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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七章 西印度洋(十)

    1674年1月5日,义成地区正迎来一年中最潮湿闷热的季节。

    作为地区行署辖下的首县,刚刚从内陆斯威士人居住区成皋县回来的义成县县长肖敬宗,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内陆盆地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再长时间待下去,说不定自己就因为层出不穷的疟疾而交代在那里了,要知道金鸡纳霜治病也是有一定死亡几率的。

    成皋县成立于去年8月份,至今还不超过半年,是全国第105个县级行政单位,下辖成皋镇、管城乡、酸枣乡、阳翟乡(位于后世莫桑比克Kamaqhekeza城附近)和大索乡(位于后世斯威士兰锡泰基城附近)五个乡镇,人口不多不少,大部分都是当初截留的山东仆从军及家属,少部分来自广州、惠州二府,人数大约在一万五千上下,马马虎虎的样子。

    这个县目前最重要的产业,大约就是成皋煤矿了。这个出产东岸很少见的无烟煤或半无烟煤的储煤带,在最近五年内获得了来自中央的很多投资,其中既包括资金,亦包括人力,比如当年因为一些政策而被迫迁往东岸本土的仆从军第一师翟从谔、第二师秦尚行部。

    这两个加起来光官兵就有八千五百之众,如果算上家属的话怕不是得有数万人,当初生生被截下来了差不多一半,由义成县和成皋县对半瓜分(现在义成县差不多有两万六七千人的样子),就地定居了下来。

    这些人的到来,对稳固义成、成皋两县的局势极为关键,他们在山东时就整日里舞刀弄枪,还上阵打过仗,对付那些因为被夺取了土地、牛羊而奋起反抗的斯威士人、通加人和祖鲁人,问题还是不大的,更何况他们还是以守为主。

    现在的成皋县和义成县,差不多是东岸全国一百多个县里面民兵编制最全(全部都是顶格两千人的编制)、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县了。这总计四千人的精锐民兵,加上地区警备司令部(这个机构一般会在边疆地区或新拓地区设立,待该地区成为腹地后会慢慢裁撤掉)直辖的一个守备大队一千人,在农闲时节出兵的话,基本能把野外的黑人土著部落给犁一遍,巩固下治安形势了。

    当然了,两县供养五千个壮丁,即便只是在农闲时节训练或出兵,那负担也不是一般得大,毕竟他们加起来也才四万多人口了,八分之一的比例实在太高。因此,在中央执委会默许、地区行署的牵头、县级政府的组织下,成皋、义成两县境内也存在着大量的国营农场,役使了超过两万名通加黑人、斯威士黑人充当劳动力,种植包括水稻、玉米、小麦、蔬菜在内的众多农作物,然后以训练或作战津贴的形势发放给民兵及守备队士兵,以便让他们的生活维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平上,免得出征在外了还老惦记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此外,义成、成皋二县境内还有相当数量的黑人建筑队伍,主要为了修缮公路——尤其是义成县到成皋煤矿之间的二等国道——开山取石、挖掘煤炭等工作,人数加起来怕不是也上万了,非常惊人。

    区区两个后进县,居然有三万多个黑奴供役使,这在南美很多人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同时更是眼红得不行,盖因本土近百个县,却只有不足三十万劳务工可用,这比例也太悬殊了,果然是靠山吃山、靠黑人“吃”黑人么?

    肖敬宗原本是义成镇的镇长,地区刚刚设立的那会便于邱海洋一起上任来了,可谓是本地区元老级人物了,因此后来顺理成章接任了地区首县县长的职务,同时身上还兼了地区行署副专员,可谓是权重一方。

    这次他沿着义成二等国道前往成皋县,主要是当地正、副县长居然在半个月内相继得病去世,县里一下子有些群龙无首之感。而恰巧地区行署专员邱海洋乘船去了新华港,商谈赊购大批建筑材料(木材、水泥、石灰、砖头等等)的事情,也不在家,因此身为副专员的肖敬宗便紧急赶往了成皋县坐镇,稳定当地局势,保障各项生产的正常进行。

    而在那边待了大概三个星期后,邱海洋搭乘一艘满载建筑材料的东非运输公司的笛型船返回了义成港,并来到了成皋县,这才把肖敬宗给替了回去,顺便让他接待一下从北边科摩罗群岛过来的海军第二舰队的人员。

    在县政府内花几小时开了个会,安排了一些工作给下属们干去后,肖敬宗又驱车——义成县有交通部出资成立的街车公司和县城轻轨线路,这又令本土很多排队等资金成立街车公司的县份咒骂不已——来到了日渐繁华的码头商贸区,然后见到了海军第二舰队司令、“伏波万里”号战列舰舰长莫烈鳗少校。

    “义成湾(即德拉瓜湾)真是个好地方,看得我是真眼馋啊。要不是咱们国家最先开发的是新华夏岛,大概我们海军第二舰队的司令部就不会设在新华港,而是义成港了,因为很显然这里的气候更温和些,港湾条件也非常好,虽然这里很显然更适合当商港而不是军港(军港需要注重很多防御条件)。”甫一见面莫烈鳗便笑吟吟地朝肖敬宗说道。

    他们两人都是穿二代,从小虽然不能说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至少也是三天两头碰面的,关系自不比寻常。肖敬宗现在是义成县县长、地区副专员,正儿八经的副局级干部,在他这个年纪,也是很不错了,毕竟东岸至今还没有省级单位,部委也没有那么多萝卜坑给你们不是?所以正局、副局对他们这些三十、四十岁的二代们来说,差不多就是极限了,除非你能像刘建国、马文强他们运气那么好,领先一步当了开拓队队长。

    而走部队路线的莫烈鳗老实说发展要比肖敬宗好一些,因为海军、陆军还是比较注重更新换代的,除了一些高级职位外,像大舰队司令、分舰队司令、舰长什么的职务,还是需要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中生代来担任的,不然你指望一个个七老八十的还出海打仗?那不是开玩笑么!所以军队系统相对对二代来说比较友好,不似文官系统老人政治大行其道,至今关键职位仍被垂垂老矣的初代穿越众给把持着。

    “义成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我虽然是这里的父母官,但还是得说,每年那下雨的几个月,天气潮湿闷热得不像话。尤其是这些葡萄牙殖民时代修建的石头建筑,住在里面更是一种折磨,雨季潮湿、闷热,旱季又有些阴暗,我现在都感觉自己的关节不是很得劲了,也许再住上几年就要得关节炎了吧,而这也是邱专员去新华夏赊购建材的原因所在,当然这也有城市扩建改造的本身需求在内。”肖敬宗伸手请莫烈鳗坐下,然后说道。

    “所以现在你们有一个机会了,去南边看看,义成这里的纬度还是有些偏低。”莫烈鳗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欣赏房间内购自荷兰和中国的各类画作,一边笑着说道。

    “南边啊,呵呵,这事我听邱专员前面提起过那么一回,不就是南非东海岸嘛。”肖敬宗听了后就笑了,然后给两人各点了支烟,这才说道:“说实话,我知道本土一些‘老头’们对南非东海岸也很中意,一直有催着我们义成地区南下的意思。只是我想说的是,义成地区目前才两个县,四万多人口,设立时间也不过七年多,真的有实力南下殖民东海岸吗?而就算狗屎运不错成功在东海岸建立落脚点了,万一将来恶了当地操祖鲁语的部族——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导致敌人大举来攻,我们怎么站得住脚?要知道,民兵可是无法长期出境作战的,当地的安全防卫问题怎么解决?”

    “你们这些地方官啊,就打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小算盘。”莫烈鳗闻言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最近开垦了很多荒地、修建了很多水库、挖掘了很多沟渠、种上了很多稻子,自家的小日子有了些许盼头,实在不愿意去外面吃苦,可这事能由着你们来么?我今天过来,没有带着强制性的命令书,仅仅是黄队长让我来打声招呼罢了,让你们多多少少有些心里准备,不至于未来真的要你们南下了,却临时抓瞎。”

    莫烈鳗话里抬出了新华夏开拓队队长黄仪,这一下子堵住了肖敬宗准备继续诉苦的嘴。义成地区说起来虽然是华夏东岸共和国正儿八经的本土(新华夏岛则是殖民地),但毕竟远离核心地区,因此平日里颇受相对富裕的新华夏岛方面的阶级,无论是人员、技术还是物资,都接受过对方大量的援助,因此在面对黄仪时也是有些直不起腰来的。

    莫烈鳗在印度洋一带服役多年,对个中内情当然深悉,因此轻轻点了一下,见对方不再抱怨什么了,这才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当然了,义成县粮食生产的条件得天独厚,上头不是瞎子,自然不会让你们这里难做。这不,也没让你们全力南下,只是让他们抽出部分人手,物资方面甚至新华港都可以补贴一半,嗯,主要以建材、火药、牲畜的形式,其他的诸如人员、粮食、燃料等物资,由你们自己承担,然后在离你们较近的地方择条件优良的海湾下脚,占了地方再说。”

    “附近条件较好的港湾,其实也就那么一两处罢了。”肖敬宗显然也是看过王志杰领衔的考察队对南非东海岸的探险报告的,清楚知道哪些地方适合建港(附近的其实就后世理查德湾和德班两处)、哪里则是一片浅滩,所以这会了解到可能只需占一两个点后脸上颜色稍霁,说道:“虽然如此,但困难仍然很多,你们还需补助一些药品,不然守备队的毛君上尉那边恐怕不太好说动。”

    毛君上尉是义成地区警备司令、义成守备队总指挥,是地区方面的军事一把手,地位还隐隐在肖敬宗之上,仅次于行署专员邱海洋。这会他正带着五百余名守备队士兵在成皋县以西的山里面追剿几个联合起来突袭东岸垦荒村镇的斯威士人部落,不在义成县里。未来若真的要南下南非东海岸搞一两个殖民点,还真离不开他们。

    “警备司令部的毛上尉啊,哦,在你之前我们已经和他通过气了,陆军部方面大概也有对他的训示。毛上尉还是很有觉悟的嘛,他表示坚决完成任务,只要国家需要,他随时可以带兵南下,将当地的原住民消灭,为国开疆拓土。”莫烈鳗笑眯眯地回答道。

    而听了他的话,肖敬宗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心里便狂骂了起来,暗道这陆军马粪们果然不可靠,无组织无纪律的,这不是故意让地区行署难堪嘛,真是瞎搞。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了,因此只稍稍想了想后,便朝莫烈鳗说道:“好吧,既然毛司令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呢?不过这事还是得邱海洋邱专员回来拿主意,他现在人还在成皋县,一时半会不得空,所以……”

    “没关系,没关系的!”莫烈鳗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急着这时,只要你们心里知道有这回事即可。再说现在物资什么的还没齐备呢,中央的拨款也没下来,我们海军的船只也还在维护保养。等一等吧,等本土的正式命令下来了再说,估计不会影响你们这一季的粮食生产的。义成湾这一片,都是膏腴之地啊,有了今年的粮食打底,未来有什么行动了,咱这心里也有更多的底气嘛。你知道的,现在新华夏岛种粮食的人也渐渐开始少起来了,你们这里,大有可为啊!”

第五百零八章 西印度洋(十一)

    本土指示义成方面南下的命令一直到数月以后才送抵义成港,而当他们做好一切准备、动员了一些人手,并乘船抵达了后世理查德湾一带的时候,已经是1674年9月份的事情了。

    在这个年代做事,节奏真的是太慢了!

    理查德湾附近的地貌基本还是以丘陵为主的,其实这也是东部沿海地区的典型特征。这个西自大断崖起、东到印度洋、北起莫桑比克南界、南到大菲什河河口的地区非常狭长,南北延伸超过了一千公里,且高度的变化也相当大(从海平面到2000米海拔)。

    理查德湾——好吧,现在已经叫义阳湾了——一带如同大多数有河流注入印度洋的东部沿海地区一样,地表被强烈切割。河流谷地,特别是上游和中游的谷地,非常深而狭窄。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地方气候湿润、降水较多、土壤肥沃,后世被称为南非共和国的花园,可见其宜居程度及在农业上的巨大价值。

    与后世著名的煤炭输出港所不同的是,此时的义阳湾一带还有着许多亟待改进之处:这里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是沙质浅滩,接着是涨潮退潮地带,后面延伸着沙丘带,再后面接着沙丘带的地方则是陡然升起的大可以边缘,就好似是大陆的台阶一般。

    由此可以看出,此时的义阳湾内,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尚需挖泥船过来清淤疏浚,否则吃水较深的大船就只能在稍远的地方下锚碇泊,然后通过小艇来回驳运物资,效率确实是低了一些,不得不引起重视。

    “先期抵达的人呢?没被祖鲁人杀光吧?”随着一艘小艇被潮水快速冲上了海滩,义成地区警备司令毛君上尉轻轻跳上了松软的沙滩,手搭凉棚看向了内陆地区的一些简易板屋,开玩笑地说着。

    “现在是夏天,南非东海岸降水丰富,正是牧草肥嫩多汁的时候,野蛮人的日子还没那么难过,一般来说不会来找我们的人麻烦的,但冬天可就说不定了。”刚刚从齐膝深的海水里趟上岸的汤墨羽中尉说道。他背上仍背着那把著名的雨伞,惹得周围不少人时不时地转过来看两眼。

    他刚才提到的南非冬季、夏季的气候得自地理、植物学家王志杰的探险报告。王大学者在这份报告中明确地描述:“冬季(七月份)的时候,南非东部海岸的盛行风是西风和西北风,这是一种干燥风,不能形成降水。因此南非境内基本都是冬季干旱(只有西南部的开普敦例外,冬季这里吹的是西南风,水汽充足),尤其是内陆的草原区,这个时间段是当地居民一年中最难熬的时间段,草原和半草原区域的地表完全干枯,好像是无生命的灰色沙漠一样,当然东部沿海地区会好一些,但野蛮人的生活仍然会很困难,这给他们增加了出外抢劫、发动战争的冲动。”

    “夏季的时候,东海岸迎来的是来自海洋深处的暖湿气流,盛行风为东风、东北风和东南风,故夏季潮湿多雨,降水量极大,一年中70%的降雨集中在这个时候,原本干枯的河流水位也会再次暴涨,大地得到了雨水的极大滋润。但需要指出的是,任何人若试图长期在东海岸定居生存的话,他最好还是建造一些容量不小的水库,用于储存夏季时海量的雨水,不使其白白渗入地下或注入印度洋。否则,也许生活用水不是很缺,但农业和工业生产所需的海量淡水将无从得来。”

    “东部沿海的丘陵及谷地,发育着亚热带地区的红壤和黄壤。这两种土壤非常肥沃,可生长一些亚热带作物,如棉花、柑橘、烟草等。但需注意的是,因为南非大部分地区河网属于幼年期,冲积层发育微弱——只有橘子河河口一带存在着可观的冲积土——因此这种土壤在利用时也必须格外小心,以防它耗尽地力,沦为无用的废土。”

    以上这些描述,前来义阳湾一带的中层以上的农业干部手中都带了一份,以便指导他们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工作,比如开荒等等。

    “也是,夏天他们的日子还不难过,人畜有饮水、有牧草,怎么着都能过下去。但到了冬天,没有水库也不会打井的他们,日子就要麻烦一些了,必须得四处迁徙才能维持得可生活的样子,而这个时候往往也是最好斗、凶性最足的阶段,我们必须小心应对了。”毛君上尉一边朝板屋那边走去,一边随口说道。

    沙滩上此时正有一些隶属于义成警备大队的预备役士兵在整队。这次他们总共来了三百余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曾经在远东打了多年仗,后来在斯威士人的地盘上也干了很多年的剿匪工作,治安战的经验那是相当地丰富。有他们在,再辅以一些坚固的野战工事的话,应当足以抵御一些操祖鲁语的不开眼的野蛮人部族的侵袭。

    汤墨羽中尉就是这些人的统兵官,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可能也要待在这边,为移民保驾护航,因此在吩咐一位心腹下属带两个排的人去帮助砍伐树木后——在这较为湿润的东海岸,阔叶树种的分布还是相当广阔的,但密度远远比不上其他地方,树种主要是罗汉松、非洲红树、棕榈树、开普山毛榉、黑色铁树、白色铁树、芳香树等——他又紧赶几步跟上了毛君上尉,打算找先期抵达这里的乡长一干人聊聊。

    大鱼河青年干部学校出身的乡长,在散发着一股香味的板屋内接待了毛君、汤墨羽二人。见来人有些疑惑,层在义成镇干过几年的乡长哈哈一笑,介绍道:“早上有人打了两头羚羊,然后我就让人剥皮炖了一锅烂肉,既然你们来了,不如一起尝尝。”

    毛君见状也笑了,立刻让下属拿了两瓶河中大曲过来,作为佐餐之酒。而大伙的气氛也在酒过三巡之后,一下子热烈了起来,这话匣子渐渐也就打开了。

    “在你们来之前,一艘从河中地区返回新华港的东非运输公司商船,给我们丢下了一些高粱、咸鱼、工具、帐篷、药品和武器,这才让我们这百十个先遣队员坚持到了你们到来。”乡长一边拿勺子在铁锅里搅来搅去,一边说道:“那艘船上的水手们也挺健谈的,跟我们扯了很多事情。据他们说,新任南非驻屯军司令郭汉东中校已经彻底占领了整个荷属南非,并将咱们的国旗插上了好望堡的尖顶,现在整个南非西部海岸已经归咱们所有了。”

    “何止西部海岸啊,南部海岸现在差不多也拿下了,并且还设了几个新城镇,人口也多了一些,算是正儿八经的国土了,以后肯定会设县的。”另一位喝酒喝得满脸通红的乡干部说道:“我记得那块地方原来是法国人的吧?对,就是从多凡堡殖民地被咱们挤走的那波人设立的殖民地,法国东印度公司的!”

    其实,严格来说当初将法国人从新华夏岛东南部赶走的并不是东岸人,因为他们仅仅只是在背后提供了一些武器、派遣了一些军事教官罢了,真正将法国人赶下海的,还是活跃在南部干旱高原上的凶悍的巴拉人及其仆从军马哈法利人、安汤德鲁瓦人等等。

    而法国东印度公司在新华夏岛的殖民努力失败后,法王路易十四赞助了他们,然后最终分批撤出,在南非南部海岸建立了新布列塔尼殖民地。当然这块殖民地才经营了没多长时间,结果就在上次的遗产转移战争中遭到东岸军队攻击,直接投降了。

    东岸人拿到新布列塔尼后,一开始也没怎么重视,仅仅只是在法国移民扎堆的新蒙彼利埃一带设立了一个乡政府,并移民了五百来人(甚至还没当地的法国人多),算是将这个地方正式管束了起来,并将新蒙彼利埃改名为“光城港”。

    而在今年(1674年上半年的时候),负责代管这些地区的河中地区行署迫于上级政府压力,终于不情不愿地往这里投资了,新建了几个定居点,分别是位于后世圣弗朗西斯湾附近的殷城乡、位于后世艾尔弗雷德港附近的期思乡、位于后世普利登堡湾附近的新息乡,算上光城一共四个乡镇,算是将新布列塔尼殖民地的沿海精华地带都给圈了,而这也正是刚才那位干部所提到的事情。

    “没错,以前就是法国人的殖民地,后来被咱们拿下了。”毛君上尉放下了手里的羚羊棒骨,笑着说道:“现在荷属开普敦殖民地也被咱们拿下了,我料想是定也不会还给那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所以这南非咱们就快要全占了,除了这东海岸之外。”

    “东海岸是要抓紧了,不然可能有想不开的外国人会来打主意,虽然咱们不惧,但多少也是个麻烦啊。”“就是不知道未来怎么划分这些地盘,若是东海岸都归义成地区管的话,恐怕河中地区不会太上心,也不会太出力,他们连供应光城一带的新设定居点都有些不情不愿的。”“肯定不会归河中地区管啊,所以你指望他们拿真金白银来支援兄弟地区的建设?这又怎么可能?”

