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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七章 满洲战略

    丹东、宽甸二县已经和平了有一阵子了。不过若是你仔细看看的话,就能够看到,战争所带来的创伤依旧随处可见:被破坏的农田、堵塞的水井、坍塌的仓库、焦黑的房屋,以及到处都是的新坟包……

    鞑子这一同肆虐,所带来的危害可真不小!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按计划早就应该结束战斗回营休整的陆军第十混成营李子谦部,在廖得功少校的请求下——与第七混成营类似,第十混成营这种主力精锐部队现在都归登莱保安司令部直辖,地方军政官员若有什么事只能与他们协商着来——该部一千多官兵硬是延长了几个月的时间,在凤凰城周边狠狠地打了一番草谷。

    老实说,这种打草谷的行为从经济上来说其实是亏损的!凤凰城作为清国与东岸接壤的前哨地区,原本不多的居民早就迁移到了别处,剩下的也都分散居住在各地,甚是偏僻,本地带路党可能都不一定能找到,更别提第十混成营这些外来户了。这就造成了,该营一千多官兵和大量役畜在外人吃马嚼,每日里耗费巨大,结果却只打了几只苍蝇,毙伤俘不过两三百个鞑子居民,钱没捞着几个,弹药、装具、药品、食物、被服、鞋靴乃至役畜却贴出去了不少,实在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以上是从经济角度来看待的。如果你从军事角度来看的话,那么这种扫荡行为其成本其实没想象中那么高,因为这保证了东岸人重点垦殖的丹东、宽甸两地与凤凰城之间有了一个相对空旷的缓冲区。在这个缓冲区内,因为大扫荡的因素,各式各样的清国村落已经大大减少(其实经过几年的战争,这些村落很多已经残破不堪,这次是给了最后一击),凤凰城或别处的清军小股部队若想来进攻东岸垦殖区,补给将是个大难题,除非他们事先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储藏食物,但无论如何没以前那么方便了。

    另外从政治角度来讲的话,第十混成营(辽东新军第一师也时不时派部分骑兵来帮忙)在这山沟沟里展开的大面积、长范围扫荡,也极大打击了清国政府的威信及军民的胆气。威信和胆气这种东西,颇是悬念,有时候看起来没什么用处,有时候却又重要无比。

    说句实话,当年若没有崇祯朝清军五次破口入关,没有将明军主力三番五次被入关清军吊打,甚至出现几十个清军追着几千明军跑的场景,试问北方人民的心理会发生微妙变化以至于承认这清国有了争夺天下的资格,而不是偏居一隅的关外野人呢?

    这种心理上的转变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可以削弱敌方军民的抵抗意识,利于收编大批降兵,毕竟你不可靠光靠自己打天下,那样成本太高。如今东岸人在辽东的扫荡也是如此,那就是明明白白地通过事实证明,你们引以为豪的八旗兵在现代化军队面前不行!你们若不想玉石俱焚,那么及时投降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反正咱们东岸人是讲道理的,是文明人,不会随意劫掠你们的财产、子女和土地(当然这点有待商榷,人均超过三十亩的土地可能会被强制赎买),只要你们按时纳税,承担兵役和劳役,没有造反或危害国家的行为,那么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十混成营从去年(1675年)一直活动到今年年中,一开始清国凤凰城方面还派出部分人马来阻止他们呢,结果在经历了两三次惨败后,他们就放弃了正面阻止的念头,转而通过伏击、游击等方式进行袭扰,但也效果甚微,至今只造成了第十混成营不到两百人的死伤,自身的伤亡反倒还有些不止,因此现在几乎已经是放弃了,丹东、宽甸与凤凰城之间的野外地带,几乎成了东岸人撒欢的乐园。

    1676年7月20日,在距离最后一次与清军交手正式过去两个月的时候,统管整个辽东垦殖区军政事务的廖得功少校,正式行文烟台方面,请求将寄居在朝鲜境内的大概六万垦荒民众(之前分流了一批去山东及外东北)分批运回鸭绿江右岸,进行战争结束后的重建工作,廖逍遥已经正式批复同意了此事,并从山东本就有些紧张的粮食储备中调拨了一批小麦、玉米、土豆过去,充作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口粮。

    这些口粮肯定是无法完全支撑到明年粮食收获的,因此这就需要向朝鲜王国再“借”一些了,大概需要二十万石上下的样子。毫无疑问,这不是什么小数目,而且之前东岸人已经在朝鲜人那里累计赊欠下了超过八十万石粮食了,加上这批妥妥破了百万石,按照现在粮食的市价,这累计有超过五百万元的粮食款没给朝鲜人(平均每个朝鲜人负担一元),平均每年数十万元,也是厉害。

    当然朝鲜人应该没有太多反对的余地,不说现在这个国家土地上有东岸驻军(其实也就两千人左右,即釜山守备队),其国江原道兵马使全奉洙是东岸人一手扶持起来的(麾下有装备相对精良的一万多兵马),单说其国的统治阶级,现在也越来越紧密地与东岸人捆绑在一起,这从每年大量粮食、蜂蜜、铁料、药材、烟草出口到东岸控制区,又从东岸控制区进口大量铁制品、武器、丝织品以及大量南洋奢侈品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不能更不愿与东岸搞僵关系。像从他们那里索取点粮食之类的事情,朝鲜人虽然不情愿,可却不至于一口回绝,只要东岸人多多少少付点银钱,不需要多,二十万元足够了,他们应该就会陆陆续续将粮食送过来的,虽然很可能都是些陈粮、杂粮,但也能拿来救命,不是么?

    “宽甸、丹东二县,被破坏得有些惨啊。城墙破损是首先需要修缮的,这是大事,也是咱们的保命之基,不然敌军再一次打来的话守都不好守。第十混成营再强,也就一千人,能打几颗钉?”站在残破不堪的丹东县城外,廖得功用手摸了摸红砖与夯土筑就的城墙,有些难受地说道:“还有野外一些小堡寨、交通节点上的哨所、各县乡的粮库,也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这些都要一一修缮乃至重建。想想挺难过的,都是当初咱们一手一脚建起来的,现在竟然被破坏成了这样,这鞑子真是可恶。”

    其实,与城墙、仓库比起来,农田水利设施被破坏得更厉害。很多前期花费大量人工挖掘出来的微型水库、灌溉水渠什么的,在鞑子大军肆虐的那些岁月中大量损毁。以后要恢复农业生产的话,这些都是绕不过去的障碍,必须重新组织大量人手、花费大量钱粮将其修复,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除此之外,数年间陆陆续续修建起来的民宅,要么在鞑子的进攻中被拆毁用于修建营房、库房乃至各类器械,要么在鞑子撤退前一把火给烧了,可谓损失惨重。鞑子这种毫无人性的行为无疑激起了东岸上下极大的愤慨,纷纷扬言等恢复过来后就要报复回去,届时也让鞑子感受一下什么叫杀光、烧光、抢光。

    “这样吧,烟台那边支援过来的水泥、石灰优先用到城墙和各类堡寨的修复上。对了,砖瓦轮窑的兴建也得到了上头的批准,就在丹东县,这也需要一些建材,你们得给我预留出来,登莱那边的技术人员大概下个月就会抵达。”廖得功少校朝跟在自己身后的一批干部们说道:“至于农业生产,今年肯定是难以恢复了。也罢,既然今年铁定无法恢复农业生产了,那不妨先组织人手把城墙、堡寨修缮一番,然后再把水渠、池塘挖一挖,等到明年开春,咱就可以种上小麦了。到了那时候,咱总算可以缓上一口气,不用像现在这番年年寄人篱下、忍饥挨饿了。”

    跟在廖得功身后的干部们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看神色多少还是有些凝重,这大概是因为此番与清国的战争后果比较惨痛的原因吧。

    廖得功看这些人士气不怎么高昂,想了想,用鼓励的语气说道:“看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这像什么样子?嗯?鞑子看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啊!罢了罢了,我现在就稍微给你们这帮怂货透个底吧,登莱的廖司令本月初刚刚制定的辽东战略,那可是气势磅礴啊!说起来吓死你们,未来咱们可是要直指沈阳、辽阳、锦州的,将辽东以东这片辽阔的土地全数吞下,然后依托燕山山脉、山海关,作为与清国的防御界线。也就是说,以后咱们可能都是要去沈阳办公的,眼前这小小的凤凰城算个屁啊,我还看不上眼呢。”

    廖得功这话确实让很多人听了为之一震,这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只是大家也有些疑惑,眼下他们在这辽东就六七万民众,大几千兵马,真的足以支撑他们占领整个辽东吗?这听起来总有些不太现实吧,要知道关外八旗可不是死人,他们可是有一两万人马呢,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他们的这些疑惑,廖得功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打算对他们多做解释,他相信聪明人自然能够从如今各类讯息中看出端倪。清国这会在四川、湖广和浙江全线开战,而且战争规模渐渐由一两年前的不足十万人扩大到现在二十多万人,且烈度也开始与日俱增,这对他们国力的消耗是相当不小的。而且现在也不比以前了,刚入关那几年,北京朝廷可以轻易地将俘虏、整编的几十万降军送到南方,让他们因粮于敌,自己不但不用负担任何开支,甚至还能坐地分赃。可现在不行了,浙江那边因为东岸人的关系迟迟无法取得突破,四川又是一团乱麻,湖广前线面临的是顺国的筑垒区域,江西一带又有大江阻隔,马当要塞甚至有东岸炮艇,他们无法快速突入敌国境内取得补给,那么一切开支就只能压在自己身上,这就很要命了,且也是之前多年他们始终没有发动大规模南征之役的原因之一。

    而且,根据东岸人掌握的消息,现在卫拉特蒙古统一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雄才大略的加赞(葛尔丹)显示出了惊人的能力和巨大的野心。他的崛起,对于草原上的蒙古诸部来说既是好事同时也是坏事,这取决于他们各自的立场。当然了,对于素来提倡满蒙一体的满清朝廷来说,准噶尔蒙古的崛起确实个不小的隐患,因为这是在挖他们的墙脚、破坏他们的根基,是他们所无法容忍的,更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来好好对待的。

    这两样事情压在头上,清廷的力量就被极大限制了,东岸人在辽东搞事,所面临的压力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说难听点,满洲虽然是八旗的所谓龙兴之地,可你也不看看现在绝大部分满人都住在哪里,苦寒的关外对那些习惯了关内花花世界的新生代满人来说,真的是绝对无法舍弃的吗?

    从这个角度考虑,东岸人的辽东战略,却也未必一点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呢。当然前提是登莱乃至富裕的宁波方面给予大量援助,不然的话也是很难的,且还不能和移民这个排序第一的大战略相冲突,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好好干吧,不用太担心清国方面的压力了。他们这一次没什么斩获,日后即便再组织起同样的攻势,相信已经更加强大的我们会更加从容地面对的,时间可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呢。”廖得功少校最后又说道:“而且,黑水开拓队现在也已经定下了基调,与俄国人取得和平之后,就会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南方,沿着松花江、乌苏里江两路南下,圈占更多的地盘,控制更多的人口,将这大片土地全数控制在我们的手里。想想看吧,我们建立起一个北至大洋、东临鲸海、西抵阿尔巴津、南抵燕山山脉的大殖民地,控制上百万人口,这是何等的伟业!”

第五百六十八章 百年大计

    刘建国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住在潮湿、阴暗的桦树皮窝棚里,那感觉真是糟透了,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这不,天才蒙蒙亮呢,他就迫不及待地起床了——这种窝棚用桦树皮和鱼皮(将鱼皮连缀成大块如桐油纸一般,在外东北地区是一种很常见的“基础材料”)搭成,地面上铺着柴草,人睡在柴草上的毛皮内,不算很舒服,尤其对于刘建国这种平日里生活条件不错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几位随从倒是精神抖擞地从窝棚内钻了出来,他们要么久于军伍,什么苦都吃过;要么本就是常年生活在此地的山丹人,对此自然不会陌生,因此一个个晚上睡得都十分香甜,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本地一些费雅喀居民早就已经起来了,拿了一些小礼物的他们如今正心情愉快地生活做早饭。令人惊奇的是,做饭的基本都是男人,女人则在一旁漱口洗脸——与鄂伦春人、达斡尔人、布里亚特人等民族不同,费雅喀人族落里女人地位较高,且对外来人较为亲热,按照史书记载便是“婉情妖姿,有为亲热”,不过在面对很明显是大官的刘建国一行人时,这些阿尔巴津附近的费雅喀女人们还不敢如此放肆。

    早餐看起来不算很丰富(与南方物产丰富的地方相对而言),但闻起来香气扑鼻。大锅里煮的是从南方交换来的谷物、豆类的混合物,如粟米、黑豆、荞麦粉、面粉等,里面还加了一些不知道从哪摘来的果子,看起来还算可口的样子。

    刘建国大咧咧坐在一张铺于地表的毛皮上(这是在村子里征得的实物税的一部分,一张成年东北虎的虎皮),等着随从们给他端来一大碗粥,同时还有一碗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鲜鱼。至于随从们的食物,就要差一些了,粥是只有碗底薄薄一层,鱼也是腌制过的,个头也小,不过对当地土人来说仍然是不错的食物了,是留做冬天的储备粮,人和狗都要吃这种东西保持体力和热量。

    刘建国喝了几大口粥,然后用随身带来的象牙筷子夹起鱼吃。这种鱼是水煮的,几乎没什么调料,除了一些盐、辣椒粉、野蒜、野葱既一种被称为“夏西”的地方调料(某种类似还带的海草)。刘建国尝了尝,鱼肉味道一般般,有些淡,不过汤看起来比较粘稠,吃起来味道还不错,别有一番野趣。

    随从们吃的鱼则是用野蒜、豆角、辣椒粉及草根、树果混合熬制的,卖相比较差,口味——嗯,也比较差,虽然里面已经加了不少鱼油了,可干硬的鳟鱼嚼起来就让人皱眉,隐隐还带有一种腐臭的味道,确实有些倒胃口,也难怪他们不敢拿来给刘建国这种官人吃。

    不过即便是这种食物,在土人们看来也甚是难得了,只有重要节日或婚丧嫁娶时才有得吃,平时是舍不得的。你看,他们面前的木碗里此刻盛放的,是煮熟的草根混合着荞麦粉,再洒上一点兽油或鱼油,看起来就没什么食欲,不过他们却吃得很香。

    “阿尔巴津城堡左近向来富庶,俄国人又经营数十年,倚为重镇,结果一场战争打下来,竟然成了这副样子。这都过了快两年时间了,民间仍然没有恢复多少,生活还是这么艰难,可见本地生态之脆弱,人民生活之艰难。”吃了一阵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刘建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有些感慨地说道。

    “都是俄国人造的孽,与我们大战及撤退时,搜刮光了这些村民们的食物,甚至就连财务都抢走了不少,使得无论农业、渔业还是捕猎业,都非常得不景气。当然靠近黑龙江的达斡尔人的聚居区会更好一些,虽然他们被俄国人搜刮得更厉害,可在我们的救济和帮助下,目前生活状况已经大为改观了。也就是这偏北方的费雅喀人、赫哲人、鄂伦春人、鄂温克人、布里亚特人更困难一些吧,毕竟他们住得更分散,我们之前也没空理他们。”有随从立刻回答道,言语间听起来非常乐观。

    “是啊,南边更好一些,因为有我们的帮助。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可就要将重心放到北边来了,重点扶持、归化这边的土人,驱逐俄国势力的影响,同时在原住民中树立良好的口碑,引导更多的原住民投过来,增强我们控制区的人口。诸位都知道,在这外东北,有人就有一切,没有人一切都无从谈起。”刘建国说道:“现在本土与俄国人正在搞议界谈判,两国之间的界限大概很快就会固定下来。到了那时候,可就没法随意动用武力来解决各类问题了,比如对通古斯各族群的争抢。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我们生产力水平高,俗称嘛就是‘有钱’,那么就要尽量发挥这方面的优势,争取更多的土人加入到我们这一方来,然后开办学校、广施教育,彻底将他们归化成我们的人。”

    “这确实是要理,百年大计,以人为本嘛,拉人确实重要。”随从们纷纷七嘴八舌地回答道。通古斯野人世代居住在这辽阔的白山黑水之间,数量几有数十万之多,心思单纯、吃苦耐劳、勇猛善战,是上好的兵源和劳动力,无论是俄国人还是东岸人,都想将他们抓到自己手里。而偏偏很多通古斯人并不固定在一处地方生活,而是活动范围很大,游牧、游耕、游猎习气很浓,穿梭于东岸控制区和俄国人控制区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因此怎么吸引、争取这些通古斯人定居在自己一边,确实是一件很严肃同时也很重要的工作。

    “陆县长,阿尔巴津——啊,现在是叫雅克萨了——非常重要,是我们的西部重镇,战争期间是前沿要塞,和平时期是贸易口岸,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非常重要。我现在将这里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经营,将这片沃土给发展起来,成为辖区内有一座举足轻重的城市。你知道的,这里位于水陆要冲之地,人口稠密、土壤肥沃、物产丰富,有成为城市的一切必要条件,希望你多多用心。”刘建国又转头朝跟着一起过来的陆小峰说道。

    陆小峰此前刚刚升了一级,是正儿八经的副局级干部,相当于本土一个地区行署的副专员了。这次被刘建国免去了海兰泡县副县长的职务,调任新成立的雅克萨守备司令一职,以文官驭武职,就是希望他在整理好本地军务的同时,也在农牧业生产及贸易恢复方面有点建树。否则的话,他刘司令麾下能打能拼的武夫多的是,何必挑陆小峰这么一个性格较为强硬的文职官员来任边疆重镇的守备司令一职呢。

    陆小峰在海兰泡县县长职务上干得也有些郁闷,虽然他在当地开辟了不少耕地、修了不少水利设施,让很多通古斯人定居了下来,毛皮、咸鱼等地方特产的产量也与日俱增,可以说是相当出色,可问题是这些都不是他喜欢的。就工作而言,他还是喜欢更有挑战性的,比如这次担任雅克萨守备司令就令他很是欣喜,并一再朝刘建国拍胸脯表示,保证完成上头交代下来的各种任务,同时坚决不让俄国人占便宜。

