓了贾永。他命几个侍卫将贾永暂时拘禁在玉真观外一处房舍中昼夜监管,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担心这贾永在这支军队中的影响力甚大,如果不把贾永控制起来,所谓的兵权在握,终归是一句虚话,还会增添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张瑄做事向来谨慎思虑周全,哪怕只是一线可能,他也绝不会冒险。毕竟,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关乎身家性命,关于将来的前途,怎么敢有一丝不谨慎!

    校场之上,500羽林卫整装待发。

    “张校尉,黎兵曹、周兵曹,本官奉陛下之命暂代郎将之职……”张瑄清冷的目光投射在三个低级军官的身上,三人赶紧躬身喊喏。

    “本官圣命在身,不能耽搁。张校尉,汝与黎兵曹领军400开进玉真观,枕戈待旦,戒备森严,务必要保护贵妃娘娘和玉真殿下周全——若是贵妃娘娘和玉真殿下有任何闪失,不仅尔等项上人头不保,合家老小也必受株连。”

    “末将听命。”张胜宽不敢怠慢,赶紧领命。

    “周兵曹,汝率100羽林卫随本官一起行动。好了,事不宜迟,立即召集全军,各自行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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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与诸位戮力同心,将来事成之后,诸位都是本王的肱骨之臣。本王今日立誓,只要诸位不负本王,本王必不负诸位!”李琬朗声而高呼。

    厅上众人却都脸色惨白,沉默不语。

    御史大夫一言之失就横遭断头之吻,血淋淋的场面犹在脚下,何人还敢站出来反对不从?既然李琬连朝廷命官说诛杀就诛杀了,由此可见他起兵逼宫的决心早已不可动摇。

    “背弃殿下者,冯韬便是榜样!”羽林卫大将军霍青杀气腾腾地手持宝剑厉声喝道。

    这时,一个黑衣人匆匆奔入,伏在李琬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琬闻言色变,面目立即变得极其狰狞可怖。

第115章兵临宫门

    李琬的脸色突然变得如此狰狞可怖,在场众人都畏惧异常,屁也不敢放一个。

    从李琬的身上,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这些皇子女似乎看到了父皇李隆基当年的影子,霸道、专权、冷酷、狠辣,当机立断,从不拖泥带水。

    李琬慢慢抬起头来,突然轻轻笑了,只是那笑容非常冰冷。

    “诸位,我们的起事要提前发动了。”

    李琬阴森的声音在厅中回荡着,李琦心里哆嗦了一下,垂下头去,紧紧攥着拳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事不宜迟,今日午时准时发动。”

    李琬冷冷一笑,厉声道,“霍青!”

    “末将在。”霍青早已准备好了,诺然应声,躬身施礼,等待李琬发号施令。

    在这些人当中,或许霍青才算是李琬真正铁杆的心腹力量。李琦和咸宜公主都觉得有些迷惑,霍青执掌羽林卫,向来是皇帝的亲信,到底是什么时候投入李琬门下的,而且还这么死心塌地……由此可见李琬的手段。

    “霍青,汝即刻派兵封锁长安城各城门,城门封闭,官商百姓人等,一概不许出入。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同时,汝自带2000羽林卫控制皇城、宫城,玄武门以北,皆要封锁起来。皇城内所有官衙部署,即刻封门,满朝文武大臣集聚大明宫,会商拥立本王为储君的大事。”

    “无论皇室、朝臣,无论官阶高低,凡有不从本王号令者,杀无赦!”

    “是,末将得令。”霍青慨然回道,然后持剑雄赳赳气昂昂而去。

    “盛王弟,尔等就赶去大明宫吧,帮本王劝说一下那些冥顽不灵的东西,本王此番不成功则成仁,任何挡住本王前进脚步者,杀无赦!”

    李琬一连说了几个冷森森的“杀无赦”,盛王李琦心神战栗,起身哆嗦着手颤声道,“是,臣弟遵命。”

    李琦等人仓皇而去。

    李琬扭头来望着裴敦复和薛德旺等人,淡然摆手道,“裴大人,本王有一事相求。”

    裴敦复赶紧拱手恭声道,“请殿下吩咐,臣莫敢不从。”

    李琬满意地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颈,微微一笑,“裴大人,烦劳你带500羽林卫把杨国忠府上给本王给包围了,不要放过一个!活捉杨国忠,本王还有大用。”

    “是。”裴敦复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殿下,其他杨氏诸人又该如何?”

    “长安城本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蚂蚁都休想逃得出去。杨家这些人,除杨国忠一人之外,皆不可虑,暂且不必理会。”李琬嘴角浮起一抹自信阴冷的笑容,“本王处置这些杨家走狗,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高帅,汝等随本王提兵6000,从东市而入,将兴庆宫团团包围起来。打出旗号,本王要诛奸佞、清君侧、废太子。”

    高仙芝心神一颤,躬身回道,“喏。末将遵命。”

    “高帅乃是天下将帅奇才,本王日后登基御极,依赖高帅之处甚多。你我君臣同心,何愁天下不尽在掌握!”李琬轻轻拍了拍高仙芝的肩膀,“诸位,随本王行动!”

    ……

    ……

    长安城里寒风呼啸,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兵变了。荣王反了。大唐要变天了。

    百姓、商贾和官僚奔走相告,皆躲避在家中不敢外出,生怕成为城门失火而被殃及的无辜池鱼。

    霍青标下的羽林卫如虎狼一般在长安城里豕突狼奔,清扫着一切反对荣王李琬的各种障碍,长安城各大城门紧闭,这座千年繁盛帝都终于揭开喧嚣的外衣而露出其血腥冷酷的一面。

    而城外却风平浪静,一切如旧。

    玉真观外通往骊山的官道上,一百羽林卫骑兵和一百宫禁宿卫列阵两旁,弓马齐备,刀剑闪光,整装待发。

    杨玉环、玉真公主等人缓缓而出,而相送者无非就是张瑄。

    随是正午时分,但天空之上阴霾密布,天地间一片昏暗。只是刮了一个上午的寒风,渐渐止歇了下来。

    杨玉环有些担忧地望着张瑄,腹中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而当着众人之面,她又不得不拿捏着贵妃娘娘高高在上的架子和矜持,只能眉目传情表达着自己内心的焦灼不安。

    玉真公主叹了口气,向前路张望了一会,又回眸凝视着长安城郭的方向,轻轻道,“子瞻,长安城门紧闭了……或许,荣王已经开始行动。汝速去速回,皇帝和太子的安危,皆在汝之掌握之中……”

    张瑄亦是回头凝望着长安城的方向,淡然一笑,“请殿下放心,张瑄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瑄不在,还请殿下率众紧闭观门,严阵以待。如若——”

    张瑄的话还没有说完,玉真就有些愤愤不平地挥手道,“本宫谅那荣王还不敢来本宫这里撒野!他要来逼迫于本宫,本宫必宁可玉碎不保瓦全!”

    张瑄闻言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丽影匆忙而至,穿过众人的身影向张瑄扑来,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抖颤:“夫君!”