    义阳乡的一众干部们这会喝开了,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南非东海岸未来的前景,而其中似乎也颇多对西海岸的河中地区的不满,觉得对方多半不会尽心尽意支援这边的开拓。即便是迫于上级的压力而送了一部分物资,定然也是不情不愿的,数量和质量也是不足的。

    毛君、汤墨羽二人自动过滤了这些人的一些抱怨之词,自顾自地吃喝了起来。不过在听到一些人谈论起南非驻屯军“比较厚道”,正在执行所谓的“南非凿穿作战”计划,打算从陆路上灭掉相持多年的卡玛王国,接近东海岸一带的时候,他们又突然感起了兴趣,拉着人家就问了起来。

    “哦,那是郭汉东中校的主意。”有喝得酒酣耳热的干部回答道:“据说郭中校在稳定开普敦殖民地的局势后,下令河中、天雄、长清三县保安团留驻在那里,维持秩序,然后亲自率领南非骑兵营、第八混成营、第十一混成营组成东进支队,打算继续执行当年杨亮少校制定的‘南非凿穿作战’计划,为咱们国家争取更多的阳光下的土地。嗯,这都是最近流传在开普敦及河中地区的消息,而且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郭长官已经在大肆征集物资了,据说还惹得河中的焦专员不是很开心。”

    闻听此言,毛君和汤墨羽二人相视一笑。作为在南非地区厮混了多年的军官,他们当然也清楚河中的焦专员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念念不忘的铁路嘛!勒紧裤腰带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攒了那么多的钱和物资,可不就是为了修建南非地区第一条铁路么?可结果呢?背景深厚、空降而来的郭汉东郭大团长攻取了荷属南非还不满足,还打算继续扫平卡玛王国,除掉这么一个数十年来的敌手,再刷一波功劳!

    而打仗自然是需要很多钱的,尤其是郭某人“黑心”地要出动两个混成营、一个骑兵营,总兵力接近3500人,这要消耗的物资、钱粮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若是短时间内结束了还好,河中地区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可若是迁延日久,一打就是一年、两年乃至三年,那还不得把河中地区这么多年来积攒的老底子一把给掏空了啊!所以这是地区专员焦唐所无法容忍的,这才有了两人关系有些不睦的传言。

    不过现在听起来,郭某人似乎是铁了心要东进了啊!同为穿二代陆军军官的毛君、汤墨羽二人想到这里,心里未免有些酸溜溜的。当然了,比起他们,当初制定计划却没机会事实的杨亮杨某人,应当会更加郁闷的,特别是他如今正在欧洲前途未卜的时候。

第五百零九章 撤退(一)

    斯海尔德河静静流淌着,宽阔的河面上最近多了不少船只,多是从南尼德兰驶往联合省境内的。每艘船的船舷都压得很低,吃水很深的样子,看起来满载各类物资——一般来说是粮食、牲畜、奶酪、黄油、水果、葡萄酒、腌肉等商品,其中部分是南尼德兰当地自产,部分甚至来自邻近的法兰西和德意志的传统农业区。

    因为多年来强势无比的荷兰人的压迫,西班牙人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协议,牺牲了南尼德兰人民的利益,承诺关闭斯海尔德河的贸易,因此这条河流上有很多年没出现如许规模的商业船队了,而曾经担任西欧经济中心数十年之久的安特卫普,也迎来了久违的(或许也是短暂的)繁荣。

    “历史上位于泽温河口的布鲁日失败后,经济中心就转移到了安特卫普,来自里斯本、熱那*亚和威尼斯的商人在此聚首,将这个位于斯海尔德河出海口的城市推上了整个欧洲贸易中心的地位。但与后来的阿姆斯特丹所不同的是,布鲁日、安特卫普的繁荣都是外力带来的,即来自葡萄牙、德意志和意大利的商人给予了他们繁荣,他们本身甚至连商船都没多少(总共百来条80-100吨的商船),因此当西班牙与荷兰的战争爆发,城市遭到欠薪的乱兵洗劫、河口外海遭到荷兰海盗的封锁时,这座城市就迅速衰败了,无论是伊比利亚半岛、亚平宁半岛还是汉萨同盟的商人,都选择离开了这里,到阿姆斯特丹建立了新的贸易中心。”读过一些有关低地地区史书的蓝飞少校,一边欣赏着河面上的盛景,一边朝杨亮说道。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好天气,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蓝飞、杨亮这两位东岸中生代军官想约坐在了波光粼粼的斯海尔德河畔,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他们面前的桌面上摆满了精美的食物,还有本地贵族送来的至少三个品种的葡萄酒,几个高大魁梧的勤务兵站在身后,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一边充当服务员。

    河面上偶有一些船只航行得离他们比较近,甲板上的水手每每看到他们这种悠闲的姿态时,不由得都显露出一种会心之笑。是啊,在这个时节,低地十七省里面只有南方十省尚处于安宁之中,北方七省已经陷入了无边的战火之中,这令多年来一直对七省联盟抱以极大怨念的南尼德兰人民们快意不已。虽然他们之前也曾受到过路易这个讨厌鬼的欺负,但能看到一贯牛逼哄哄的恶邻倒霉,也能找到点乐子不是?更何况,如果法国人与荷兰人打得够久的话,那么斯海尔德河的贸易也许就没人管了,这对南尼德兰和安特卫普的人民来说,无疑是极为关键的——凭什么我们要将所有商品都送到阿姆斯特丹去给荷兰人剥削啊,我们要恢复安特卫普、布鲁日昔日的荣光!

    甚至于,几年前法国人打进南尼德兰的时候,一百五十万南尼德兰人民一开始其实也没太多的抗拒情绪,真正与法国人打得厉害的都是那些驻守在诸如布鲁塞尔要塞之内的西班牙军人。后来要不是法兰西军队的军纪太差,路易十四又下令在南尼德兰征税——这往往会导致一场抢劫盛宴——的话,肯定不会有大量民兵起来反抗法国占领军的统治,要知道,南尼德兰和法兰西一样,可都是天主教占主流宗教意识形态的。

    这次荷兰与法国人之间的战争进行到了第二个年头,已经无力再封锁斯海尔德河——其实不但不封锁了,还鼓励南尼德兰商人通过这条河流与联合省进行贸易,以补充他们飞快见底的库存——南尼德兰的商业瞬间活跃起来,已经在安特卫普住了几个月时间的蓝飞、杨亮二人,也感觉到了这座城市现在正充满着的勃勃生机。

    “阿姆斯特丹现在是贸易中心、金融中心、航运中心,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前去交易,庞大的现金和货物在那里流动着。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安特卫普其实没有机会再恢复到往日的荣光了,就如同当年若不是因为战争和兵乱,阿姆斯特丹也不会那么快夺取安特卫普的经济中心的头衔。安特卫普现在的短暂繁荣,其实不过荷兰人因为战争无暇他顾,放松了压制与吸血程度罢了,长久不了的。”杨亮少校品了口产自皮卡尔迪的葡萄酒,不屑地说道:“他们既缺乏贸易船队,也缺乏商业人才,更缺乏广阔的市场,没前途的。”

    “可万一法国人彻底占领了联合省,或者两国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呢?阿姆斯特丹的商人们不是傻瓜,当初他们可以携带万贯家财离开布鲁日、安特卫普前往阿姆斯特丹,这会也可以再度返回南尼德兰吧?”蓝飞又说道:“当然我提出的只是一种假设,因为一旦这种情况发现,这些荷兰商人最可能的取出反倒是英格兰,而不是南尼德兰。”

    “不会,即便战争旷日持久,南尼德兰可能会繁荣一些,但绝对不会抢班夺权,重新恢复经济中心的地位,这太夸张了。而且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即便荷兰的商人们认为联合省不再足够安全了、无法保护他们了,那么他们的首选去处也将是英格兰,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南尼德兰。这既是因为英格兰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他们,同时也是因为那里新教是主流,不像南尼德兰处处是天主教堂,这个选择并不难做。”杨亮摇了摇头,说道:“英格兰人,真的才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赢家,没有之一。”

    听杨亮这么一说,蓝飞也频频点头。是啊,在这场已经进入到第二个年头的法荷战争之中,英格兰人的获利貌似真的不小呢。首先,他们在战争期间接收了来自法国人的巨额援助和商品优惠关税,这方面的收益巨大,而却仅仅是派出海军在海面上与荷兰人进行战斗;其次,任何觉得联合省不再安全的荷兰商人、手工业者、艺术家乃至贵族,绝大部分都已经或者正在考虑移民同属新教的英格兰,而英格兰人对此也欣喜若狂,不但不拦截他们的船只,相反还予以协助,李晴预计在战争结束后这种趋势会达到最高潮;最后,联合省政府为了拉拢英格兰,用巨额订单进行诱惑,目前英格兰方面貌似只有信奉天主教的国王在坚持要求继续战争,广大国会议员们则倾向于与荷兰结束敌对状态,安心赚钱,增强自己的实力,这方面甚至可以说大局已定,英格兰国王查理二世的意见已经不再绝对。

    捞了这么多的好处,付出却没有太大,这英国人简直走了狗屎运!

    “别谈英格兰人了,还是谈谈我们自己吧。在这安特卫普也好几个月了,下一步该怎么办?撤回本土吗?国家组织来运输的船只在哪?”蓝飞看着斯海尔德河畔鳞次栉比的店铺,出言问道:“要知道,现在据说西班牙人已经被联合省说动,要加入他们一方与法国人作战了。这样一来,南尼德兰也不再安全,我们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接受法国那个蒙特斯潘侯爵的邀请,加入法国一方作战?”

    话说东岸人自从去年年底被迫撤出联合省进入安特卫普后,消息灵通的法国人就第一时间找上门来,询问是否能够雇佣这支人数仍保持在接近四千(当时招募了一些瑞士雇佣兵以补充缺额)的东岸军队,原路反攻进荷属布拉班特公国,一路拿下贝亨奥普佐姆等城镇,然后进入富裕的泽兰省,从另一个方向动摇荷兰人的战争意志。

    老实说,法国人的这个脑洞还是够大的,而且东岸从一开始与法国就是处于和平状态,双方也从未互相宣战,这就有了雇佣这批东岸军队的基础。而且接受法国人的雇佣后,这些东岸军队也是以法国军队的名义进入联合省,从法理上来说同样不影响东岸与联合省的关系。不过这一切都被李晴也是拒绝了,因为他虽然一门心思想报复荷兰人,但说到底也不想让法国人趁机获得好处,因此婉拒了法国人的提议,而法国方面在收到这个回复后,也很默契地没有再说什么,仿佛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法国雇佣事件才过去没多久,布鲁塞尔方面又来几位西班牙官员,他们带着国王和枢密院的授权,询问是否能整体雇佣杨亮、蓝飞等人,守卫包括安特卫普、布鲁日、根特在内的南尼德兰重镇,防备敌人的进攻。

    李晴获知此事后,一时间有些愕然,同时更敏锐地判断出,西班牙国内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急着雇佣东岸军队,“防备敌人的进攻”?这敌人是谁还用问吗?因此他连忙拒绝了西班牙人的请求,然后一面要求安特卫普的东岸军队耐心等待,并通过银行系统转了一笔款子过去,一面在本土船只尚未抵达的时候,四处筹措运输力量,打算尽快让这四千东岸军队远离似乎已经不再安全的安特卫普,当然他也没忘了将消息通报给正在这里避难的德维特一家人。

    李晴目前筹集到的船只共有十艘,其中四艘是隶属于阿姆斯特丹商船的旧船(在旧船市场上采购),四艘来自库尔兰公国、两艘来自熱那*亚共和国,加起来吨位也就两千吨出头的样子,目前已经陆续赶去了布鲁日外海,打算接应这批东岸军队前往西班牙加的斯港,然后再做他图。

    以上决定李晴也已经通知了蓝飞、杨亮二人,并表示之所以不从安特卫普直接出海,是因为这里有着太多的荷兰船只,万一荷兰政府态度有变,那么他们这四千人将面临极大的风险,故还是走泽温河口的布鲁日港比较好一些。

    “当然不可能加入法国人一方作战了,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好选择,因为本土这会多半已经拿出对荷报复措施了。”杨亮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酒嗝,道:“但我们也不能让法国人太得意啊,撤出这场战争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走吧,走吧,这个破地方我是真不想待了。不过我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个加入法国一方的好处,那就是我们可以近距离学习大兵团作战的细节了,这是我们的巨大短板,可惜了,可惜了啊,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大不了可以去奥斯曼人那里学习嘛。唔,他们那二十万人水平有些低,来源复杂、指挥混乱、互不信任,火器化水平也有些低,军中长矛兵的比例仍然高达四成,远远不如西欧这边,我们去学习个蛋啊。算了算了,以后等咱们自己能阻止上十万人的攻势的时候,自己琢磨吧。”蓝飞撇了撇嘴,说道:“现在还是先撤吧,唔,最好这两天就要动身了,泽温河下游到出海口一带这几十年来淤塞得有些厉害,布鲁日港已经不适宜大船直接进入,只能通过小船来回驳运,吞吐能力大不如前,我们得先期做好准备,不然很可能会耽误事。”

    “呵呵,好歹也做过几十年经济中心的大城市,当繁华褪尽之后,竟然贫穷到连港口的疏浚、清淤都有些困难了。唉,这么说来,南尼德兰是真的没戏了啊,荷兰的人才、资金、技术和商业网络,注定要被英格兰人极大分润了。”杨亮感慨地叹了口气,最后朝蓝飞说道:“那就后天出发吧,我们回去就通知各部收拾行囊。对了,走之前和西班牙人说一下,另外咱们也去拜会一下德维特议长,好歹一起‘流亡’过来的。”

    “这是自然。”蓝飞点头道。

第五百十章 撤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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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法海军的退却,无疑解开了一柄悬在荷兰人头顶的巨剑,因为这一年时间来,英法海军一直在试图掩护陆军于荷兰省某处进行登陆,但均未成功。这次他们走人,算是彻底解决了这个威胁,就连奥兰治亲王知道后都大喜过望,表彰外交官的功绩。r

    当然海军上将德鲁伊特尔对此或许有不同意见,因为在他看来英法海上联军完全不是问题,经过多年的整顿与经营,现在的联合省海军大概是处于最强盛的状态。在第一次英荷战争时还大败给英格兰人的他们,第二次英荷战争时就已经能够不落下风了,并且凭着英格兰人内部扯皮(议会拒绝拨款,海军被遣散大部分船只),大胆突入泰晤士河,搞了个大新闻。而等到这次,联合省海军基本上已经可以稳稳压过英法联军一头了,国家的海上防御其实是稳固的,法国人永远也别想登陆成功。r

    不过奥兰治亲王此举却也不仅仅在军事上有意义,在政治方面其实也是意味深长的。英格兰人能被分化,那么瑞典人、明斯特、科隆等国家也可以被分化,搞不好在财大气粗的荷兰人的活动下,最后法国成了孤家寡人也说不定呢。r

    而除了争取到英国人事实上退出了法荷战争之外,联合省最重要的外交成就当然就是获得了西班牙与奥地利的同情,并着手建立起了一个针对法国人的联盟机制,这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成为了现实:奥地利和西班牙这对亲戚兼冤家公开声援联合省,据说奥地利得利奥波德已经与联合省签署了同盟协议,而西班牙人虽然在犹豫,但也很接近签约了。r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法国人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起自己的东部和南部国界的安全问题了。尤其是在德意志地区影响力巨大的奥地利王国,爆兵能力那是相当强悍的,法国为了其小盟友们(科隆、明斯特等)的安全,势必要抽调兵力去东面作战,那样联合省就算是解套了。r

    还有一些消息是库尔兰公国的人告知的。位于立窝尼亚地区的他们从来就很关注波罗的海沿岸的各种消息,尤其是事关地区最强大国家瑞典的消息,他们更是一点不落地收集了——在东岸人的扶持下殖民新库尔兰那么久,这个有着近三十万人口(最近十年来涌进了不少波兰人打工)的国家有充足的经济实力来做这些事情——然后分享给了东岸驻欧全权特使李晴先生,算是两国合作间的一项重要内容吧。r

    库尔兰人告知,瑞典王国目前仍在联合省与法国之间摇摆不定,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更加倾向于法国那一边,不知道法王路易十四许诺了他们什么东西。基于此,荷兰人的使者现在越来越频繁地出没于柏林,并给勃兰登堡-普鲁士送上了大笔金钱和武器,要求他们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至少出动二万军队”。r

    勃兰登堡-普鲁士无疑是有着极强的怼瑞典的心思的,当年战败后丧师割地的耻辱犹在眼前,若想霍亨索伦家族没有收复波罗的海南岸部分失地的心思,恐怕没人会相信。荷兰人也正是看中了这边,花费重金拉拢了穷兵黩武(小小的国家竟然有着二万多常备军,真是疯了……)的勃兰登堡-普鲁士,然后也与丹麦人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接触,并奉上了一笔金钱,作为遏制瑞典的后手与备份。要知道,丹麦和瑞典之间那可也是仇深似海哪,丹麦哪一任国王不想着干翻瑞典夺回自己失去的很多土地!r

    最后的消息是有关荷兰战局的。在经历了去年奥兰治亲王下令水淹法军的事件后,双方之间的控制线就维持了长达半年的时间,期间荷兰在武装、整训自己的部队,四处雇佣军队,而法国人则忙于镇压占领区内此起彼伏的反抗分子,同时抽调了一部分人马进入德意志地区稳固自己那看起来越来越不安全的后方,总之双方是僵持了下来。r

    法国人并不是没有尝试在冬天(地面冻得干硬)对联合省发动再一次攻势,以彻底解决他们的努力。不过在右路布特维尔公爵统率的德意志军队基本已退回出发地,左路、中路八万多人又被四处分兵的情况下,法国人只抽出了不到两万人对荷兰省发动攻势,结果被荷兰人以优势兵力(五万多人)和坚固的要塞给挡了下来,没能取得什么战果。r

    而这次成功的防守也给了荷兰人以极大的信心,同时对南方三省那些花费五十年时间和无数金钱修建起来的要塞如此轻而易举地丢失感到愤怒,这时候你若再问问荷兰、泽兰、弗里斯兰诸省的人民,相不相信南方三省跟法国人没默契,看看他们怎么回答?今年上半年的时候,阿姆斯特丹诸省代表开会,就已经将海尔德兰、乌得勒支、上艾瑟尔三省开除出了七省联盟,虽然这三省代表表示反对,并苦苦哀求——现在法国人已经撕下了伪善的面孔,开始在占领区征收重税、强力推行天主教,这激起了当地人极大的反抗,重新怀念起了七省联盟的好来——但愤怒的北方代表不为所动,至少目前为止是不为所动的。r

    这次带有投石问路性质的进攻被荷兰人挡住后,法国人就彻底失去了占领整个联合省的希望。要知道,从反抗西班牙人时期荷兰人就花费巨资在国土修建的一个又一个要塞堡垒,若是他们自己坚决抵抗的话,法国人是很难一一啃下来的。而现在他们的抵抗决心和战斗意志很显然比去年战争刚爆发时要强上许多了,这就给法国人增添了很多的麻烦,毕竟攻城战、守城战与野战还是存在着巨大的区别的。r