    刘建国对他的这种冲劲也比较欣赏,因此给予了他非常大的自由度,同时也在本就比较紧张的物资储备及水面运力中批了一批给雅克萨这边,显然是对他们寄予了厚望了。

    这会陆小峰也刚刚吃完难以下咽的早餐,听刘建国这么一说,立刻保证道:“刘队长,请您放心,这雅克萨我一定会帮您守好的。尼布楚那边俄国人的仨瓜俩枣,还不被我放在眼里,经过这次反推后,他们应该已经熄了与我们敌对的念头,况且现在两国间也在和谈了,接下来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期,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发展经济、贸易,提高商品流通速度,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吸引更多的通古斯人过来定居,将雅克萨建设成边境赫赫有名的重镇、俄罗斯人无法逾越的障碍,以全力配合您的南下大计。”

    陆小峰刚才提到的所谓“南下大计”,其实就是如今黑水开拓队下一阶段的战略重点,即在与俄罗斯人取得和平便划分好边界之后,集中精力沿着松花江、乌苏里江南下发展,夺取相对较为空旷的北满地区,作为今后的腹心地带。毕竟,与外东北相比,这里更温暖、面积更辽阔、平原更多,有着一切发展成为人口核心区(与外东北相比较而言)的外部条件,之前登莱的廖逍遥廖司令已经批准调拨一万五千名暂时避居朝鲜的辽东垦荒者前往这片区域定居、垦荒,这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当然了,考虑到垦荒的艰巨性以及东岸人输送物资的效率,这一万多人也是分好几个批次前往当地的,且前期多移居到乌苏里江流域,以期在这里建立起若干个垦荒城镇——按照事先制定的规划,拟初步在这片后世被俄罗斯人成为滨海边疆区的地方兴建包括北顺乡(位于后世卢切戈尔斯克城附近)、黑城乡(位于后世达利涅列琴斯克城附近)、平冈乡(位于后世列索扎沃茨克城附近)、丰润乡(位于后世基罗夫斯基城附近)、礼成乡(位于后世斯帕斯克达利尼城附近)在内的五个乡镇及若干个村子,气魄还是相当不小的。

    毋庸置疑,这是黑水开拓队的百年大计,是进一步挤压清国生存空间的抽薪之举,未来一旦步步落实了,作用可是相当之大的。甚至于,如果未来大陆某个政权统一了关内两京十三省,对东岸人统治下的宁波和登莱提出了主权要求,继而爆发全面战争,那么经营日久的黑水开拓队辖区就是另一路奇兵了,尤其是当他们将防线推到蒙古草原—燕山山脉—山海关一线的时候,毕竟令大陆统一政权多面受敌,战略上处于被动的地位。这其中的好处,执委会诸公不会看不出来,而这也正是他们这些年反对登莱、宁波方面向外扩张,却对黑水地区的扩张相对较为宽容的原因之一,一切都要未雨绸缪嘛!

    刘建国作为黑水开拓队队长,对此种战略自然也是知晓的,同时也是积极推行者之一。他觉得,东岸人扩张的重点始终应当是满洲,之前与俄国人之间爆发的一系列武装冲突,其实都是为了打消他们向东扩张的野心,将他们的注意力重新赶回西方的必要之举。俄国人不就是想要寻个出海口嘛,现在明确告诉你了,远东不可能,那是东岸人的地盘,敢来就打得你满地找牙!更何况,这里并不是你的核心统治区,沙皇的子民并不多,还不如好好经营西边,将扩张的重点转向原立陶宛大公国旧地(即白俄罗斯、乌克兰一带),在商业繁荣的波罗的海谋取一个港口更为实在。

    也正是基于这种战略思想,东岸本土才与俄国人在伦敦展开了积极的会谈,全力引导他们西进,并不惜给一点好处出去。而俄国人目前看来也比较上道,也许是意识到在远东沙皇的官员真的无法与东岸人争雄,因此现在俄国人对于西进、南下战略比较热衷(南下未必是东岸人愿意看到的),为沙皇在黑海和波罗的海寻找“洗脚之地”的心情日益迫切,这无疑是东岸人非常愿意看到的,而且大家一致认为,如果俄国人能在这方面专注一百年投入精力,那就是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了,因为那意味着东岸人可以从容地将自己的旗帜插遍整个满洲,将这片辽阔的黑土地尽数收入囊中。

第五百六十九章 对俄新篇章

    1676年8月1,俄罗斯人又一次拜访了伦敦铁公馆。这次带队的正副团长依旧是米罗万诺夫和科比雅科夫,随员比上次稍多,达到了25人,据说是因为他们还打算与英格兰人商谈进一步深化两国贸易的事情。

    蔡振国听到这事内心微微一顿,这沙皇俄国现在政策终于转过弯来了。犹记得三十年前当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斩落国王查理一世的头颅后,得知消息的沙皇愤然下令终止了与“弑君者国度”英格兰共和国的贸易。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主持对俄贸易的莫斯科公司、东地公司与俄国之间的贸易额极为庞大,远超荷兰人,是沙俄对外第一贸易国,居然因为名声太臭——讲真,这个年代弑君真的是非常严重的罪名,遭到欧洲大陆的敌视并不奇怪——而被君主国沙皇俄国中断了贸易,确实让英、俄两国损失都很严重。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而英俄两国贸易也已经恢复了十多年,现在俄国方面派出使团要进一步深化贸易关系,说明工业实力强大的英格兰王国与物产丰富的俄罗斯帝国之间的芥蒂已经完全消除,两国关系正式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

    米罗万诺夫这次给蔡振国大使带来了阿历克谢沙皇的最新意见——阿历克谢沙皇本人已在今年上半年因病去世,新继位的费奥多尔沙皇尊重了其父亲的意见——打算与东岸人迅速达成一项和平协议,因为他们现在似乎麻烦事缠身,急需集中精力料理内正以及乌克兰的一些事务。

    蔡振国并不是十分清楚俄国如今的内部情况,只知道继位的是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三任君主、费奥多尔三世,一个十分年轻的沙皇。对于这位年轻的君主,如今欧洲各国都缺乏足够的了解(当然也有很多国家懒得去了解),蔡振国只从库尔兰公国那里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知道这位新沙皇地位并不稳固,许多权力被贵族集团分润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因为东岸至今尚未在莫斯科重开大使馆。

    不过说实在的他对这些也不是很关心,他只关心能否让俄罗斯帝国这个庞然大物与东岸的利益取得一致,比如双方尽快就远东的事务达成一致。

    “尊敬的蔡大使,伟大的沙皇陛下已经就前次(去年)双方所达成的部分协议给出了明确的意见,大意如下:一、沙皇陛下出资三万卢布从贵国采购设备、聘用人员,恢复小星星造船厂的生产,股份仍然各占一半;二、沙皇陛下出资五万卢布,从贵国采购设备、聘用人员,对阿尔汉格尔斯克枪炮修理厂进行技术升级,升级后的该厂股份仍然各占一半;三、贵国的阿尔汉格尔斯克商站、莫斯科商站即刻发还,为补偿货物的损失,两地国库将联合补偿贵国四万五千卢布;四、陛下亲自批准了一块位于马克西姆大教堂旁边的地块给贵国修建大使馆,所需一应费用由宫廷承担;五、已经入籍的技工,陛下决定给予他们一次额外的选择机会,他们可以自主决定是做东岸人还是俄罗斯人。以上五点,是阿历克谢陛下对于双方之间旧有财产纠纷的意见,前次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沙皇陛下再次基础上额外增加了补偿金额,请问贵使是否能够接受。如果可以接受的,那么我们可以首先签署这份谅解协议与合作协议,一应后续工作就按协议内容来执行,如何?”米罗万诺夫、科比雅科夫二人一本正经地坐在蔡振国对面,用不高不低的嗓音说道。

    蔡振国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吩咐两名精通俄语的翻译(兵团堡毕业)上前接过文件,在一旁的白纸上快速翻译起了文件内容。翻译的过程很长,房间里也没人说话,只有钢笔刷刷地在纸面上划着的声音,作为中间见证人的威廉·坦普尔爵士感到气氛微微有些凝重,于是出言打岔道:“费奥多尔沙皇真是年轻有为,听说他才十五岁,结婚了吗?”

    “陛下尚未婚配,不过已经有了皇后人选了,谢谢爵士先生的关心,汨罗斯拉夫斯基家的小姐端庄淑美,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米罗万诺夫没有表情地说道。

    威廉·坦普尔听了后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作为在俄罗斯关系众多的贵族兼商人家族,威廉·坦普尔可是深悉如今俄国的很多内情的呢,比如他就知道如今的费奥多尔沙皇其实是个没什么权力的,如今俄罗斯帝国大部分朝政把持在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和纳雷什金家族手中,他们互不对付,矛盾极深,已经展开了血腥的权力争斗。

    根据坦普尔家族最新得到的消息,在今年年初老沙皇病逝、新沙皇甫一登基的时候,体弱多病的费奥多尔沙皇——据说身体虚弱到似乎皇袍都能将他压垮,老沙皇另外几个儿女(他和第一任皇后生了五子六女,三个夭折,费奥多尔体弱多病,伊凡皇子则患有癫痫病;与第二任皇后纳雷什金娜育有一子,即彼得)——的舅舅、摄政米洛斯拉夫斯基已经展开了对政敌的清洗,老沙皇的首席大臣马特维耶夫被流放西伯利亚,彼得皇子的舅舅纳雷什金被赶出了莫斯科,就连纳雷什金娜皇后和彼得本人也被送到了莫斯科郊外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皇家庄园,吃相可真是难看。

    当然这种事情他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告诉东岸人,除非当他需要从东岸人那里获取一些利益的时候。他与蔡振国无亲无故,凭什么告诉对方这种内部消息呢,须知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是免费的。

    蔡振国暂时也没深究俄国内情的意思,因为那是俄国商站和使馆恢复以后的工作,他只是驻英格兰大使,若不是上头将与俄国人谈判的事情交给了他的话,他才懒得去和这帮斯拉夫大胡子们扯淡呢。

    两名翻译分工协作,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满头大汗地将仔细检查并誊抄的翻译文稿递给蔡振国。蔡振国拿起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时不时地还通过翻译与俄国使者进行询问,良久后才认可了对方协议内容,然后让翻译仔细誊抄了三份文稿,分别签完字后交换保存,蔡振国、米罗万诺夫及见证人威廉·坦普尔一人一份。

    完成了这部分工作,威廉·坦普尔提议大家休息休息,然后共进午餐,下午再进行其他部分的商谈,蔡振国、米罗万诺夫没有异议,然后吩咐使馆为众人准备午餐。

    下午两点钟,会谈继续。米罗万诺夫又递交了一份新的文件给蔡振国,多是上次谈过的两国在远东边界划分的问题,这次沙皇本人补充了一些细节,因此蔡振国又让两名翻译写起了文稿。

    这个时候,米罗万诺夫也额外谈了一些别的东西,重点突出了俄罗斯帝国对于和华夏东岸共和国达成和平协议的积极态度,只听他说道:“阿历克谢沙皇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派遣使者前往远东传令,其中色楞格斯克的费奥多尔·乌沙科夫被告知要他和臣服于东岸人的通古斯人和睦相处,不要做任何使他们心生怨恨之事;涅尔琴斯克的托尔布津得到命令,尽快拆除靠近阿尔巴津城的一些野外设施,木房均要烧毁,枪炮弹药、粮食药品和军役人员全部撤退到涅尔琴斯克要塞。”

    “另外,赖上帝恩佑、托沙皇陛下洪福,我们还出兵击退了前来劫掠即将归属贵国的土地上布里亚特人、达斡尔人聚居区的蒙古人。骁勇的哥萨克们与他们战斗了很久,这才将这股蛮子彻底击败,而这都是我们义务所做的,为的就是不致于与贵国产生误解,延误和谈达成的时间。”米罗万诺夫又补充说道:“今后划定疆界后,如果双方无异议,同样可以组建一支联合部队扫荡那些贪婪的蒙古马匪,保障各自土地上的安全和贸易的畅通。”

    蔡振国听了频频点头,心里思忖如果这米罗万诺夫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俄国人在这事上确实做得够地道,诚意满满没话说。看起来去年及更早之前所做的工作都起了成效,现在俄国人也意识到与东岸人的气候寒冷、渺无人烟的远东争来争去确实没意思,从莫斯科派兵到阿尔巴津得走一年时间呢,若不是当地已经有了很多殖民城镇及沙皇的子民的话,罗曼诺夫王朝可能都没兴趣继续保留那片土地,虽然那些通古斯人每年都能提供大量高质量的毛皮,早些年(在对英、对荷贸易没发展起来的时候)甚至占到了俄罗斯对外贸易收入的三分之一。

    现在的俄罗斯帝国,应当已经确定将扩张的重点挪到了立陶宛公国旧地及南俄平原上了。在这两个方向,他们都能分别在波罗的海和黑海获得出海口,就是不知道会如何选择了。按理来说如今波兰势衰,历史上与俄国的仇恨也很大,正是最好的用兵对象,无奈乌克兰大草原上的哥萨克们实在太能折腾了,多罗申科、萨莫伊洛维奇互相打来打去,都想借助各自身后老板的力量一统整个乌克兰,以至于现在形势越来越恶化,有了爆发全面战争的威胁——就在今年(1676年)春天,萨莫伊洛维奇与俄军统帅罗莫达诺夫斯基公爵带领四万大军与多罗申科进行了交火,奥斯曼土耳其、克里米亚汗国为此大为震动,纷纷开始调兵遣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随时有可能会爆发开来。

    这样的局面,马拉提、高文刚二人早就报告给了李晴,李晴随后抄送了一份给蔡振国,让他也了解了一下如今的形势。老实说,蔡振国对这种局面也是有些头疼的,因为这俄国人西进才是东岸人最愿意看到的,南下的话势必要和土耳其及克里米亚鞑靼人发生冲突,这不但影响到了东岸人苦心经营的第聂伯河、顿河贸易,同时也会让局势更为复杂——天知道俄国人万一发了神经,出动二十万大军南征的话,克里米亚汗国挡不住怎么办?要知道,东岸人在这个国家的投资很不小,一旦局势朝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也轮不到蔡振国来操心,那是李晴这个总揽全局的人该忙活的事情。再说了,乌克兰那种乱局,奥斯曼、俄罗斯两个庞然大物,基本都有自己的长期国策,在事关自己战略利益的方面,是不应该也不可能过多听取东岸人意见的,乌克兰这个火药桶一旦引爆,那么无论这几个国家或势力愿不愿意,都会被卷入进去,直到分出一个胜负为止。

    东岸人在这种战争中该秉持怎样的态度,又该怎样同时与奥斯曼和俄罗斯交往,并引导他们尽量按照东岸人规划的路线行进,确实是一件非常考验外交人员功力的事情。李晴、高文刚、马拉提这三个主要操办人员,接下来几年内应该会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蔡振国遐想完这些事情,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的谈判会场。在又一次结果了翻译递过来的文稿后,他宣布暂时闭会,然后召集了使馆内的一些专业人士,与他一同参详俄罗斯人给出的文书中的每个条款,并一直直到三天之后(期间询问了俄罗斯人无数次,并又修改了很多细节),才最终在这份划界协议上最终签字。至此,东、俄两国不但恢复了和平状态,在远东的疆界也固定了下来。

    接下来,双方之间就剩一些商业协议需要磋商了,总体而言这是分歧最少、最轻松愉快的,因为对双方都很有利。相信在最终签署并执行后,东、俄两国关系就将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正所谓新篇章是也。

第五百七十章 操作

    8月下旬的黑海北岸已经渐渐有些凉意了。

    这片在中世纪时期因为各民族融合及商贸繁盛而被称为“好客之海”的水域,在进入1676年之后,再也变得不那么好客了!如今,这片有着40多万平方公里的水面已经禁止绝大多数国家船只的驶入,除了与奥斯曼帝国存在特殊关系的东岸和法兰西王国的船只以外,一律不得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只能在安纳托利亚及希腊等地进行贸易。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如今黑海一带的局势甚为紧张,奥斯曼帝国再度集结了超过二十万人马进攻波兰-立陶宛联邦,目前大半个黑海海面上都是各类运输船只,将来自伊斯坦布尔、锡诺普、特拉比松、布尔加斯等地的士兵、役畜及海量物资送往卡吉贝伊港,然后再徐徐运往波兰东南部的卡梅尼察。在那儿,奥斯曼帝国统率易卜拉欣将会集各路人马,然后率军与波兰新任国王索别斯基的部队展开大战。

    而说到这个索别斯基,就不能不提到如今波兰的内部局势。在率军对土耳其人取得了几次不大不小的胜利,并与他们暂时休战后,扬·索别斯基率军返回华沙,然后威逼贵族议会选举他为国王,被称为约翰三世。

    索别斯基当选波兰国王,欧洲很多国家都是派人前来恭贺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与奥斯曼帝国贸易做得飞起的联合省、英格兰、法兰西、威尼斯等国了,这引起了奥斯曼帝国的一些不满。而恰逢这会正处于大战爆发前的敏感时刻,上述国家的海军又颇为不弱——其实,西欧主要强国的海军都完爆奥斯曼人——故害怕他们进军黑海威胁到奥斯曼帝国海上运输线的土耳其人,就下令终止了这些国家商船靠近伊斯坦布尔,甚至就连最大商港士麦那都不允许靠近了,只能在稍远的安塔利亚、雅典等地进行贸易。唯一得到豁免的西欧国家是法兰西王国,他们与奥斯曼人的交情非常深厚,因此被特许可以进入黑海展开贸易,当然东岸人就更是如此了,他们从来没有被奥斯曼人怀疑过,从来都是作为较可信赖的伙伴来对待的。

    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全权特使李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哈吉港的。在这个南海运输公司全资拥有的港口内,李晴与东岸驻奥斯曼大使高文刚、哈吉港商站站长马拉提(同时负责黑海贸易及与乌克兰、克里米亚及俄罗斯的联络)开了个短会,会议内容就是即将爆发的波土大战——这几乎是已经确定的事情了,科普鲁卢大维齐任命易卜拉欣帕夏担任奥军总统率,指挥包括土耳其军队、阿拉伯部落兵、埃及马穆鲁克、塞尔维亚基督领主私兵、匈牙利仆从兵、摩尔达维亚仆从兵和克里米亚鞑靼人在内的二十万陆军,进攻波兰-立陶宛联邦。

    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看起来奥斯曼人占尽了上风,可东岸人却始终做着多一手准备,即万一奥斯曼帝国没能取得胜利甚至战败了该怎么办?波兰军队会不会杀进乌克兰?西乌克兰的哥萨克会不会看情况不妙又叛变了?一直首鼠两端的匈牙利人和摩尔达维亚人会不会临阵倒戈,趁火打劫?