    “颖儿!”张瑄本想张开双臂与崔颖来一个拥抱别,怎奈这身上的甲胄太过沉重,活动起来不太利便。

    ……

    ……

    张瑄告别众人,翻身上马,他的身侧便是轻飘飘跨在白马上的萧十三郎。张瑄本来想将萧十三郎留在玉真观,保护众人,但转念又一想,自己这番行动需要萧十三郎处更多,权衡利弊,他还是决定让十三郎跟随自己。

    而玉真本来也给张瑄准备了一辆马车,可张瑄念及乱世将至,自己如果不能适应这种纵马奔骑的生活,将来终有不妥,便咬牙拒绝了玉真的好意,坚持骑马。

    既然李静忠这个文弱的太监都能纵马而行,张瑄也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诸位,出发!”张瑄在马上高举宝剑,遥向前指。

    “诺!”

    一百杀气腾腾的羽林卫和一百彪悍的宫禁宿卫慨然领命,发出震天怒吼,纷纷一夹马腹,纵马向前驰去,扬起一溜漫卷的烟尘。

    张瑄默然回头再次凝望着黑漆漆的长安城城郭阴影,心头微微有些感慨。局势发展到这个时候,已经渐渐超出了他这个穿越者的掌控,他所能做的,就是随机应变在乱局中保全自己,尽量推动时局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此时此刻,他有些担心在城中的杨三姐母子。但事出突兀,他来不及将杨三姐母子带出城来,只能默默祈愿她们一切安好。

    “兄弟,走吧。”萧十三郎轻轻一笑,“不要担心,有哥哥在你身边……最不济,哥哥保护你们离开这长安,隐遁山林,等待时机再起,也是可行的。”

    张瑄向萧十三郎轻轻一笑,嘴角浮起一抹刚毅的笑容。

    他挥了挥宝剑,猛然一夹马腹,胯下马便如离弦之箭一样飞驰了去。

    萧十三郎一怔,摇摇头也追了上去。他觉得有些意外,自家这兄弟本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接触兵戈行伍没有两天,身上却开始滋生弥漫着一种肃杀冷厉之气。

    这个时候,皇城内所有部署司寺坊等诸多官衙已经全部被霍青手下的羽林卫控制封闭,而满朝文武大臣,除了荣王一党之外,都被羽林卫“驱赶”了大明宫正殿,圈禁起来,接受盛王李琦的“教导”,要求他们集体上书,要求皇帝废太子、诛奸佞、清君侧,改立荣王为储君。

    而荣王李琬则与高仙芝亲自率数千羽林卫开进兴庆宫外围,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皇帝所居的兴庆宫团团包围起来。不过,并没有攻击宫门。

    兴庆宫虽然宫墙高深,但如果数千军马奋力攻杀,也没法坚守。况且宫内只有千余宫禁宿卫供皇帝驱策,想要抵抗也抵抗不住。

    兴庆宫正门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的羽林卫持枪肃立,鸦雀无声。

    荣王李琬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王服,头戴紫金冠,手持流金鞭,意气风发地跨在马上,遥望着那兴庆宫层层叠叠的米黄色飞檐。

    “高帅,本王的信函可曾传进宫去?”李琬回头淡然一笑道。

    “臣已经命人飞箭射进宫去,想来陛下已经收悉。”高仙芝恭谨压低声音道。

    李琬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裴敦复纵马而至,喘息着急急道,“殿下,臣有辱使命,实在是羞愧之极!”

    李琬眉头一皱,“如何?”

    “殿下,臣率人围攻杨府,怎奈杨府已经空无一人。据说,杨国忠已经聚集一干家奴护院数百人带着家眷提前退入了兴庆宫……”裴敦复苦笑着回复道。

    李琬讶然一笑,“哦?竟然有这等事?也罢,裴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杨国忠躲进这兴庆宫里,本王正好一起瓮中捉鳖,还能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李琬正说着,突然听身后的羽林卫士卒队伍发出一阵不小的喧哗,眉头一簇,却听身旁的高仙芝扬手压低声音道,“殿下,陛下登上了宫门楼。”

    李琬猛然抬头,只见李隆基龙袍在身,高站在宫门楼上,迎风而立。身旁站立着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以及高力士。

    相隔并不算远,李琬甚至能清晰地辨认出李隆基脸上那苍老而又愤怒扭曲的面部表情。

第116章各怀鬼胎、离心离德

    李氏皇族向来有兵变的“习俗”。

    李渊靠造反起家,太宗李世民一手导演了玄武门之变,射杀兄弟才登上皇位。而李隆基本人,更是亲自运作了两次兵变,并从中成为最大的获益者。

    李隆基做梦也没有想到,同样的兵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他是皇帝,却也是一个被胁迫和逼宫者。

    想来这个儿子,其心狠手辣不亚于他当年。

    既然他提兵控制长安城并兵临兴庆宫之下,不达目的怎肯罢休?

    李隆基心里非常清楚,李琬提出的诛杀杨国忠和废黜太子李亨,不过是一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逼自己退位,好让他名正言顺地登临君位。

    李隆基从得到消息,到仓促应对,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没有想到,李琬的行动比他更快。或者说,这个儿子的手段比他更狠,当然这也昭示着皇帝的垂垂老矣,不管他承认还是不承认,在权谋心智上他都渐渐呈现出相应的颓势。

    李隆基就这样站在宫门楼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宫前黑压压的羽林卫军马,以及那纵马站在队伍前面的荣王李琬。

    他心里当然愤怒无比,但到了此刻,他的心神反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只有他身边的太子李亨,脸色惨白,肩头微微有些轻颤。如果不是怕皇帝答应李琬的斜坡,当场废除了他,他也没有胆量跟随着上来;而杨国忠,心里更是惶急。

    他在李琬发动前探知了消息,也不愧是一代枭雄,在知晓退出城外无望之后,立即当机立断,纠集数百家丁护卫保护着一家内眷仓皇遁入了皇帝所居的兴庆宫。此时此刻,对于杨国忠来说,这长安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兴庆宫了。

    李隆基怒视着宫前的李琬,突然扬手拼尽浑身气力斥责道,“李琬,汝带兵逼宫,无父无君,罪该万死!”

    “尔等羽林卫,若放下兵器,助朕擒拿荣王逆贼一党,朕不仅恕尔等谋逆从贼之罪,还重重有赏。”

    李隆基旋即又扯着嗓子面向羽林卫士卒喊道。

    李琬漠然冷笑,无动于衷。

    他既然起兵,就有绝对的把握。这羽林卫数千兵马掌握在他手里并非一日,都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仅凭皇帝一句话就将大好的局面瓦解,李琬不如去找块豆腐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数千羽林卫默然不语。

    说实话,并非所有羽林卫士卒都心向荣王,都心甘情愿地从贼谋逆。只是羽林卫中的中上层军官几乎都被霍青控制在手里,作为普通士卒他们只能遵从军令。有任何风吹草动,怕也会被当即格杀清除。

    皇子向皇帝逼宫,儿子向父亲讨权——这在很多士卒眼里,谋逆的罪恶感其实是大大减轻的。

    “李琬,孽障!狗贼!朕要将汝凌迟处死!”

    李隆基苍老的声音在宫门前久久回荡着,却突然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儿臣荣王李琬,见过父皇。”

    李琬纵马上前,马鞭挥舞,声音清朗平静,“当今朝廷,奸佞当道,太子无能。儿臣率这羽林卫八千儿郎,恳请父皇诛奸佞、清君侧、废太子,以正朝纲。”

    “诛奸佞、清君侧、废太子、正朝纲!”