    当初路易十四没有下令三路人马集中兵力直趋阿姆斯特丹和海牙,如今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失误。这一点,就连路易十四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了,因为这给了荷兰人很长的喘息之机,也让法国人错失了占领整个联合省的机会,也许那还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机会。r

    “这场战争,可能要打成陆战了啊,不过规模会更加庞大,不知道法国那已经见底的财政能不能够支撑得住。说不得,柯尔贝尔又要想一些办法了吧,但这肯定不是没有副作用的。”泽温河口附近的某艘单桅小艇上,担任殿后任务的杨亮与蓝飞握了握手,然后祝他此行一路顺风:“到达加的斯港后,可别被西班牙人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呀,他们很可能加入针对法国的联盟之中,正在市场上四处与荷兰人争抢雇佣军呢。”r

    “呵呵,西班牙人想拿我们当炮灰,这又怎么可能呢?再说我也没有得到李晴特使的授权压,不好擅专的。”蓝飞闻言呵呵一笑,说道。r

    当然他没提到的是,第一混成营、第三混成营离开本土前前后后快两年了,却一直没有得到哪怕一个补充兵,这使得两部的缺额一直非常大,常年因为战斗、疾病及其他因素缺额三分之一左右,最后不得不从保国*军、忠国*军步兵营内抽人补充——这些被抽调的兵倒是走了狗屎运,一步登天成了正规军职业士兵,东岸国民的身份也顺理成章拿到了手——而这两部的缺额则只能从战场上收容的一些雇佣军溃兵里补充了,艰难得很。r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再考虑到官兵们目前不是很高的士气,除了当初因为商业利益不得不接受荷兰人雇佣,傻子才继续在这潭浑水里搅和呢,难道非得把眼前这战力参差不齐的四千人都给折腾干净啊?r

    “呵呵,对,还是早点回家得好,咱们出来这么久了,战士们归心似箭,也不想打。再说了,说句难听点的,现在不走,往后可未必走得了啦!法兰西、西班牙、奥地利以及一票德意志邦国,这可是几十万人规模的陆军会战,而且是现代化火器陆军会战,虽然我也想学习人家的这种大兵团作战经验,以免我们连几万人的会战都组织不起来,但眼下真不是时候。走吧,走了也好,你回去继续打巴西土著,我去南非执行‘南非凿穿作战’计划。”杨亮也笑着说道,当然他并不清楚现在南非的局势已经出现了重大变化,他回国后会被安置区哪里,还真的不好说呢。r

    1674年10月上旬,经过持续不断的努力,将近四千东岸军队几乎全数离开了布鲁日港,并安全抵达西班牙加的斯,算是脱离了这个火坑。而在他们抵达的前一天,西班牙摄政的王太后与枢密院终于达成一致,派出使者前往阿姆斯特丹,打算与联合省签署同盟协议,共同对付法国人。自然而然地,他们派人询问了在加的斯港等待归国的这支东岸军队愿不愿接受他们的雇佣,前往南尼德兰驻守,不过被蓝飞、杨亮二人一致拒绝了。r

    10月10日,本土前来接他们的船只尚未抵达,南非开普敦殖民地遭到东岸军队进攻的消息在时隔半年多后,终于传到了欧洲,加的斯的蓝飞、杨亮二人听了面面相觑,既觉得这事有些突然,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在西班牙还算安全的他们,现在反倒有些担心至今尚在阿姆斯特丹主持事务的李晴特使的情况了,不知道荷兰人会不会因为这场殖民地战争而将他驱逐出境,一如之前奥地利人刚刚驱逐了法国驻维也纳大使一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十一章 撤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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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于,在今年上半年得知联合省不顾商业信誉悍然终止了多项与东岸共和国的采购合同之后,执委会诸公立刻下令暂时冻结一批原本要发往阿姆斯特丹的军资和武器,转而考虑将其第一时间转让给同样急需此类战争物资的奥斯曼帝国和克里米亚汗国,然后从他们手里换取各类奴隶,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r

    据悉,目前此项计划已经正式进入了执行阶段,驻东方港的奥斯曼帝国大使也欣然同意了这个方案,并立刻呈文国内,请求大维齐和苏丹陛下予以批准,可以说基本不成问题了。而且此举也极大促进了东、奥两国的双边关系,至少如今东岸国内很多人重新认识到了老朋友奥斯曼帝国的友谊似乎更加值得珍视,近些年来关系一直十分火热的联合省反倒显得有些势利了,不值得继续投入更多的外交资源。r

    当然了,东岸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购买波兰奴隶,毫无疑问在这两年刚刚有所缓和的东、波关系上面又插了一把刀,再次断送了两国间短时间和好的可能性。要知道,差不多二十年前东岸人可是乘着波俄战争、波瑞战争的良机很是购买了一批波兰奴隶,当时甚至引起了波兰王国的强烈反弹和一些天主教国家的谴责,直接导致东岸货失去了拥有1100万人口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市场。r

    但现在看来东岸人显然没有“涨涨记性”,前一刻两国关系还在联合省三级议会的斡旋下得到了极大缓和呢,结果波土战阵爆发后东岸人又充当了一回波兰奴隶的大买家,这无疑从侧面刺激了克里米亚鞑靼人在波兰境内大抢特抢,加深了波兰南部人民的苦难。面对这样一种情况,波兰人即便再废柴,也无法视而不见了,只能全面终止了两国间的所有外交谈判和商业往来,双边关系再度陷入了冰点之中。r

    当然东岸人目前看起来大约是不怎么在乎与波兰的关系的,荷兰人把这个国家当做宝,可东岸一不图波兰人的黑麦、二不图他们的木材,又怎么可能如同荷兰人惯着这个国家呢?当然是怎么对东岸有利怎么来了,谁管你波兰人或天主教徒怎么想的啊!r

    因此这会当这几艘商船抵达加的斯港的时候,虽然港口内的一些西班牙教士对此表示了异议,但领头的船长毫无惧色,一概否决!甚至就连有神父提前用教会资产购买部分波兰奴隶时,也被在他们看来极为“骄横”的东岸船长给“轻蔑”地拒绝了,实在是气得够呛。r

    蓝飞、杨亮二人在一旁看得有趣,同时也对天主教国家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全新的认识,即宗教确实还是很有号召力的,但是否足以让同为天主教徒的西班牙人冒着国家陷入战争的风险帮助波兰教徒、是否足以让他们放弃与东岸做生意而帮助波兰教徒,答案其实也很显然的,即绝大部分西班牙人其实还是“俗人”,这从这几艘东岸商船带来的粮食、葡萄干、香料、可可、咖啡等商品,只花了一两天时间就在加的斯港销售出去了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来。r

    “妈的,波兰劳务工都有船只回本土了,我们这些快被遗忘的人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啊!”素来喜欢抱怨的杨亮少校又开腔了,只听他说道:“这次本土的有些人胆儿也是肥啊,竟然敢出兵拿下了整个荷属南非殖民地,这风格有些激进啊!只是这样虽然合了我的口味,可也把李晴特使和我们给推进了危险境地之中,唉,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好的,但李晴特使大概就只能灰溜溜走人了,阿姆斯特丹商站大概也要被关闭了吧,这可真是可惜了。”r

    “可惜就可惜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全取南非是咱们的大战略,虽然损失了荷兰的商业利益会让咱们国内的工商业难受无比,技术进步的脚步也将大大延缓,但这些终究都不是无法克服的困难。与它们相比,真正宝贵的永远还是土地啊,南非虽然远远称不上富饶,但绝对够辽阔,地理位置也足够重要,拿下来没什么可值得抱怨的。”蓝飞少校接口说道:“不过我估计,让旧大陆的这些国家彻底失去南非也不可行,这面对的阻力实在太大,形象也会显得更加恶劣。那么,未来将开普敦设为***,对世界上所有文明国家的人或船只开放,应该也是大概率事件了。”r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真想快点回到本土,我是真的想去南非看看那边怎么样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执行我当年的构想,打穿南非东、西海岸,彻底消灭多年宿敌卡玛王国,为国家继续开疆拓土。”杨亮少校笑着说道。r

    1674年11月20日,就在杨亮、蓝飞二人于加的斯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几艘隶属于南海运输公司的笛型船也悄然驶进了西班牙,他们正是来接蓝飞等人回国的船只。而与他们差不多同时抵达加的斯的,还有载着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全权特使李晴及大批随员的两艘商船——他们刚刚被荷兰人驱逐出了阿姆斯特丹,理由没有给出,但李晴心知肚明,定是因为荷属南非被东岸人攻击的原因,因此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默默指挥手下人收拾好了文件、物品,然后登船离开了荷兰,仓皇来到了西班牙加的斯。r

    “以后这个城市就将是咱们国家驻欧全权特使的办公地啦。”住进了城内一所还算宽敞、豪华的别墅后,脸色明显有些穷崔的李晴苦笑着朝蓝、杨二人说道:“本来呢,其实我是打算将老巢挪到奥斯曼的士麦那或伊斯坦布尔的,但想想实在太远、太偏了,因此便将办公地点设到了西班牙人这里。不过荷兰的市场是扎扎实实失去了啊,即便一些原本与我们关系还算不错的共和派商人,在我们出兵攻打开普敦后,现在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进行贸易了,只能偷偷摸摸老,这无疑极大影响了贸易。而且,更让人郁闷的是,失去了荷兰商人,我们在瑞典、北德意志、勃兰登堡-普鲁士等地的市场基本也没戏了,甚至就连立窝尼亚地区的市场也因为我们的商船不便进入而荒废掉,这损失实在是太大了。”r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你们二人回国之后,就和本土执委会说多多发展自身吧,挖掘挖掘本土的潜力,这旧大陆的市场变数实在太大,接下来一二十年都不太好搞。咱们国家现在也有三百多万人了,土地可算辽阔,物产还算丰富,以后就多注重内部需求吧。这次工业和商业规模萎缩是一定的了,很多地区百姓的日子会过得很难也可以预期,一些县份的城市化进程可能也会终止,但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努力发展好了自身,以后还是会起来的。关于这一点,大家一定要有信心。”李晴最后又摇头叹气着说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十二章 潘帕(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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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在潘帕平原这么一个化外之地,曾经西班牙雇佣军头领阿拉特里斯特上尉的养子、剑术大师阿尔奎萨的徒弟、有着“勇猛的火枪手”之称的伊尼戈真是一个凶名昭著的人物,这厮好勇斗狠,偏偏实力高强,身边也围着五六个亡命之徒作伴,简直就是小霸王一般的存在。以至于连牛庄镇镇长何源都隐隐听说了这个任务,并且派出了几名巡警打算找伊尼戈“谈谈”,让他不要四处搞事,这才稍稍遏制了伊尼戈的嚣张气焰——虽然潘帕平原上东岸政府的统治力是相当薄弱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无法无天之辈敢事事和政府唱反调,不然可能他就无法顺顺利利地在一些城镇内休整、游乐以及办理存取款、保险业务了。

    伊尼戈、劳司吉二人这次带着将近二十个人在草原上游荡了好一阵子,结果一无所获,正沮丧灰心之时,却在回程之时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牛群,并将之捕获,慢慢驱赶到了大角乡一带的牛栏,并以五元五角钱一头的价格将其出售给了当地的牛贩子,总共卖了五千多元,获利极丰。

    这次成功的行动极大增强了众人的信心,同时也令他们得以有足够的金钱和物资支撑在潘帕平原上坚持下去。一年来,他们已经见到了太多因为无力继续坚持而被迫放弃捕牛,转而在牛庄、银海、牛栏山等地种植粮食、蔬菜、瓜果的前捕牛人。那样的日子,是伊尼戈、劳司吉这类不甘于寂寞的人所恐惧的,不然的话,他们当初在河间地区老老实实住着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吃冰卧雪呢?

    色泽烤得金黄的羊肉被端了上来,年轻人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拿起旁边的一个乐器模样的东西,朝伊尼戈比划了下,问道:“要来点音乐吗?”

    原来年轻人刚才一直在忙活着的是一台小提琴,他用锥子、钳子、锉刀、铜刷等工具不断地进行着加工、打磨,以期这台他自己手工制作的乐器能够发出更悦耳的声音,虽然在这个蛮荒之地上似乎也没什么有艺术细胞的人——伊尼戈敢打赌,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完整地唱出《乌拉圭河》这首脍炙人口的东岸歌曲,包括他自己。

    伊尼戈的头在马黛茶与羊肉之间轻轻摇了摇,对年轻人的询问表示反对。年轻人失望地叹了口气,似乎对失去了一个听众表示惋惜,不过随即他又喋喋不休地和伊尼戈说起了木材和乐器制作的一些心得:“……一般来说,制作乐器的木材还是有着严苛的要求的,比如韧性方面的要求,韧性好的木料制作的乐器即便在木板开裂时仍然能够继续使用很长一段时间。莫将军家族的海雕乐器厂生产的各种乐器就使用了巴西和新华夏的一些著名木材制作,因此质量极好。但我这里就不行了,我没钱买那么昂贵的乐器,只能自己手工制作。嗯,安第斯山东麓的雪松木可以拿来制作共鸣箱,我托人从朔方镇那里带了一些回来;乌檀木就有些贵了,而且巴塔哥尼亚并不产这种木材,只能托人从巴西购买,唉,花了我好多钱,但这是琴颈所必不可少的部件……”

    似乎是因为要下雨的缘故,屋外刮起了大风,伊尼戈已经吃完了一大块羊肉,这时候只见他倒了满满一杯马黛茶在面前,然后点起了个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斜眼看着喋喋不休的年轻人,冷笑着问道:“王二小,你难道要改行当个琴师,不继承你家这个小店了?”

    “当然,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乐器制作家,我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虽然目前我只能业余玩玩这个,不过游荡在草原上的大篷车队里的很多乐器都是他们委托我制作的,这些小提琴的第一声往往都是在我家柴房里那巨大的孤独中发出的。怎么样,我厉害吧?”年轻人王二小笑嘻嘻地看着伊尼戈,说道。

    “有一点,仅仅是有一点厉害罢了。”伊尼戈评价道:“不过我想你的父亲是不愿意放你出去的,我和他一起在加勒比海驻守过两年,我对他非常了解,以后你的人生大抵就是在这片潘帕平原上了。唔,也许运气好的话,你在每个乡镇都开一家旅馆,然后将事业传给你的儿子,你就可以有时间来做其他的事情了。”

    年轻人王二小也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觉得伊尼戈说的并没有错。

    “算了,不要说这些无聊的东西了。银行的张主任还在乡里吗,我们想将一笔现金存起来,你知道,在野外老是带着一个巨大的钱箱有多么麻烦和危险。”伊尼戈在缭绕的烟雾中出声问道。

    “他在,就在分理处。”王二小点了点头,说道。

    他说的分理处是西北垦殖银行野甸子乡分理处,有着三间在乡里极为豪华、坚固的砖石房屋,里面住着七八个银行职员。考虑到是在潘帕平原这么一片没有王法、没有规矩的土地上,这些所谓的银行职员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算账、放贷什么的业务能力较差,但打打杀杀却很在行,而这显然也是很适合潘帕平原如今的情形的。

    “好的,我过会就去找他们。”伊尼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寻思,便没再说什么了,继续在羊肉、马黛茶和烟草中惬意地哼着歌。找到了牛群的他如今心情分外之好,原本岌岌可危的资金如今也有了充足的补充,手下人的工钱和奖金可以支付了,拖欠的弹药、马料、衣物、食品、工具的账也可以偿还了,剩下的钱除了汇一部分到家里去充当红利之外,还可以去牛庄那边试试能不能再招募几个马上好手,尤其是那些苦哈哈的高乔人,其实并不需要花几个钱,但作用却很大,后面一定得去看看。

    当然了,这里最爽的还是什么税也不用交,因为潘帕平原并不是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领土,而是西班牙王国的领土。东岸政府除了在牛庄港派驻了一些官员维持秩序之外,其他地方目前基本都是放任自流的,这税自然也不用交了。不然的话,就凭你一个苦哈哈拿着五千多元巨款去银行存,政府税务部门的官员们就能盯上你,看看你是否有逃税行为,哪有伊尼戈现在这么惬意自在。

    “对了,伊尼戈,听说南边盐城县那里正在修筑一条通往这边的三等国道,你们以后也许可以就近到盐城县进行补给了,那里物资更全面些,价钱也更划算。”年轻人的乐器制作师兼旅馆继承人王二小突然朝他说道:“这条路线听说不会往我们这些已经形成的定居点拐,而是转向东北,朝未知的内陆腹地延伸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甚至都不清楚这是不是真的,因为这只是我近期听到的比较有趣的消息中的一个,现在告诉你,希望你能喜欢吧,万一它是真的呢?那可真是意味着太多的东西了!”

    “很好,谢谢了,这个消息很总要,我会想办法打听的。”伊尼戈终于吃下了最后一块羊肉,然后又喝了几口马黛茶,这才起身扔下了一块银元,也不要找钱了,直接潇洒地走出了酒馆大门,他的合伙人劳司吉等人此时正在镇子外面的某处等着他。

    伊尼戈在镇子里左晃右晃,确保没人注意他后,又悄然拐进了另一家小饭店,一口气买了四瓶酒、几十张热乎乎的牛肉大饼,全都塞进了自己马腹下的鞍袋里,然后才翻身上马,朝外面驰去。

    半个小时后,他在外面一处小土坡后的背阴处见到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劳司吉一行人。不过别看他们此时邋遢无比,但一个个眼里精光四射,刀剑、火枪也都放在手边能拿到的地方,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模样。

    伊尼戈对此早就熟视无睹了。在潘帕平原上捕牛这么些日子,他清楚地知道背地里各支捕牛队伍之间到底经历了多少争夺乃至厮杀。在这种情况下,不多长几个心眼,战斗力不强一些的,早就被曝尸多时让鹰隼啄食得一干二净了,哪还轮得到他赶着大群野牛去各个收购点?做梦去吧!

    在将烈酒和吃食分下去后,劳司吉、伊尼戈等五六个骨干凑在一起聊起了天。内容主要是这次分了钱后,有几个人貌似不想再干这种吃冰卧雪、刀头舔血的捕牛生活了,而是想去牛庄一带购买土地、安家落户,以后就以种地为生,过一种相对安稳的日子。

    对这些人的选择,劳、伊二人倒也不难理解,因此在挽留未果之后,基本上都同意了,因此他们这次在野甸子乡存完钱后,也得转头去一下牛庄镇,看看能不能招募一些人手过来。听说最近生意萧条,很多作坊不再需要那么多工人了,工作机会有所减少,来潘帕一带碰运气的人来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到那儿去,没准能招募一些新的人手过来,以填补几人离去后的空缺,毕竟这捕牛的生意还得继续下去啊。

    当天下午,劳司吉、伊尼戈二人在六名手下的护卫下,顺利地在西北垦殖银行野甸子乡分理处存了五千元现金,然后带着他们的捕牛队伍,施施然朝东岸人在这里的核心城镇牛庄港而去。在那个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市里,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办呢,必须得抓紧时间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十三章 潘帕(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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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里怎么这么多流放犯人?”在将火枪等碍眼的器械统一存放在镇子外面后,伊尼戈等人牵着马匹,进入到了牛庄镇内。 而在他们进城的途中,就看到了许多一看就是流放犯人的家伙无精打采地拎着自己那可怜的一点点家当,排成长队正朝镇外走去,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在接下来的很多个年头内,将在牛庄镇外面的四个国营农场、一个牧场和一座石矿内工作,直到服满刑期为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劳司吉在外面换了一声新衣服,但结绺的头发以及身上那一股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嗖味,无一不在告诉人们他是一个在草原上晃荡的捕牛人,这会只听他用一种充满优越感的语气评价着眼前这些可能身上比他还干净一些的流放犯人:“都是些肮脏下贱的家伙,这年头本土那么多机会,好好干活怎么也短不了你的吃喝,居然沦落到去作奸犯科了,被充军流放也是活该,都是一帮杀才,我呸!”