    要知道,这种担忧可并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如今乌克兰的局势也极为危险,东乌克兰哥萨克盖特曼萨莫伊洛维奇在俄罗斯人的支持下,集结人马,打算再度对西乌克兰发动进攻。罗莫达诺夫斯基率领的俄罗斯军队自今年春天以来始终驻扎在第聂伯河一带,随时准备渡河作战,且谁也吃不准万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与波兰人正厮杀到最关键阶段的时候,俄罗斯人会不会突然出兵占领整个西乌克兰,那样腹背受敌的奥斯曼人可就难受了,保不齐战场上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

    以上这些其实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不得不慎重对待,因此他们开了一场小会,确立了一些后续的动作,比如关于增加哈吉港商站——其实现在不仅仅是一个商站,而是一座小小的城镇了,常住人口突破了三千,在克里米亚汗国也颇为显眼了——护卫人员的事情,李晴就直接指示马拉提,让他想办法将护卫队扩充到一千二百人上下(当然平日也充任警察、监工等),这不仅是为了防范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混乱局势,同时也能在万一奥斯曼帝国大胜(这在目前看来概率也很高)之后,涌来大批量的奴隶时,有充足的监工可以使用。

    当然以上都是未雨绸缪的事情,因为真的很难想象二十万大军惨败于波兰、乌克兰大平原上是什么概念,而且鞑靼人一向转进如风,他们极端动员的情况下,能出动十余万骑兵,这并不是一股可以轻侮的力量,因此眼下所做的一切还就真的只是以防万一了。

    再者,诸如贸易、情报等工作也要适时收缩一下了,尤其是在第聂伯河、多瑙河一带的贸易、情报人员,最近要削减人数,减少活动的频次,保证自身安全。这点有些可惜,因为这两条大河流域是东岸情报人员难得地能够自如活动且不受什么限制的区域,平日里为哈吉港方面提供了不少有用的商业、社会乃至军事情报(这可能与乌克兰人、土耳其人、鞑靼人治理国家比较粗疏有关),不过这却也是必须的,因为谁知道从各地汇集而来奥斯曼帝国军队,又是个什么情况?像那些从各地调集而来的人马,哪个不是抱着发财的心思来的,你敢保证他们的军纪就一定好?就一定不会与东岸人为难?想想也不可能嘛。

    “对了,现在多罗申科和萨莫伊洛维奇之间是个什么状况?我们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敲定了前面几个问题,全权特使李晴话锋一转,朝高文刚询问了起来。

    高文刚现在是华夏东岸共和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接下来一两年很可能就要接李晴的班担任驻欧全权特使一职,是外交系统的中生代扛鼎人物,李晴也比较注重对他的培养,因此这个问题他没问马拉提,而是想听听高文刚的意见。

    多罗申科和萨莫伊洛维奇分别是如今东、西乌克兰的首领,都矢志统一对方,建立一个大乌克兰,为此不惜引狼入室,借助外部力量来达成目标。因此,乌克兰的问题从来不单纯,从来不能单个拿出来看,这里面涉及到了波兰、俄罗斯、奥斯曼土耳其三个大国以及克里米亚汗国这个在当地颇有号召力的另一股势力(能号召很多金帐汗国遗民,主要分布在乌克兰及俄罗斯帝国南部)。

    在过去的几年间,乌克兰大草原上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兼并战争,东岸哥萨克首领萨莫伊洛维奇在过去数年一直在俄罗斯军队的支持下,渡过第聂伯河攻击西岸的多罗申科集团,并且还成功策反了西岸的很多哥萨克,占领了很多地盘(这其实很好理解,俄罗斯人毕竟也是信仰东正教的,多罗申科投靠穆斯*林本就有很多人不满),并且一度将多罗申科围困在奇吉林城内,直到土耳其和鞑靼人前来解围才得以活命。

    而为了夺回失地,多罗申科率部在土耳其军队和鞑靼人的支援下,在第聂伯河西岸展开了血腥的征服战争。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了一年半时间,西岸心向萨莫伊洛维奇的哥萨克全部被镇压,很多城镇也为之残破不堪,人民要么被来回厮杀的各方军队杀戮,要么被鞑靼人抢掠到了哈吉港出售。

    祸不单行的是,当多罗申科付出巨大代价刚刚清理完内部反叛势力,再度恢复对整个第聂伯河西岸乌克兰的统治时,曾经在上一次战争中被击败的波兰人又再度卷土重来了。始终不甘心乌克兰被割让出去的波兰人再度杀进乌克兰,全靠土耳其军人和鞑靼骑兵的帮助才得以击退敌人,但布拉茨拉夫等地再度毁于战火,乌克兰民众死伤惨重,大批大批地被鞑靼人掠走贩卖至东岸。

    看到自己的故乡一次次沦为战场的多罗申科这个时候也后悔不已,多年来他与萨莫伊洛维奇争来争取,与波兰人打来打去,为的可不就是统一整个乌克兰,给三百万乌克兰人民一个相对强大、稳定的国家么?但几十年奋斗下来,居然是眼前这个结局,土耳其和鞑靼异教徒的贪婪让他自责不已,波兰异端的凶残让他愤怒不已,右岸乌克兰的百姓这些年过的简直是地狱般的日子,这就难怪他们要群起反对自己了——在萨莫伊洛维奇和俄罗斯人在此威胁进攻西乌克兰时,愿意追随多罗申科的哥萨克竟然只剩下了不足一万人,这还能说什么呢?

    高文刚对以上这些自然是知晓的,因此在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后,他便开口说道:“现在西乌克兰的形势很糟糕,多罗申科秉政这么些年头已经搞得天怒人怨了,很多哥萨克团长们暗中投靠了萨莫伊洛维奇,即便没有明着投靠的,也已经不再响应多罗申科的征召了,他们现在对东乌克兰哥萨克及俄国人的到来并不十分抗拒。可以这样说,如果奥斯曼帝国再不想办法的话,西乌克兰肯定陷落,而且即便他们出动军队帮忙,除非在正面战场上彻底打败俄罗斯人,否则仍然无法挽回局势。如今的西乌克兰,当真是人心思变,对土耳其人和鞑靼人厌恶透顶了,他们宁愿俄国人来统治也不愿落入波兰人或土耳其人的手里,因为他们本就信奉东正教的,与俄罗斯人多多少少有些共同语言。”

    “乌克兰能够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继续存在下去吗?”李晴听完后皱着眉头问道。

    “恐怕是不太可能了。”高文刚摇了摇头,说道:“从我们华夏东岸共和国的角度出发,自然是希望乌克兰哥萨克酋长国能够继续作为一个独立政权存在下去的。俄罗斯帝国无论是东进还是南下,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最好的做法就是将他们堵回去,逼得他们只能西进,去找瑞典人和波兰人死磕。东面我们已经亲自上阵了,将俄国人堵在了涅尔琴斯克;这南面的话,说实话就得靠波兰王国、奥斯曼帝国和克里米亚人了,但老实说目前看起来有点困难,他们自己都打起来了。”

    “乌克兰哥萨克酋长国是重要缓冲,这里一旦丢掉,这两个我们有着大量利益的国家将首当其冲面临俄国人的威胁。因此,乌克兰是不能丢的,让俄罗斯人闻到了黑海咸腥的空气,再想把他们赶回去,这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李晴霍然站起身来,在屋内转了一圈后,问道:“小高,有没有可能劝说奥斯曼人与波兰停战?现在俄国人很明显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土耳其人不会不明白这点吧?”

    “这也很难。”高文刚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奥斯曼帝国占领了波兰东南部的波多利亚省,同时将西乌克兰变成了自己的保护国,丢失了大片国土的波兰人这会正意欲一雪前耻呢,怎么可能停得下来!除非奥斯曼人主动归还已经纳入统治有几年的波多利亚,并且将西乌克兰也吐出来,这对素来注重脸面的穆罕默德苏丹以及科普鲁卢大维齐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因此,这场仗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

    李晴明白高文刚说的是实话,他刚才也不过是一时激动,想再试一次罢了(之前曾经委婉地提醒过,无效)。现在想想确实不可能,大军已经集结,怎么可能轻易撤回,那不是儿戏吗?奥斯曼帝国还没昏庸到这种程度!

    那么,这样看来,乌克兰大概率是要丢给俄罗斯人了。后面,就要看波兰人和奥斯曼人,有没有本事再从俄国人手里夺回了,要知道现在俄国人也怕得要死呢,奥斯曼帝国这种庞然大物,年幼的费奥多尔沙皇未必有勇气招惹。

    “所以,就看后面如何操作了!”李晴想道:“为此哪怕将威尼斯人、熱那*亚人拉过来帮个场子也在所不惜,他们现在在黑海北岸有着不少商业利益,国内超过三分之一的粮食、牲畜全靠这里供应,应该很害怕这里遭遇战火,更害怕俄罗斯人一家独大的吧。另外,克里米亚汗国的现代化进程也必须提速了,否则的话,经济、军事、政治、文化制度不改革,其未来国运堪忧啊,被人摆弄来摆弄去以至于就快要亡国的乌克兰就是前车之鉴。”

第五百七十一章 对法经营

    1676年9月15日,两艘隶属于南海运输公司的650吨级笛型运输船驶进了哈吉港内,同时也给李晴带来了很多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文件,其中就包含有关对法关系方面的东西。

    简单来说,现在东岸和法兰西都有建立相对正常的关系(与以前冷淡甚至偏敌对的关系相比)、发展贸易和商业交流的冲动与打算。与多年前东岸人欲去巴黎而不得的窘境相比,现在法国人的架子可是小多了,这种态度方面的转变,无疑和华夏东岸共和国越来越强大的国力和影响力是分不开的。

    曾几何时,法兰西王国曾经是东岸工业品——尤其是各色纺织品、染色皮具和金属农具——最大的销售市场,比每年贸易额稳定在二百万元以上的奥斯曼帝国还要大。只不过,法兰西人发展工业的意图也相当明显,无论是马扎然时代还是柯尔贝尔时代,都兴建了大量的包括纺织工场在内的作坊,其中既有国营的也有私人的,不过经营状况都很一般,也就是靠着法国人口众多、市场广阔而生存着罢了,若说冲出国门卖进他国市场,那是不存在的。

    但即便如此,法国国内的市场确实被霸占了许多,特别是东岸出口的大头纺织品、铁器、皮革制品等等,与法国自产商品存在重叠,竞争程度很高。反倒是联合省,因为产品门类众多,每年对法贸易营业额倒是不少,赚了很多钱,当然战争爆发后这种贸易也慢慢趋于停滞了,取而代之的是英国、意大利和德意志地区商品的大量涌入。

    这次法国人主动与东岸缓和关系,其实始于两年多前。虽然那会东岸卖了很多商品、派了两个营的雇佣军倒联合省,但这在法国人看来都不是事,对战局的影响也不大,因此在柯尔贝尔的强烈建议下,法王路易十四最终同意与东岸驻欧全权特使李晴进行联系,然后达成了一些有关敞开部分商品进口配合的协议——在遗产转移战争结束后,东岸人获得了部分商品在法国市场上的平等关税(英、荷、西、葡四国的平均税率),但配额方面的限制仍然存在,这使得出口存在着不小的障碍。

    而这次清除了这些障碍后,两国间的商业交流自然而然地也就慢慢展开了。最先恢复的是呢绒出口,因为出口联合省受阻,东岸人现在满世界地寻找销路,他们不但找了库尔兰人充当代理商,同时也在联系其他潜在消费者,以挽救国内好不容易起来的毛纺织业,不使其规模萎缩得过于厉害。在这些潜在消费者中,俄罗斯人是一家,法国人是另外一家。

    众所周知,法国全境气候温和、湿润,土壤肥沃,是上好的农耕区域,且人口密度很高,根本不可能如英格兰、西班牙那样有大片的草场来放养绵羊。所以,多年以来,法国人一直都是从英格兰、西班牙及联合省进口羊毛乃至呢绒制品,以满足国内市场所需。

    但是在与联合省和西班牙爆发战争后,法国呢绒制品的三大进口渠道断了两个,只有英格兰人仍在继续向法国供货,且他们还因为产量有限——英格兰人在这场战争中赚足了好处,占领了许多市场,呢绒供应一时间有些跟不上需求——而对法国人大肆涨价,这令法国上下十分愤慨,要知道他们本就因为英国人背叛了与他们的联盟保持所谓的中立而闹心不已了,现在你又来这么一出,法国人自然十分不爽了。

    而且,从战争角度来讲,包括铁器、纺织品、军火等重要物资的进口来源单一,本就也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情。因为谁也说不准一觉醒来英国佬会不会与联合省结盟,这都是很难说的事情,那么到时候法国人怎么办?从德意志地区进口?从意大利进口?产能跟得上么?万一他们也被荷兰人威胁了呢?所以,加强与东岸的商业合作,也是存在着很多现实考量的,法国人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

    于是,在去年(1675年)的时候,法国政府出巨资在东岸第一大城市青岛港兴建了规模宏大、美轮美奂的金百合花商馆,并以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出租给了许多志在发展与东岸远洋贸易的法国商人或船长们。

    今年的时候,已经有第一批法国商船从东岸满载货物返回波尔多、拉罗谢尔、南特等港口了,为法兰西王国带回了包括80毫米(类似于英制6磅炮)、105毫米(英制8磅)、120毫米(英制12磅)、135毫米(英制18磅)在内的诸多海陆军用火炮以及诸多配套的弹药——值得一提的是,东岸由于机加工精度较高,每门火炮的实际口径差距很小,使得大规模标准化、低成本生产成为了可能,因此固定了四种常用火炮的口径。但这种口径与欧洲其实还是存在一种差异的,比如英国或德意志铸造的12磅炮的口径一般在117毫米的样子,但东岸只有120毫米的口径,这就使得采买东岸武器的客户还需进口一大批弹药储备起来,然后慢慢修改国内旧有的模具,做到能够自产弹药。

    这些武器大部分都是长身管的火炮,用来替换法国港口那些老掉牙的青铜旧式火炮,以巩固他们国家海疆的安全。要知道,现在荷兰人的战舰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北海、比斯开湾、地中海,这对法国商船的安全航行构成了不小的威胁,同时也对使得其海港处于不安全的状态。比如之前有一次,荷兰海军上将德鲁伊特尔率领舰队出现在土伦、蒙彼利埃一带,结果就让法国南部几个省一阵鸡飞狗跳,当地官员不得不将所有“看上去还不错”的长身管火炮集中送到了东方舰队的基地土伦港,加强这里的防务,免得因为火力薄弱而遭到荷兰舰队的强行攻击。

    所以,别看法兰西陆军在战场上威风八面,不可一世。但在素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人面前,法国两大舰队还是老老实实地缩在了敦刻尔克和土伦港内,只趁荷兰人不备的时候出港执行任务,大部分时候避免与其正面交战。这一次,法国人意识到自己海防力量的薄弱,因此斥巨资从东岸进口了大量105毫米(这个口径的大炮在东岸是不被作为海防炮台标准配备的,因为海军部嫌其威力不够)、120毫米、135毫米的高倍径比、长身管火炮,安防在土伦、马赛、蒙彼利埃、波尔多、拉罗谢尔等地(敦刻尔克的防务已经比较出色了,暂时无需增加火炮),防止遭到荷兰人的海上突袭,酿成如同当年沿海被东岸舰队炮轰、劫掠的一系列丢人事件。

    而在这次成功的军火交易之后,有了一定互信基础的东、法双方打算进一步深入进行贸易合作了,因此法国政府通过中间人熱那*亚的多利亚家族,找到了临时住在西班牙加的斯港的外交机构,结果因为李晴已经动身抵达了黑海,因此这些商务文件又辗转送抵了哈吉港这边,与之同来的还有数名法国使者。

    李晴先是让人好好了安顿了这几位法国人,然后找来了高文刚、马拉提这哼哈二将,又与他们一起开了个小会,就是为了商讨下这些商务文件——文件的内容已经先期由加的斯那边的人翻译过了,内容李晴一目十行匆匆扫了一遍,大概就是法兰西王国请求与华夏东岸共和国展开更深入的商业合作。再直白点说的话,就是法国人请求东岸人以一定折扣的优惠价格,大批量、稳定地向法国供应包括军火、纺织品、金属农具(包括刀片)、皮革、香料、烟草、蔗糖、剑麻在内的数十种商品,总金额虽然没有估算过,但绝对小不了就是了。

    老实说,法国人提这种要求其实也很正常,毕竟需求量大嘛,给点优惠折扣是应有之意,只不过他还需要与本土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确认法国人求购的每一种商品能否足量供应,然后才能与法国人进行下一步的商谈。当然对于某些国内明显生产过剩的东西,他现在倒是可以做主与法国人签订供货协议了。