    数千羽林卫振臂呼应,齐声怒吼,声若震天。

    宫门楼上的太子李亨和杨国忠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隆基脸上抽搐了一下,回头来扫了杨国忠和李亨一眼。

    杨国忠暗叫不妙,这老皇帝在李琬的胁迫下已经产生了弃卒保车的心思,起了杀机!

    杨国忠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压低声音道,“陛下,臣以为,逆贼逼宫,势不可挡,不若让臣和太子纠集部众和宫禁宿卫,从兴庆宫后门杀出一条血路,拼死冲破延兴门,退出长安城,以保周全。”

    “只要陛下登高一呼,天下藩镇勤王而至,灭杀叛逆一党,又何足道哉?”

    李亨也上前小声道,“杨相所言极是,父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李隆基冷冷一笑,没有回应。

    李亨和杨国忠失望地后退了一步,慢慢向宫门楼下退却,只留下李隆基和高力士二人,在几个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簇拥下,与宫门下的李琬数千羽林卫兵马相持。

    “取箭来!”李琬振腕一呼。

    身后士卒赶紧送上弓箭。

    李琬将早已写好的书函绑在弓箭上,然后搭弓引箭,瞄准皇帝身旁的宫门楼旗帜射去。

    “陛下当心!”高力士陡然色变,一个箭步挡在了皇帝跟前。

    嗖!

    一声脆响,李琬射出的飞箭正中宫门楼的旗杆,一封书函颤巍巍地摇曳在寒风中。

    “取过来。”李隆基声音嘶哑,缓缓坐在了宫门楼上。

    他倒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如果李琬真要带兵杀进宫来,早就做了,就不会陈兵宫外形成逼宫之势。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上那最后一步——如果能逼迫自己主动退位,对于李琬来说,那是最理想的结果。

    高力士取过信函,递了过去。

    李隆基接过扫了一眼,脸色大变,肩头抖颤,眸光中顿时起了无尽的杀意和疯狂。

    李琬没有要他退位,只是要挟他立即将梅妃平平安安地放出宫来。如若不然,他会率兵杀进宫去。或者,派兵出城,将玉真观的杨贵妃擒拿而来,当着皇帝的面斩杀。

    李隆基愤怒地将信函撕碎,顺手一扬,漫天纸屑便沸沸扬扬飘荡而起,情景煞是诡异。

    李琬无动于衷,他料定李隆基不敢不从。话说回来了,如果得到李隆基突然要将梅妃赐死的消息,他也不会提前一日行动。

    “殿下,我等何不攻进兴庆宫……”高仙芝凑上前去轻轻道。

    李琬摇了摇头,“不可。本王会给父皇两日的时间,相信,有这两日的时间,父皇会安排好一切……本王此举是清君侧而非弑君弑父,尔等需要铭记在心!”

    “本王暂且回府等候,转告盛王李琦,那群朝臣如若再不行文纳谏,拥立本王为储君,本王便不讲情面了。最迟明日一早……这是本王给出的最后期限。”

    李琬回头冷冷扫了宫门楼上的李隆基几人,调转马头从容离去。

    “大家……”高力士颤巍巍地躬身道。

    “放梅妃出宫。但只梅妃一人,梅妃身边46个奴才,全部斩杀,装在匣里,一并送出去!”李隆基阴惨惨地说着,愤然起身,却忍不住打了一个趔趄。要不是身旁的太监眼疾手快,没准就要倒在地上。

    被太监搀扶着,李隆基翘脚向皇城外凝望而去,心里暗暗祈祷祖先灵佑:但愿张瑄诸事顺利,及时赶回来,拯朕于危难之中!

    而在城门楼之下,李隆基却不知,太子李亨与杨国忠却开始与他离心离德了。

    李亨和杨国忠心里明白,一旦李琬叛军冲进兴庆宫,皇帝或许不会有危险,但他们两人必死无疑。

    “殿下,看这局势,皇帝有抛弃我们的心思了。”杨国忠冷笑着压低声音道,“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

    “杨相,可有后路可走?”李亨也惶急地左右四顾,见无人跟随,才轻轻道。

    “太子,不如我们纠集宫禁宿卫和国忠的家奴,凑起来也有一千五百多人,我们由后门突然杀出,直冲延兴门。以国忠看来,延兴门矮小难守易攻,只要我等冲出长安,必能保全身家性命!”

    “可父皇……”

    “皇帝会随时放弃你这个太子……”杨国忠冷笑道,“殿下,不若我们赌一赌,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冲出长安,杀向剑南,臣当拥立太子为帝,日后积蓄力量,再号召天下藩镇,杀回长安,诛灭荣王逆贼!”

    “好!本宫这一回也豁出去了……杨相,吾等何时行动……”

    杨国忠阴沉着脸抬头向宫门楼上扫了一眼,冷冷一笑,“殿下,入夜时分,请纠集东宫侍从,听国忠信号!”

    ************************************

    骊山脚下驻扎着一支军队。非羽林卫,而是南衙禁军十二卫中的金吾卫一部,5000人,其实等同于宫禁宿卫,主要任务是守卫骊山华清宫。因为皇帝这些年,每年都要在华清宫呆上几个月,所以骊山周遭也是重兵防卫之地。

    酉时时分,张瑄率一百羽林卫和一百宫禁宿卫来到骊山脚下,距离金吾卫军营大概不足一里远。

    金吾卫军营绕山脚而布,大将军府则位于山脚下通往山中华清宫的官道左侧,虽不是京城衙署,却也高大巍峨气象万千。

    200军士纪律严明地下马列队在官道之侧,张瑄跨在马上凝望着灯火点点的金吾卫大将军府默然良久,一言不发。

    李静忠上前几步,在马下恭谨小声道,“大人,时间紧急,何不直入何金良的大将军府,宣布陛下密旨,然后率这5000大军返回长安……”

    张瑄淡然摇头,“何金良不比贾永,此人位高权重,整军七年,宿卫此处,吾等只有陛下密旨而无调兵诏书,怕何金良不听召唤。”

    李静忠犹豫了一下,却是不敢再言,默然退下。

    萧十三郎催马上前伏在张瑄耳边小声道,“兄弟,为兄随你走一遭。若是这厮不听传召,也不需跟他客气……”

    张瑄苦笑一声,轻轻道,“兄长,这金吾卫5000大军可不比玉真观外羽林卫那区区500人可比……何金良乃是正三品大将军,深受陛下器重,在军中威信极高……吾等就算是用了强制手段,也调不动他属下的这5000军马!”

第117章挟持了哥舒翰

    萧十三郎叹息一声,对于这些事情,他确实不怎么精通。他可以使用高来高去的手段,孤身闯入大将军府,将那何金良刺死或者活捉,并从容而退,这没有问题。但如何调动何金良属下的大军,却不是他这个侠客所能办到的。

    张瑄沉吟良久。

    突然翻身下马,转过身来,向着他身后的一干宫禁宿卫深施一礼。

    护卫在他身后的军卒吓了一跳,赶紧躲避不迭。

    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身影轻轻一叹,慢慢走出队列来,凝视着张瑄淡然道,“张大夫!”

    “哥帅!此番必须要劳动哥帅随下官走一遭了。”张瑄声音一紧,“荣王李琬已然在长安发动兵变,控制长安羽林卫8000兵马起兵谋逆逼宫……事急从权,还望哥帅配合下官演完这场戏!”