    劳司吉选择性地遗忘了,若谈论起作奸犯科,他们这些整日在潘帕平原上追逐牛群的捕牛人们也许更有发言权,恐吓、勒索、抢劫乃至仇杀,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出,真真是一群无法无天之辈。劳司吉原本好歹也是餐馆的中高层管理人员,能写会算,算是“斯文人”、“文化人”了,可在草原上过了这么些日子后,现在精神面貌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乍一看去几乎就和那些半民半匪性质的捕牛人们没有太多区别。

    伊尼戈就曾经嘲笑过他,这两年内所犯下的罪行,大概比他过去一辈子都多,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捕牛人了。嗯,现在可以加上个前缀,“有钱的捕牛人”或“幸运的捕牛人”,因为他们刚刚发现了一个中小规模的牛群并成功将其驱赶到大角乡售出。

    “不过,这些人的到来,对我们并不是坏事,不是么?”劳司吉很快又补充道:“我看过城外的那些农场,规模很大,里面有着大量类似的流放犯人在种地。嗯,好像种的都是小麦,另外还有一些蔬菜,但不是很多。”

    “啊,那我该欢迎这些人的到来。”伊尼戈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说道:“我已经有很久没吃过金灿灿的面包了,更别提青岛蓬莱菜馆里那有名的糕点酥饼了,想想真是怀念。来吧,来吧,最好一年来个几千人种粮食,那样我们的生活能够有极大的改善。当然也许我该建议他们别把精力放在种植果树上面,我依然觉得水果还是来自丘布特河沿岸的比较好吃,有一股特别的香味,也特别甜……”

    话说,截止今年(1674年)年中8月份,华夏东岸共和国全国人口总数据估算已经达到了5万人的历史高位其中来自东方的移民数量占比首次跌破了四成,大约是9万人;出生在本国的所谓二代国民比例继续上升,约为6万人,越来越有成为社会中坚的态势;白人男子移民数量大概在22万人的样子,女子移民数量略多一些,有27万人;非国民群体的数量因为有着来自波兰的奴隶补充,总数连续两年上升,达到了3万人,其中白人非国民仍然是数量最多的群体,其次则是黑人三百多万的人口,放在旧大陆也和瑞典王国差不多了,并不能说是一个小国。再加上因为历史因素而导致的东岸民间的尚武之风,因为一言不合而打架伤人的不要太多,因此这每年产生的流放犯人的数量自然也是相当不小的了,即便有其他一些地方争抢、分润,这牛庄港一带总能落到一些,而这便是上述这些国营农场、牧场、矿场建立的由来。

    毋庸置疑,潘帕平原上的土地是非常肥沃的。千万年来富含有机质的火山灰的堆积,以及缺乏开发的事实,都让这片面积辽阔的平原成了人人垂涎的巨大财富,当然或许西班牙人例外,这帮人眼里只有金银。

    这里的地形总体来说十分平坦,仅有极少部分地区稍有起伏,但即便是这些多岩石的山区,在一些峡谷和谷地中,也有大量土地可开垦成农田,比如牛栏山一带正日益扩大着的耕地面积(当地多是一些厌倦了捕牛生涯的人在开垦土地)。也许仅仅只有部分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无法种地了吧。因为这里散布着流动沙丘,宽度大概在两三公里的样子,不适宜耕作,但却适合植树造林,因此也不能说完全无法利用。

    从牛庄到银海,无论沿海还是内陆,土壤均以肥力高(土质细且颜色油黑)而著称,这一点早就通过之前国营农场的小麦、大豆的试种而得到了证明。而且这里的气候也非常温和,比如这会正是夏天,平均气温大概在二十多度的样子,与中国河南、山东一带的气温相当,不过冬天却更加暖和一些,因为其气温即便低于零度也不会低太多,绝对温度最低也就大概零下七八度的样子,还是比较适宜农业生产的,后世内科切阿(即牛庄港)就是著名的谷物输出港,同时也是阿根廷比较有名的海水浴场之一。

    劳司吉、伊尼戈等人说说笑笑之间便进了城,然后顿时感觉自己突然进入到了文明世界:道路两旁除了大量商店之外,还有许多正在叫卖着各种货物的小贩,其中既有来自周边乡下的出售小麦、玉米、向日葵、蔬菜和果子的农民,也有贩卖各类日用品的小商人,更有一些高乔人穿着破旧的衣服站在角落里,等着人们前来雇佣,真是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啊,当然这还不能和本土比。

    而既然来到了牛庄这么“繁华”的地方,劳司吉、伊尼戈二人也不便太过吝啬,因此便选了一间样子还算过得去的饭馆,招呼众兄弟坐了下来,然后直接叫来了店家,要求给每人上两条鳕鱼过来。天可怜见,在潘帕大平原上干了几个月的活,大家都快忘了鳕鱼这种东岸传统食品的味道是啥了。

    恰好后世巴塔哥尼亚近海是鳕鱼的主要产区,马德普拉塔附近也有一些渔场,鳕鱼产量也十分惊人,常常有一些渔民驾船来牛庄港售卖,毕竟这里可是号称流淌着金银的牛庄呢,每日里成交的腌肉、牛皮、牛筋、牛角、牛脂乃至活牛的数量惊人,对很多薄有身家的商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般的金额,因此这里出现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吃完午饭之后,劳司吉、伊尼戈与几位要走的兄弟结清了工资和奖金。这些人都是当年在河间一带招募的俄罗斯人或前西班牙雇佣军,年纪也都三十好几了,到了追求安稳的时候,劳司吉对其心理也非常理解,通情达理地还多给了一笔安家费,算是结个善缘了这可并不仅仅是因为劳司吉他心好愿意给自己手下人多一些钱,其实也有现实的考量在里面,毕竟这些人后面都会在牛庄、银行、牛栏山等乡镇购地种田,成了坐地户,只要关系维持得好了,日后还是自己这帮人的歇脚地和消息来源地,作用也是不小的。

    在做完这些事后,劳司吉和伊尼戈又采买了一些物资、日用品,然后轻车熟路地又回到了市场里面,与那些端着手臂在那儿等待雇主的苦哈哈的高乔人交谈了起来,看看有没有雇佣的价值。

    交谈的结果总的来说还算比较乐观。这些高乔人身体结实、骑术精良,除了脑袋瓜看起来有些不太灵光之外,其他真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了。现在唯一的障碍,大概就是劳司吉这个奸商出身的家伙想再砍一砍价,打算以更低的价格雇佣到这些高乔人,以补充旗下捕牛队伍的缺额。

    当然劳司吉最终可耻地失败了!这些高乔人告诉他,如果他连一个月七块钱的工资都舍不得支付的话,那么他们宁愿去银海港河牛栏山一带朱老爷的采石场里去充当护卫,那样生活还更舒适些,也不会遇到什么生命危险托奥斯曼帝国与波兰之间爆发大规模战争的福,大量波兰男女老少经各种途径运抵了东岸,然后其中大部分被国营农场、林场、矿场、建筑队什么的消化掉,但仍然有一部分公开面向社会进行“出售”,其实就是转让使用权,让购买使用权的与其签订五年期的劳务用工合同,变相为社会生产补充劳动力了。朱老爷自然也想办法采购了一些此类波兰劳务工,因此这才让他在牛栏山一带的采石场顺利开张了起来,不然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劳司吉苦着脸想了想高乔人的话后,觉得也是实情,因此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一口气雇佣了六个高乔人,并和他们谈妥了工资、奖金发放的细节,然后才互相约定了下一次会面的时间和地点,这才和伊尼戈相伴离去。而这个时候,劳司吉的心底自然也把那位朱衡朱老爷给狠狠地问候了一番,开采石场、开石灰窑了不起啊?那种乱七八糟的生意老子还看不上呢,你一年才能挣几个钱,等我这回去草原上好好找找,再捉它那么一群野牛回来,分分钟超过你的全年利润的很多倍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算是开玩笑,因为近几年来潘帕大草原上一直流传着版本众多的所谓一夜暴富的财富神话,激励着一拨又一拨梦想发财的人涌进草原,上演着一幕幕的悲喜剧。

    出了牛庄港镇子时,劳司吉、伊尼戈二人遇到了一支据说往内陆地区的牛首乡、大盘乡(位于后世克拉拉斯小镇附近)、乾丰乡(位于后世埃内希亚小镇附近)一带运送建筑材料主要是砖头、木料、石灰和水泥的马队。这支马队一共有七八十匹的样子,规模相当不小了,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无论是体重还是力量都十分巨大的产自英格兰的夏尔马,这令伊尼戈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这种马拉起载重5吨的重型货运马车时轻轻松松,端的是马中大力士,非常受东岸人的喜爱,因此虽然如今夏尔马的售价较最初采购时已经上涨了三倍,且每年的数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但东岸人每年仍然想尽一切办法斥巨资进行采购,同时自己也大力进行培育、饲养,以期尽快扩大夏尔马的种群数量如今居然连牛庄港这边都能有二十多匹夏尔马用来拉车送建筑材料,这说明经过多年的努力,这种马在东岸国内的种群数量确实已经大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分派到各个地区使用了。

    当然伊尼戈看到这种马也就是惊讶了一下,他更喜欢的还是那些或风驰电掣,或耐力上佳的马,而不是眼前这种傻大黑粗的货色,虽然有人愿意为它付出他难以想象的高价。

    下午一点钟,伊尼戈、劳司吉二人回到了镇外相熟的农户家里,取了马匹和武器,打算今天就出发深入内陆,寻找那象征着财富与荣耀的野牛牛群。之所以这么急,除了发财心切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伊尼戈这厮名声实在太大,若是在牛庄港里待的时间过长并与人起了冲突的话,搞不好就要被巡警逮起来了,那样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被送进郊外的那些国营农场里种田都是有可能的,因此还是老实一点的好,要知道这里可是有着相对较完整的政府机构的潘帕核心殖民城市。

    与熟人农户打完招呼后,补充足了食水、物资的捕牛队又踏上了征程,开始了新一轮的寻找财富的旅程。而作为潘帕平原事实上的主人,西班牙殖民者们对此自然是感到很不爽的,因为很明显他们的财富被“盗窃”了,他们如果不想继续被盗窃的话,那么采取一定的措施维护自己的权益,其实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百十四章 潘帕(九)

    康斯坦丁·德·奥万多低调地来到了马德普拉塔港,西班牙王国在潘帕平原南部目前硕果仅存的殖民城镇,当然或许现在这座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气候土壤相当不错的城镇也被迫与不请自来的东岸人一同分享了,这令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将军区的西班牙官员们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奥万多将军这次来到马德普拉塔港,就是为了亲自摸底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由新旧两城(旧城是西班牙人聚居区,新城是东岸人聚居区)组成的小镇的实际情况的,毕竟下面人给他汇报的都是二手乃至三手消息了,还是自己来亲自观察一下比较靠谱。

    不过打扮成普通政府办事员的奥万多总督一进城就醉了,因为他发现即便是在旧城老街的西班牙人聚居区,沿街叫卖的小贩也多是东岸人,比如“来自丘布特河的果子啦”,比如“热腾腾的栗子啦”,比如来自“来自帕德雷斯湖的水啊”等等,这些都领他在感到震惊、荒谬之余,却也隐隐觉得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正如西班牙本土的商人都是来自意大利和南尼德兰领土上的居民外(正宗的卡斯蒂利亚人和加泰罗尼亚人似乎都很看不起商人和手工业者这种职业),马德普拉塔的商业由东岸人包办了似乎也挺正常。

    嗯,正常得让人感到理所当然,但奥万多将军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城里还有一个水产品市场,有大量的鱼在售卖着,毕竟附近可是有着一个规模不小的渔场在呢,西班牙人自己懒得去捕鱼,可不代表东岸人也这么懒,因此在这个市场里出售各类腌制海鱼的多是东岸渔民。他们操着蹩脚的西班牙语,西班牙人也能说一些简单的汉语,双方连猜带比划,进行着各类交易,曾经狠下苦功学过一阵汉语的奥万多将军从他们的叫卖声中听出了市场上有超过20种咸鱼在交易。

    奥万多总督没打算在这个充满腥臭味的市场上多待,他稍稍使了个眼色,然后便混在人群中快速远离了这个区域,在狭窄肮脏的街道中七拐八绕后,悄然进入了一座气势不凡的天主教堂内,与早就知道他要来的拉莫斯神父进行了会面。

    神父在奥万多进来时正在上课,主要内容是指导一些少年最基本的宗教礼仪和知识,而上课所用的语言除了西班牙语之外,还有那种很少有人懂的拉丁语。值得一提的是,整个西班牙的教会除了西班牙语和拉丁语之外,很少教授其他方面的语言,尤其是他们特别鄙视和厌恶的希伯来语、犹太语,基本都是被排除在大学或神学课程外的。

    奥万多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听着拉莫斯神父对少年们反复进行着“洗脑教育”——

    “基督徒的标志是什么?”答:“十字架”,然后就此进行一番详细描述,并且还额外提到了七种圣礼,分别是洗礼、坚信礼、忏悔、圣餐礼、临终涂油、神职任命以及婚礼。

    在提到要给予陌生人救济时,神父提到了七宗罪,少年们看起来对经典还算比较熟稔,很快答出了“骄傲、奢侈、贪婪、暴怒、放纵、善妒、懒惰”,然后还在拉莫斯神父的要求下额外回答了美德是哪些,即谦卑、贞洁、博爱、坚忍、节欲、仁慈和勤奋。

    在这个时候,拉莫斯神父没有放过黑东岸人的机会,他用比之刚才略显激昂的语调批评了居住在马德普拉塔新城一带的东岸人几乎犯下了七宗罪里的全部,整日里为了经济利益四处钻营,不关注自己内心的平静,整个社会处在一种极其浮躁的状态,远远不如马德普拉塔乃至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西班牙人“平静”。

    奥万多将军听到这里略略显得有些尴尬,作为一个有名的东岸通,奥万多自认虽然不是很喜欢东岸,但对他们的一些东西和理念还是持肯定态度的,尤其是他们对技术、土地和荣耀的追求。君不见,西班牙王国因为盲目地骄傲自大及参加了过多的战争,国势日渐衰颓,再不复往日荣光,沦落到被人随便欺负的地步。不然的话,你以为东岸人如今在哪里?可以说他们脚底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从西班牙王国手里抢来的!

    从这个角度上,上帝确实是全知全能的,因为西班牙人犯下了骄傲、奢侈、贪婪、暴怒、放纵、懒惰等罪行,落得这个下场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以后能改进吧,虽然这看起来非常之困难——康斯坦丁·德·奥万多将军虽然在秘鲁总督区是著名的“东岸通”,家族也在充当着东岸人商业上的“买办”,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爱国热忱,只不过一直没有显露在表面上罢了,以至于让一些老派贵族很是看不惯。

    教堂里还放着一些用西班牙语写就的宗教典籍。奥万多将军随意看了看,发现共有两种型制的:一种是装订十分粗糙的书籍,其纸张质量很差,用皮绳装订在松散的纸板上;另外一种书籍的质量非常好,字迹清晰、装订精美,奥万多一眼就能看出大概是东岸靖江县生产、印刷、装订的书籍(那里也是东岸的造纸、印刷中心),然后出售到了西班牙人这边来罢了。

    康斯坦丁·德·奥万多耐心地等到拉莫斯神父的课程结束,这才走上前去,与这位在马德普拉塔德高望重的宗教人士进行了一番交谈,主要是关于新旧两城的居民生活、东岸政府的态度、东岸垦殖者的规模及下一步的目标等等。

    听得出来,拉莫斯神父虽然是一个潜心神学研究的宗教人士,但对世俗社会的了解和思考也是相当到位的。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奥万多将军,如果秘鲁总督区和布宜诺斯艾利斯将军再不采取任何措施的话,再过三年——也许五年——马德普拉塔城的西班牙王国居民就将成为绝对少数,再也无法主导起地方事务,附近的商业、农业乃至安全问题,都将一一操控在东岸人手里,虽然他们的政府似乎从未出面,但拉莫斯神父敢保证他们一定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这是毋庸置疑的。

    奥万多来之前对此也有些担心,因为他发现这两年马德普拉塔这边居然有一些居民回流去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圣菲、罗萨里奥等地定居,而不是继续留在当地繁衍生息,这令他有些担忧,因为这可能导致他们在马德普拉塔的人口劣势,虽然这在目前已经成为事实了——根据拉莫斯神父之前和他通信时提到的,整个马德普拉塔旧城,目前只有大约2200名来自西班牙、意大利和南尼德兰的天主教徒,另外城外还存在着一些白人农场主、牧场主什么的,但数量不会太多,加起来大概也就四五百人的样子,对比起妥妥超过四千人的东岸异教徒来说,这劣势确实不小,更何况东岸人的数量似乎仍在不断地增加着。

    不过,看得出问题的所在,但要解决这个问题,却又会立刻面临许许多多的难题,其中最主要的大概就是来自东岸政府了。毋庸讳言的是,在西班牙王国与东岸共和国之间,西班牙大概是处于非常弱势的一方的,更别提西班牙王国枢密院下属的西印度事务院下属的秘鲁总督区了,敢在东岸人面前龇牙吗?

    所以,现在奥万多将军就面临着这么一个问题,即他可以去找东岸人的政府抗议、协商,但真心不敢动用一些粗暴的手段将已经涌到潘帕平原上的东岸投机者、垦殖者和商人们驱逐出去,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有武器、会反抗,而一旦反抗导致冲突升级,死了一些人了,那么事情就会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对奥万多将军来说是需要极力避免的事情。

    但如果不动用强硬手段,又怎么把这些该死的东岸异教徒赶走呢?要知道,他们现在虽然仅仅盘踞在马德普拉塔及以南区域的海岸边,但你怎么知道后面他们不会往内陆地区发展?甚至于,当他们在内陆地区也开拓了一些年头后,你觉得他们会不往拉普拉塔河沿岸的西班牙核心殖民地区发展么?当年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怎么丢的,奥万多将军还是知道的,他担心潘帕平原也会重蹈覆辙。

    而一旦让东岸人的垦殖范围发展到拉普拉塔河沿岸,可想而知如今已经日益成熟的运银航线——鉴于加勒比海域的危险性,西班牙王国这些年来不断提高从圣菲出海运银船所载黄金、白银的数量,拉普拉塔河航线从来没有此刻这般重要——也将有被东岸人截断的风险,虽然目前来说他们似乎也可以在海上轻松截断。

    对于奥万多将军的困惑,拉莫斯神父表示理解,他也同意不能对这些非法越境垦殖的东岸人采取粗暴的手段,因为那很可能招致一些可怕的后果,比如马德普拉塔旧城被从天而降的东岸军队占领,他所钟爱的用大理石建成的教堂被异教徒改造为他们的道观,这会令他这个虔诚的主的信徒发疯的。

    他对奥万多将军的建议,是采取“软性手段”,即想办法在潘帕平原上的关键位置建立一些全新的殖民点,然后依托这些殖民点派遣骑兵进行巡逻,将每一个试图越境垦殖的东岸农民都给驱赶回去,这样就可做到既不伤害对方的生命,又保住了自己的土地。

    拉莫斯神父同时也坦言,这样做肯定是需要一定的花费的,而且应该还不少,同时更需要一些来自旧大陆的天主教移民(西班牙王国也只允许本国的天主教徒移民美洲,既不允许非天主教徒移民至此,同时也不允许外国天主教徒移民至此,除非国王特批)——目前西班牙王国每年平均下来大概有五六千人移民至新大陆,想要从这里面额外“抠”个一两千人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将军区这么一个素来被人视为穷乡僻壤的地方殖民屯垦,其难度应该是相当之大的,拉莫斯神父影响不了这样的决策,他也不确定康斯坦丁·德·奥万多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但他还是决定提出这个建议,因为这确实有效。

    奥万多思虑来思虑去,觉得这事有些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成的可能。毕竟在已经过世的菲利普国王时代,就曾经集中往这里派遣过一批来自旧大陆的天主教徒,为的就是抵御那个时候就已经呈现咄咄逼人态势的华夏东岸共和国,以保住对西班牙王国来说至关重要的备用运银航线,当然土地本身的价值也不小,毕竟地图上老大一块呢,岂是能说丢就丢的!