    “法国最近派兵占领了上次战争时丢失的半个圣多明各岛。他们从波尔多派了一支小型舰队,载运了数百名陆军士兵。西班牙人真是废物,没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就丢了西半部分(这部分是遗产转移战争时期被西班牙占领的,作为交换,斯特拉斯堡及附近四个自由市镇被割让给了法国),然后在接下来两个多月的时间内,他们又丢了东半部分,现在整个圣多明各岛已经被法国人占领了,圣多明各检审法院区被迫迁移到了西属陆地上。”会议开了一会后,因为李晴询问,高文刚便将最近法国人的部分战场形势讲述了一遍:“以上是加勒比航运公司的人告诉给我们的,他们曾经收到了西班牙人的出兵邀请,但委婉地拒绝了。另外,多巴哥岛被法国人占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阿姆斯特丹,据说荷兰人已经在调遣船只和人员,打算远航至加勒比海,将这个岛屿重新夺回。西印度公司真是好运,本来财政状况不怎么样,结果夺岛的费用直接由联合省政府出了,不知道是不是奥兰治亲王在向这些商界大佬、共和派干将们示好。如果是的话,问题也是会复杂化了,目前流亡在南尼德兰的德维特等人的影响力也是会进一步降低,我们似乎该和他们再联络一下,想想办法。”

    “暂时先不要扯那么远,先解决和法国人的事情。”李晴摆了摆手,制止了高文刚继续说下去,然后继续就法、东贸易的事情发表谈话:“法国人虽然占领了圣多明各岛,且马提尼克、瓜德鲁普、圣卢西亚、圣克里斯多夫、多巴哥等岛屿也控制在手中,但他们的海军实力不强,虽然可以不觑衰弱的西班牙人,可荷兰人的威胁也是实实在在的。这次荷兰人大意之下丢了多巴哥岛,肯定会想办法收复;西班牙人丢了圣多明各,他们与荷兰人又暂时是盟友,自然也会请求荷兰海军派兵过来一起收复。到了那时候,搞不好其他几个岛屿法国人也会保不住呢,所以他们应当是很难获得稳定的热带商品,即蔗糖、染料、棉花、咖啡、可可、烟草等商品的输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加勒比航运公司的业务将迎来重大转机。”

    “大鱼河机器纺织厂、黄阳县联合纺织厂的机会也来了,甚至就连平安织造厂的机会也来了,法国人既缺少呢绒也缺少棉花,当然我们或许需要面对英格兰人和意大利人的激烈竞争,但我们有一定的优势。”高文刚也附和着说道:“大丰农机厂、大鱼河兵工厂生产的各类金属器具、农具应该也会很有市场,法国沿海的贸易量现在降低了五成以上,很多商人不敢冒着被荷兰舰队抢劫的风险过去贸易,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哈哈,想不到荷兰人撕毁的贸易协议,居然在法国人这里弥补了不少,虽然没可能完全填满那个大坑,但也相当不错了,荷兰人知道后其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我也没什么意见,这些对我国工商届都是十分有利的事情,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之前一直没做声的马拉提这时候也说道,至此基本上意见很统一了。

    “对了,能不能将法国人的精力也更多地牵扯进黑海这边呢?我听说法国这几年国内粮食收成并不怎么好,灾荒的趋势慢慢变得有些明显,因此急需从外界进口粮食。那么在俄罗斯、波兰粮食很难运抵法国的情况下,另辟蹊径从奥斯曼乃至克里米亚汗国进口粮食,是不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尤其是在黑海北岸粮食种植园规模日趋庞大的克里米亚汗国,现在威尼斯人、熱*那亚人每年都从这儿进口海量的粮食,如果法国也过来签订一定额度的进口合同并慢慢形成惯例的话,这对于克里米亚汗国的未来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吧?至少,在俄国人打算南下侵略乃至吞并这个国家时,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阻力也许会更大一些。”马拉提突然向大家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并不出意外地引起了李晴、高文刚二人的思考,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有讨论价值的议题,思路也非常开阔,值得试一试,毕竟也没有什么风险,不是么?

第五百七十二章 目标与决策

    连绵的秋雨已经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刚刚年满38岁没几天的路易十四,心事重重地站在狩猎小屋前的门廊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狩猎小屋——啊不,现在已经应该叫凡尔赛公园了——是奢华的,这座由勒诺特尔在1662年设计的奢华建筑群,至今已经修了整整十四个年头,耗费了大量由两千万法国百姓贡献出来的民脂民膏,且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公园占地面积极大,有草坪、湖泊、小树林、花园等自然景观,同时也有亭园、泳池、雕塑、画廊、大厅、办公室、侍卫室、营房等人工建筑。从1670年开始,芒萨尔接手了凡尔赛公园的设计工作,这里常年有至少三万人、数千匹马在日夜不停地工作着,他们不但修建着宫殿的其他部分,同时也开挖水道——导引厄尔河河水的接近150公里的水道——供给凡尔赛的湖泊、溪流、泉和泳池的水,人手不足的时候,路易十四甚至下令军队来帮忙。

    除此之外,路易十四还为皇后修缮了杜伊勒里宫、为教会修建了息养堂大教堂以及在卢浮宫的扩建里面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这些无疑都极大耗费了国库的资金,若是在和平年代还罢,但在这战火连天的岁月,就显得有些要命了。财政总监柯尔贝尔为此不得不三番五次劝谏路易十四,不要如此大兴土木,要珍惜国力,否则财政可能无法支持三个方向近二十万法兰西陆军的长期征战。

    毋庸置疑,柯尔贝尔的话是老成谋国之言,路易十四也不是昏庸之辈,因此暂时停了大部分宫殿和教堂的修缮、兴建。不过,这看起来仍稍稍有些晚,连续多年的横征暴敛和沉重的劳役负担(很多是战争引起的),已经使得法国很多省区的民众生活陷入了极端困难的境地。特别是在连续两年秋季暴雨成灾之后,东部、南部很多省区陷入了粮荒之中,不得不紧急从国库内匀出部分为战争储备的粮食,与当地的教会组织一起,即行赈灾。

    但受灾范围太大了,人数也太多了,法国国内粮食一时不是很凑手,不得不向外寻求援助,但找谁呢?英格兰人?不,在将越来越多的耕地变成草场之后,如今英格兰王国的粮食也不是很富裕,这没多少可以运出来支援法国的?那么找俄罗斯、波兰这两个传统粮食出口大国采购?不,这不可能!波罗的海完全是荷兰人的后花园,法国船只压根没胆进入这片一直都很繁忙的海域,因为他们很可能同时面临荷兰、丹麦军舰的拦截、攻击;俄罗斯就更不可能了,因为法国人现在连去那里的航线都不是很清楚,更别提往返于俄罗斯与联合省之间的荷兰船只同样多如牛毛了,这样就很尴尬了!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找奥斯曼人,从埃及、叙利亚等传统小麦产区进口粮食。

    当然了,即便国内如此困难,但骄傲自负的路易十四仍然不打算从德意志和南尼德兰撤兵。目前孔代亲王率领经过补充后的五万军队(之前的塞纳福战役法军伤亡一万多人)驻防在默滋河一带,与联合省、德意志联军对峙,并不时爆发一些规模不大的战役,战线算是僵持住了;蒂雷纳子爵的部队也得到了扩充,大概有四万多人的样子,不过在阿尔萨斯,他的敌人洛林公爵查理四世有六万军队,蒙特库科利麾下也有数万来自奥地利的人马,压力仍然不小,且对手主帅蒙特库科利也不是什么庸人,蒂雷纳子爵一时间也无法彻底击败对方,几次交手下来,双方互有胜负,各自伤亡了数千人;布特维尔公爵手头大概也有数万人的样子,以骑兵为主,驻防在德意志境内,与当地一些诸侯互有攻伐,同时需要兼顾南尼德兰和阿尔萨斯两个战场,做好接应和救援的准备。

    除此之外,在南方的比利牛斯山脉、意大利的西西里岛乃至更远方的加勒比海,也有大批量的法国军队在与西班牙人、荷兰人进行着战斗,再算上国内的后备军和留驻在一些沿海港口防备敌军登陆的人马的话,现在法兰西全国动员并武装起来的陆军,妥妥接近二十万了,且其中大多数常年处于战斗状态。

    这种规模的战争消耗,即便对于有着两千多万人口的法兰西王国来说,在持续了好几年之后,也有些吃不消了!柯尔贝尔作为法王路易十四的大管家、王国的财政总监,对此自然是忧心忡忡的,因此他不得不强烈建议路易停掉了劳民伤财的宫殿建设,将有限的资金全数投入到赈灾以及战争中去。

    今天柯尔贝尔再次驱车来到了圣日耳曼的凡尔赛公园,没别的事情,还是为了和路易十四商讨财政方面的问题。更准确地说,是如何在军事开支与日俱增的情况下,继续维持法兰西国内的财政不崩溃。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在战争打成了僵局的当下、在敌人兵力足足是己方两倍且无论损失多少都能迅速用钱补足的当下、在联合省二度加税并发行了三轮债券的当下,法兰西王国若不能迅速从战场上去的突破,这财政怕是要有些支撑不住了,除非他们也在国内加税,但这事情非常敏感,弄不好就会搞出一些反抗事件出来。

    “陛下,修建宫殿和教堂的费用,至今已经超过一亿利佛尔了,这几乎抵得上我们大半年的财政收入,可以支持我们无敌的军队持续战斗两年时间,必须停止了。否则我们的财政将无以为继,要知道……”

    “请停一下吧,亲爱的巴普蒂斯特,我这不是已经停止了息养堂大教堂和凡尔赛公园的修建了吗?这部分经费省了下来了,你总会满意了吧?”路易十四叹了口气,打断了自己的宠臣的抱怨之语,转身朝他说道。

    “但是陛下,沃勒维康城堡的花园您仍在投入资金修建。”柯尔贝尔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拉瓦利埃小姐要求的吗,陛下,请恕我直言,在现在这种困难时刻,您不该如此放任她的,这会坏了您的大事,难道您不想让尼德兰七省的那些商人们向您屈膝求饶吗?”

    路易十四闻言有些一窒,随即无奈地说道:“沃勒维康城堡我是打算重新修缮一下,然后看看能不能出售。你知道的,这座城堡至今无人问津,就是因为它太旧了。”

    “但拉瓦利埃小姐可不这么看,她从别处找了很多艺术品送进了城堡,装饰了许多房间,一点没有要出售的迹象。”柯尔贝尔并不打算退步,严肃地说道。

    路易十四这下更是哑口无言了,只见他运气半晌后,才有些颓然兼不满地说道:“我的财政总监阁下,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吵架的吗?事实上沃勒维康城堡的修缮和扩建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钱,也不影响前线的战事。”

    柯尔贝尔迅速抬眼看了一下路易十四,发现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深知他脾性的财政总监稍稍缓和了下语气,决定不再追着沃勒维康城堡的事情不放,转而说起了今天的主要来意:“当然不是了,睿智的陛下。我今天来到凡尔赛,主要是为了向您汇报有关与东岸人合作的事情,最近我们达成了一些初步的协议,这对国家的战略颇有好处。”

    “说来听听吧。”路易十四找了一处石椅坐下,凝视着面前大片的草坪,说道。水滴打在草坪旁边的湖泊上,溅起了漫天的涟漪,平时他就是在这片草坪与湖泊边享受阳光、追逐女人,偶尔也会招待一些已婚的贵妇人(目前路易十四已经将王后身边的12位侍女换成了12位已婚贵族妇女)或外来述职的将军(将军们往往带来胜利的消息),都是美好的回忆,因此他非常享受这片草坪。

    “首先是一件好事。”柯尔贝尔说道:“陛下您派往加勒比海的舰队可以就近从东岸人那里获得补给。我们已经商议妥当了,一家名为加勒比航运公司的企业将向我们的船只、士兵们出售武器弹药、食品医药在内的一切战争必需品,同时承诺可以在莫比尔河口的船舶修理厂保养船只,这将极大增强我们在加勒比海的胜算。”

    “另外,这家公司还将向我们出售包括蔗糖、香料、咖啡、可可、烟草、染料在内的一切热带商品,陛下您再不用为了没有足够的热带食物招待将军们而感到苦恼了,而且我保证价格十分公道,比那些该死的葡萄牙人、英格兰人、意大利人出售给我们的商品价格要公道许多了。”柯尔贝尔又补充说道。

    他提到的这三个地区,如今是法兰西王国进口商品的最主要来源了,意大利的干酪、黄油、火腿、布匹和军火,葡萄牙的橄榄油、咸鱼、腌肉、船具和军火,英格兰的呢绒、铁器、军火等各类商品,都是深处战争中的法兰西王国所急需的,这个国家几乎每个季度都要在上述三地花费大量贵金属。

    但同时,正所谓无商不奸,无论是葡萄牙人、意大利人还是英格兰人,他们在对法贸易中都很默契地提高了出口商品的价格,压低了进口商品的采购费用,这使得法国人在贸易中处于了巨大的劣势。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现在敌人遍地,贸易对象很少呢?很多时候也只能认宰了!要知道,现在这个市场已经让荷兰人玩坏了,他们大肆挥舞着支票本,满世界采购各类军需品和日用品,大量贵金属短时间内被释放到了市场上,使得商品价格几乎每个月都在上升,通货膨胀程度不断加深,所以你指望别人不涨价,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不甘心一直当冤大头的法兰西王国——当然也和他们财政日益紧张有直接关系——除了想办法加大与传统贸易对象奥斯曼帝国的联系外,也找上了位居南方新大陆的华夏东岸共和国,打算与这个生产能力据说相当不错的国家签署商业合作协议。

    公允地说,法国人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明智的!因为如今东岸人也刚刚被联合省撕毁商务合作条约而搞得很伤,如今法国人突然顶上来,焉能不欣喜若狂?而且东岸人生产的商品价廉物美,谈一谈的话也能拿下来一些折扣,这对商品进口量巨大的法兰西王国来说无疑是非常划算的,而这就是双方合作的基础了。

    另外,东岸人据说刚刚与奥兰治亲王闹翻,还在南非那个地方占领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这无疑大大恶化了两国间的关系。如今虽然没有正式撕破脸皮开战,但无论是柯尔贝尔还是路易十四,都坚定地认为这两个国家短期内是没有和好的可能性了,因此大可以放心大胆地与东岸人做生意,敞开进口他们的商品,减少国库资金的外流速度。唯一需要警惕的,大概就是要适当保护一下本国花费很大代价才逐渐培养起来的一些产业了,不能让它们因为东岸商品的大量涌入而陷入停工状态,继而导致破产之事发生。这些作坊很多从黎塞留时代就建立了,历经三任宰相管理、投资,如今已经颇具规模,不能轻易损失掉。

    “东岸人提出了什么条件?他们不可能如此好心吧?”路易十四突然问道。

    “他们想得到的,是与我国长期的贸易协定,而不仅仅限于战争期间,这是他们的商务代表兼大使明确无误地向我表述的。”柯尔贝尔立刻回答道:“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我们控制好关税税率和进口商品的种类,这只会对我们有好处,而不会有坏处。反正,以前这些市场也是荷兰人的,现在丢给东岸人,也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很好。”路易十四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们的目标始终是低地、弗朗什孔泰、阿尔萨斯-洛林一带寻求扩张,王国的任何决策都必须为这个目标服务。东岸人暂时与我们的目标没有冲突,相反还有一些助益。巴普蒂斯特,你可以询问一下东岸人的大使,看看他们有没有与法兰西王国结成更紧密的同盟的念头,比如军事方面的同盟。”

第五百七十三章 斡旋的尝试

    1676年10月下旬,上任没两年的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法兰西大使林定之刚刚送走了法王路易十四的特使蒙特斯潘侯爵,随便便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内,定神思考了起来。

    蒙特斯潘侯爵这个“假鳏夫”的来意其实很简单,就是试探性地询问华夏东岸共和国是否有兴趣与法兰西王国结成“更进一步的关系”。而这个所谓的“更进一步的关系”,蒙特斯潘侯爵虽然没有赤裸裸地直说,但也算非常露骨了,做过多年外交工作的林定之从对方的言语中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来,这法兰西王国是想与东岸结盟啊!

    这可就是大事了!军事同盟这种事情——尤其是法兰西王国目前正处于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争中的时候——向来十分敏感,需要通盘考虑,不可能突然答应。况且林定之本人也不过驻法国大使这么一个司局级干部,连他的定头上司李晴都未必能做主,因此他只能对蒙特斯潘侯爵的试探表示哼哼哈哈,不做正面回答。

    当然人家此番过来,也没异想天开到就与东岸人达成什么实质性的协议,蒙特斯潘侯爵的任务其实仅仅就是传个话罢了,同时也开一些似是而非的条件,吸引东岸人继续与他们展开更深入的会谈。

    现在,林定之在思考的就是这些所谓的条件,说起来其实也无非就是些在欧洲与南美守望互助及一些市场商业方面的合作罢了,即法国人妄图通过保障东岸商民在欧洲部分地区的安全(通过他们的影响力)以及比以前让渡更多的市场利益为条件,换取东岸人在南美、非洲乃至远东为法国人提供便利,同时为他们打击敌人的海外利益。

    这样的条件,林定之坐下来仔细想了想后,其实是嗤之以鼻的,觉得这法国人实在太黑、太贪婪,仅仅凭这么一些不够分量的条件,就想让东岸人为他们火中取栗,分担战争所带来的沉重压力,试问这又怎么可能呢?

    诚然,现在法兰西陆军百战百胜,孔代亲王、蒂雷纳子爵绝代双骄的组合给法兰西王国开拓了大量的疆土,击败了无数的敌人,可这又如何呢?你法国人能保证自己的旗帜插到哪里,哪里的国土就能被消化,市场就能被东岸工业品所占领吗?想想也不可能!