    哥舒翰慨然一叹,拱了拱手,却不多言,默许了张瑄的提议。

    太监李静忠一旁看了,不由大吃一惊,此人是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大名鼎鼎的河西藩帅!哥舒翰竟然改扮为普通宿卫军卒,相随在队伍中,无一人知晓。

    这……李静忠心里哆嗦了一下,心道:莫非这也是皇帝的安排?

    后来李静忠才知道,这哥舒翰竟然是张瑄派人暗中从哥舒翰在城外的庄园中“劫持”而来,目的就是为了赚取这驻扎在骊山脚下的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标下的军队。

    哥舒翰厌倦了城中官僚贵族迎来送往的饮宴生活,因暂时没有皇帝敕令,不能离开长安归任,只好暗中避到了城外的庄园中。他正在庄园中自斟自饮,却被萧十三郎手持皇帝金牌给“挟持”了来。

    何金良早年乃是哥舒翰帐下的校尉,能有今天,离不开哥舒翰的提拔。而其标下的这支军马,昔日也是哥舒翰麾下的精兵,曾参与石堡城之战。哥舒翰在这支军队中的威望,可谓无人可比。

    “李公公,随本官和哥帅进金吾卫大将军府。”张瑄翻身上马,招了招手。

    哥舒翰默然片刻,也纵身上马,与张瑄并肩驰去。

    萧十三郎和李静忠急率数十宫禁宿卫紧随其后。

    “今日冒犯哥帅虎威,实在是迫不得已……失礼之处,还请哥帅见谅一二。待平息叛逆之后,张瑄愿向哥帅负荆请罪!”

    哥舒翰为人深谋远虑,亦忠于皇室。这是他一路相随张瑄而来的关键因素。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年轻的后起之秀到底想要做什么、怎么做。

    “哥某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哥舒翰突然向后瞥了身后纵马而来的萧十三郎一眼,又淡然一笑道,“张大夫身边这位义士剑术超群,实乃人间罕见,若是能随本帅前往军中效力,本帅敢担保,不出三年,必封侯拜将!”

    “我家兄长无意功名,倒是让哥帅错爱了。”张瑄心里一笑:这个时候,这哥舒翰竟然还忘不了在我身边挖墙脚。

    “哦,那真是哥某生平一大憾事。萧义士如此本事,却要在民间虚度,不能为朝廷所用,实在是可惜了!”

    “张大夫,其实汝多此一举了。哥某非常了解何金良,此人忠勇双全,一向忠诚于陛下。张大人既然手持陛下密旨、金牌,当此陛下危难之际,何金良必率大军开拔,进驻长安救驾!”

    哥舒翰淡然道。

    张瑄沉默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哥帅,如若那何金良真的靠得住,陛下何不对下官明言,且直接下一道诏书给何金良,命其出兵?或者,不需下官出面,派人将一道密旨直接送达,何金良必起兵讨贼,又何必让下官多此一举?”

    “陛下没有明言,只是再三嘱咐下官要通权达变。”

    “汝是说何金良亦是荣王一党?”哥舒翰一怔,旋即笑了笑摇摇头,“断无可能。何金良乃是本帅一手提拔,此人忠肝义胆,绝绝不会背叛陛下,行这种谋逆大事。”

    “哥帅,羽林卫大将军霍青,也一向为陛下倚重,但结果如何?却是荣王府中的一条最忠诚的走狗!如果不是霍青反叛,荣王焉能起事?”张瑄反问道。

    哥舒翰眉头一皱,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金良调任金吾卫大将军,已多年矣。人心善变,何金良早已投向荣王,也未可知。”张瑄轻轻说着,停下马来凝望着哥舒翰坚毅道,“陛下怀疑,下官亦怀疑。此去,不论何金良有无从贼,他的兵权都要削去,标下这5000军马要由下官和哥帅来亲自指挥,以防不测。”

    “事有轻重缓急……如若那何金良不识时务,杀无赦。”张瑄猛然挥挥手。淡淡的夜幕下,他神情凝重,容颜上尽管带着一丝明显的疲倦,但嘴角上翘勾勒出一抹坚毅的弧度。

    张瑄的声音很柔和却也很冷厉。哥舒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戎马生涯数十年,久经沙场,可谓是心如铁石气势如虹。石堡城之战更是杀人如麻,铸就了赫赫声威。

    但眼前这位貌似文弱的官场少年郎,言行举止间所透露出的狠辣果决,却丝毫不亚于他这位军中统帅,带给他一种别样的错觉。

    三品的大将军,这小子竟然说杀就要杀了。难怪人皆传说这小子胆大包天……

    哥舒翰沉默下来。就在一行人即将靠近金吾卫军营的时节,哥舒翰突然轻轻道,“张大夫智勇双全、胆识过人、手段不凡,若是弃文从军,将来的成就必不可小觑。此事过后,本帅必向陛下保奏,邀张大夫军中效力!”

    张瑄一怔,旋即笑了笑,默然不语。

    不需哥舒翰说,他如今兵权在握,感觉确实不错。由此,他的心态也渐渐有了些许的变化。乱世将至,或许脱离朝廷上的争权夺利和蝇营狗苟,掌握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更加有说服力。

    **********************************************

    夜幕低垂,但兴庆宫外却是火光冲天。

    火光掩映之中,梅妃穿着一身普通的宫女服饰,跌跌撞撞地走出宫门,脸色煞白。

    李琬见状,从马上一跃而下,正要上前,却立即止住了脚步,向身后安排好的两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两个侍女赶紧奔上前去扶住了梅妃,然后急急而回。

    高力士伏在宫门楼上,眼睁睁地望着梅妃被李琬救回,眸光变得非常复杂。

    他蓦然挥了挥手,十数名宫禁宿卫突然扬手而下,十余个包袱被扔在宫前,发出噗噗的声响。

    李琬紧紧的拥抱了一下梅妃,吩咐下人赶紧将梅妃带回府上,然后派人去查看那些包袱。

    检查包袱的军卒打开一看,立即发出一声惊叫。

    李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已经远远瞥见,在那包袱里包着的是一颗颗血淋淋烂乎乎的人头。毫无疑问,这是他安置在梅妃身边的那些心腹人了。

    李琬兵临宫墙,李隆基不敢不放梅妃。但他同时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向李琬宣泄他内心深处的巨大愤怒。

    李琬抬头凝视宫门楼上,冷冷一笑,却突然向身后传令道:“击鼓,喊号!”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骤然响起,而紧接着的是一声声整齐嘹亮而杀气腾腾的军号:诛奸佞、废太子、清君侧……诛奸佞、废太子、清君侧!

    兴庆宫内一片凄凄惨惨戚戚。而这直冲云霄的鼓声和军号,足以让宫内为数不多的宫禁宿卫心惊胆战,有不少太监宫女都被吓瘫在宫道上。

    *********************************************

    骊山,金吾卫大将军府门外。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缓步而来,身后跟随着浑身甲胄的十数名宫禁宿卫,张瑄和萧十三郎以及太监李静忠都混在其中。

    这当然是哥舒翰。哥舒翰虽然穿着普通的便袍,但多年领军征战上位者的气势和杀气腾腾而出,那气度不是谁都能装出来的。

    两排守门士卒厉声喝道,“大将军府衙重地,来者止步!”

    哥舒翰淡然一笑,向两排军卒扫了一眼,沉声道,“本帅哥舒翰,要见何大将军!”

    两排军卒吓了一跳。谁?哥舒翰?天哪,河西节度使哥帅怎会来此?