    而在此之前,他似乎也可以往马德普拉塔这边派驻一些梅斯蒂索人骑兵过来嘛,让他们以这个殖民城镇为依托,不断到野外去驱赶四处乱跑的东岸垦殖者,限制他们对西班牙王国土地的侵占,多多少少应该也能收到一些效果。

    当然通过官方途径向东岸政府进行交涉也是必需的,虽然效果应该不会太好,但只要东岸政府还要一些基本的脸面,还遵守目前大家默认的游戏规则,那么就多多少少要进行一些收敛,不指望他们将已经派过来的移民弄走,但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却也似乎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这便足够了。

    奥万多将军把自己的想法与神父拉莫斯进行了一番交流,结果得到了老神棍肯定的答复,觉得这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遏制东岸人的殖民步伐。奥万多一时间也没有其他可靠有效的手段,也就只能以拖待变了,不然难道什么措施都不采取吗?

第五百十五章 潘帕(十)

    中午时分,康斯坦丁·德·奥万多与拉莫斯神父在教堂内一起用了圣餐。

    老实说,圣餐的内容还是非常丰富的。在这里,见不到普通人吃的次等质量的面包,都是用从东岸进口的优质小麦烘烤出来的色泽金黄的白面包。制作方法不是西班牙式的,而是法式的,甜面包、饼干也同样如此。

    奥万多、拉莫斯等人照着传统习俗,用甜面包沾着葡萄酒吃。佐餐的除了一些蔬菜外,就是牛肉了。令人意外的是,这却并不是公牛肉,而是母牛肉,味道还非常不错,大概是因为它们很少被挤奶的缘故。至于说为何不用公牛,据说是教堂饲养的几头公牛的皮肤内被一些牛蝇的幼虫安了家,肉非常干,只适合给下等人吃,而不是拉莫斯神父和奥万多将军这样的体面人物。

    吃完这些食物,刚才在教堂内接受神学教育的少年端上来了一些巧克力。与东岸那边的巧克力有所不同的是,传统的西班牙巧克力加入了一些肉桂,即可可豆被弄干后放置在一块干净的大石板上揉成松软的面团状物体,在这个过程中会加入了一些肉桂,并把巧克力弄成各种形状。

    一般这样的巧克力一块重一磅左右,就像个砖头,平时储存起来。当要做成喝的东西时,会把这样的巧克力砖切一部分下来,然后一边煮一边用勺子搅拌,再注入盘子中。当盘子被装满后,还要进行再一次的搅拌,有时候可能还会加入香草,最后才被端上来。

    在此时的秘鲁和新西班牙总督区,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早上都会喝巧克力,非常普遍,很多时候下午也会喝一些,喝咖啡和茶的反倒是少数了。值得一提的是,东岸人使用半机械化、半手工制作出来的可可粉(冲泡用)、固体巧克力近年来也慢慢在秘鲁和新西班牙占据了一定的市场,因为其价格低廉,被一些小手艺人、士兵和家境还过得去的农民给接受,需求量很大,基本与西班牙本土巧克力形成了高低搭配的格局。

    当然东岸人这些年来也生产了不少高档巧克力,毕竟穿越众来自后世,对巧克力的各种花样比较清楚,也更容易设计出一些味道和卖相都非常不错的产品。尤其是在优质原料充足,生产工艺不断推陈出新的情况下,再没点高档品就不像话了,虽然目前限于产量和价格因素,基本只供应国内的富裕阶层,但迟早会杀出国内,抢占外国市场的。

    “马德普拉塔的主的子民们的生活怎么样?”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奥万多拿洁白的毛巾擦了擦嘴,然后转头向早就吃完的拉莫斯神父询问道:“也是依靠养牛为生吗?”

    拉莫斯神父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是的,没错。其实在最初的时候,马德普拉塔还是有人种植小麦、瓜果和蔬菜的,当然也有人养殖牛羊或捕鱼,但现在一个都没有了。我从来没想到在家乡塞维利亚随处可见的安达卢西亚黑牛,居然有一天会成为一门巨大的生意。呵呵,所有人都去捕牛了,种地、捕鱼、祷告、平静的生活,一切都被搅乱了。人的内心被银币驱动着,不断奔向广阔的草原,农田就此荒废、渔船就此损毁。现在马德普拉塔的居民,日常所需的食物,大概只有不到一半是本地供给的了,其他都购自东岸商人之手,用于交换他们手中的牛。”

    奥万多闻言点了点头,即便是远在利马的先生们,如今也听说了潘帕草原上蓬勃发展的捕牛业以及围绕野牛而展开的一系列加工产业,比如腌肉、皮带、皮包、弹药包、皮鞋、水囊、肥料(牛骨本土大量采购)、肥皂、皮甲乃至药品的生产加工。这些生意的规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东岸人从东岸大草原上来到潘帕平原,投身到了各处。可以说,目前东岸人在潘帕平原南部的那一系列定居点,其一切生产经营活动都是围绕野牛也进行的,也许未来会出现改变,但就目前而言的确如此。

    不过东岸人的这种生意,却万难被西班牙人所复制。先不说他们那稀少的人口数量,但就说这个国家缺乏手工业者和商人,就已经足以浇灭他们与东岸人竞争的心思了。现在的西班牙人,基本上就是充当了东岸牛贩子们的供应商,从自家牧场或野外抓来牛,出售换取金银或其他商品,仅此而已。

    拉莫斯神父对这样的情形有些不满,因为他隐约感觉到马德普拉塔的西班牙居民一旦全身心投入到这条产业链中,那么也许社会形态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绝对会削弱教会和他对居民们的影响力,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在奥万多将军刚才问起时,拉莫斯神父忍不住内心的嫉恨,用一种略带讥讽的语气说道。

    奥万多隐隐有些知晓拉莫斯神父的想法,但他懒得理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内,康斯坦丁·德·奥万多就秘密住在教堂内,然后观察、了解整个城市的情况。他甚至还抽空去东岸人聚居的新城地带逛了逛,结果令他大开眼界,同时也更加深了他的忧虑,东岸人在这里真的是势大难制了,看来他有必要加紧与东岸政府方面进行交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1675年2月1日,康斯坦丁·德·奥万多将军回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他本想派遣一位属下官员前往东方港与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见面的,结果在想了想后,他还是登上了一艘往东岸运送牛皮的船只,亲自抵达了东方港。

    塞巴斯蒂安男爵接任之前的布拉沃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时间了。这个从半岛直接过来赴任的外交官如今对东岸国内的情况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对东岸人的想法和利益诉求也大致有了一些猜想,因此这次在详细与布宜诺斯艾利斯将军康斯坦丁·德·奥万多交谈后,他明确地表达了对其的支持,然后与奥万多一起,前往东岸外交部,求见华夏东岸共和国外交部长郑勇先生。

    彼时郑勇正在东方港郊外与来自奥斯曼帝国的客人一起进行郊游,顺带商议一些有关两国间商贸往来的事情——其实就是东岸人想尽一切办法将原本售往联合省的那些商品(主要是军资),转而卖给土耳其人,哪怕价格便宜一点,也不能砸在手里。

    而土耳其人如今正在与波兰-立陶宛联邦进行连场大战,消耗巨大,且这场战争就短期而言似乎也看不到结束的希望,因此对器械、军资、药品的需求不是什么小数目。东岸人如果操作好了,并为之调整了运力的话,那么也许能够将因为荷兰人背信毁约而遭受的损失降低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因此这才有了郑勇与奥斯曼大使的出游。

    奥斯曼人对此其实也是非常感兴趣的,更何况加大武器军资的采购力度本就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事情,因此双方之间的合作基础很大,谈起判来这速度也是飞快,因此郑勇仅仅通过一场郊游就与奥斯曼人粗粗达成了协议,然后返回了首都城区的外交部办公场所内,与早已等候多时的塞巴斯蒂安男爵、奥万多将军进行了会面。

    “郑部长,请立刻下令停止归国居民对潘帕平原的侵占吧。依据《罗洽合约》和《巴拉多利德和约》,潘帕平原都是卡洛斯一世陛下统治下的无可争辩的领土,但现在那里实际上居住了大量的东岸人,请立刻协助制止这样的情况吧,部长先生,贵国其实也不想签订的这两份神圣的和约都成废纸了吧,那样对贵国的声誉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率先问道。

    郑勇在欧洲历练了那么多年,这脸皮厚度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会在听到了西班牙人的抱怨后,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而是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关于此事,我国政府会派代表前往潘帕地区进行调查,以核实归国的指控。至于代表何时出发,这个我们还需要再行讨论,但调查结果出来后会抄写一份给塞巴斯蒂安男爵阁下。我们当然遵守《罗洽和约》、《巴拉多利德和约》的有效性与合法性,但我们也需要看到,一些我国居民擅自违反政府的告诫,前往潘帕平原做生意或打工,也是有可能的存在的。对于这些人,我们的态度是劝说为主,即尽量劝说他们自愿返回我国境内,而不得用其他手段……”

    郑勇的这话让两位西班牙官员听了很是无语,合着人家这是什么也没确认、什么也没答应,到头来不但没达成他们前来的目的,相反还隐晦地警告了一下西班牙人,最好不用动粗,以至于产生什么惨案出来,否则后果可能不太能够预料。

    不过塞巴斯蒂安与奥万多至此也基本明白了东岸人的底线,即动粗杀伤人命肯定是不行的,那是自己找死。不过如果按照奥万多将军之前的想法,派遣大量骑兵进行拦截、骚扰呢,使东岸人的殖民城镇没法继续向内陆地区深入,这就等于掐断了他们对这片面积辽阔的沃土的侵占,目的也部分达到了。

    至于说那些已经被东岸人侵占的土地,比如牛庄、牛栏山、野甸子乡等殖民城镇及周边农场、牧场,奥万多知道,那基本是无法夺回的了,除非动用武力强硬夺回,但这确实是下下策,有引发第三次东西战争的风险,因此只能捏着鼻子默许东岸人对这些地方的殖民。

    当然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式是否能够永远遏制东岸人对潘帕平原的侵蚀,那就不是康斯坦丁·德·奥万多等人能够考虑的事情了,他们只想着现在,在不闹出大麻烦的情况下,尽量维持住西班牙王国的国家利益。

    “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虽然当初是因为贷款的事情抵押给东岸人的,但在此之间,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奢望这块土地能够再回到天主教国王的怀抱里了,因为当地遍布东岸人的城镇和居民,东岸人不可能舍弃那块地方的,因此最后也只能顺势卖个好价钱。”当走出东岸共和国外交部院子时,康斯坦丁·德·奥万多如是对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说道:“现在如果我们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也许用不了多少年,富饶肥沃的潘帕平原就也将渐渐被东岸异教徒所占据了,再也没有主的子民的生存空间,所以我们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有些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康斯坦丁。”看着奥万多有些忧愁的面容,塞巴斯蒂安男爵叹了口气,朝他说道:“根据我最新得到的来自本土枢密院的外交训示,卡洛斯国王已经正式同意与联合省结盟,共同对付与我们有世仇的法兰西王国。因此,我们国家现在已经确确实实地陷入到了战争中了,不论是实际上的还是名义中的。所以我们国家现在承受不起太多的外交风险,虽然我听闻东岸人也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非起了冲突,但说到底那对东岸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派一支偏师就能解决,牵扯不了他们什么精力。因此,这个时候我们要分外谨慎一些,不要恶化与东岸的关系,所以针对你提出的派遣骑兵前往马德普拉塔一带的决定,我原则上不反对,但建议你慎重行事,最好不要制造什么杀戮,那样会很麻烦的,也会让国家陷入被动。”

    “这东岸异教徒还真是好命呢……”听到这里,康斯坦丁·德·奥万多也有些无奈了,只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慎重考虑的。

第五百十六章 潘帕(十一)

    “西班牙人又来找我了,这次是认真的,不让人省心啊。小白,这次去牛庄港一带调研,我就安排你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吧?”结束与西班牙人会谈的外交委员郑勇,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找来了外交部高级助理白玉堂,一个被外交、贸易系统很多人看好,并正在积极运作外放的中生代官员。

    白玉堂今年也四十岁,不过胡须却刮得很赶紧,头发也整理得油光水滑的,外形条件更是相当不错。再加上此人手脚勤快、嘴也会说话,因此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外放地方为官,倒也不紧不慢地一路升到了外交部高级助理的职位上,成了个正局级官员。虽然不如刘建国、马文强等副部级官员耀眼,但也相当不错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次他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和代价,打算运作到远东地区担任一个重要职务,所求的当然也是为了在今后仕途上能够再进一步罢了。他的父亲白斯文早年活跃在政坛上,可惜后来越来越不顺,居然沦落到了文史部门任职,最后只能将重心转向教育后代及家族生意之上。

    白玉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走上从政之路的,现在他父亲对他这个长子的期许很高,因为兄弟姐妹几个要么在经营家族产业,要么在部委机关里蝇营狗苟,家族的振兴看来也只能靠他了。因此这次运作前往远东,他父亲就豁出老脸找了一些法律系的老人,再加上白玉堂看起来在他们这一系的孩子里表现确实也不错,因此就大家一起使劲,想办法将他弄出去。

    当然了,外放殖民地任职竞争非常激烈,白玉堂乃至法律系能不能够杀出重围独占鳌头,也是个未知数。因此,他们也选择了一个备份方案,即一旦调往远东任职不成,那么就退而求其次,谋求在南非、新华夏、澳洲乃至潘帕地区任职,先把坑给占下来,给履历镀一层金,以后再想办法挪动。

    甚至如果在潘帕等地工作得力的话,也许可以顺势而起也说不定呢。要知道,华夏东岸共和国目前已经有三百多万人口和一百多个县,不可能一直不设比地区高一级的行政单位(比如省),这其中便是机会了。

    眼下白玉堂外调任职的事情还处于上层大佬们之间激烈的博弈与利益交换之中,因此作为外交部一员的他,仍然要担当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且还必须要做好,做得别人无可指摘,以免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借题发挥,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不过这种事部里的人当然也知道轻重了,因此这番郑勇给白玉堂安排的是既能露脸,有很容易完成的任务,那就是前往潘帕平原上的诸多东岸定居点进行调研,然后写一份报告提交给上级就完事了。

    说起来调研这事,还是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和布宜诺斯艾利斯将军奥万多联袂来访后发生的事情了。东岸人再自大,再不把西班牙人放在眼里,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因此就派了一个调研组过去,胡乱转转,然后写一份胡说八道的报告,抄一份递交给西班牙人,以搪塞其口。

    至于说西班牙人对这份调研报告满意不满意,那就不是东岸人该管的事情了。有些时候,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是东岸人还想要些脸面,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可你若是不识相,继续紧咬着不放的话,一旦东岸人无耻起来不要脸了,你就会意识到你之前究竟错过了什么——当然就目前看来,西班牙人对其中的分寸把握得还是很不错得,尤其是目前他们的国家又在朝野争议之中加入了奥地利、联合省、西班牙等国的联盟之中,未来的前途很难预测,因此能不得罪东岸人就不得罪吧,双方在潘帕平原非法越境垦殖一事上,基本是斗而不破、点到为止即可。

    白玉堂作为外交部内的中坚官员,对其中的道道自然也是谙熟于胸的,因此当这会郑勇郑委员向他问起话时,他立刻心领神会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郑部长。牛庄、银海、牛栏山等地,放任自流已久,当地人脱离政府管控,既不纳税、也不服役,如今很难估计他们有多少人、当地经济是个什么情况、发展态势又如何。因此,我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对当地好好摸底一下,争取弄清楚我们想知道的绝大多数问题,以便让执委会诸公在制定政策时能够做到有的放矢。当然了,西班牙人只会得到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情况,这一点我会非常注意的,报告我会写两份,一份交给部里、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和国家开拓总局存档,一份交给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如此应该没问题了。”

    “可以,小白你拎得清就行。那么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只一点,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牛庄那边还可以,何源这一两年治理得还不错,在维持生产的情况下,还建立了一支小规模的民兵队伍,令人感到有些惊喜。但牛庄以外的其他地方,就有些混乱了,其龙蛇混杂之处,就连情报部门的老手过去都危险得很。因此,这次你还是多带一些人手过去,待会我就给内务部开一份公文,让他们商借二十名内务部警察给我们,护送你们调研组的人过去调研,这样我就放心多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办事吧,我等着你的报告。”

    白玉堂闻言点了点头,恭敬地退出了装修豪华的办公室,然后转身离去了。

    1675年2月27日,搭乘信使班轮公司“海鸥”号船只的潘帕调研组一行三四十人,在经历了数天的海上风浪颠簸之后,终于踏上了牛庄港坚实的陆地。已经事先得到消息的牛庄镇镇长何源亲往码头这边接待了他们一行人,然后非常配合地拿出了大量卷宗、文件供调研组的人翻阅。

    除此之外,何源也与调研组的人畅谈了潘帕地区诸多殖民点未来的发展,当然其中也不无向本土诉苦,以求更多支援的意思在内:“牛庄的常住人口一直在4000人上下,但流动人口较多,生产和销售旺季时甚至有比此更多的流动人口涌来此处。当然这些流动人口的来源很杂,身份也不尽相同,其中既有我国国民,也有外国人,不一而足。我国国民主要是那些前来本地从事野牛产业的捕牛人、商贩、屠夫及其他手艺人,数量无法确切统计,但我们估计在一千人以上;外国人主要是非国民劳务工——他们一般受雇于我国的捕牛人——高乔人、西班牙人乃至少数印第安原住民,如克兰迪人和克丘亚人等等。”

    “目前牛庄的主要产业还是小麦种植业、腌肉制造业、捕鱼业、牛皮加工业等等。由于法荷战争及波土战争所带来的重大利好,现在越来越多的加工作坊在城内及郊外兴起,雇佣了大量的人口,生产了海量的腌肉、牛皮水囊、皮带、军靴、弹药包、武装带、皮甲、蒙皮、鞍具、弓弦等等,且都通过各种渠道出口到了旧大陆,取得了相当的收益。”何源继续说道。

    其实,正如他之前所说的,由于旧大陆多场战争加起来五六十万军队的消耗,法兰西、英格兰、联合省、西班牙、奥地利、奥斯曼、波兰及一些德意志邦国的军资库存直线下降,使得来自东岸的大量价廉物美的商品潮水般涌入上述各地。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战争面前,交战各方即便对东岸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和不满,但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吃进这些商品,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送往前线,投入到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之中。就像之前对东岸关系冷淡——甚至可以说隐隐敌对——的法兰西人,在发展短期内无法快速结束战争,面临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时,他们也毫不犹豫地允许东岸人的商船进入马赛、蒙彼利埃、波尔多、南特等港口进行贸易,以补充他们飞速下降的库存。