    事实上,出于种种原因——比如宗教、横征暴敛等方面的因素——法国人至今始终无法在占领区维持一个较为稳固的统治,反抗可谓此起彼伏。比如当年在南尼德兰大肆改新教堂为天主教堂,就惹得占领区的荷兰人不断起来袭击法国占领军,由此可见一斑。

    就靠这些,法国人凭什么让东岸人相信能够给予自己足够的利益,进而结成军事同盟呢?林定之呵呵冷笑了两声,心里对这事已经判定了死刑,李晴特使断无可能同意此事,本土外交部也不是脑残,更无可能犯下此等错误。

    当然就这件事本身来说,法国人也没付出什么成本,他们仅仅是一个外交试探罢了,根本谈不上付出了什么。如果东岸人开出的结盟条件非常令人难以接受,那么他们自己可能就会拒绝了。在东岸人不想看到欧洲大陆崛起一个强权国家的大背景下——英格兰人同样不希望看到这点——东岸与法国结盟,注定是缺乏基础的。

    抛开了这档子事情之后,林定之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前阵子李晴交代下来的任务,即要求他和东岸驻马德里大使一同努力,接触西班牙与法兰西的实权人物乃至君主,看看能不能斡旋两国之间的战事。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西班牙王国这个虚弱的巨人如今在与法兰西王国的战争中不断被放血,损失颇巨。本土执委会担心,再这么搞下去,万一西班牙王国出了什么变故,可能会影响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利益,因此他们紧急行文欧洲方面,看看能不能试着斡旋一下西班牙和法兰西之间的战争,让他们单独媾和,虽然这看起来很难,但本土认为值得一试,反正也不用花费什么,不是么?

    本土的命令传到欧洲这边后,李晴分别给东岸驻巴黎、马德里的使节行文,要求他们与这两国官方接触,看看这事有无可能。林定之作为驻巴黎大使,自然是接到了命令,而且他也已经先期求见过法王路易十四了,结果因为路易行踪不定——他最近大半年来,要么在圣日耳曼的行宫处理政务,要么率军前往东部边境亲征,只有很少一段时间待在巴黎——求见了两次,都未能如愿,也不知道路易是真的很忙呢还是不愿意就这事与东岸人扯皮。

    不过这次蒙特斯潘侯爵前来拜访,倒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即法王路易十四愿意在圣日耳曼的凡尔赛公园接见林定之,出发时间就定在两天后的10月25日,届时会有一小队法国骑兵过来护送林大使前往凡尔赛——两天后就出发,时间稍稍有些紧,因此林定之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路,免得面见路易十四时手忙脚乱。

    “说起来也是讽刺,现在这么多国家里面,愿意看到西班牙王国好,不愿意他们吃大亏的,可能也就我们华夏东岸共和国了。”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后,借着茶水氲氤的香气,林定之的大脑开始了急速的转动:“我们将西班牙王国看在自己独享的美食,不容他人觊觎,但是这个食物却没有身为食物的自觉,老是招惹另一个有着饕餮大胃习惯的家伙。好吧,这样说也不准确,法兰西王国是早就瞄着南尼德兰了,西班牙王国早晚要和他们对上。但问题在于,在法国人尚未公然对你动手的情况下,你又是为何如此急着跳出来给人家机会呢?说起来,还是没有接受自己已经衰落的现实,总想着趁着法国人四处树敌的时候,加入到人多势众的一方,看看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一雪前耻,捞回以前失去的很多东西。唉,想法好是好的,可也不看看如今在陆地上,这么多国家加起来也没能击败法军啊,反倒是败仗连连,也是没谁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西班牙这个冤大头,又怎么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这次估计,他们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其实,林定之刚才所想的确实也是实情。这个国家不知道怎么搞的,在标志性的罗克鲁瓦战役失败、精锐的弗兰德军团覆灭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浑浑噩噩的,始终没有认清自己已经衰弱到极点的事实,还以大国自居,即便在遗产转移战争中被狠狠地削过一次之后仍不悔改,且没有任何改善与法国关系的兴趣,使得自己的国防威胁始终存在,也不知道西班牙宫廷和枢密院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而为了给西班牙人擦屁股,使他们不至于被别人“玩坏”,这么多年来,东岸人投入了无数的精力和资源,为的就是保住这个虚弱的大国在外表上的光鲜与完整。为此,他们不惜在遗产转移战争中正面硬怼法国人,出动战舰打击法国沿线贸易线、占领他们的离岸岛屿,最后甚至还不惜在法国沿海寻找地点进行炮击、登陆,以削弱法国人的战争意志;另外,当西班牙王室财政困难,而荷兰人的借款条件又十分苛刻之时,东岸人牵头,帮西班牙政府拉来了大笔来自意大利的借款,帮助他们渡过了好几次的财政难关。

    从这上面可以看出,东岸人为西班牙王国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可谓至矣尽矣!为的就是不让这个巨人轰然倒下,然后财产被一堆如狼似虎的欧陆国家所分食,那对东岸人很不利。尤其是西班牙王国那庞大的美洲殖民地,在东岸人尚未有那么巨大的胃口将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完全吃下时,维持现状就是最符合东岸利益的选择——更直白点说,维持一个体型巨大,却又比较混乱、虚弱的西班牙王国,是最符合华夏东岸共和国利益的,因为这有利于他们一点点蚕食其广阔的美洲殖民地。

    可现在西班牙这个国家却“不听话”,三番五次妄图与欧陆第一强权国家法兰西掰手腕,这可就让东岸人给愁死了。毕竟按照目前欧陆战场上的局势发展下去,即便法兰西无法兼并西班牙,却也足以让其失血过多,继而引起一系列不可测的后果。基于这种考虑,本土便下令给驻欧全权特使李晴,让他看看是不是尝试一下让西班牙与法兰西单独媾和,退出这场由法荷战争而发展起来的规模空前的大战。

    “只能尽力而为了,法国人大概是很难放过西班牙的,除非他们给出令人满意的条件,这可能又涉及到赔款与割地的事情了。唉,这西班牙王国,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思考了半晌后,林定之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杯中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心里寻思着。

    1676年10月29日,林定之在数十名法国骑兵的护卫下,乘坐马车抵达了著名的凡尔赛公园,然后在公园内的大草坪上见到了正在野餐的法王路易十四。路易十四先前见过几次这位年轻的东岸大使,对他有些印象,因此一上来就招呼他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起享用丰盛的午餐,这吸引了很多贵族、军官们诧异的目光,同时似乎又若有所思。

    午餐结束后,就着秋天明媚的阳光,健谈的路易十四与林定之先是交换了对艺术和女人的一些看法,然后才将话题转入正道,谈到了东、法两国间加深贸易联系乃至结成紧密的军事同盟的事情。路易十四对这两件事非常重视,认为这是同时符合两国利益的选择,希望东岸的国会尽快给出答复。

    路易十四认为,东、法两国一旦联手,那么东岸人可以消灭海外贸易的许多潜在竞争对手,同时也能借着法国势力的扩张而在欧洲获得更加广阔的商品市场,这简直就是双赢的事情!对于路易十四的这个看法,林定之的内心只能呵呵了,不过却也没做什么反驳,只是礼貌地表示加深两国间的贸易联系确实符合双边利益,并且已经得到了全权特使李晴的批准,不日即可传回本土正式施行。

    不过对于路易十四两次提及的两国结盟,林定之就只能推脱兹事体大、无法擅专了,表示这种重大外交事务必须得到本土国会的批准,否则一切都无法作数。路易十四听了这些不置可否,看不出他的看法和情绪,只是点头表示认可林定之的解释。

    而接下来就是林定之此行的重头戏了,这位年轻的东岸驻法大使委婉地提出了斡旋西班牙王国与法兰西王国之间战事的事情。对于东岸人的这种“热心之举”,路易十四听了后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哈哈大笑。

    这个统治者两千多万人口国度的君主,看起来对林定之的提议似乎毫无兴趣。甚至在林定之硬着头皮暗示法国方面可以开出一个停战的条件时,路易十四也没有任何回应。林定之大窘之下猜测,以法国人如今在战场上占尽上风的形势,大概就连路易十四本人也不知道该开哪些条件吧?难道要求西班牙王国给一笔巨额赔款,然后割让南尼德兰、弗朗什孔泰、洛林以及西西里岛?这显然不可能嘛!

    路易十四现在的想法,应当是继续等待战场上的捷报,看看他的将军们最终能够做到哪种地步,然后再决定从西班牙这个老大帝国身上割多少肉下来。东岸人现在就提出斡旋停战,是注定无法在法国人那里得到回应的。甚至,他们不但无法在法国人这里得到回应,就连马德里那边,他们的努力都有很大可能遭致失败,因为西班牙宫廷仍旧存有幻想,对联合省、奥地利等国家的力量盲目相信,想要在战场上扳回一城哩。

    试问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斡旋又怎么可能有结果呢?林定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只能等待局势的发展,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贷款

    “上个世纪法王弗朗索瓦一世占领意大利时期,你们熱*那亚、米兰各大商人集团的惨状,我想家族文献内一定多有记载吧?被人家讹了多少钱呢?被抓了多少人呢?不,保罗,不要以为这种情况不会重现。法兰西王国因为秋天收获时节大雨连绵,已经连续歉收两三年了,他们虽然有两千多万民众为君主提供财富,可战争依然榨干了他们的国库,更何况路易十四还是个挥金如土、喜欢大兴土木的君主,我想他可能会对富庶的意大利非常感兴趣。真到了联合省与法国媾和、奥地利退出战争、西班牙屈服的时候,我想无论是熱那*亚、米兰、帕尔马、托斯卡纳、卢卡、威尼斯、比萨都无法独善其身吧?你们愿意头上再顶个将你们视为猪羊的统治者吗?”李晴放下了地图,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保罗·多利亚说道:“是时候做出决断了,保罗!西班牙不能倒,无论如何都不能倒!现在将我的话带回意大利,以最快的速度筹集至少两千万银行里拉的借款,利率随意,最好不要超过8%,西班牙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借给西班牙人的很多利率都是12%、15%,荷兰人甚至借的是20%的利率(说实话,这种利率的借款,荷兰人也没想过西班牙人还本金,永远付息就可以了),但这次不一样,西班牙人的资金很紧缺,利息真的不能太重,为此我们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担保。”

    1676年12月中旬,西班牙加的斯港。

    持续三年充足的雨水给西班牙农业带来了极大的助益,安达卢西亚、格拉纳达这些传统农业区原本逐渐干涸的水库再度变得充盈,农业生产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粮食产量逐步增加,这从粮食进口量连续三年减少就能看得出来了。

    当然西班牙的农业也仅仅只是恢复了部分罢了。摩尔人时代遗留下来的大规模农田水利设施,在卡斯蒂利亚人统治时代日渐败坏,虽然其间西班牙政府也力度恢复,对安达卢西亚、格拉纳达等地的农业基础设施进行了几轮投资,但说实话,比起摩尔人时代仍是大大不如的,这就注定了他们的粮食产量始终无法恢复到当年的鼎盛时期。

    也不知道目睹此情此景,马德里的贵族们是不是有些后悔当年分多批次驱逐掉的数量多达全国人口五分之一的摩尔人和犹太人。这些人后来大部分被奥斯曼帝国吸收,极大充实了帝国的农业人口、商业人才以及技工储备,对国家经济的发展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当然了,我们都知道,在宗教挂帅的西班牙王国,任何意识形态不符的人被驱逐,都是可以接受的。

    好吧,让我们再谈起农业生产的事情。这连续三年粮食获得丰收(当然也是相对而言的,西班牙人仍然需要进口部分粮食,虽然缺口已经很小了),极大减缓了贵金属外流的速度,纾解了西班牙王国金融财政方面的困难,这使得西班牙上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本他们担心连年的歉收和沉重的战争负担会给国内带来灾难般的影响,现在看起来似乎不会了。

    但是过分的乐观情绪也是不应当存在的,这是12月中旬离开了克里米亚汗国返回加的斯港办公室的李晴的认知。西班牙王国如今深陷战争泥潭,偏偏宫廷开支及其他非必要用度都非常巨大,这给财政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再加上过往债务所带来的沉重的财务负担,可以说每一年西班牙人的财政都是游走在崩溃边缘的,他们从新西班牙和秘鲁弄来的金银块,往往只够给荷兰人偿付债务的利息及极小一部分本金,可见其财政困难程度。

    其实,这次法荷战争搞成现在这么大的场面,西班牙王国愿意加入战争对法宣战,除了亲戚奥地利王国的劝说以及本身意欲一雪前耻外,荷兰人答应免除相当部分的历史债务本息,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这些几十年前腓力四世时代欠下的旧债,已经折磨了哈布斯堡家族足足两代人,且一直无力还清欠款本息。这次奥兰治亲王动员各种关系协调国内银行家、商人们之间的利益,将这部分债务负担从西班牙人头上移除掉,西班牙人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

    不过,他们也许低估了战争的烈度和长度,这让他们本就拮据的财政再度雪上加霜。荷兰人虽然在今年年初经济增拨了一笔超过二百万盾的援助金,但这点钱只打了一个水花就又消失不见了,因为数量达到了十多万人的西班牙海陆军每日里耗费巨大,这点钱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的,除非他们现在就立刻与法国人单方面媾和,然后解散掉起码一半以上的军队,这才是挽救财政的唯一办法。

    当然西班牙人现在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战争仍在继续。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找到东岸人,请求进一步的财政援助,这便是李晴紧急从黑海返回加的斯的主要原因之一。不过目前看来,他似乎回来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东岸如今国内还在大搞基建,政府债台高筑,欠了很多钱;而他们驻欧的各大商站呢,仅有的利润这两年也在分批往回调,能够自用的资金非常少,尤其是位于卡法、哈吉两地的商站,这两年为了购买来自波兰、乌克兰的奴隶,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目前已经请求威尼斯人提供帮助了——从去年年底开始,威尼斯流通银行及全新成立的里亚托广场银行为上述两个商站提供了超过一百万杜卡特的信贷支持,以方便他们吃进海量的奴隶。

    这么一大笔钱,说实话一旦用光,都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好在威尼斯人提供的贷款年利率只有4%,绝对的良心价,且期限很长,暂时不虞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讨债。大不了,以后现金偿还一部分、物资抵充一部分,然后再在新华夏岛上免费给人家批一些地五十年的使用权,应该能够勉强偿还本息,而且这也应该是威尼斯人较为喜欢的一种偿付方式。

    因此,在东岸人自己的银根都十分紧缺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支援西班牙人呢?甚至于,他们就连物资都拿不出多少来,因为很显然生产这些物资也是要钱的,而东岸人现在很缺钱,且各项生产都已有计划,不可能临时随意变更。故考虑来考虑去,今天李晴特使还是找来了多利亚家族的保罗,与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从“神通广大”的意大利商人那里筹集一笔借款。

    “现在意大利的形势很复杂,法国人的军队二次入侵了西西里岛。这次规模比上次略有增加,总数大概超过了三千人。卡洛斯国王已经下令那不勒斯的军队渡海前往西西里,并与当地贵族的军队联合,一同驱逐法国侵略者。你知道的,熱那*亚有很多大家族在西西里岛上经营庄园,靠种植粮食和甘蔗获利,这次战争一起,大家损失不轻,就连粮食来源都颇为不足,为此政府已经发行了两期债券,募集资金给丰裕公署,让其从克里米亚和埃及多加进口谷物。”保罗·多利亚一上来就抱怨连连。

    最近他一直在加的斯港打理家族生意,托东岸人的福,虽然最近加勒比海打成了一锅粥,但分散了进口渠道——该家族既有从新大陆直接发货的,也有从加航公司那里转手买的,同样更有在新华夏岛种植园内直接出产的商品——的多利亚家族生意受到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仍然可以相对稳定地面向下级批发商供货,虽然货源有些紧张,但比起别人是好了太多了。所以,像他们这样的家族与东岸之间的关系是十分亲密的,如果不是涉及到重大利益的问题,他们也不会对东岸隐瞒什么,因此这会保罗说了这话,李晴也就认真倾听了起来。

    “所以,国内很多闲散资金已经投入到了政府发行的公债之中,而且今年上半年,他们还给维也纳方面融资了一千八百万银行里拉,现在一时间资金有些困难。”保罗·多利亚说完这些后,看着李晴说道:“西班牙王室目前还欠我们熱*那亚商人群体超过六千万里拉的巨额贷款未还,如果再行给他们融资的话,未必有很多人愿意,因为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这不行,西班牙现在很困难,南尼德兰、弗朗士孔泰、洛林、西西里岛,四处在开战,就连在靠近本土的比利牛斯山脉,最近他们的军队还刚刚吃了一场败仗。再加上海军还时不时地出击与法国人的东方舰队碰面交手,这损耗不是一般地大。荷兰人已经免除了他们不少债务,并且同意一大批在未来几年内即将到期的债务展期或暂时停止计息,但这仍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西班牙人的财政问题。他们现在急需一笔新的资金注入,以维持他们收复西西里岛、守住弗朗什孔泰、稳住比利牛斯山脉防线。”李晴听了后立刻阻止了保罗·多利亚接下来的抱怨,用一种略带严肃的语气说道:“听着,保罗,我们不能让西班牙王国倒下,无论如何都不能。他们现在需要钱来继续进行战争,如果财政方面无法得到保障的话,那么会有什么不可测的情况出现,这个谁也说不准。”

    说到这里,李晴让秘书给自己拿来了一幅手工绘制的西欧地图,指着上面各个国家说道:“路易十四是个很有雄心的君主,他时刻没有忘记为法兰西王国开疆拓土。看看这次的战争吧,他们在几年前失去了最好的一次进军阿姆斯特丹的机会后,目前已经在默滋河之前裹足不前,大概率无法取得突破了,即便是孔代亲王领军也不行。东面弗朗什孔泰、阿尔萨斯-洛林一带,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们对其忌惮颇深,奥地利随时准备在法国人扩张的爪子剁回去。再看看南面,啧啧,萨伏伊、意大利,好大一块肥肉,打起来似乎毫无难度呢,而且意大利素来非常富庶,你猜路易十四在东北面、正东面的扩张受阻后,会不会挥兵南下,占领富饶的意大利北部?保罗,你现在就可以看到了,有一个保有一定实力的、对法兰西充满仇恨的西班牙王国的存在,有多么重要了吧?”