    哥舒翰的名头之大,大唐军卒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可是大唐军队中军神一般的存在。况且这支军马昔日也曾在哥舒翰帐下效力,有一些老卒还是识得哥舒翰的。

    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卒走过来仔细打量着哥舒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果然是哥帅驾到,小的封二拜见哥帅!”

    “请起。去通禀何金良,就说本帅有要事求见。”哥舒翰一向爱兵如子,见这老卒分明是昔日标下军士,不由俯身浮起了这人。

    军卒速速进内禀报。不多时,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就带着一干侍卫前呼后拥地出府衙,见果然是哥舒翰,不由哈哈大笑迎上前来,“哥帅,竟然真是哥帅到此!”

    “哥帅,末将何金良拜见。”何金良躬身为礼。

    哥舒翰也哈哈笑着,与何金良亲热地打着招呼。

    而张瑄冷眼旁观之下,分明从何金良一闪而逝的眸光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他心头一凛,知道自己所猜测的基本大差不差,赶紧向萧十三郎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做好动手的准备。

第118章拿下金吾卫大将军

    何金良与哥舒翰亲亲热热地并肩一起走进了金吾卫大将军府的正厅,分宾主坐定,上茶。张瑄、李静忠和萧十三郎作为随从一起而入,悄然站在了哥舒翰的身后。

    进厅的时候,张瑄扫了一眼厅堂上悬挂在正中的皇帝的御赐亲笔牌匾,上书“忠正威猛”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据说这个牌匾是有来历的。当初何金良因军功调任京师,先是任羽林卫中郎将,宫禁宿卫。后在某次皇帝出宫微服私访在滑县遭遇刺客行刺时,其人奋不顾身冲在前面,替皇帝挡了一剑。由此,何金良一飞冲天,连升数级,被皇帝破格擢升为金吾卫大将军、封忠正侯,且赐予亲笔牌匾。

    无论是羽林卫大将军霍青,还是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这都系皇帝在军中的绝对心腹。要知道,羽林卫和南衙禁军中的包括金吾卫在内的两卫兵马拱卫京师,重要性可想而知,其将领一向是皇帝亲自荐拔。

    然而,霍青却投入荣王门下,等于是背叛了皇帝。这让皇帝愤怒震惊,同时也是悚然出了一身冷汗。霍青的背叛,让皇帝的信心发生了剧烈的动摇,他心里其实也不敢保证驻扎在骊山的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是否也走上了霍青的老路。

    因此,在宫中,李隆基并没有直接给予张瑄调动金吾卫军马的诏书,而是给了张瑄一道密旨,让之“便宜行动”。

    然而,李隆基要想反击李琬,能指望的也就是金吾卫这5000军马,以及驻扎在蓝田的蓝田南衙禁军武威卫守捉使杨涟的2000兵马。华州倒是驻扎有万余兵马,但鞭长莫及,等张瑄带人过去调动军马,再返回长安,怕是长安城里早就变了天了。

    杨涟是杨家的族人,严格说起来,是杨贵妃的族侄。张瑄早就派人快马加鞭持杨贵妃的亲笔密函抄小路赶去蓝田,估计用不了多久,杨涟就会提兵而至。

    没有问题。

    保护当今皇帝就是保护杨贵妃,保住杨贵妃就是保住了杨家全族的身家富贵。这个道理非常直白、非常简单,由不得杨涟有任何怠慢。

    有问题的就是这何金良。如果何金良真的成了荣王心腹,这5000兵马调不动,长安城里的李隆基就彻底完蛋。

    张瑄对此心知肚明。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何金良拿下,尽快率这5000军马与杨涟的2000武威卫汇合,合兵一处,杀回长安救驾勤王。

    可让他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从见到何金良的第一眼起,张瑄就感觉不妙。

    原因很简单。何金良虽然对哥舒翰的态度非常恭谨友好热情,但眼眸中若隐若现的警惕和杀机,却瞒不住他这个有心人。

    何金良是荣王一党,毫无疑问了。这就可以理解,荣王为什么会这么肆无忌惮了。城中守军尽在其掌握之中,城外距离长安最近的兵马也在他的控制中,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皇帝肯禅让退位便罢,非要给脸不要脸——以李琬的心狠手辣刚毅果决性情来看,为了皇位弑父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张瑄到现在也非常想不通,这一向不显山露水的荣王李琬,怎么会暗中培植起了这么庞大的力量,竟然连皇帝的军中心腹都笼络了过去,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哥帅何以至此?”何金良端起茶杯来向哥舒翰邀饮道,“请哥帅用茶!”

    哥舒翰哈哈一笑,“本帅这一次来京述职面圣,奉陛下圣谕,过了上元节才离京赴任。本帅今日出行游玩,突然想起老弟在这骊山金吾卫,便过来一叙旧情,倒是叨扰老弟了。”

    “哥帅说的哪里话来。哥帅对何某有提携之恩……哥帅返京,何某本当进京拜望才是,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一刻擅离职守,还请哥帅原谅则个!”何金良也大声笑着。

    两人笑着说着一些闲话,张瑄站在一旁却是感觉心焦气躁,始终拿不定主意。

    ……

    ……

    这何金良也是老奸巨猾之徒,哥舒翰突然到访,想必已经令他起了疑心。想要将他诓出大将军府将之拿下,看来已经不太可能。但……在这大将军府中动手?

    万一失败,恐怕他们这些人包括哥舒翰在内,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瑄悄然侧首向萧十三郎望去。

    萧十三郎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示意他随时可以动手。

    张瑄却向位列于何金良身后的十余名军曹士卒以及那厅口处严阵以待的诸多士卒扫了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

    太监李静忠缓缓走出去,往厅中一站。

    何金良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望着李静忠,出人意料地没有斥责发怒,似是早有预料。

    “何大将军,陛下有旨——”李静忠一把扯去身上的侍卫服色,露出其间的太监公服。

    李静忠的话刚说了半截,就猛然听何金良拍案怒斥道,“尔是何方狂徒,竟敢冒充宫禁、来本大将军府衙中行那招摇撞骗之事!来人!”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那十数名军士立即包围过来,将李静忠以及哥舒翰诸人团团围住。而厅口也瞬间涌进一批刀斧手来,显然是事先埋伏好的。

    何金良霍然站起,冲着哥舒翰冷笑道,“既然哥帅来意不善,那就莫怪本将翻脸无情了。”

    哥舒翰大怒,也起身手指着何金良怒斥道,“陛下密旨到此——何金良,尔敢不尊皇命,想要谋反不成?!”

    何金良冷笑,“陛下圣旨何在?哥帅切莫信口雌黄,当本将是三岁孩儿吗?”

    张瑄慢慢上前一步,凝视着何金良淡然道,“何大将军,荣王李琬谋逆,某今日与哥帅奉陛下密旨金牌,紧急调金吾卫5000兵马进京勤王救驾!陛下密旨在此,尔敢不从,必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还望大将军三思而后行!”

    何金良摆了摆手,满厅军卒渐渐包围过来,他仰首放声狂笑,旋即冷视着张瑄斥道,“尔一个小小宿卫,竟然在本大将军面前出言不逊,污蔑荣王殿下,其罪当诛。来人,将这厮给某拿下,推出去砍了!”