    法国人如此,西班牙人、英格兰人、奥斯曼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英格兰自身生产能力较强,订货较少外,其余两个国家基本是有多少买多少,订单甚至都排到了下一年,由此可见这些产品的热销程度是多么地惊人。

    而这样良好的销售形势,毫无疑问也让因为联合省这个“绝世大傻逼”(东岸工商部某位高级官员语)撕毁呢绒等商品的采购合同而带来的市场波动——虽然荷兰人没有撕毁军资采购合同,但东岸人肯定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再卖货给他们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降到了最低,这就使得诸如牛庄港这样的新兴城镇仍然得以获取足够的利润来支持城市和产业的进一步发展。

    不过,城市发展到现在,基本上已经过了粗放期,开始要追求精细发展了,因为再这么无序发展下去的话,显然是会出很多问题的。何源也是政府培养多年的干部了,自然早就看出了这些,比如教育、医疗及技术等方面的支持。

    教育方面,牛庄镇需要本土帮忙建立至少两所小学,以帮助城内和城外的居民孩子们进行最基本的小学教育,不然城市未来的发展必定会受限。

    而医疗方面就不用说了,大量人口聚集在狭小的城市中,爆发大规模疫病的可能性极大,之前牛庄爆发过的一次伤害就是明证(那次死了很多人),而现在这座城市由于地位模糊,连最基本的医疗服务都难以解决,城内仅有两座明国中医开的医馆,是远远无法满足全部需求的。之前曾经还爆出过有些凶悍的捕牛人因为得了病,试图在城内绑架医生给自己治病的事情,这就已经足以让人明白医疗服务的重要性了,而这显然需要本土的大力支持。

    技术支持也很好理解:何源何大镇长首当其冲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建立一个在本土很多工业城镇都有的中央传动系统,即建立一个马力起码在200匹以上的蒸汽机及附属得传动系统(通过大量轴系),然后可以给那些手工作坊的匠人们租用动力,以提高他们的劳动生产率。因为目前牛庄镇还是以分散的小手工业者(个体户)、小作坊为主,他们没能力独自建立一个蒸汽动力系统,也无相应的技术进行维护和改进,因此由政府出面建立一个中央动力车间,然后统一出租动力,就成了必然的选择,而这也是目前东岸很多城镇所采用的方式,虽然这会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独自建立自己的动力体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如设备维修、机械加工、工艺设计、船舶维护等方面的应用人才,这也是一穷二白的牛庄镇所无法克服的难题,只能靠政府来解决。

    白玉堂把这些都细心地一一记录了下来,准备回去后提交给上级审阅。他心里有数,以如今本土对潘帕平原的态度,何源提的上述要求应该是能够得到满足的——至少是部分满足——但牛庄也就仅此一家,其他城镇想要如同牛庄一样得到本土相当力度的援助,在如今西班牙人上蹿下跳的情况下,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了,他们一切只能靠自己。

    在牛庄镇这边花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深入调研了一番后,3月5日,白玉堂一行人又在内务部警察和向导的带领下,朝内陆的一些小型定居点而去。调研组组长白某人打算花一道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对这些地方进行一番详细的考察,对当地的人口、社会和经济规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然恐怕是没法回去交差的。

    当然了,西班牙人是永远无法得到这些第一手的详细调研资料的,他们只会得到外交部转交给他们的一份胡说八道的东西,比如“经过调查,仅有53名东岸国民在潘帕平原上打工”之类的可笑报告——东岸人很好奇届时他们会怎么做,而他们的反应也与东岸政府下一步的政策制定有关。

第五百十七章 调研与新职务

    1675年4月21日,晴。

    外交部院子的某间办公室内,刚刚调研归来没多久的白玉堂,刚刚送走了气势汹汹的联合省驻东岸大使希罗尼穆斯·范贝弗宁赫。

    自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荷属南非)在东岸海陆军的夹击下陷落后,他就已经陷入了极端狂躁、不安和气愤的情绪之中,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请求会见东岸外交部长郑勇,与其“郑重商讨”两国间的局势问题。郑勇一开始还见了两次,后面不厌其烦之下就推给了下面人,而下面人也不胜其烦,现在终于推到了挂着高级助理头衔的白玉堂身上。白玉堂是真的推无可推了,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接见这个现在脾气越来越坏的联合省大使。

    会面的结果一如以往,问的问题也都是之前就问过的没有任何新意的东西。比如华夏东岸共和国是否已正式向联合省宣战、是否已正式向东印度公司宣战、是否已经与法兰西王国结盟、是够真的打算撕毁两国间神圣的商业契约等等。

    这些问题,外交部的头头脑脑们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内已经给范贝弗宁赫解释过很多次了,现在白玉堂也不得不再一次照本宣科,向这位大使先生解释东岸如今的政策:首先,华夏东岸共和国没有也不打算向联合省宣战,除非自己国家的利益遭受到“令人无法忍受”的损失;其次,华夏东岸共和国同样没有也不打算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宣战,除非东印度公司主动挑起战争,至于之前进攻荷属南非的举措,只不过是暂时“保管”这块殖民地罢了,待奥兰治亲王愿意与东岸人正面会谈并赔偿损失的时候,再共同决定开普敦殖民地的去留;再次,华夏东岸共和国短时间内无意与法兰西王国结成同盟关系或进入战争状态,东岸人是爱好和平的,且一贯秉持中立立场;最后,关于商业契约的事情,最先违约的是联合省,而不是东岸,而且联合省的这种恶劣的违约行为已经使得华夏东岸共和国的个人与企业蒙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因此东岸采取必要的反制措施是可以理解的。

    上述这些不是白玉堂的原话,因为他说得委婉得多,但意思是明白无误地表达出来了,而且他相信范贝弗宁赫先生也是听明白了的。现在的问题,就是双方各执一词,荷兰人表示撕毁商业合同是因为东岸军队在海牙制造了“骇人听闻的事件”,东岸人可以对此表示异议,甚至请求协商,但直接扣着已经付了定金的军资不发,还悍然出兵攻击荷属南非殖民地,这就太过分了,是将两国推入战争深渊的危险举动。

    白玉堂则表示,“海牙事件”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误会,别有用心的人混杂在了人群中,蓄意闹事,妄图杀害联合省共和派议员,性质极为恶劣。东岸人被迫卷入此事之中,其实与那些死于非命的海牙民众们一样,东岸军人本身也是受害者,因此再纠结此事谁对谁错是没有意义的。

    而且在此事发生后,东岸共和国的驻欧全权特使李晴先生已经多次试图与奥兰治亲王商议此事的善后处理,结果都未能如愿,最后甚至接到了一纸结束合同、停止雇佣、解散军队、交出凶手的命令书,这自然无法令东岸人感到满意。

    随后又不幸发生了奥兰治亲王撕毁战前与东岸签订的很多商业合同的事情,使得两国间的关系降至了二十年来的最低点,使得东岸被迫“进入”荷属南非殖民地,取得质押品以与联合省政府展开对话和谈判。

    从这些问对就可以看出,荷兰人与东岸人之间现在确实闹得很僵,误会已经不浅,特别是在“海牙屠杀”事件、“非法进入荷属南非”事件发生后,连东印度公司也惹上了的东岸共和国,现在在荷兰国内的风评急剧下降,进而也影响到了商业销售,损失确实不小。

    当然了,东岸人的损失本可以不这么大的,但谁让执委会诸公对荷属南非这么垂涎呢?逮着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一口吞下了!要知道,全占南非在最近二三十年间,可一直是东岸历届政府不断延续下来的基本国策呢。而且他们判断,在如今内外交困的情况下,荷兰政府只能软弱无力地外交抗议几声罢了,就连庞然大物般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会因为贸易和航线的问题,不得不暂时隐忍下来,君不见打完荷属南非都大半年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为何还没来报复呢?不是不想,是还没有下定决心罢了!他们在仔细地衡量得失,评估开战和不开战的影响与得失,且目前看来还是选择暂时不开战的占了上风,他们更乐意通过联合省政府出面与东岸共和国高层进行谈判,再把荷属南非殖民地要回来。

    范贝弗宁赫或许也接到了奥兰治亲王或阿姆斯特丹十七人委员会(东印度公司的最高权力机构)的相关讯息,归国内如今的思潮与选择有了一定的了解。因此这次来到东岸外交部,除了照例喷了一堆人之外,他还着重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尽快与东岸人敲定一件事,那就是开放原荷属南非殖民地的某个港口——最好是各类设施齐全的开普敦——让东印度公司往返的船只能够得到补给,而不用像现在那样被迫在莫桑比克与本格拉进行补给,非常之不方便,也更不安全。

    东岸执委会之前出于种种考虑,没有答应范贝弗宁赫的这个要求,现在也许是开普敦一带的整合初见成效了,因此便授意白玉堂可以在荷兰大使提起这个条件时,答应他们,以缓和双方之间越来越紧张的关系,毕竟两国间的商贸还没有完全断绝嘛,没必要现在继续激怒他们,那不值得。

    而这个事情,基本上也成了范贝弗宁赫此行唯一能够令他感到些许满意的事情。虽然死硬的东岸人在其他事情上面依然不打算松口,但几个月来至少也帮国内最大企业东印度公司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了,也不算没有丝毫功劳。

    送走了希罗尼穆斯·范贝弗宁赫先生后,白玉堂又从办公桌下面拿起了一些有关南非地理、环境、气候、经济、军事和其他方面的报告看了起来。这些报告同样是许多探险队、考察队、调研组多年来积累下来的第一手信息,可靠程度极高,对于了解南非河中、义成两大地区的现状,有着极强的参考意义,因此白玉堂这几天一直都在仔细研读着,且读得很认真,遇到一些不是很确定的地方,还特使记录下来,打算过后再请教一些专业人士。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背后的政治势力已经很遗憾地告诉他,运作到远东地区的事情基本已经宣告失败了,难度太大——黑水开拓队、南方开拓队都已经被人抢先占了坑,登莱开拓队他暂时还没资格问鼎,台湾银行、东岸日本公司、东岸朝鲜公司这类企业同样已经有了主,且背景不必他白玉堂差,因此最后还是只能动用了所谓的“备份计划”,将白玉堂运作到了南非河中地区行署担任专员,基本算是平调了,以接替因为身体健康状况不佳而刚刚辞去河中地区专员职务的焦唐。

    平心而论,虽然失去了到远东地区镀金的大好机会,但退而求其次到南非河中地区担任一把手,也未必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沮丧的事情。在如今这个萝卜多坑少的年代,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部委或企业里望穿秋水等待外放,白玉堂能捞到一个地区行署专员当当,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尤其是那些与他同为法律系或外交系子弟的二代们。

    另外,大名鼎鼎的郭汉东郭大团长已经在将近一年前料理完了整个荷属南非,并将其纳入了河中地区行署的管制之下。经过大半年时间的整顿,前阵子甚至听说荷属南非要被划分两个县,申请书都递交到了国家开拓总局和执委会诸公手里,只不过后来因为外交方面的考虑而暂时否决了这份建县申请。但这两个县人口众多、经济实力较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未来南非地区行署辖下的首县会落在谁头上,也是很难说的事情。因此,白玉堂去南非河中地区任职,说实话还是很有大展拳脚的机会的,而且如果干得好的话,未来高升回中央任职,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河中、天雄、白浪、泾源、历山、长清六个老县,加上虽然没有设立但事实上存在的开普、平陆二县,以及归属河中地区行署代管的纳米布沙漠一带的沿海港口,这个河中地区行署专员的权柄委实不小啊,就疆域面积来说,已经不比远东明国境内一个省小了,可以辗转腾挪的地方确实不小。”白玉堂一边看文件一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满意地自言自语道:“尤其是这次吞并了荷属南非殖民地,对整个地区来说不无小补,那可是一笔优质资产呢。现在看荷兰大使希罗尼穆斯·范贝弗宁赫的态度,苦主东印度公司似乎也不敢真的就因为此事与我们闹翻。也许他们内心是极为愤怒和屈辱的,但不得不服从联合省大局的他们,保不齐就被要求忍耐了。也许未来他们会在私下里袭击一些我国的贸易商船或移民船,禁止出口粮食、香料等商品给台湾银行(这可能性其实不大),但整体上来说是敢怒不敢言的,这就非常有利于我们下一步开展工作了。”

    “呵呵,东印度公司这帮奸商也是天真。也不看看开普敦殖民地是在什么地方,地理位置又如何关键,竟然还天真到以为我们会在后面的谈判中交还这块殖民地,这又怎么可能呢?我们垂涎这块地方已经很多年了啊,全占南非的国策又岂是浪得虚名。至不济,未来顶多宣布开普敦港为永久***即可,各国船只可随意停泊、补给,料能缓解许多压力,就不信深陷战争泥潭的联合省政府能有什么办法再索回开普敦去。”白玉堂最后又微笑着想道。

    1675年4月24日,在将牛庄一带的“洁版调研报告”递交给西班牙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并满意地收获了大使阁下一脸懵逼的表情之后,白玉堂白助理终于结束了他二十年的外交、贸易系统工作生涯,正式接到了执委会签发的关于任命他为南非河中地区行署专员的命令,算是正式由中央的“条条”转到了地方上的“块块”里面,以后的发展前途开始渐渐被一些人看好。

    1675年5月1日,收拾完行李的白某人,登上了一艘返回新华港(中途经停开普敦港)的隶属于东非运输公司的货船,并经过长达四十天的劈波斩浪的生活后,于6月9日这一天抵达了已升起东岸国旗一年时间的开普敦港。

    到了这里后,他第一时间派随从快马加鞭前往河中县进行联络,而本人则打算先在开普敦一带走走看看,了解一下治下这个特殊城市的方方面面,以便在未来施政时能够做到心中有数,就像他之前在牛庄港一带所做的调研一样。

    开普敦港口此时还停泊着几艘荷兰商船,这会正在进行着检修,都是之前战争中被东岸人扣押后尚未进入拍卖程序的,这次上头要求将这些船只还给原来的船东,并任由他们离去,倒是令这些人错愕不已进而感激涕零。

    城市内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宁静。荷兰居民们该工作的工作,该做生意的做生意,黑人奴隶的境遇则没有任何改善(因为东岸人要求他们起码继续工作五年才能获得自由),仍然在种植园内工作,整个城市就像没有经历过任何战争、没有换过统治者一样。

    当然以上都只是表象,当5月5日这一天,郭汉东郭大团长带着大队人马从东面长清县一带返回时,才再一次提醒了人们这里已经换了主人了。

第五百十八章 两难选择

    跟随郭团长返回开普敦的是南非骑兵营和第八混成营的部分人马,都是从东部前线返回的,一共千把人的样子。

    其中,南非骑兵营因为预备役部队,队伍里有着超过七成的非职业士兵,还要赶着回家处理农事,因此征战日久之后将他们放回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这会已经五月初了,地里的农作物的收获怕是已经完成,田地的翻耕工作也进入到了尾声,南非骑兵营的官兵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痛快,这时若是再强压着他们在前线作战,不是不可以,但私下里的怨言肯定也不会少,没那个必要。

    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如今已经完成第一阶段的南非凿穿作战。在郭汉东郭司令的亲自指挥下,由陆军第八混成营、第十一混成营和预备役南非骑兵营组成的东进支队,以小卡鲁高原的历山县为出发基地,沿着有河床的湿润谷地一路东行,连续作战,击溃了多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几乎没费什么事。

    在这些战斗中,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遇到一股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科萨军队了。这些人里面竟然有一些看起来是军官模样的家伙穿着皮甲,身边也有一些手持火绳枪的士兵,这令出击的东岸军人们都感到有些诧异:与科萨黑人进行贸易最为频繁的荷兰人、英格兰人已经相继被赶走了,即便是后来的法国人也在昙花一现之后丢了殖民地,这些家伙从哪买到的武器?

    不过在随后看到那些布满补丁和孔洞的皮甲,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的苏尔式火绳枪(上面还有英国伯明翰生产的工匠印记)时,带队的郭汉东一下子就明白了,合着这是科萨人多年节省下来的啊!估计当年他们向荷兰人、英国人买了好多武器、甲具和其他军资,这些对于他们压服自身内部反对派,同时吞并周边部落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不过在时隔多年以后,这些军资器械的损耗自然是很大的,而他们又没有生产能力,甚至就连维修能力都很有限,战争却又很频繁,能够存下多少东西也就可以知道了。

    这支让东岸军队也花费了一番力气——也仅仅就是多花费了一些力气罢了——才击败的科萨黑人军队,能有几匹马供军官骑乘,有一些皮甲护身,有一队火绳枪手充当护卫,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多,他们也拿不出来,毕竟外部贸易早就已经断绝了啊!

    其实,东岸人对科萨黑人的火枪手及少数骑兵,从来就没有多担心过,因为玩这个他们是永远也玩不过东岸人的。他们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这些科萨人利用自身的优势、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利用野蛮人不怕死的勇武,藏身在山岭沟壑之间,对东岸军队发起突然袭击,展开他们最擅长的近身白刃格斗,那样也许东岸军队会蒙受一些损失。

    要知道,在这么多年来无数次的战斗中,东岸方面其实已经吃过几次这种亏了,每次损失在几十人到上百人不等。最严重的一次,遭到伏击的天雄县保安团一个连全部打光,一个人都没能回来,也是惨烈。科萨黑人的梭镖、投枪和短矛,以及他们似乎永无畏惧的战斗勇气,给东岸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幸好此类善战的部队在卡玛王国那边也不是很多,不然的话,东岸人的南非凿穿作战计划必将遭受重大挫折。

    话题再回到已经结束南非凿穿作战第一阶段的东岸军队身上。他们这次往东最远处几乎够到了新布列塔尼一带,随后又整军北上,对活跃在大卡鲁高原干旱地带的科萨黑人势力进行一番清洗,算是剪除了卡玛王国的外围羽翼,逼得他们有继续东逃、北蹿的趋势,这才因为补给困难而收兵回营,返回了出发地历山县城,这里也是唯一能够给他们提供稳定补给的地方。至于四周的一些乡镇,养活自己还有些困难呢,别说供应几千人的大军所需了。

    如今第十一混成营全部仍然驻扎在历山县城内,并以此为根基,派出小规模的部队扫荡四周,看看有没有残敌被放过了。南非骑兵营一部、第八混成营一部则带着仅剩的补给,前往光城、殷城一带,听说那天出现了一些凶悍的黑人部落,对垦荒的东岸民众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因此郭汉东走之前下令他们这几百人前往那边进行剿匪,保一方平安。

    总得来说,这南非凿穿作战第一阶段完成得还算比较顺利,共毙伤俘敌军七千余人(包括大量黑人妇孺),虽然没有触及到敌方的主力,但也算是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了。现在制约东岸军人进一步追亡逐北的,其实还是当地干旱、恶劣的气候环境,几乎没有的交通道路,以及困难到极致的补给难题了。

    郭汉东当初带了三千多人东行,结果历山县一带积存了数年的物资几个月就打光了,另外还让天雄、河中二县花费巨大代价往这又输送了一批,这才堪堪顶了下来,却也无力再进行新的军事行动了,只能收兵回营。现在东岸人最该做的,还是迅速往这些所谓的边缘地带设立村镇、充实移民、修建道路、发展生产,并在能够养活自己后积储数年,方有进行一次中等规模以上的军事行动的可能性。

    毕竟,从其他地方千里迢迢转运物资,成本委实太过惊人,可临时救急,却不可当做常规手段,就近发展历山县的农业及基础手工业——能生产火药(弹丸士兵自己有模具制作)、水囊、军靴、鞍具、皮带等物资,可简单加工枪炮零件,修理一些器械——才是河中地区行署最应该做的事情,不然的话,下次就又会面临作战半径偏短的难题,除非能够在敌人那里取得关键的补给,及所谓的因粮于敌,但这又谈何容易!