    “上个世纪法王弗朗索瓦一世占领意大利时期,你们熱*那亚、米兰各大商人集团的惨状,我想家族文献内一定多有记载吧?被人家讹了多少钱呢?被抓了多少人呢?不,保罗,不要以为这种情况不会重现。法兰西王国因为秋天收获时节大雨连绵,已经连续歉收两三年了,他们虽然有两千多万民众为君主提供财富,可战争依然榨干了他们的国库,更何况路易十四还是个挥金如土、喜欢大兴土木的君主,我想他可能会对富庶的意大利非常感兴趣。真到了联合省与法国媾和、奥地利退出战争、西班牙屈服的时候,我想无论是熱那*亚、米兰、帕尔马、托斯卡纳、卢卡、威尼斯、比萨都无法独善其身吧?你们愿意头上再顶个将你们视为猪羊的统治者吗?”李晴放下了地图,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保罗·多利亚说道:“是时候做出决断了,保罗!西班牙不能倒,无论如何都不能倒!现在将我的话带回意大利,以最快的速度筹集至少两千万银行里拉的借款,利率随意,最好不要超过8%,西班牙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借给西班牙人的很多利率都是12%、15%,荷兰人甚至借的是20%的利率(说实话,这种利率的借款,荷兰人也没想过西班牙人还本金,永远付息就可以了),但这次不一样,西班牙人的资金很紧缺,利息真的不能太重,为此我们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担保。”

    李晴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保罗·多利亚自然不能再对此横加推诿,况且人家说的也是实情,意大利地区确实也是法国人的扩张方向之一。一旦路易十四在其他两个方向受阻,难保不会转换主攻方向,将目标对准意大利,试问到了那时候谁来救他们?

    只是,道理是这样讲没错,但两千万里拉是一笔巨款,即便是赫赫有名的圣乔治商行,短时间内也无法筹集完毕,还是要靠大家分摊一下——操作的基本形式是,熱那*亚、托斯卡纳、米兰等国政府发行西班牙战争债券,然后由国内各大商人家族、银行什么的承包,反正这种风险极高的债券,散户是没有兴趣、也不可能购买的,虽然东岸人已经答应提供担保,但担保物是什么、担保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的呢。

    “就不能劝说西班牙王国及时止损,与巴黎签署和平条约么?”保罗·多利亚突然间又问道。

    “不能,巴黎方面不同意。”李晴回答道:“另外,马德里宫廷和枢密院的那帮老爷们,对自己的认识还很不清楚,幻想荷兰人、奥地利人会与他们一同死扛到底,也不同意呢。事实上,他们刚刚拒绝了我们的一次和平斡旋尝试。”

第五百七十五章 潘帕(十二)

    布宜诺斯艾利斯正迎来温暖的春天。

    郊外某处村子边,小麦抽出了绿芽,接下来是牛蒡,过去又是一片燕麦地,再过去是一畦蔬菜和马铃薯,两棵果树无精打采地矗立在那里。

    此时天空飘起了小雨,一些高乔人为了避雨,将硕大的、呈三角形头巾状的牛蒡叶子罩在脑袋上,活似一个个绿甲虫。路两边有许多花朵傲然绽放着,橘黄色、亮红色、粉红色的花点缀着道路两旁的青草地,点缀着潘帕平原这片美丽的世界。

    因为下雨,一个尚在进行途中的集市不得不即可终止。很多印第安面孔的农民匆匆收拾起散放在路边的谷物、肉、蜂蜜、蜂蜡、蜡烛、肥皂、酒、干果等商品,防止它们被雨水泡坏。要知道,马上老爷们就要来征收赋税了,他们可是不怎么收实物的,只要现金,如果不能够令他们感到满意的话,他们的下场将会非常惨——看到燕麦地边上那片木房了么?那是犯人们居住的囚室,囚室阴暗潮湿,食物粗陋无比,还时常会被看守们打骂。除了有限的几个宗教节日可以休息之外,囚犯每天都要出动去教会和贵族老爷们名下的土地上劳作,直到服满刑期或者死亡才能解脱。

    布宜诺斯艾利斯城虽然名气极大,但比起快速发展了数十年的东岸城市来说,仍然显得有些不够看。首先是城镇市民偏少,只有区区三四千人的样子,大部分都是白人或梅斯蒂索人,只有极少数特殊的印第安人才有资格居住在城内。至于好勇斗狠的高乔人,对不起,素来是被严厉禁止进入布城的,特别是在他们携带着马匹和武器的时候。

    其次,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商业也极其有限,这导致城镇商业人口偏少,看起来缺乏活力。布城最大的出口商品,大概就是活牛、腌牛肉、牛皮、牛角、牛筋、牛脂等商品的出口了,但这多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外港“南村”进行,从东岸进口的大宗商品同样在这里上岸,说起来倒闭布城商业气息浓厚多了,城市活力看起来也相当不错,满大街都是酒馆、妓院、货币兑换所及分门别类的各种批发市场。

    布宜诺斯艾利斯与其比起来,更像是整个检审法院区的文化中心、宗教中心、政治中心和军事中心,殖民地实权官员、教会上层、高级军官这种是食物链的顶层,多来自半岛;政府小官、中下级军官、有一定声望的商人是这里的中坚,多是本地土生白人(即克里奥尔人)出身;政府底层办事员、职业士兵、小商贩是城市的下级阶层,来源比较复杂,多是克里奥尔人、梅斯蒂索人以及刚从旧大陆辗转而来一无所有的半岛人;至于说印第安人(主要是克兰迪人和克丘亚人),对不起,他们是不被统计进城市人口的,在老爷们看来,这些人也就比牲畜高那么一级罢了,只能说是会说话的工具。

    布宜诺斯艾利斯仅有的本地商业,大概就是附近的农民们将自己农田和牧场里收获的商品拿来出售的集市贸易了。这些农民大部分都是梅斯蒂索人或印第安人,另有少数土生白人或半岛人,他们平日里种植小麦、黑麦、瓜果菜蔬,饲养牲口,养蜂(草原上不养蜂简直就是白瞎了),酿酒,制作奶酪和黄油,供给城市里的上等人们享用,以便从他们那里获得急需的现金,然后到南村或其他一些商人那里购买生活必需品——多是一些采购自东岸的工业品,本地手工制品较少——当然也不能忘了留出足够的缴纳赋税的现金,无论是政府的税还是教会的税,一个都不能少。

    今天布城天空的这场雨来得颇有些不是时候,因为再过大概十天时间就是税吏们下乡收税的时候了,有些人还能筹集足够交税所需的现金,因此在将货物料理好并找到了一些勉强可以避雨的地方后,他们并未急于离开,而是遥望着天空,忧心忡忡地等待着这场春雨的结束,然后看看是否有机会继续进行贸易。

    由蒙小虎领衔的一支东岸考察队抵达布城近郊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看着这些穿着各色破旧衣服的农民们沧桑艰辛的面孔,素来圣母的蒙小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朝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随员们说道:“看看,看看,都看看吧!看看那些长满了灌木和野草的荒地,看看荒地上的那些看起来就像是一堆泥土、树枝和原木的混合物,那是什么?”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是建筑物吧?是本地农民居住的房屋?”随员们仔细观察了半天后,有人疑惑地问道。

    “是的,没错,那就是房屋。准确地说,是印第安人、高乔人或梅斯蒂索人的房屋。你们刚毕业或是工作没几年,没出过国,不知道这种东西。”蒙小虎收回了目光,朝跟随自己前来本地勘察地形的随员们语重心长地说道:“至少在西班牙人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检审法院区、查尔卡斯检审法院区,城市在农民们中传播文明和提供方便的贡献并不大。城市里的老爷们对郊外农村的生活漠不关心,只知道索取一笔笔的税收,同时还有征兵打仗,农民们的生活是非常悲惨的。你们应该都爱喝酒,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听人说每个成年男人半个月都摊不到一小杯酒喝,而女人可能一两个月都没有酒喝,因为私自酿酒是重罪,农民们只能购买贵族老爷们从咱们东岸进口的高价酒来消费。而那些所谓的高价酒是什么呢?呵呵,都是咱们一些乡间酿酒作坊出产的质量参差不齐的酒罢了,正规国营酿酒厂出产的酒很少,有也是供城市居民消费的。”

    “其实我以前是很讨厌无缘无故发动战争,然后造成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的。但其实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由咱们华夏东岸共和国占领了包括布宜诺斯艾利斯在内的广阔的潘帕平原,也许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坏事。至少,咱们国家人均税负很轻,生产力发达,商业流通迅速,官僚治政的水平也极高,将这片土地及上面的人民合并进咱们国家,我敢断定,他们的生活水平是会出现提升的,至少比现在这种烂渣般的生活强多了。”蒙小虎又轻声说道。

    话说蒙小虎这次带队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是来勘察地形,修建“商站”的。这个商站之所以要打引号,因为按照计划,这本来就是个火车站,且东岸人也打算就建个火车站。只不过由于西班牙人始终拒绝东岸人在潘帕平原上修建铁路,对外名称不能叫做火车站罢了,只能以商站的名号来稍稍掩饰一下,只不过懂行的人只要在建起来过去一看,机修间、备件室、货场、站台等设施一应俱全,就能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了。

    或许有人会问了,既然西班牙人始终未同意东岸人在这里修火车站,那么蒙小虎等人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又是做个啥子事情?难道西班牙人是啥子,不会阻止他们修建火车站吗?这个事情呢,其实说起来也很复杂,那就是西班牙人拒绝归拒绝了,但拒绝的语气却十分“轻柔”、十分“勉强”,一点力道都没有,这一下子让老于外交事务的东岸官员们嗅出了味道,因此立刻召集西班牙驻东岸大使塞巴斯蒂安男爵进行了密室会谈,随后便有了这么一系列举措。

    蒙小虎虽然没有参与那次会谈,更不是外交部的官员,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其中可能存在一些猫腻,大致就是西班牙人不想让东岸人在潘帕平原上修建铁路,不过现在各个方面又有求于他们,没法摆出一副特别强硬的姿态,因此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尤其是蒙小虎在听说执委会已经应允增拨一部分款项,用于在潘帕平原上购买铁路及沿线附属土地后,就更觉得其中有问题了。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也许是秘鲁殖民地的官员们与东岸人达成了默契,半推半就地允许东岸人在潘帕平原上修建铁路,而马德里宫廷方面或许被瞒着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但装作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了修这条铁路,东岸方面上上下下打点了多少人,又动用了多少外交资源,许诺了多少好处,威胁了多少次马德里的那对孤儿寡母,他只知道,他现在可以带人去潘帕平原勘测地形、确定线路了,而第一步是给布宜诺斯艾利斯火车站选好址。

    他们这一行总共有三十多人,分乘四辆大马车,是在南村港登岸的,当时搭乘的是一艘隶属于国营内河运输公司的往返于商城港与南村之间的小火轮。登港的时候有西班牙官员短暂询问过,然后还派了十多名骑兵护送,直到他们安然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近郊才作罢,由此可见这事确定无疑是有猫腻了,要不然布城官方怎么可能是这番做派呢?

    “蒙老师,盐布铁路(盐城—布城)一旦修建完毕,潘帕平原至少东半部这大片土地,基本上就逃不了我们的手掌心了。我们甚至都不用打仗,因为铁路修到哪里,拓荒民众就跟到哪里,影响力就抵达哪里,西班牙在这才几个人、几座城镇,凭什么跟我们竞争?”有意气比较风发的随员听了后大声回答说道:“而当我们的铁路附属地发展起来后,对这些西班牙民众也未尝不是好事,届时商业发达了,物资充裕了,他们获取现金的渠道会更多,在购买商品时也会少一层盘剥,生活水平自然会提高。所以,他们应该是不会反对我们修建铁路的,会极力反对并拖后腿的,应该是诸如教会神父及罗德里格斯家族这类本地大贾,只有他们会因为利益受损而有发难的动机。”

    “他们也不敢发难的。西班牙人现在在旧大陆焦头烂额的,南尼德兰大部被法国人占领了,剩下的部分也控制在荷兰军队和普鲁士人手里,被祸害得不轻。而且东部的洛林公国已经被法国大军占领,弗朗什孔泰的土地也大面积丢失,西西里岛上的少数法**队至今未被驱逐,加勒比海的岛屿也被偷袭丢了几个,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四处着火。我甚至怀疑,以西班牙军队孱弱的战斗力及糟糕的士气,若是没有咱们东岸杵在这里的话,搞不好布宜诺斯艾利斯这种城市都被法国海盗或军人偷袭占领了,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另一位随员这时候也发表起了自己的观点,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的叔叔在财政部,我听说西班牙那个塞巴斯蒂安大使正筹划着在青岛金融市场上发行战争债券,好家伙,票面价值一百里亚尔的十年期债券,居然打八五折让拉普拉塔银行承销,简直让人无语,要知道这份债券的年利率可是有12%呢,西班牙人为了弄钱真是想疯了都。所以,我是不敢相信在这样一种窘境下,西班牙人还敢对我们发难,他们的心该有多大啊!如果他们真这么做了,那么我真的会很惊讶,同时也很好奇,他们会怎么收场。”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地方快到了,都整理下衣着吧,那边有内务部的官员们在等着我们呢。”听了一会随员们私下里的讨论和闲话后,看着路程差不多了,蒙小虎用手指轻敲了几下窗户,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说道:“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呢。布宜诺斯艾利斯火车站仅仅是第一步罢了,后面的勘测才是重中之重,因为这是国家铁道总局设计院的人规划路线的最重要的参考依据,马虎不得!”

第五百七十六章 潘帕(十三)

    “伊尼戈,你自由了,有人把你捞了出来。”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外那片牢房前,一个穿着破旧军服、头戴船型帽的军官模样的西班牙人大声说道,说话的同时,他对刚从囚室内走出来的某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挤眉弄眼,看起来就像他俩原本就是熟识一样。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文官模样的西班牙人正拿着鹅毛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时不时地还朝伊尼戈仔细打量几眼,最后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道:“伊尼戈,你的运气真是不错,竟然还认识东岸的大人物。听着,混小子,虽然现在你自由了,但我还是得说,如果下次再在我的地头犯事的话,我敢保证你已经死了。”

    伊尼戈闻言对他扯了扯嘴角,然后扬了扬手里的镣铐,等看守将它打开后,头也不回地跟一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离开了。

    而在他身后的囚室里,几个瘦骨嶙峋的囚犯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嘴里则不停地哀求着看守,乞求能得到一点食物或酒水,当然也有人凄凄惨惨地说自己病了,乞求能够休息一天时间,不到贵族老爷的地里去干活。不出意外地,所有这些囚犯都得到了看守——也是伊尼戈以前的雇佣兵同伴——劈头盖脸的臭骂和鞭打,然后便再无声息了。

    “伊尼戈,看来你这次没能顺利完成任务啊。”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坐在马车车厢里,看着一脸彩色的伊尼戈,递过去一包烟和一盒火柴,说道:“我让你干什么去了?侦查潘帕草原上西班牙人的军事哨所,可你干什么去了?你居然去盗窃西班牙人的仓库了!若不是你的东岸国民身份以及在那边多少有些老关系的话,你现在已经是飘荡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外的某具风干的尸体了。”

    说话的中山装男子是国家情报总局的探员。在银海港的时候,他找到了以前打过交道的伊尼戈,强令他放下手头的捕牛工作,带着几个老兄弟深入平原腹地,摸清楚西班牙人各军事哨所的所在位置。他当时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不敢违抗国家情报总局的淫威,因此只能暂时和劳司吉等人告别,叫上了五个平日里关系颇佳的伙伴,在国家情报总局的探子们那里领了一笔钱,就匆忙上路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艰苦、漫长且无聊的。伊尼戈一行六人在辽阔无垠的潘帕平原上晃悠来晃悠去,依靠自己丰富的经验辨别方向、绘制地图,然后运气颇为不错地查到了总计四个西班牙军事哨所(每个哨所大概驻有五十多名骑兵)。

    在派两名老兄弟携带地图和报告返回银海港后,伊尼戈和另外两人(一人在野外得了急病去世)一路摸到了深处内陆地区的某个西班牙小镇弗朗哥镇(位于后世拉斯弗洛雷斯城)。这个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小镇引起了伊尼戈等人的极大兴趣,因为这是个不为外界所知的小镇,既不是沿海殖民地,同时也不像科尔多瓦等处在内陆交通线上,显得非常突兀。

    伊尼戈当机立断潜入镇内进行侦查,他们以皮革贩子的身份作为掩饰,凭借着娴熟的西班牙语(伊尼戈是西班牙裔,另两人是高乔人)很快打入了镇子,然后一边装模作样地做生意,一边打探小镇的内情。

    只不过,他手下那两个高乔人狗改不了吃屎,竟然在抵达的第三天夜里就打晕了镇里的司库,然后将仓库内的不少银币席卷一空,打算与伊尼戈一起逃跑,结果还没出镇子就被抓了,也是倒霉得不行。

    两个直接动手的高乔人被当即处死,伊尼戈因为一副西班牙面孔切未直接参与动手而幸免于难,不过也被押解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入狱,等待审判。好在监狱里有几个看守是他以前在南尼德兰战斗时的雇佣兵同伴,因此对他十分照顾,不但食物给的充足,就连活计安排得都很轻松。再加上此人敢打敢拼,身手不凡,监狱里一帮人均被其打服,故一时间小日子倒也过得颇是滋润,除了没有自由以外。

    后来,或许是在监狱里待腻了,或许是害怕那个前来见过他一次治安官要审判他,因此伊尼戈让人想办法将消息传到了南村的东岸商人那里,然后让国家情报总局知道了他的所在,这才有了刚才这一幕戏。

    此刻在面对东岸情报官员的诘问时,素来桀骜不驯的伊尼戈难道地没有发作,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聆听教诲。这时只听情报官员继续怒斥道:“我还听说你在西班牙人的监狱里走私烈酒、盗卖囚犯的衣服,很是发了一笔小财啊。伊尼戈,我说你本事不小啊,最后是不是钱全花光了,这才想到派人通知我们啊?不然你还躲我们躲到几时?”