    张瑄也冷冷一笑,几把也扯去外面的侍卫服色,露出里面的官袍来,慨然道,“何金良,本官乃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张瑄,奉旨来此调兵……谁敢动本官?谁敢上前?”

    张瑄一手持皇帝密旨,一手持御赐金牌,凛然不惧,目光炯炯地环视四周,疾声呼道,“尔等想要造反不成?”

    一干上前来的军卒不由有些犹豫,何金良的军令固然不可违,但对于普通军士来说,这皇帝的无上威权却更加令人畏惧。他们又都不是傻子,哥舒翰带人到此——而这些人手持皇帝旨意金牌,且都是太监和宫禁宿卫打扮,显然并不那么简单。

    何金良怒吼一声,“还不给某……”

    何金良后面的话不得不一口咽了回去,因为萧十三郎锋锐的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的咽喉处。何金良甚至都没有看清这原本站在哥舒翰身后的侍卫,是如何突破这数米的包围圈置身于自己前面的,只觉黑影一闪,咽喉处就传来一阵冷森的刺痛。

    张瑄回头瞥了一眼,猛然沉声大呼道:“荣王谋反,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从贼谋逆,本官奉旨将其拿下——尔等还不赶紧退下?!”

    “陛下有旨,命河西节度使哥舒翰暂代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即刻起兵,开进长安救驾勤王!”

    ********************************************

    夜幕沉沉,寒风渐起。

    杨国忠纠集他的家奴护卫数百人,打着火把穿过兴庆宫的宫道,与李亨召集的百余人的东宫侍卫队汇合在一起,一路疾行,直奔兴庆宫的后门。

    兴庆宫的后门紧挨着延兴门,只要冲出去,就还有一线生机。而留在兴庆宫,只能最终与皇帝一起陪葬。

    杨国忠与李亨对视一眼,各自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一搏。

    “殿下,国忠以为,李琬兵力有限,这后门守卫必然不多……从这里到延兴门只有数百丈,只要吾等奋力冲杀,冲出长安城去大有可望!”

    李亨长叹一声,默然点头。

    杨国忠向身后的一个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这护卫蹭蹭蹭攀上宫墙,向外张望了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兴庆宫后门,黑压压的满是戒备森严枪林如雨的羽林卫,一眼都望不到边。很显然,李琬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防卫的死角,布下的这张天罗地网,没有任何缝隙。

    仅凭他们这些人,如果冲出去,只能是羊入虎口,没有一丝幸理。

    护卫溜下宫墙,脸色惨白地伏在杨国忠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杨国忠浑身一个激灵,绝望地凝视夜幕,狠狠地跺了跺脚,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良久。

    杨国忠愤愤地从身后一个护卫手中夺过一个火把,奋力向不远处的一处宫苑扔去。

    “烧!给某狠狠地烧!”杨国忠疯狂地挥舞手臂,命令家奴护卫将手里的火把扔出。

    “杨相——汝这是为何?”李亨大吃一惊,厉声道。

    “既然是死路一条,不如纵火焚烧了这兴庆宫,大家同归于尽吧!”杨国忠阴惨惨地冷笑着,旋即纵声狂笑起来。

第119章哥舒翰比皇帝密旨好使

    今天感冒了,一直输液,先两更,争取明日补上。请见谅。

    兴庆宫里浓烟滚滚,哭声喊声震天响。

    李琬眉头紧皱,轻轻回头扫了身后的高仙芝一眼。

    高仙芝赶紧上前低低道,“殿下,这宫中突然起火,不知……是何缘故?”

    李琬默然不语。转头继续凝望兴庆宫宫殿群的层层叠叠的华丽飞檐,良久才淡然一笑道,“且不管它。如果父皇想要自焚,跟本王死扛到底,那倒是也省下本王一番力气。”

    “大明宫那边,动静如何了?”

    高仙芝微微一笑,“盛王动作不慢。已经有九成朝臣联合签署,共同拥立殿下为大唐储君……殿下,臣以为,不若直接……”

    李琬哈哈一笑,“高帅,这个急不得。”

    “本王可先做储君……至于这皇位,本王想,父皇下一步肯定会让本王来替他分忧吧。”李琬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

    很显然,只要李隆基下诏废除李亨,册立李琬为太子。而旋即,李琬就会打蛇随棍上,再次威逼李隆基退让让贤。

    这满朝文武和长安军力皆在李琬掌握之中,皇帝就如同光杆司令,由不得他不答应。

    李琬之所以如此,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父皇的性格。如果一下子就威逼李隆基退位,李隆基说不定会真的死扛到底,而李琬固然不惧,最终也能达成心愿,但终归还是会背上一个弑父弑君的恶名。

    不到万不得已,李琬是不会这样做的。

    李琬只索要储君之位,武力强迫之下,形势所逼之下,李隆基八成会答应下来。

    而对于李琬来说,只要他登上了储君之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大唐朝政权力,然后采取各种更加激烈隐晦的手段,迫使李隆基禅让皇位。

    “高帅,传本王的命令,让盛王带着朝臣的奏表,进宫去与父皇谈一谈。”李琬肃然挥手,上马驰去。

    高仙芝愕然。

    兴庆宫中。

    李隆基脸色阴沉地站在御书房门外,凝视着那头火光冲天而宫女太监往来呼号救火的现场。

    “杨国忠这个狗贼!朕要活剐了他!朕要活剐了他!”李隆基恨恨地大声咆哮起来,不过他的声音再大也被那边的救火声压住,“老东西,太子呢?让太子过来见朕!”

    高力士轻声一叹,躬身道,“大家,太子紧闭东宫之门,不准任何人出入——老奴担心……”

    “担心什么?”李隆基猛然阴狠地回头斥道。

    “老奴担心,绝望之下,太子殿下会自寻短见。”高力士长出了一口气。

    李隆基呆了一下,身子同时也晃荡了一下,突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陛下!”

    “陛下——速传御医,传御医!”

    高力士仓惶尖声惊叫起来。

    *****************************************

    骊山。

    金吾卫大将军府衙正堂。

    哥舒翰一身甲胄,威风凛凛地坐在大堂正位,而侧面则是一身官袍面色肃然的张瑄。萧十三郎则手持宝剑,站在张瑄身后。

    啪!

    哥舒翰猛然一拍桌案,缓缓起身,凛然的目光缓缓从列队堂下的金吾卫郎将、长史、录事参军、兵曹、都尉、校尉等一干大将军府的文臣将佐,沉声道,“诸位,请张大人宣布陛下旨意。”

    “喏。”众人不敢怠慢,躬身应是。

    张瑄望着众人那或是狐疑或是震惊或是仓惶不安的脸色,心里暗叫侥幸。

    到了这个时候,张瑄才发现,哥舒翰这个大唐名将的赫赫威风名望,远远比皇帝的密旨更好使。如果不是张瑄突发奇想将哥舒翰带到这里来,纵然是用雷霆手段拿下何金良,也无法收复调动这支军队。

    这支军马曾是哥舒翰的旧部。当年哥舒翰血屠石堡城的杀气腾腾、多年来在军中的威望,足以震慑住很多蠢蠢欲动的军中中低将领。

    张瑄霍然起身朗声道,“荣王李琬起兵谋反,金吾卫大将军何金良从贼叛逆。本官奉旨将其拿下,金吾卫大将军由河西节度使哥舒翰暂代——哥帅,陛下危在旦夕,本官以为,应立即集聚兵将,向长安发兵,勤王救驾!”