    “赶紧给南非骑兵营的兄弟们发了奖金、补贴,他们还要急着回家干农活呢,不能耽搁了。”开普敦城内荷兰时代就兴建起的大型仓库前,第八混成营的后勤参谋一边催促几个来自长清县的民兵赶紧打开仓库大门,一边大声说道。

    由于商品经济还不够活跃,再加上现金的短缺——南非大量的银元、黄金和钻石,基本都流到本土,以换取工业品了,比如铁路器材——南非地区补贴、奖金的发放,实物向来是大头。而恰好开普敦城内也有许多荷兰人时代就囤积的物资,除部分已经解送河中等县之外,仍有相当的布匹、肉干、粮食、酒类、干果、香料等“硬通货”存在着,且保存状况还相当完好,因此原地区行署专员焦唐去职前大笔一挥,直接将这些东西许给了南非驻屯军司令部,这会则被拿来发放各类补贴和奖金,倒也不错。

    郭汉东中校只在发放期间过来转悠了一下,嘱咐了几句后,便又回到了原荷兰总督府好望堡,与新来的河中地区行署专员白玉堂会了会面。他与白玉堂也算是老相识了,毕竟他们这个年纪的二代数量并不太多,做出了点成绩的也就那么些人,都能叫得出名字,因此这回意识到要与白玉堂搭班一阵子后,他也没什么意外,更没什么抵触心理——大家都是来捞政绩的,互相合作本是正途,你治理内政、我开疆拓土,大家两不相干,各取所需。

    “白专员你见到住在码头旅店里有一个多月的那个荷兰人了吧?”甫一见面,风尘仆仆的郭汉东就扯着嗓门问道。好望堡这几个月明显是缺乏人清洁,房间内灰尘不少,应该是很久没人住过了。在白玉堂抵达这里后,这里的官员们也仅仅只是派人勉强收拾了几个房间出来,给白专员及其随从住宿、办公之用,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已故开普敦总督范里贝克的卧室兼办公场所。

    郭汉东嘴里提到的荷兰人名叫乔安·马特索尔科,历史上曾在1653-1678年间任巴达维亚总督。不过在这个时空,因为很多事情改变了的缘故,此君在今年年初接到了阿姆斯特丹十七人委员会的任命书,令他即刻前往开普敦港,与东岸人就荷属南非殖民地进行交涉,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了——接替他担任巴达维亚总督的,是里克劳夫·范·戈恩斯,历史上仅做了三年巴达维亚总督的倒霉鬼。

    马特索尔科与几个随从是乘坐一艘满载香料的荷兰商船抵达开普敦的。东岸人没有为难这艘不请自来的荷兰船只,正常给予其补给后任其离去,而马特索尔科则留了下来,本打算即可前往河中县拜会东岸人在南非的最高长官的,只不过焦唐因为身体原因卸任离职,一时间竟然无人接待他,令这个家伙是郁闷不已。

    这次新任地区行署专员白玉堂上任后,倒是与他会了一次面,但和没见面也没什么区别了,盖因白玉堂只不过是一个中央任命的地区行署专员罢了,在地方上是可以专断行事,可在面对荷属南非殖民地去留这个重大事务上,他却没什么发言权了。因此,他建议马特索尔科继续前往东岸本土,与外交部进行磋商,不过这却被马特索尔科本人拒绝了。

    对此,白玉堂倒也不以为忤,随他去了。同时,他也非常理解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今矛盾的心理,即在自家殖民地被东岸人抢走,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个大耳光之后,还要不要找回场子?如果要找回场子的话,那么该采取何种手段,要面临哪种后果,这些都是很难抉择的事情。

    白玉堂估摸着,荷兰人大概最终会选择在远东明国那边给东岸人添堵,即违反与东岸人达成的默契,加大与清国之间的贸易力度,甚至派遣更多的军官和技术人员前往清国境内,帮助他们提高军事实力,间接打击东岸人的利益。

    这是白玉堂估摸着荷兰人最可行的招数,因为既能提高他们短期内的经济收入,同时也能长期为他们提高在清国的影响力,好处不可低估。但同时,这样做的后果也是相当不可预测的,因为一旦被东岸发现荷兰东印度公司阳奉阴违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会直接切断与该公司在宁波所进行的各种贸易,这无疑也会极大影响荷兰人的收益。

    另外,荷兰人同样清楚,这几年福建王郑成功的人在福尔摩萨岛北部的各种殖民活动,其背后未必没有东岸人的帮助。不然的话,就凭郑氏的那种水平,又怎么可能得到在西方流行的大帆船以及各类火枪、大炮呢?所以,背后资助郑成功的势力在台湾殖民,威胁到福尔摩萨商站这个公司的重要利润点(这同时也是日本贸易的支撑点之一),也是东岸人可能会采取的反制措施之一。

    因此,荷兰东印度公司现在真的是投鼠忌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心对扇了他们一巴掌的东岸人还击,却又怕这怕那,抱着个算盘打来打去,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的,到最后估计还是得阿姆斯特丹那边的十七人委员会拿主意,甚至是奥兰治亲王本人做决定也说不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现在随着奥兰治亲王在联合省声望的如日中天,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种庞然大物都不得不向其靠拢,最近他们拿出公司几乎全部的现金流购买政府发行的债券就是明证,为此不得不将这些债券作为上年度的分红发给股东们,跪舔的姿势确实是相当牛逼。

    所以,两难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现在根本不敢擅专,还是得看阿姆斯特丹方面的脸色,才能最终决定对东岸人的态度,是和平还是战争,抑或是略带敌意的中立!

第五百十九章 大陆的变量

    “我们现在应该对东岸人采取什么样的政策?”一年四季都很潮湿闷热的巴达维亚城内,新任总督里克劳夫·范戈恩斯占着别墅二层的阳台上,看着城内鳞次栉比、大大小小的建筑,朝站着身后的男人问道。

    他身后是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矮个男子,看起来甚至还有些肥胖,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目光阴鸷、表情凶厉,正是范戈恩斯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掌管东印度公司重要海军力量的巴尔萨泽·伯特。

    此君在范戈恩斯尚在锡兰岛攻城略地之时就已经跟随左右了,因为他出色的海上指挥艺术和勇猛果敢的性格,兼且有着多次击败葡萄牙海军的战功,终于在范戈恩斯坐上巴达维亚总督的宝座后,也水涨船高地掌管起了东印度公司在远东最重要的海上军事力量——位于锡兰岛加仑堡的巡逻舰队,一支有着8艘专业战舰的海上武装。

    荷兰东印度公司之所以将最精锐的海上力量都摆在了锡兰岛那一带,一是因为现在这个岛屿在东印度公司的商业版图上越来越重要,二是因为这里离印度近,可以更好地监视近些年来在印度势力越来越大的英格兰人以及他们的小兄弟葡萄牙人,当然时不时流窜过来并与东印度公司有过摩擦的法国人也不得不防,没办法,巴达维亚的敌人实在太多了。

    当然了,新总督里克劳夫·范戈恩斯的起家之地就是锡兰岛,这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当初东印度公司与葡萄牙人签订的停战协议到期后,荷兰人就立刻对他们展开了新的攻势,科伦坡、贾夫纳相继被范戈恩斯率领的荷兰军队攻克,并且他还占领了正对着锡兰岛的印度沿海地区马杜赖,为锡兰岛的安全加了一层保障。

    控制了整个锡兰岛,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把至关重要的肉桂产地控制在了自己手里,彻底垄断了这种香料的销售。这可并不是什么小生意,而是一门每年销售额超过三百万盾的大生意,且其中有相当部分是销往东岸的,因为其质地比东岸本土的肉桂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在喜爱吃牛羊肉的东岸本土销量极大,保守估计每年有超过七十万盾的销售额,且还有逐年增加之势,可见这个岛屿的重要性。

    而相对应的,里克劳夫·范戈恩斯也凭借着这个岛屿的资源和地理方面的双重优势,逐渐将其经营成了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及其西面的贸易站的大本营,成功笼络了一批势力在身边,在东印度公司内部的地位也与日俱升。特别是在后面他率军夺取原属于葡萄牙人的科钦要塞后,这厮竟然直接派出了“五月株”号武装帆船直接前往联合省,然后自豪地向公司的董事们宣布了他的胜利。

    这是非常惹人忌讳的一步,因为在这个时候,任何前往联合省本土的船只都必须经巴达维亚中转,范戈恩斯此举无疑是建立了一条直接航线,似有脱离巴达维亚方面管制的意味在里面,自然令当时的总督乔安·马特索尔科大为不满,并直接向阿姆斯特丹方面告了状,要求公司对范戈恩斯进行惩处。

    公司裁决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他们没有任何惩罚范戈恩斯的举措,相反将马特索尔科直接免职,将其打发到了已被东岸人占领的开普敦殖民地去交涉,同时将范戈恩斯扶正为巴达维亚的总督,以免这个对东印度公司来说堪称根本之地的殖民地出什么乱子。

    之所以出现这种令人有些吃惊的结果,其实也和范戈恩斯极为出色的战绩以及垄断肉桂生意后对公司董事们描绘的极为挣钱的前景有关,十七人委员会里的很多先生都被他的言辞打动了,因此最后决定任命他为新一任巴达维亚总督,可怜的马特索尔科就此被人抛弃。

    这会,里克劳夫·范戈恩斯已经搬到巴达维亚居住一个多月了,总揽整个东印度群岛大权的他分外快意,仿佛一切贸易和殖民活动都将在他的指导下顺利进行,东印度公司的营业额将再度迈山一个新的台阶,股东们及自己的钱包将变得更加厚实。

    唯一给范戈恩斯总督带来不好印象的,大概就是来自南方新大陆的异教徒们悍然出兵,占领了公司经营多年的开普敦殖民地,一下子让往返远东和阿姆斯特丹的商船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维修点和补给点,航行的困难程度大增。

    不过,开普敦殖民地实在是太远了啊,远到巴达维亚方面需要派出舰队航行一个多月才能抵达那片海域,且没有任何可以修理船只、补给物资的落脚点,与东岸人打起来毫无胜算。更何况东岸人殖民有个特点,那就是多数都是政府行为,因此他们的第二舰队(荷兰东印度公司对第二舰队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乃至第一舰队派出一些主力战舰过来交战的话,保不齐这些公司的宝贵财产都要丢在那里,因此还是谨慎点好。

    范戈恩斯虽然狂傲、自大,但却足够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英格兰人、葡萄牙人可以惹,但欺负背靠政府、有着大量援助的东岸人时,却需要掂量掂量了,因为你首先需要明白你可能会面对的敌人的规模,然后才能做出决定。

    “东岸人拥有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沉默了一小会后,巴尔萨泽·伯特说道:“他们的第二舰队驻扎在新华夏岛,拥有多艘颇具实力的专业战舰,尤其是那艘双甲板的战列舰,在印度洋上仅次于我们的‘科内利斯·范德林因夫人’号,甚至在航速和机动性上还犹有过之,这是必须引起我们注意的。而且即便我们能够胜过他们的第二舰队,但东岸人完全可以从更加强大的第一舰队内抽调军舰过来参战,与这样庞大的国家力量相比,东印度公司的实力就有些不足了。而且,总督阁下,让我们这么一家公司与东岸这个国家对抗,我觉得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你说话很不客气,巴尔萨泽。”范戈恩斯转过身来,看了看他的老部下,又说道:“但你说的是对的。开普敦殖民地的失去虽然对公司是一个重要打击,但考虑到占据那片土地的东岸人强大的实力,指望光靠我们巴达维亚方面的力量去收复失地是不现实的,这还需要本土方面多做努力,最后通过外交途径进行交涉。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勃固的商站要重新恢复,需要投入不小的资源;东京的商站贸易额连年下滑,越南人对我们也不再恭敬,这需要想办法扭转局面;暹罗境内的外国商人或探险家现在是越来越多了,单单一个希腊人帕尔夫孔就给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更别说还有法国探险军舰的窥视和觊觎,我们在暹罗的压力空前巨大,这也需要投入资源去弥补。总之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啊,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冒着实力被严重削弱的风险去和东岸人争开普敦呢,这是不现实的,至少对我们巴达维亚方面来说是不现实的。”

    话说虽然范戈恩斯为东印度公司在香料贸易上取得了更大的优势,但他本人在公司内部却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贸易体系分子,一直鼓吹着公司不应该将目光只放在香料贸易上,而忽视其他方面的盈利可能,比如对公司越来越重要的宁波、日本、台湾以及暹罗贸易,这些甚至已经占到了整个公司年利润的三分之一左右。

    但范戈恩斯认为这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尤其是宁波和暹罗两方面,但目前看起来都受到了一定的挑战。其中暹罗是因为出现了竞争对手,导致暹罗人不再依赖荷兰东印度公司,继而使得大城、六坤两地商站的贸易收入锐减,苏木、白蜡、毛皮等主要进口商品也时常断货,极大影响了两地商站的运营;而宁波贸易就不提了,在东岸人悍然出兵占领了荷属南非殖民地后,这个利润丰厚的贸易究竟还能不能继续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呢,因此范戈恩斯总督感觉到很是忧愁,并思考着是否扩大在与“海盗国姓爷”郑成功以及鞑靼皇帝满洲人之间的贸易规模,以弥补失去宁波贸易的损失,虽然这种损失的规模看起来似乎怎么样都无法弥补得了了。

    “但是说真的,里克劳夫,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胡说八道的,我坚持认为我们仍然应该试图争取一下宁波贸易,因为东岸人至今仍然没有表示会断绝与我们之间的生意。我听亨德尔曼说,东岸人仍在急吼吼地向我们求购粮食,因为他们似乎在与满洲皇帝的争斗中吃了一个不小的亏,目前食品比较匮乏。因此,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也许东岸人并不拒绝与我们进行贸易呢?”巴尔萨泽·伯特耸了耸肩,朝范戈恩斯说道:“东岸人离不开我们的贸易,不然他们生产的产业、生丝将找不到足够的买家,只能在自己的国内市场销售,而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也许你说得对,巴尔萨泽,但与海盗国姓爷和满洲皇帝之间的贸易确实也要加强。我们现在太过依赖于东岸人供给的货物了,这不好,非常不好,分散贸易才是我们应该做的正确事情。像绿茶这种商品,我们完全可以从福建购买武夷绿茶进行替代,而且清国境内还有很多茶叶、生丝与瓷器,高级毛皮亦有不少,我们应该大力收购,而不是坐视这些商品被英格兰人和葡萄牙人抢走。我们以前与东岸人签订的协议固然给我们带来了稳定的收入,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束缚呢?”范戈恩斯总督说道:“我的意思,是尽快调整贸易结构,不要再被东岸人掌握主动权了。关于这一点,我会写信给福尔摩萨岛的雨果·罗尔的,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好吧,你是总督,你说了算。”巴尔萨泽·伯特无所谓地说道:“不过考虑到我们出售给清国的最主要商品就是步枪、火炮及其附属设备,以及一些派遣到那边的职业军官,一旦我们加深与清国之间的贸易联系,也许清国陆军的实力会有一定程度的提高啊,这必然会给东岸人带来更多的麻烦,间接报复了一下他们在开普敦所做下的恶事。啊,对了,自从上次帮助清国建造了一艘武装帆船后,听说清国主导贸易的官员急切地想要建造第二艘,并且请求我们增派一些优秀水手和炮手过去,帮助他们培训船员,亨德尔曼已经和我提起过了,让我手下的军官们做好服务的准备,总督阁下,这该怎么办?”

    “完全满足清国人的要求,以后无需再请示我,这种事情直接答应即可。”里克劳夫·范戈恩斯立刻答道:“清国海军与我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相反确实牵制东岸人海上力量的绝佳武器,况且他们给的钱还足够多,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巴尔萨泽,经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了。诚然,我们完全可以继续与东岸人做着贸易——至少在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位绅士们拒绝我们这样做之前如此——同时也可以加大与清国的贸易联系,增强对他们的各种技术援助,提高他们海陆军的实力。考虑到清国庞大的体量和众多的人口,这种提高所带来的战斗力加成是非常明显的,必将会给东岸人造成更大的麻烦,这样我们既可以得到实惠,也能出一口恶气,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我会让人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的,同时祝福亨德尔曼和罗尔加紧施行,这对公司在中国大陆上的长远利益也有好处。这么大的一个市场,不该被蛮横凶残的东岸人继续把持!”范戈恩斯总督最后又说道。

第五百二十章 福尔摩萨

    亨德尔曼从胶州港回到福尔摩萨岛已经有一阵子了。

    说真的,在胶州港这个渐渐已经成为新兴贸易城市——而不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军港——的地方,他总感觉到周围人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是的,我知道我服务的对象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你们的国家发生冲突了,还被夺走了至关重要的开普敦殖民地,但我有必要为了这个就痛苦、愤怒,进而与你们中的谁谁谁决斗吗?我只是公司的雇员,公司一个月付给我240盾的薪水,我为公司在登莱的贸易进行服务,仅此而已。

    因此,在与东岸人交割清楚款项与货物,确认上年度的贸易已经完成之后,东印度公司驻登莱商务代表亨德尔曼便急匆匆地“逃离”了胶州港,与一艘满载高级毛皮、鲸鱼制品、桶装葡萄酒、干果以及黄金、白银的商船,一同南下经宁波定海港——在定海港,这艘商船将手头多余的黄金、白银又换成了生丝和茶叶——返回了位于福尔摩沙岛南端的热兰遮港,这个时候正是1675年6月。

    六月的中国近海海面,东南风盛行,因此是传统的贸易旺季,大量来自荷兰、英格兰、葡萄牙乃至法兰西(近年来才出现,且规模也比较小)的商船会从南洋一带来到中国、日本近海,展开一年一度的贸易。

    这些商船将带自欧洲的各类商品、金银(一般来说商品所占比例并不高,往往超过一半的金银)运至中国各港口,然后买回茶叶、生丝、瓷器以及其他一些事物,运回欧洲获取利润,贸易规模在最近十年来增长很快,因为这段时间中国大陆相对平静,只有局部几个省份在发生战争。

    在这些外国贸易家里面,荷兰东印度公司大概是做得最成功的一位了。它旗下的商人在很多地方开设商站,将各地商品倒来倒去——比如在台湾和暹罗收购鹿皮出售至日本,从日本运出铜片和废币至越南,再从越南采买生丝;比如从南洋采买特产运至广东,再从广东采买生丝、瓷器和茶叶运至日本,得到的铜片和黄金再运到中国大陆利用汇率差套取白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几乎不需要他们从欧洲运什么金银过来,就能很轻松地拿到很多远东货物,再送回欧洲发卖。这从台湾商站在刨除生丝、茶叶、瓷器的采购费用后,仍然能够为巴达维亚方面贡献超过30%的利润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中国近海最成功的商人,没有之一。