    “长官,其实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只不过是……”

    “行了,你闭嘴,不要再说了!”情报官员右手往前一伸,打断了伊尼戈接下来的话,说道:“我不想听你那些辩解的鬼话,你小子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以前你那些烂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现在你有一个新任务。”

    “长官,我被关了好几个月,身体还有些削弱,您竟然就让我出任务……”

    “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重新把你送回那里,你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情报官员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看着伊尼戈,说道:“我现在说,你只管听!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协助我们的一支铁路勘测队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周边活动,并保证他们的安全。记着,他们去哪里你都得给我跟着,一步也不许离,确保没有任何可疑分子接近他们。当然如果有谁阻挠他们勘测线路的话,你们也可以出手,但要有所克制,尽量不要搞出人命,或者至少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搞出人命,明白了吗?”

    “可我现在手头没人了,也没钱,武器、马匹什么也都丢了。”伊尼戈摊了摊手,说道。

    “你可以到我这来领三千块钱,武器由我们供给、人员你来招募,马匹、鞍具什么的也是你自己想办法。平日里可以和勘测队的人一起吃饭,一起住帐篷,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开销了,我想五千块钱应该可以支持你们很久了。”情报官员从车厢坐垫底下拿出了一把机制军刀和一把步枪,说道:“一时找不到刺剑,凑合着用军刀吧。这把枪可是高级货,线膛枪呢,射击精准,射程也很远,平时爱惜点,总共给你们五把,你看着分配。”

    “哇,真的是线膛枪呢。啊,这是子弹模具!我说国内那些军工厂怎么回事,这么些年还没解决加工精度的问题,连子弹还得我们自己现做,搞什么呢?”伊尼戈接过一把崭新的米尼步枪,对这种之前只装备了正规陆军的武器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当年在南尼德兰时,伊尼戈就听一些从加勒比海返回的老兵们吹牛,说海盗当中线膛枪的比例不低,子弹都是海盗们现做的,用来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不过那种方法成本终究过高,拉膛线很容易,可能契合枪膛的子弹制作起来就颇有些费工夫了,因此始终无法推广起来,只是由于海盗们的特殊爱好而在小范围内流行罢了。

    但东岸共和国有着工业化的生产力量和革命性的设计,虽然无法将每枝枪的枪管精度都做得大体一致,但拉制枪管膛线的效率却比欧洲人高多了,成本也低了很多。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子弹还得士兵自己用模具和钳子额外加工一下,以贴合自己枪支的实际情况,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士兵们在空余时间时是可以自己制作子弹的,后世欧洲很多国家开战时,士兵们就是利用晚上的时间自己开模制作子弹的——当然与海盗们的铜质子弹相比,东岸人自己制作的铅弹成本就要低多了,也容易多了。

    “能有这枪用就偷着乐吧。”情报官员给自己点了根烟,说道:“另外如果你真的很缺人手的话,你原来蹲的那所监狱内有没有熟识的或可靠的人选?我想办法把他们都‘买’出来,然后交给你管治。记住,一定要可靠啊,我可不行你招一堆牛鬼蛇神回来,然后尽给我添麻烦。记住,如果我因为保护勘测队不力而倒了霉,你肯定会在此之前倒更大的霉的。”

    “好吧,你说了算。”听闻还可以给自己免费弄来几个帮手,伊尼戈立刻适时服了软,只见他用一种随意的语气问道:“长官,这条铁路一旦修建完毕,潘帕平原就跑不掉了吧?我听说西班牙人将潘帕分作湿润潘帕和干燥潘帕,其中前者最为富饶,后者则马马虎虎。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再修一条支线通往科尔多瓦,啧啧,整个潘帕平原就跑不掉了。西班牙人,对这片辽阔的土地已经完全放任了,或许以前他们很重视,但在如今这个形势下,已经顾不了许多了,是吗?早晚都会将这片土地丢给我们,区别只不过是价钱多寡罢了。”

    情报官员闻言脸色有些惊讶,似乎对伊尼戈这么一个坐了半年牢的家伙居然也能接触到外界消息感到颇为惊讶,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用一种相对郑重的语气说道:“对了,伊尼戈,既然你提到了如今西班牙王国所面临的困难形势,那么我觉得你可以去尝试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试着去影响、招募生活在潘帕平原上的高乔人,让他们为我们服务。我得提醒你一下,为我们服务的意思是一旦西班牙人政策出现变化,想要对我们有所不利时,这些高乔人能够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被组织起来,然后与西班牙人展开战斗,比如攻击内陆地区的那些西班牙军事哨所,你觉得可以做到吗?”

    “我只能说可以试试,但结果实在难以保证。”伊尼戈思考了一下后,说道:“但如果这样一来的话,三千块钱可能就有些不太够用了。”

    “到时候再说,现在钱不能给你。”情报官组织了伊尼戈继续骗钱的念头,说道:“如果你真的能够在潘帕平原上拉出一支队伍,那么我会向上级汇报,然后给你们发钱、发武器,给番号、给名分,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与伊尼戈交谈完毕后,下午时分,情报官带着他见了一下勘测队的领队蒙小虎以及他的几位副手,表示接下来他们的安全将由伊尼戈负责,情报总局会额外拨四个探员跟在伊尼戈身边,协助他招募、管理队伍,以应对各种各样的复杂情况。

    蒙小虎走南闯北很多年了,难得对伊尼戈这个人还有些印象,知道这厮是一个无法无天、桀骜不驯之辈,曾经被陆军、梅机关、宪兵队征募过好几回,背景复杂。这回又被国家情报总局的人从西班牙人的监狱里捞了出来,委以重任,看来也是对他十分信任了。蒙小虎当然相信情报总局的眼光,因此在打量了伊尼戈几眼后,便与他握了握手,笑着表示了认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伊尼戈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内找来了四五个老熟人。这几个家伙三四十岁了,在城里当兵扛枪,一年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至今还是老光棍。被伊尼戈一番忽悠,直接脱了军装跟丫跑了,招呼也不打。

    而这个时候,国家情报总局的那位官员也神通广大地从监狱里捞了七八个伊尼戈指定的人。这些人多半是犯事的高乔人、梅斯蒂索人乃至克丘亚人,神情愁苦,衣衫褴褛,不光目光却贼亮贼亮的。伊尼戈用西班牙语跟他们又是威胁又是许诺地说了半天,然后一人发了一把军刀,在四名情报总局探员的协助下,与那四五个老雇佣兵一起编成了一个排,伊尼戈自封排长,正式开始了护卫警戒工作。

    12月27日,布宜诺斯艾利斯火车站的位置终于确定完毕了,离南村外港不远,方便运输。而也就是在这一天,一艘三桅大帆船从东岸本土悄然驶抵了南村港,并在这儿扔下了数百名被组织起来的波兰、乌克兰劳务工,打算正式开建火车站——东岸人染指潘帕平原的脚步,真的是一步紧似一步了,直让西班牙人有那么一丝喘不过气来之感。

第五百七十七章 潘帕(十四)

    “好,好事,大好事啊!”1677年1月5日,气候温和的牛庄港内,刚刚晨练归来的何源看着一份本土下发的密级文件,兴奋地吹了声口哨,惹得正在旁边吃早饭的夫人刘薇翻了个白眼,几个孩子也挤眉弄眼地笑个不停。

    “呵呵,你们懂什么!”何源哈哈一笑,早饭也不吃了,直接翻身骑上了一匹马,在两名内务部警察的护卫下,朝位于城内的办公室而去。

    他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看到的文件上明确写明:在接下来的四年时间内,本土将向潘帕平原以修建铁路的名义发送总数超过四万人的移民、流放犯人、非国民劳务工(主要是波兰人和乌克兰人)。这些人里面,出身在本土的二代国民约为一万人上下,他们是东岸人在潘帕平原变相扩张的主力和中坚;流放犯人和非国民劳务工加起来大概三万人上下的样子,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将按照人数被编成四个生产建设兵团,就如同东岸人在远东登莱所做的那样,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平整地基、修建房屋,当然上述一切活动均限于铁路附属地范围以内,当然这也已经足够了。

    本土之所以这么豪放,当然是和如今的人口数量密切相关的。按照本土民政部、移民部、梅机关联合统计加估算得来的数据,截止去年(1676年)8月底,华夏东岸共和国的总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6万人的数字,继续创历史新高。

    在这些人中,出生在本土的二代国民数量约为5万,占比2%,继续独占鳌头;来自东方的移民加起来有138万人左右的样子,占比大概37%出头,位居第二;有东岸国民身份的白人男女共有约54万人,占比接近6%,也不算少了;非国民的数量增长较快,原因大家都懂的,目前约有4万人,其中白人非国民数量达到了2万人的高位,占比首次突破了50%,为5%,足见过去一年东岸人吃进了多少草原民族卖来的斯拉夫奴隶。

    国民与非国民两者相加,总数妥妥破了四百万。这样多的人口数量,怪不得本土执委会诸公们这么豪爽,愿意平均每年往潘帕平原输送一万人呢,这就是来跑马圈地的啊!趁着西班牙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先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再与西班牙人反复扯皮,最后大不了给点好处、免除点债务也就结了,多大个事啊!

    这四万人到来后,再加上潘帕平原上本就存在着的两万多东岸人,这何源治下的人口已经确定无疑地超过六万了。这自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草台班子可以管理得过来的了,因此本土在上个月刚刚下文将何源升为牛栏山地区行署代理专员,并且往这儿派了许多年纪各异、老中青结合的干部数十人,协助何大专员搭建起领导班子来。

    而这个所谓的牛栏山地区行署,管辖范围也极其广阔,不但现有的十多个定居点要归其管辖,未来盐布铁路一旦正式确定路线,人员也安排了进来,一样要受其管辖。简单点说,他何源何大专员未来就是潘帕平原上东岸势力民政方面的一把手,可谓是位高权重了。当初毅然辞去顺化海关关长职务、低配来到牛庄镇任镇长的决定,现在收到了丰硕的回报,至少帮助他何某人在仕途上省了不下十年时间。

    何源来到办公室后,发现国家铁道总局的干部、之前一直在盐城港筹备铁路的陈嘉正在等他。这个家伙彼时正津津有味地翻看着几份有关国际局势的文件(由孙悟本主持工作的《真理报》报社、宇宙真理办公室联合编纂,可以乘坐时内参,只供处级以上干部审阅),见到何源走进办公室后,他嘿嘿一笑,端起桌上香浓的咖啡抿了一口,才笑着说道:“西班牙人打得很烂啊!你说他们图什么?那个什么洛林公爵查理四世是西班牙卡洛斯国王的封臣吧?可我看他怎么走得和奥地利人更近?这么多年来,也没给西班牙王室交多少钱,结果被路易十四一打,卡洛斯国王倒想急着为他报仇了,真是奇哉怪也。啧啧,他麾下现在有几万军队,貌似全靠荷兰人和奥地利人在出钱帮他维持着吧,不然一个失去了领地的丧家之犬又怎么可能跳得这么欢呢?唉,这西班牙人就是愚蠢,愚蠢到家了!明明遗产转移战争时奥地利的利奥波德还与法王路易十四密谋瓜分西班牙领地呢,结果现在竟然还毅然决然地站在奥地利人一边,这西班牙宫廷上下是中了什么魔法巫术了吗?怎么尽做这些脑残的事情!”

    “他们若是不愚蠢的话,那么我们又哪来的机会蚕食他们的土地和财富呢?”何源将外衣和毛子都挂到了衣架上,然后坐到了陈嘉对面,看着他说道:“西班牙人若是没有吃大亏,没有有求于我们,这条盐布铁路又怎么可能进展如此之快呢?说起来,陈处长,你的这份工作还是西班牙人帮你找的呢,你得谢谢他们。”

    其实,何源这句带有调侃之意的话其实也没说错,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陈嘉原本不过是国家铁道总局官僚机构内的一名普通副处长,虽然工作上的表现还算出色,但却也没太多压过同侪的地方。按照正常路子,他还需要好多年才能慢慢在系统内爬上去,一步步担任处长、副局长、局长(或铁路公司总经理)、副总局长、总局长,前程基本是可以预计的。

    不过盐布铁路的规划,一下子让他跳出了那个竞争激烈的小圈子,不但行政级别上升了一级,成了正处长,同时还捞到了盐布铁路筹备办公室主任这个炙手可热的职务。等到铁路正式开始兴建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在很多大佬的眼睛里,只要工作上面稍稍有些两点,很快就会被简拔起来,担任更重要的职务,因此这可谓是一条仕途上的康庄大道。

    而这条康庄大道,至少从一开始并不是天然存在的。若不是国际局势的风云变幻以及西班牙王国陷入一个有一个危局的话,东岸人也不会想到在这里修建一条堪称动脉级别的铁路。所以此刻何源戏称陈嘉的这个工作是西班牙人帮的找的,虽然有些戏谑调侃之意,但倒也不全是扯淡。

    陈嘉这会听何源这么一说,立刻哈哈一笑,继续盯着手里的文件说道:“你说得对,何专员,我是得感谢西班牙人呢,而且我也已经做好了感谢西班牙人的准备。你看哪,我们已经筹集到了第一笔资金,盐城港那边的火车站也已经修建完毕——哦,请允许我吹嘘一下,那是一座漂亮的火车站,未来盐布铁路将在那儿与定盐铁路交汇——未来我们还要继续将这条铁路向内陆地区不断延伸,力图控制更多的地盘,安置更多的人口。不如此,又怎么能报答西班牙人的‘努力’呢!”

    “哦,你们筹集到了资金?多少钱?”何源一听颇感兴趣地问道:“三十万?”

    “比这更多一些,五十万!总局从交通彩票和铁路债券中拨过来的,让我们尽快破土动工,同时从盐城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两个方向开始修建。速度一定要加快,能修多远就修多远,因为未来西班牙人的政策可能还会有变,到时候这条铁路的命运还未可知,说不定就要被迫停工。所以,趁着现在这个好机会,先把能修的都修起来,人也尽量多安置一些过去。造成了既成事实,西班牙人难道还能下决心赶我们走了不成?”陈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头看向何源,笑着说道:“这就是我来找你帮忙的原因了。何专员,听说刚有一批两千名波兰劳务工乘船抵达,怎么样,先让我带到盐城县去修铁路吧?”

    “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啊。”何源闻言有些失笑,随即委婉却坚决地说道:“不行,本土刚刚批准成立牛庄县(下辖牛庄镇、东昏乡、牛首乡、大盘乡、乾丰乡和野甸子乡,共六个定居点,是全国第122个县级行政单位)、银海县(下辖银海镇、莘城乡、牛栏山乡、浚仪乡、获牛乡,共五个定居点,是全国第123个县级行政单位)及其他数个零散定居点,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基建主力军,怎么可能派给你们修铁路呢?那样地方上的干部还不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啊,不妥,不妥的,你另想办法吧。”

    何源刚才提到的所谓的“零散定居点”总共有四个,分别是位于后世坦迪尔小城附近的外黄乡、位于后世阿亚库乔小镇附近的长罗乡、位于后世普林格莱斯上校城附近的通许乡,以及位于后世齐亚尔小镇附近的鹤丘乡。

    这四个定居点都是去年年底时分批准设立的,均是为了盐布铁路的修建打好基础,它们没别的任务,就一件事,快速发展农牧业,以便为铁路修建大军就近提供部分粮食、菜蔬和肉制品,以减少长途转运的数量,降低成本支出。

    四个乡镇全部是归牛栏山地区行署管辖,预计初步投入超过六千移民,也算是大手笔了。而这些地方的前期基建工作,毫无疑问是由波兰劳务工来完成了,因此这才是何源拒绝陈嘉借人请求的最主要原因——开什么玩笑,我自己辖区内还一堆事情要做呢,在完成这些任务之前,又怎么可能把宝贵的劳动力借给你到盐城县去浪呢?