    哥舒翰慨然点头,朗声呼道:“然。众将听令!速集聚兵马,兵进长安!”

    金吾卫5000人马与杨涟的2000兵马合兵一处,统由哥舒翰一并指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百里之外的长安城急行军而去。夜幕之下,大军飞速行动,惊起无数夜莺飞鸟,发出凄厉的啼鸣声。

    五更时分,这支7000人的军马悄然掩杀至长安城外。

    以哥舒翰的意思,就要进通化门,发起强攻。由通化门而入,一路直逼玄武门,一路解救兴庆宫。

    但张瑄却认为,东面的通化门、北面的玄武门以及西面的开元门等,必是李琬重兵防卫之处,唯有南面的明德、安化和启夏三门防卫较弱,可以强行攻破。

    哥舒翰是军中宿将,战无不胜的统帅,他的目光自然是不会错的,但张瑄自有考量,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杨涟见张瑄跟哥舒翰“争执”起来,不由皱了皱眉。心道:你一个文官,就算有些谋略胆识,又怎能跟军中名帅哥舒翰相比!

    但张瑄级别虽然不高,可持有皇帝密旨金牌,却是此行的真正首脑。而哥舒翰,不过是适逢其会被张瑄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杨涟纵有不满,也不能明说。

    哥舒翰深深凝视着这个自己已经不敢小觑的年轻的皇帝特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道,“张大夫,通化门防卫虽重,但我军集中力量攻其一点,还是有很大胜算的。此门距离陛下所在的兴庆宫最近,吾等可一鼓作气营救陛下!”

    “哥帅,通化门防卫过重,一旦我军久攻不下,必会让荣王铤而走险,反而更加危及陛下安危……”张瑄轻轻道,“不如这样,哥帅率5000人猛攻通化门,杨守捉率军一千佯攻开元门,而本官则率一千军马攻击南面的明德门……”

    “兵力分散……”哥舒翰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慨然道,“这样也好,本帅率重兵吸引荣王兵马,二位分别从西、南方向进攻。诸位,切记,不论吾等哪一路先攻进长安,都须飞速进击兴庆宫,救援陛下!”

    “然。”张瑄拱手道。心里却淡然一笑,他倒希望李琬把李隆基干掉,把这盘棋局彻底搞乱,然后推倒重来。可惜张瑄心里很清楚,李琬逼宫夺权不假,但弑父的可能性太低。

    ……

    ……

    通化门外的旷野上,火光冲天,黑压压的军马压进,马蹄声军鼓声喊杀声,声声震天。

    把守通化门的羽林卫大惊失色,赶紧传报荣王李琬。

    李琬正在府中自斟自饮,慢慢想着明日待皇帝妥协后该怎么上位和处置长安乱局,突然闻报说城外有勤王兵马突至,领军者竟是哥舒翰,不禁面色大变。

    李琬纵马直至通化门,上得城门楼,高仙芝匆匆迎了过来。

    高仙芝的脸色很不好看,城外这支军马打着金吾卫的旗帜,哥舒翰亲率,这显然意味着皇帝早有安排,而李琬所谓的金吾卫皆在掌握,终归还是虚幻一场。

    李琬俯身凝视着城外作势要立即进攻城门的金吾卫军马,神色因为极度意外、愤怒而扭曲抽搐起来。

    “何金良,混账东西,误了本王大事!”

    “高帅,速速调集其他城门军马驰援通化门……高帅,本王只希望汝能顶住,只要给本王半个时辰的时间……汝懂本王的意思吗?”

    李琬面目狰狞,声音低沉而冷厉。

    高仙芝默然拱手领命,知道李琬危急之下要不管不顾立即向李隆基下手了。在这种时候,他哪怕是弑父也在所不惜了。

    李琬率百余护卫直抵兴庆宫,当即命令包围兴庆宫的三千羽林卫猛攻兴庆宫。

    而此时此刻,皇帝李隆基心力交瘁地躺在御书房里,早已无力指挥宫中宿卫抵抗羽林卫的进攻。

    倒是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为了自保,也算是临死一搏,亲自冲上宫门楼,率宫中的千余宫禁宿卫和数百家奴护卫,仗着厚重结实的宫门与高大的宫墙,与猛攻的羽林卫展开了殊死战斗。

    当然,这也正是通化门外的动静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坐以待毙是个死,拼死抵抗还有一线生机,何去何从就不难理解了。

    兴庆宫竟然久攻不下,李琬烦躁暴怒,如果不是护卫的再三阻拦,他一定会亲自冲上前去参与拼杀。

    ……

    ……

    在哥舒翰进攻通化门之前,张瑄就早已亲率一千士卒潜伏在了明德门下。按照与哥舒翰商定的计策,他这一路进攻要等待通化门的动静,但张瑄显然并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

    他抬头凝望着高达数十米的坚固城墙,以及那城墙上隐隐绰绰的羽林卫旗帜,沉默片刻,才扭头望着萧十三郎轻轻道,“兄长,这城墙可能上的去?”

    萧十三郎怎能不明白张瑄的意图。他淡然一笑,“兄弟,且少待片刻,待为兄潜进城去,打开城门,尔等便可趁机掩杀而入。”

    张瑄深躬一礼,“烦劳兄长!”

第120章安禄山逃

    萧十三郎是如何潜进城去的,张瑄不得而知,张瑄手下这一千军卒更是无从知晓。

    反正对于萧十三郎这样高来高去的侠客而言,长安的城墙虽然高深,但也挡不住他。只是像萧十三郎这种侠客之流,本事虽然高强神奇,却高风亮节,不会依仗身手去为恶。

    萧十三郎可以帮张瑄做一些事情,但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如果张瑄纯属个人为恶,萧十三郎绝对不可能助纣为虐。当然,如果张瑄是这样的人,萧十三郎也断然不会跟张瑄结为兄弟。

    黎明的曙光即将划破东边的天际,通化门那边还是一片沉寂。

    在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的这段时间,是守城羽林卫士卒精神最为疲倦的时刻。等某个士卒发现一道黑影上了城楼且发出一声惊呼时,萧十三郎已经飞跃至了城楼的平台之上。

    城楼上传来清晰的刀剑碰撞声以及斥责呼号报警声,张瑄与一众士卒仰首望去,精神高度紧张。

    毕竟,把守明德门的羽林卫士卒起码有500人以上,萧十三郎的武艺虽然高强、剑术更是出神入化,但终归孤掌难鸣,能不能在数百人的包围中杀出重围且去想办法打开城门,张瑄心里其实也没有把握。

    不过,张瑄知道萧十三郎如果事不可为,从容逃生是没有问题的,否则他绝不会让萧十三郎去冒险。

    过去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城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火把通亮,人影往来叠叠,惨呼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个时候,通化门那边火光冲天,嘈杂声马蹄声军鼓声震动天宇。

    贾永手下的兵曹周旭初有些担心地凑过来,轻轻道,“大人,萧义士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怕是……”

    张瑄长出了一口气,默然无语,犹自凝视城楼。

    天色渐渐有些亮了,长安东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一具尸首从城楼上滑落,在张瑄以下一干士卒的注视下坠落城下,瞬间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

    ……

    ……

    沉重的城门终于还是开了,在萧十三郎潜进城去半个时辰以后。

    把守明德门的羽林卫校尉孟杰被浑身血迹斑斑的萧十三郎挟持着,指挥几个羽林卫士卒打开了城门。

    张瑄猛然扭头向其间望去,他第一眼就望见了城门侧手持宝剑横在一个羽林卫低级军官脖颈上、发髻散乱神情微微有些狼狈的萧十三郎。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和气定神闲,由此可见他此战的艰苦和艰难。

    张瑄大喜,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来,挥舞向天,跨在马上沉声大呼道:“儿郎们,随本官杀进城去,诛叛逆、灭反贼、保护陛下!”