    当然了,荷兰人这么成功,除了自身的精明和努力之外,东岸人的帮助也功不可没。首先是东岸人利用自己在大陆的影响力(或者说面子),在东南沿海一带建立了一定的秩序,使得荷兰商船能够自由前来宁波进行贸易;其次,他们在大陆其他地区还没能稳定提供茶叶、瓷器和生丝的情况下,就利用宁波府得天独厚的条件,稳定为荷兰人提供茶叶、生丝这两个大宗商品,在为自己开辟了财源的同时,也给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发大财的机会;再次,东岸人还从山东出口特级面粉和葡萄酒(东印度群岛的白人食用),从黑水出口各类鲸鱼制品和高级毛皮给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些同样为他们增添了大量的利润。

    所以说,在远东洋面上,虽然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东岸人暗地里有许多龌龊,但大体上的利益还是一致的,因此双方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得还算不错,这从荷兰人一直很爽快地帮东岸在南洋张罗粮食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这次东岸共和国在南非悍然出兵,迅速占领了荷兰人的开普敦殖民地,一下子让远东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上上下下很多人“凌乱”了,他们下意识地觉得该反击回去,但同时理智又告诉他们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损失可能会更大,所以一下子傻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偏偏阿姆斯特丹方面的十七人委员会这次也“反应迟钝”,没有及时下达最新的命令给巴达维亚方面,使得他们更是不敢擅自行动了。

    而东岸人最初在得知消息时也吓了一跳。尤其是南方开拓队与台湾银行,前者开始检查各沿海县份的防御设施及民兵体系,后者都开始将存放在热兰遮港内的一些商品和货款紧急运走了,当时海军第三舰队鄂霍次克海分舰队还调了三艘“雅克萨”级武装运输舰过去帮忙搬运,主要是一些粮食、蔗糖、香料和硫磺。

    结果后来,台湾银行方面发现荷兰人的“内心毫无波动”,压根没有要怼回去的意思,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些紧张过度了。于是总经理邵树德在再三确认无碍后,又派自己的心腹、韩家兄弟中的老大韩金去热兰遮城探查了一番,确认无误,终于下令公司旗下船只重新开启贸易,两艘紧急从他处调来的“星”级轻巡洋舰也在晃了一圈后又返回了杭州湾一带,因为那边显然更需要它们。

    不过,战争的警报虽然解除了,但无论是东岸方还是荷兰方,其实心里一直都有着怀疑,怀疑不定哪天战争就会爆发,因此这便是亨德尔曼在胶州港遭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目光的最根本原因。

    亨德尔曼在热兰遮城堡内没有自己的居所,不过他与台湾商站站长雨果·罗尔的关系还算不错,因此这些天他一直住在罗尔的家里,一座闷热到极致的石头别墅,且为了军事防御而建造得较为封闭,使得人住在里面很不舒服。

    这时正是下午时分,雨果·罗尔带着一队雇佣兵前往附近的土人聚居地征税去了,百无聊赖的亨德尔曼也走出了别墅,带了两个傻头傻脑的马来士兵,出了外人无法随便出入的核心城区,到附近的街面上逛了起来。

    热兰遮城堡内这时大概居住了两千多人,其中公司雇员1500余人,马来奴隶及白人契约奴900余人,妇女和小孩400多人,比历史上足足多了六成以上。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荷兰人带过来的马来奴隶及白人契约奴、债务奴隶什么的,在身份上也要比台湾原住民强很多,许多荷兰人懒得动用军队的场合,都是临时武装这些人去镇压的,可以说是台湾商站的狗腿子,故待遇也还算可以。

    城堡内居住的公司雇员数量最多的当数德意志雇佣军了,一共七百多人的样子,装备有燧发枪、火绳枪和一些冷兵器,战斗力马马虎虎,但镇压土人是绰绰有余了。除此之外,其他雇员就比较杂了,基本都是行政人员(包括商站站长、商务员、会计等等)、教师、传教士、医护人员、技工、翻译等,加起来也有几百人的样子。其中很多人都已经结婚,且不少人的妻子都是亚洲人,这从城堡内居住着四百多妇孺就可以看得出来。

    毫无疑问,以台湾商站如今的盈利水平,这些人的收入其实都是相当不错的——商站站长雨果·罗尔的合法工资为300盾,雇佣军首领贝格上尉的工资100盾,扬森牧师的工资是110盾,高级商务员的工资是100盾,以上是高收入阶层;而在次一级的收入中,中级商务员的工资有50盾,地方殖民官员的工资是70盾;即便在最下一层,士兵的工资也有10盾,学校教师有16盾,低级商务员则可领到25盾。

    而且这还只是合法的工资收入!众所周知,无论是荷兰还是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其职员们还有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那就是夹带货物回本土。以福尔摩萨岛为例,岛上的殖民者与前来贸易的船只上的水手互相勾结,将一些私人采买的货物也藏到公司船只的底舱内,然后漂洋过海送回阿姆斯特丹获取暴利。船长们出于维持士气及其他一些方面的因素考虑,一般会对这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你别搞得太夸张,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嘛,外国人也是懂这个道理的。

    这样高的收入水平,自然而然地在热兰遮城内外催生出了一个面向本地的较繁华的商品市场,很多来自大陆对面福建省的手工业者、小商贩们在此经营,为荷兰殖民者提供服务,以获取远超故乡的收入水平,为此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信了新教的路德宗,成了扬森牧师手底下的放牧的羔羊。

    “热兰遮城的人还是太少了,城堡内居住着不到三千人,城堡附近也只有五千多居民定居,且其中约有一半是来自对面大陆福建、广东两省的中国人,这些人一旦被人煽动、蛊惑,没准就会闹出一些不可收拾的事情出来。”看着还算繁荣的市面,亨德尔曼一边擦着头顶热汗,一边自言自语道:“现在海盗国姓爷在福尔摩萨岛北部的垦殖行动越来越过分了,人数也越来越多,当年西班牙人建立的殖民据点大概都已被他们控制,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巴达维亚方面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只要南部的甘蔗田、稻田控制在自己手里,就可以其他都不管了吗?那样的话,再给郑成功先生二十年时间——不,投入大的话也许只要十年——他的垦殖者们大概就会将边境线推到这边来了吧?真是可怕!到时候我们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们呢,笑脸还是武器?没人敢说啊!”

    话说现在福建郑氏在台湾北部、中部地区的开拓力度确实是一年比一年高,虽然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这些人的死亡率极高,但在不间断的人口补充下(比如郑成功一次就从潮州府往岛上流放了一万名“战俘”),很多地方还是被清理了出来,并初步产出了一些粮食。虽然尚无法做到自给自足,却也相当不错了。

    荷兰人一直怀疑,郑成功冒着巨额亏损的风险在岛上殖民——拓荒者年死亡率超过了15%,这还是东岸人教授了他们防疟疾的方法(其实就是蚊帐、纱帘,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早就陆续通过东岸人知晓蚊子是疟疾传播的元凶)之后的数字呢,之前还要更高——其背后没准就站着东岸人,没有他们提供的大量农具、种子、药品、帐篷及其他一些必需品,以海盗国姓爷的水平,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快。

    而如果说一开始荷兰人只是怀疑的话,那么在郑成功麾下的海军陆续获得了两艘西洋式大帆船之后,荷兰人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东岸人与郑氏在岛上的开拓脱不了干系,这令他们很是忧伤——好在郑成功的主要精力从来就没放在台湾岛上,每年在岛上拓荒的预算也很有限,不然荷兰人可能会更加忧伤——进而有些愤怒,然后更加心安理得地背着东岸人与清国大作贸易了,大家互相坑对方嘛,彼此彼此。

    这次开普敦殖民地被东岸人占领的消息传来,再加上巴达维亚方面范戈恩斯总督的指示,台湾商站这边已经基本确定了极大与清国贸易力度的决定,即每年增加四艘船只前往清国响水或海州港进行贸易,往清国输送他们急需的陆军野战炮、海防重炮(附大量火炮观瞄、称量器具)、燧发枪、望远镜及其他一些军用物资,以提高清国军队的战斗力。

    比如前些日子巴达维亚方面就开来了两艘船只,满载各类军火,甚至还有一百多名在巴达维亚招募的有多年战争经验的雇佣兵,打算过些日子就北上前往清国,既能给东岸人添堵,同时也能换回大量利润,何乐而不为呢?

    要知道,如今满洲皇帝的官员们执行了严格的搭配贸易制度,即按照你对他们所需商品的满足程度进行贸易,你带来的军事物资越多,那么得到的生丝、茶叶就越多,反之则越少,这就逼得外国商人们不得不运很多大炮过来进行贸易,为此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已分别在巴达维亚和印度扩建了一家铸炮工场,为的就是满足满洲皇帝的胃口。

    “希望清国人尽快完成军事装备的革新与升级,将东岸人彻底拖在远东大陆上,这样他们才能够跟我们好好说话。”亨德尔曼想着:“英国人和葡萄牙人大概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人口储备

    “噼啪”声连响,第七混成营代理营长儒尼奥中校举起了望远镜,观察起了刚刚被密集排枪扫过一遍的南桥镇堡墙墙头,那里现在除了几面破破烂烂已经辨识不出是什么的旗帜外,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了。

    其实想想也是,南桥镇不过松江府境内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子,人口虽然比一般的乡镇为多,但也不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富庶之地,因此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得力的人马驻守:满洲大爷是一个也无,绿营兵马也只有一个千总编制罢了,与其说是为了防御,更不如说是监视,监视从海上袭来的黄衣海寇。

    驻守此地的千总也是个妙人,兴许是知道自己领下的不是什么好差事,因此这位爷平日里是该吃吃、该喝喝,该伸手拿的钱是一分不少,不该伸手的也搂了一些,镇子乃至华亭县里的秦楼楚馆是逛了个遍,真真是个享受人生的态度。

    于是,当这次东岸人真的从海上打来时,这厮也不慌张,直接关闭了寨门,然后一门心思死守,似乎是期望东岸人饱掠后自去。当然东岸人如果不走还非要打下南桥镇的话,那么他也没办法,只能拼死一战了,反正平日里过得也蛮潇洒,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大不了一死,只要不拖累远在河南的家人就行。

    不过如今看起来他似乎真的要“以死报国”了,因为东岸人精锐的第七混成营竟然将临时指挥部设在了镇子外面的一个村庄里,然后全营1450人直接杀奔了过来,将这个镇子团团包围了起来。你可别以为一千多人包围一千多人有多么可笑,事实上就是这一千多清军毫无战意,初战失利死伤了百余人后就龟缩回了镇子,被人数和他们相当的东岸人“包围”,也是没谁了。

    今天已经是1675年2月6日,东岸人包围南桥镇的第三天。当给他们打下手的浙江新军第五师两三千人将四周村庄都扫荡了一个遍,将能找到的所有人丁、粮食、财物、书籍及其他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集中过来后,儒尼奥中校终于失去了耐心,下令将南桥镇攻破,打算稍事休整后继续北进。

    毕竟,抓来的人口和财物要抓紧时间南送至海边,一些关键的补给也要从南边金山卫(这个卫所已在事实上被清国废弃,人口也已内迁)一带送来,因此暂时无法迅速北上。这时候或许有人会问,东岸人既然有海上优势,为何不通过黄浦江运输补给呢?那样不但速度快、运量大,而且也很安全,没人能够进行阻截。

    但事实上没那么简单,东岸人不是没有去吴淞口一带进行尝试,结果当他们冒着清廷布置的海防炮台火力封锁冲近吴淞口时,突然发现河底被清军打了很多粗大的木桩,木桩之间也有铁链连接着,这一下子浇灭了东岸人从黄浦江口逆流而上的心思,因为谁也不知道上游还有没有障碍,不值得冒险。

    因此,黄浦江走不通,东岸人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在金山卫一带登陆,然后向北推进了。托清廷禁海的福,金山卫这个明代设立的海防重镇竟然早已被他们废弃,人口不但尽数内迁,就连兵丁也没几个,所起到的不过是监视和报信的功能罢了,故东岸大军在此登陆后基本未遇任何抵抗,一路长驱直入,扑到了南桥镇下。

    当然了,清军如今在松江府其实也没几个兵了,即便他们想对登陆的这四千多东岸兵马做出什么有效的阻截,似乎也无可能,因此他们明智地收缩了兵力,将分散在野外各汛地的千总、把总所部都收拢了起来,集结到府城华亭县城内据守,当起了缩头乌龟。而清军之所以这么窝囊,其实也和如今浙江一带的战局脱不开干系——

    话说自从当初吕方等人郑重向南方开拓队队长马文强提出在绍兴府搞事、调动清军主力南下后,马文强经过深思熟虑,最近接纳了他们的意见,决定在新昌、嵊县一带投入两个仆从师六七千人,与新军第二师博格丹部7500人(整补完毕后的人数)一起,向会稽山以东的清军施加强大压力,逼迫坐镇杭州的佟国纲往这里投入更多的军队。

    与此同时,宁波方面也派出使者前往温州,要求鲁王朱以海严令辖下兵马不得退却,尽全力猛攻绍兴府西南部;同时派出游兵骚扰严州府一带,务必要给清军制造强大的压力,让他们把屯驻在杭州、湖州、嘉兴、松江、苏州一带的兵马南下,给东岸人在北边的登陆创造有利条件。

    老实说,看起来没什么大志的鲁王对反攻进绍兴府没太大的兴趣,能够收复相对富庶的金华府全部就已经令他感到非常满足了。不过,谁让鲁王这个政权如今是越来越离不开东岸人了呢?你看,他们的武器有超过一半是东岸人半卖半送的、军需物资有三分之一是通过对东贸易获取的、战马也要向东岸人购买,更别提其他一些商品了,甚至就连鲁王本身的一些疾病都是由东岸医生帮着瞧的,说他们是傀儡政权也是有些过分,但事实上也查不了太多不是么?

    所以,当马文强的使者抵达温州并面见鲁王后,朱以海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下令张煌言总督前线各路人马,并力北进,以诸暨县城为依托(该县在1674年初被明军攻克),窥视会稽山以西的清国地盘。

    张煌言此举,自然令清军极为难受。要知道,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不怎么强,但人数摆在那呢,足足超过了三万兵马!这三万人与会稽山以东新嵊盆地一带的一万多东岸军队遥相呼应,同时对清军发动反击,一时间清军抵挡得极为艰苦,短短两个月间便丢掉了数个重要节点,折损了万余兵马,令杭州大营方面极为震动。

    不得已之下,佟国纲也只能从其他诸府抽调兵马南下,稳固绍兴府的局势。因为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一旦东、明联军攻到绍兴府北部,那么隔着四明山与东岸方面对峙着的大量清军野战部队的后路将面临威胁,这是佟国纲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因此,为免前线崩盘,绍兴府被黄衣贼占领,这位康熙的舅舅也只能在1674年夏天时传檄各处,令其抽调“孔武勇健之军士”,南下绍兴府进行增援,以缓和当地的局势。

    这样一来,原本吕方等人期望的调动清军主力南下,为东岸大军在北边长江出海口一带大举登陆创造条件的设想,至此完美实现了!松江、嘉兴、湖州一带可谓空虚无比,只要有能战之士在此登陆,短期内应该没有任何一支较大规模且成建制的清军过来骚扰,可放手在各府县施为。

    而东岸人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在1674年下半年准备完毕后,马文强于今年年初下令,以第七混成营、浙江新军第五师——这支部队是新组建没多久的,军官和士官从其他各部抽调,士兵则从宁波府各县民兵中挑选,目前凑了大概2700多人,战斗力很是一般——组成登陆支队,儒尼奥中校担任总指挥,在清国松江府金山卫一带登陆,然后挺进该府腹地,搜罗人口,充作下一年度移民运输的储备人口。

    从马文强的命令就可以看出,这支人数不过四千出头的东岸“大军”最主要的任务,不是为了在松江府攻城略地、消灭清军有生力量,而是为了掳掠更多的人口,以补充如今已经荡然无存的移民人口储备——要知道,为了凑足1674-1675移民运输季的人口,登莱的廖司令都把那支在疏浚胶莱新河的所谓生产建设兵团(原山东地震时逃过来的难民)中的大部分都送上了移民船,为此还闹出了好大一番乱子,由此可见移民人口的匮乏,从而也就可以理解马文强马队长为何会强调不以歼敌或占地为主要目标,而以搜罗人口为第一要务了。

    之前登陆支队在金山卫一带上岸后,就立即做好了分工,精锐的第七混成营负责攻击沿途所遇到的任何有敌意的清国部队,而战斗力一般的新军第五师两三千人则分散至各处,搜罗人口,然后徐徐转运至金山卫一带,由海军舰船负责将人送到定海港。

    如果从登陆的第一天开始算起的话,这支由儒尼奥中校统率的东岸部队已经在清国南直隶松江府境内“肆虐”了大半个月了,并且在四野内搜索到了超过一万五千名清国居民,然后集中押送到了金山卫一带,交由海军统一运走。

    现在,野外差不多也抓不到多少人了,得到消息的清国居民早就逃散一空,这个时候再去抓的话不但费时费力,自己也可能遭到清军小股部队的偷袭,非常不值得。因此,儒尼奥在得到新军第五师方面反馈来的这个消息后,便不打算继续陪清军玩了,立刻下令攻破南桥镇,将躲在镇子里头的大量清国居民俘获——在东岸人登陆松江府后,野外的很多居民都开始往城镇里挤,毕竟这里有城墙可以给他们提供安全感,因此各县城、重要镇子的堡寨内,都是人满为患,一旦攻取的话,收获必然非常大。

    而南桥镇那薄薄的夯土筑就的堡墙显然挡不住装备精良的第七混成营的官兵们。他们一边用射程较远、精度较高的米尼枪(就是射速较慢,火力投射不够,不过在眼前这种场合也绰绰有余了)压制住城头清军可能会有的反击,然后好整以暇地在城门外布设炮兵阵地,打算用火炮轰开南桥镇的大门——这些其实都是老套路了,但清军就是无法破解。

    下午三点钟,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南桥镇那伤痕累累的包铁木门被12磅炮弹打成了碎片,然后浙江新军第五师抽调了五百余名战斗力相对较强的好手,从城门口杀了进去。令人意外的是,城内参与的千余清军几乎没做多少有效抵抗,就尽数投降了,让原本做好苦战准备的第五师官兵们喜出望外:竟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南桥镇,这竟然还有这等美事!

    攻破南桥镇后,东岸人来不及清点城内的粮食、金银和物资,而是粗粗统计了一下人数,得知这个面积不大的小镇内竟然拥挤了上万人之后,心里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离完成指标又近了一步。

    2月11日,在南桥镇稍微休整了一下的东岸军队,没遇到任何阻挡就轻易渡过了黄浦江,然后转向西北,直趋华亭县城一带,打算看看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华亭县是松江府的府城,城内除了有县衙、府衙之外,还有织造衙门、盐道等机构,官员众多,较为富庶。而且,这里同时也是清国苏松常总兵辖下一名参将的驻地,有着整整三营人马(本有六营,去年抽调了三营增援绍兴),防御还是比较坚固的。

    当然清国的官员可不敢这么乐观,与东岸人打了很多年交道的他们,早就清楚,再坚固的城墙——只要不是石质的——在十多门大炮不间断的轰击下,城倒墙塌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因此这会在看到东岸军队兵临城下之时,心里也是不自觉地发颤的。

    不过好在儒尼奥少校一时间懒得搭理这些人,他还是老办法,精锐的第七混成营在华亭县城外看住清军,新军第五师的人则去周边乡镇内“搬运”人口和物资。县城内的清军若是因此受不了而出城野战的话,那正好,第七混成营可以一股将他们击溃;而若是他们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龟缩守城的话,那么也无所谓,新军第五师的人继续抓人送往金山卫,直到周围抓无可抓之时,再汇合起来,一同攻破华亭县城,搞一票大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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