    一个士卒奋力地擂起军鼓,在震颤人心的鼓点中,千余士卒爆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声,“诛叛逆、灭反贼、保护陛下!”

    旋即,张瑄一夹马腹,率先向城门冲去。而千余士卒紧随其后,气势如虹。

    张瑄并没有按照之前与哥舒翰和杨涟的约定,直接率军挺进兴庆宫。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刻哥舒翰的大军还没有攻克通化门,他带领的这千把人马如果傻乎乎地冲到兴庆宫去,皇帝救不出来,反而会将自己陷进去,落入贼兵的重重包围。

    张瑄不可能愚昧到这种程度,对皇帝他可没多少愚忠观念。

    因此,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路子来。

    命周旭初率百余军士化整为零分散到城中的各个角落,四处鼓噪喊号:“诛杀叛贼荣王!”

    亦或者,“陛下有旨,凡就地归降者一概免死!”

    城中大乱,喊杀声四起。坊间百姓惊惶闭门不敢外出自不待言,而更重要的是,城中的羽林卫八千兵马以及李琬蓄养的千把私兵,由此军心大乱,尤其是各个城门的守卒再也无心守城。

    哥舒翰率军攻破通化门,直逼兴庆宫。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杨涟也率千余军卒攻进开元门,在最短的时间里突袭兴庆宫,在半道上与哥舒翰的兵马汇合,合兵一处,向从四处退居聚集在兴庆宫外围一侧的霍青标下的羽林卫军马发起了正面进攻,羽林卫全线溃败。

    “诛逆贼、灭奸党……杀无赦!”

    张瑄纵马亲率900人沿着空荡荡的朱雀大街向城西北方向掩杀过去,沿途高喊军号。

    萧十三郎在马上有些疑惑地扫了张瑄一眼,因为张瑄率军前行的这个方向与兴庆宫正好背道而驰。

    900军马喊杀声震天穿过好几条街巷,渐渐逼近了安禄山的东平郡王府。

    这两日李琬兴兵逼宫,不管外边怎么折腾,安禄山浑然视若不见,躲避在府中闭门谢客。

    安禄山打的是如意算盘。如果李琬篡位成功,他就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恭贺,随后返回范阳,继续他的谋反准备大业。只要时机成熟,管他谁当皇帝,他都照反不误。

    而如果李琬篡位失败,他也可以出来自证清白,没有直接从贼,顶多落个被胁迫的埋怨。

    黎明前城里城外的动静都没有逃过安禄山的耳朵。在得知哥舒翰率军来援救长安勤王护驾的消息后,安禄山就在第一时间判断李琬这一次的兵变要以悲剧收场。

    这是安禄山作为一个枭雄的一种直觉。

    对于李琬的做法,安禄山其实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昨日晚间李琬就应该率军杀入兴庆宫,将皇帝斩于马下,立即逼迫皇族和满朝文武拥立自己为帝,然后在第一时间稳定局势。

    父子骨肉亲情,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算个鸟啊!

    可惜李琬终归不是安禄山,李琬作为皇子,他不仅过多考虑了自己上位的正当性和合法性,要让他真正弑父,一时间他还是狠不下心来的。

    当然,这也与他太过自信有关。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让皇帝主动下诏退位。

    安禄山与长子安庆宗穿戴整齐,做好了随时面见皇帝请罪的心理准备。

    但不成想,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轰轰烈烈的军马行动和诛杀叛逆奸贼的嘈杂声浪。安禄山一向多疑,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鬼,听下人报说有一队兵马气势汹汹地朝东平郡王府冲杀过来,他心里立即惶然失措。

    当即与安庆宗纠集两三百家丁和亲兵涌出府门,准备趁乱退出城去。

    但刚出府门,迎面就与张瑄的900兵马对峙起来。

    张瑄的900兵马是金吾卫中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杀气腾腾军容严整,不是安禄山手下这群临时由家奴、护卫和少量亲兵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能比的。

    安禄山换上了一身普通家奴的服色,垂首不语。而安庆宗躲在家奴的护卫中高声喊道,“前面是哪位将军?在下乃是东平郡王、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之子安庆宗……”

    张瑄冷冷一笑,装作没有听到,举剑大呼道:“诛逆贼、灭奸党……杀无赦!”

    “杀啊!”

    900士卒挥舞着陌刀长枪冲杀过去,安禄山的人根本不可阻挡,也吓破了胆。部分退入府中,部分被军马冲散,向城中四散逃窜而去。

    ……

    ……

    一番混战之后,多数安禄山的人被剿灭。安庆宗被俘,但安禄山却不知所踪。

    萧十三郎皱了皱眉,轻轻道,“兄弟,为兄带人再去搜,这老贼肯定躲在府中。”

    张瑄轻轻一笑,压低声音道,“兄长,罢了。也不能真诛杀了这老贼,且让他逃出城去吧。”

    说完,张瑄奋力大喝道,“儿郎们,速速随本官进军兴庆宫救驾!”

    张瑄自然是有意要放跑安禄山。

    因为在他看来,杀一个安禄山其实很容易,不要说有这种兵变的良机,就算是平时,他也有太多的方法灭了安禄山。但杀了安禄山,并不代表着安禄山一党会覆灭,他的儿子安庆绪还在范阳,势力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削弱,该起兵造反的还是会起兵造反。

    而安禄山一死,说不定还会带来更大的不可控制的变数。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安禄山逃回去。

    由此一来,安禄山纵然不会因为荣王李琬谋反一事受到直接的牵连,但也因为不尊圣谕私自逃离京师而引发皇帝的怒火,给了大唐朝廷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削弱其权力势力的借口。

    这才是张瑄此番趁兵乱威吓安禄山的真正用意。

    张瑄料定安禄山在此时准备不足,定然不敢起兵。历史上的安史之乱是天宝十四年,距离此时还有2年的时间。

    ……

    ……

    得知有援兵攻进城中,杨国忠和李亨率宫禁宿卫更是死战死守兴庆宫。以至于李琬的军马在哥舒翰与杨涟大军赶至时,才刚刚攻破了兴庆宫的宫门。

    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之下,再加上霍青的羽林卫兵马军心涣散,根本无心作战。大部分羽林卫跪倒当场放弃兵器投降,而少部分则护卫着李琬、霍青和高仙芝等人且战且往荣王府败退。

    倒是退进了荣王府,但却被张瑄和哥舒翰率军团团包围,将荣王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见大势已去,李琬仰天狂笑三声,喷出三口鲜血。然后手持宝剑,将自己的子嗣妻妾统统诛杀殆尽,然后自刎而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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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介绍:
历史系副教授出身的副市长穿越至大唐天宝十一载夏天的长安,成为张九龄的幼子、帝都名门张府的浪荡纨绔张瑄。这个时候,距安史之乱不足三年,权臣李林甫病亡还有数月时间。而最重要的是,一场巨大的危机与穿越者并肩而至。天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