    另外一点不得不提一下的就是,同样是去年年底新成立的牛庄、银海二县也比较特殊,因为这是执委会第一次批准在名义上还是他国领土的地方设立正式的政府机构,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让人颇为诧异。尤其是后者银海县,其县城银海港旁边的旧城就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城镇马德普拉塔,至今还有大量西班牙居民居住着呢,结果竟然被划进了东岸县份的范围内,也是奇葩到了极点。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县的设立已经很明白地宣示了一件事,那就是东岸人想要占领潘帕平原——目前来看,至少是沿海的一部分地区——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甚至都懒得多加掩饰了。相信这两个县设立后,未来用不了几年,又会设立1-2个县,然后铁路附属地再发展起来,潘帕平原上的东岸国民总数达到八九万人之多时,西班牙王国即便想改变主意,认真对待潘帕平原被蚕食的现状,他们也无法做更多了,总不能强行驱逐这小十万人吧?那样其实也就和开战无异了,没人敢下这样的决心。

    “陈处长,不是我不帮你,是真的不合适。”看到陈嘉还欲再言,何源摆了摆手,加重了语气说道:“现在蔡家兄弟率领的民兵在草原上打得很顺手,国家也增拨了款项(终于不用地方上再出钱了,而这显然也是正式设县带来的好处之一),延长了他们的作战时间,所以草原上的治安形势很好,我们必须抓紧这个有利时间,将大量物资运到预设地点储存起来,然后以最快速度修建起各类基础设施。我知道你们铁路部门的工作也很紧要,但你们现在不才刚刚确定了盐城县境内那么一段么?那就找盐城县政府帮忙嘛,让他们征发劳役,以徭役的形式帮你们修路。放心,盐城县是大城市,人口也多,区区一小段铁路,还压不垮他们。”

    “目前那帮人更在意的,怕是盐布公路的修建状况,每年冬天都派人上工地帮忙,哪还有人来修铁路。”听到这儿,陈嘉也气不打一处地说道:“罢了罢了,我自己想办法。不就是这条铁路暂时看不到经济效益嘛,一个个推三阻四的,我自己向总局打报告求援。”

第五百七十八章 大巡视(一)

    已经是年了,距离东岸人最初登陆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年。在这四十七年内,各项事业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他们已经在南方新大陆建立起了一个拥有三百多万人口的国家,每年生产出海量的物资,数十万吨的舰船驰骋在世界各处,无时无刻不在向外界传播着华夏东岸共和国的荣耀。

    四十七年后,农业仍然是东岸最大的产业,不过农业经营的形式却愈发多样化了,既有大规模承租国家土地的农场主,也有市场园圃业者、水果栽培业者等门户的经营方式。当然现在又多了个农业合作社之类的经营形式,农村经济愈发显得有活力,虽然其整体收入比起工人阶级来有一定的差距,但也相当不错了。

    很多人批评从刘为民时代就逐渐确立的农业政策使得大量人口被固定在土地上,不过在人口已经达到四百万(含非国民劳务工)的当下、在生命洪流已经无法抑制的当下,其他行业的劳动力固然仍然很缺,但却没有那种缺口巨大的感觉了。很多人已经开始预言,也许用不了多少年的工夫,街道、矿山、工厂、商铺、农场里的人群就会变得更加稠密,工商业的发展将更上一个新台阶。

    在这个人口日渐增多的半工业化国家,每年生产的很多商品都是超过自己所需的,依据产品门类不同,大概在-不等的样子。在年,华夏东岸共和国出口了总计万元的各类物资(含出口至殖民地的),包括大量武器弹药、五金制品——这是全国第三大产业,仅次于农业和建筑业,即金银铜铁锡等五大传统金属的加工制造——日用品、机械设备、未加工的农产品。

    上述东岸商品的出口是和当年同样数量庞大的外国商品和殖民地商品复出口相对应的。这种贸易规模庞大,且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几乎凡是远东三藩、澳洲、大溪地、拉包尔、新华夏岛能够搜罗到的各类特产都一一在列,有时甚至包括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独角鲸的牙齿,都一一出现在青岛港的货栈内,然后趁着博览会的机会售卖出去。当然像独角鲸牙齿这种商品毕竟少见,最多见的仍然是茶叶、瓷器、锦缎、绸布、咖啡、蔗糖、烟草、可可、胡椒、剑麻、香草等商品,现在又多了很多橡胶。

    “复出口的贸易几乎每一年都很大,尤其是在一些经济活跃的特殊年份,这是以我国日趋崛起的海外经济力量为基础的。很多年前我们还出口椰子到旧大陆,最近一些年消失了,记过剑麻又快速补充了上来。也就是,复出口名副表上每消失一种商品,就会出现一种新的商品补充进来,因此这种复出口贸易其实是非常稳定的。”青岛港博览会馆最豪华的一间办公室内,该县县长黄超正对着戚汪平解释着。

    戚汪平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担任执委会主席也已经两届还多,基本已经确定今年年底、明年年底就要卸任退休。因此,他打算在退休前,乘坐火车在全国各主要地点巡视一遍,看看这个他们建设了一辈子的国家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戚汪平乘坐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车从首都东方县出发的,抵达青岛县火车站后,便直奔青岛博览会馆了。青岛县县长、博览会馆馆长等本地官员也暂时停掉了手头的工作,悉数到场,向戚大主席汇报各种情况。

    “青岛县现在是全国最大的商品输出港,也是毫无疑问的航运中心、金融中心,南海运输公司、南海班轮公司、信使班轮公司、东岸保险公司、中央保险公司、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拉普拉塔银行、商业清算银行等机构总部均设立于此,都是奔着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去的。”县长黄超继续介绍着道:“因此我们不但是货物——无论是地里收获的、地底挖掘出来的、工厂制造出来的,还是从别人那里转手的——的债权人,同时还是数以百计的船只、银行、保险公司及各种劳务活动的债权人,尤其是船舶劳务的债权人,我们国家现在拥有超过二十万吨的商船吨位,非常惊人,仅次于联合省和英格兰。”

    “因此,在我们这样一个国家、在青岛港这样一座城市,任何有关商品供给或价格变动的消息都是极为敏感的,而我们已经习惯处理这一切了,博览会大街上那精密的金融机器会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有些时候较大的动荡——比如法荷战争缩带来的变动、比如大西洋上的恶劣气候给船舶运输带来的困难——就会给梅林、成山、铁岭、平安等主要工业地区带来困难。当然战争并不总是带来萧条,波兰、土耳其之间的战争就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这稍稍抹平了些荷兰人撕毁商业协议所导致的创伤。”介绍到最后,黄超谈起了如今国际上的贸易形势和国内的一些对策,只听他道:“当然彻底扭转上述问题的始终是国家强力推行的一系列政府工程,比如铁路、公路、码头、市政建设、防洪水利之类的巨额投资,这些才是决定性的。”

    “得很不错,我听了也很欣慰。”在报告告一段落后,戚汪平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们当年筚路蓝缕创建起这个国家,可没想到在几十年后会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看看,当初我们出门只能骑马,现在有着这么漂亮的火车乘坐;当初在大鱼湖里抓到一条鱼还几个人分着吃,现在南海渔业公司等企业每三个月就运回各类渔获;潘帕平原上成千上万的野牛就不用了,那是天尊赐予信徒的最好礼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蹦跶不了几年了,今后这个国家还是要靠你们来掌舵,答应我,不要让它沉沦下去,要让它永远伟大。”

    与一干官员们会完面后,戚汪平又下到了博览会馆二层的一间超大型会议室内,与一些经营规模较大、社会地位较高的商人展开座谈会。在座的商人其实他也很熟了,比如库家兄弟库有财(投资航运及贸易)、库有福(投资股票及路货),比如梁氏三兄弟梁寿城、梁纲、梁强东,比如开了家典当行(其实是做金融掮客兼放贷)的强满等等。

    这些人基本都是穿二代,没有选择从政,而是在商海中闯荡。多年经营下来,目前已经积累了不菲的财富,且还是新一届青岛县政治协商会议的委员,无论是财富还是社会名望都相当不低——而到这个政治协商会议,目前全国大概已经有七十多个县设立了此类机构了,委员严格按照比例划分,以确保各行各业都有代表进入,但数量最多的无疑还是企业主,因为他们影响力大,见识也远超那些农民、工人或水手代表。

    政治协商会议也是定期召开,委员会在会上畅所欲言,共商国是,对涉及到本县经济发展、宣传教化之类的事情献计献策,然后形成文字上报给县领导,由其审阅并酌情办理。这种模式,如今在全国推广得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新设没多久的县份,因为艰苦的开荒或建设工作需要全县上下共同努力,因此政治协商会议的建议对县领导的作用非常之大。

    甚至于,听现在中央也在筹建全国政治协商会议,打算挑选各行业代表进入,作为穿越者及其直系后代把持的全国人大会议(据目前在筹备改称“建国者会议”)的有力补充,这似乎预示着东岸政治模式改变的萌芽。

    戚汪平对在座的很多商界代表还是有印象的,尤其是刚刚从北美自由邦回到青岛没多久的强东贸易公司老总梁强东、现任中央执委梁向俭的儿子。因此甫一落座,他就点了梁强东的名,道:“梁强东,我还记得你!当初为了拿向自由邦出口军火的批文,三天两头上各部门跑动,脾气又燥,稍有不如意就和人吵架,连我都听了你的名字。怎么样,这么多年下来,强东贸易公司应该成长为一家大型企业了吧?”

    “戚主席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受宠若惊了。”梁强东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道:“托祖国强大的福,强东贸易公司现在已经在自由邦的新京、热河、奉天等地扎下了根,开设了分支机构,现在专门从那里倒腾土特产到本土来销售,然后再从本土卖一些日用品、铁器和军火过去。哦,有时候也会帮助移民部和南非方面,运一些黑八旗官兵及其眷属北上自由邦定居,这些年下来企业确实壮大了不少,目前公司已经摆脱了纯贸易公司的形象,开始涉足航运业,旗下运力达到了吨,有四艘笛型运输船和两艘退役炮舰改的武装商船。加航公司看我们搞得不错,现在已经将我们列为一级代理商了,这又给了公司发展极好的机遇。嘿嘿,一切都是托国家的福,国家强大,我们的生意就好做。”

    “加航公司一级代理商,这不容易啊。据我所知,加航公司发放这个代理商的牌照还是很严格的,你们能当一级代理商,证明也是符合他们规定的资质了,真真是不容易。”戚汪平听了后有些惊讶,随即又笑着问道:“你刚刚从北美回来不到一个星期,知道的都是第一手的消息,吧,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自由邦这几年日子比较安定,发展较快。”梁强东回答道:“他们与印第安人持续多年的战争渐渐有些止歇的迹象,一些部落与自由邦口头约定停战,这使得他们的战争压力大大降低,转而开始发展经济了,当然这是在我们的人指导下(目前自由邦很多部门的一把手还是科萨黑人,但副职全是东岸人,且很多时候还是副职了算)。这个国家始终没有进行严密的人口普查,但在我离开前夕,他们国家的一些明人出身的官员告诉我,全国上下经历了战争、瘟疫和饥荒之后,目前还有大约万人上下的样子。而如果再加上一些战争中捕捉到的印第安努力的话,全国人口应该是破了三万人,可能有-万人。”

    “这个国家的宗教目前基本已经被咱们的道教一统,天尊的信仰得以传播到了每个角落。从东方流传过来的佛教也占有一席之地,不过却是少数派,只在范围内流传。高层贵族子弟基本都在东岸留过学,可以熟练读写汉语,不过其中下层国民的识字率却非常之低,大部分人听不懂汉语(或者只能听懂简单的日常会话),更不会写,日常交流都是科萨土语,急需改善。”梁强东继续回答道:“这个国家以种植水稻和玉米为主,出口商品以优质橡木、药草、皮革、亚麻、烟草、植物染料为主(主要出口国为东岸,因为东岸政策上向他们倾斜,规定每年进口一定金额的自由邦特产商品),规模不大不,只能还凑合吧。希望他们这次与印第安人停战后能够获得一段较长的休养生息期,同时加快速度将服役期满的黑人劳务工及南非黑八旗部众运过去,充实他们的实力。不然的话,我怕他们日后前景堪忧,因为英国人的卡罗莱纳殖民地的发展也异常迅速,西班牙王国也在往佛罗里达增加移民,这都是很现实的威胁。”

    “你的忧虑很有道理,不过这事请放宽心。只要咱们华夏东岸共和国还保着自由邦一天,他们就出不了大事,关于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的。”戚汪平听完后笑了笑,然后用一句气势十足的话给了在座所有人听,只听他继续道:“等我们这帮老头子退后——其实现在也没几个人了——我相信国家在你们年轻人的努力下肯定会越来越好,自由邦作为咱们唯一的附属国、楔入北美大陆的钉子,日子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大巡视(二)

    会谈结束后,对北美局势还有些挂念的戚汪平,又专门留下了梁强东,询问了一些那边的情况,毕竟他平日里能看到的报告,未必是贴近真实的报告,说不定是下面人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呢,因此找梁强东亲自了解一下,也能为以后制定政策时提供更多参考依据。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他今年已经年逾古稀了,其他一些央委员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七老八十的,退下去也这一两年的事情。对后世北美洲崛起某个超级大国仍存有深刻印象的戚某人,打算在彻底退下去之前,最后影响一下东岸共和国对北美的战略,让其以后不至于成长出一个能够威胁东岸本土的强权。

    其实,这些年来国家情报总局、联合参谋本部等机构也出过一些有关北美大陆的报告,加勒航运公司这家半官方性质的康采恩企业更是多了,连篇累牍地出具各种有关北美大陆的报告。在这些报告,较一致的意见是,北美大陆的核心是密西西河(即自由邦所称的莫河、热河),什么时候只要围绕这条河做章,那么一定会对北美大陆的未来影响巨大,可以说这条河是北美精华地带的七寸,一打死。

    对此,戚汪平也是认可的。按照他的思路,未来密西西河沿岸一定不能掌握在一个国家手里,一定要让其称为国际性的河流,如此方能阻断这些国家发展的根基。你想想看啊,这么一条兼具航运和灌溉作用的超级大河(支流众多,流域面积辽阔,辐射范围巨大),如果下游分别控制在不同的国家手里,未来无论是修水坝、修船闸、清淤疏浚还是做些别的什么,肯定一堆扯皮的破事,到最后往往会不了了之,最终影响到这条河流发挥其本应有的巨大作用。

    而如果控制在一个国家手里呢?那么一切要便利许多了!首先船只可以畅通无阻地从内陆很远的地方顺流入海,间没人会收取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也不需要办理各种繁复冗杂的手续,更不会因为下游国家与本国闹矛盾而使得航运被人为关闭,总之会方便太多太多了。另外,其实像密西西河这种水位不够深、流速较缓的河流,也是需要常年疏浚、清淤的,有些地方也需要投资改造,以方便航行,但这种事情往往需要全流域统筹规划,通盘治理,如果整条河流都掌握在一个国家手里的话自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分别被不同国家控制,因为层出不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导致工程失败的事情不要太多。

    看看后世分别被巴西、阿根廷、巴拉圭分占的巴拉那河知道了,好好的一条大河没法协作治理,使其发挥不出完全的效能,甚至很多时候连最基本的防洪泄洪都做不到,也是醉了。乌拉圭与阿根廷的界河乌拉圭河同样如此,这样一条黄金水道两岸,居然不是两国最稠密的农业区和工业区,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相信如果乌拉圭河不是界河的话,发展一定会这个时空更好。

    或许有人会说北美大陆远离密西西河还有很多土地,但其实那已经不重要了。后世美国西部地区,本以干旱缺水而著称,这样的地方,即便被一个大国全部统治了,又能如何呢?能给东岸造成什么威胁吗?那是不可能的!北美的精华,其实还是在东海岸及加勒沿岸地区,其他地方都不足为虑。

    “自由邦王国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目前已经传到第二代了吧?当地人对国家有认同感吗?国家有凝聚力吗?军队战斗力如何?民间生产又如何?小梁,我不想听空话套话官面话,那些我看得太多了,件柜里又一大摞这些东西,我现在想听听你的见解,从你个人的角度。”戚汪平吩咐秘书给二人各了一杯咖啡,语气温和地问道。

    “怎么说呢,自由邦这个国家你要说一点凝聚力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说凝聚力有多高呢,那也是不现实。毕竟,这个国家的人口来源复杂,有科萨黑人、有科伊桑红人、有斯瓦西里人,当然还有少量马来人、明人和印第安人,其数量最多的科萨黑人其占我看也没有超过一半。”梁强东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戚主席您可能也知道,家兄梁赞在自由邦任奉天节度使、马步军都指挥使,治下有很多来自斯瓦西里海岸的人,这些人基本从事底层劳动,靠种植稻谷、砍伐橡木、捕鱼为生,生性木讷,语言又不通,管治起来非常麻烦,时常与科萨人发生冲突。我看他们要想真正融合起来,恐怕需要好几代人的时间,不然也是没戏的。当然好在现在教会也在帮着做融合、同化方面的事情,我三哥梁纲现在已经是自由邦王国国事,多年来一直努力推动一项战略,那是通过道教协会的潜移默化,慢慢化解各民族乃至种族间的隔阂,使其成功融合。当然目前看起来这项工作有些困难,但我相信长期做下去的话肯定会有效果的,五十年不行一百年,最后肯定能解决!”

    戚汪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可了梁强东的话还是仅仅表示他知道了,随后他又鼓励梁强东道:“你们老梁家兄弟三人也真是了得,一个成了自由邦的节度使、大将,一个是国师,而你呢,说是自由邦的大管家、大掌柜有些夸张,可这些年来生意也做得不小了吧?你老丈人在我面前说过几次,不错,不错,那些在德克萨斯瞎混的人好。”

    “嘿嘿,都是托国家的福,另外仗着加航公司的大旗狐假虎威罢了。”梁强东略略谦虚了一下,不过却也没继续往下接戚汪平的话。

    作为一个常年活跃在加勒海的大商人,梁强东当然知道以苏摩为首的一群东岸海盗的事情。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代们,好好的国内富家翁不做,非得去追求刺激,到加勒海做那海盗劫掠他国商船。这还不算,自从著名的海盗岛托尔图加岛被东岸、西班牙联手端了之后,岛的海盗星散各处,其颇有一些被他们吸引入了伙,如今在落脚点苏城港(即后世德克萨斯城附近)聚集,时不时呼啸出海,重点攻击西班牙王国及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商船,现在渐渐有了些名气,甚至还传到了东岸国内,让很多大人物都对他们侧目而视。

    梁强东隐隐听说,在将场面闹得这么大之后,苏摩等人的海盗集团现在也已经被国家情报总局的人慢慢渗透了,而他们似乎对此也是知晓的,与国家情报总局的人维持着一切微妙的默契的联系,开始成了总局手里的一把尖刀,慢慢为东岸利益服务了。

    最近一次出名的海劫掠事件,梁强东怀疑有苏摩等人参与。那一次,荷兰西印度公司一次损失了三条商船,可谓惨烈至极,这从已经成为海盗销赃重要渠道的新京港市面各类商品的价格变动能看得出来。

    不过梁强东是正经商人,与苏摩这些捞偏门的海盗是井水不犯河水,更没兴趣主动去接触他们,因此也提供不了更多的有关这股海盗及他们所创建的海盗城的信息,而幸好戚汪平也没有此展开话题——当然从他刚才的话语可以看出,至少咱们的戚大主席对这帮二世祖们的做法是不怎么看得过眼的,认为他们是“胡闹”,虽然这些人目前受到国家情报总局的影响,但终究是看不惯。也许,只有当他们未来在德克萨斯创下偌大一片基业的时候,国内才会对他们正眼相待吧。

    戚汪平随后又询问起了自由邦的社会民生和军队战斗力的问题,梁强东都做了如实回到。他认为,自由邦的主力部队很多在远东服过役(当然近些年少了),在南非也打过仗,到了密西西河一带后更是无日不战,军队还远没到腐化堕落的时候,战斗力维持得还算不错,这从多年来一直没有海盗或其他白人殖民者试图占领他们的城市能看得出来。

    至于当地的社会民生问题,梁强东只能坦言不是很乐观,但也强调前些年是好了太多了。而且他更是预计,在与印第安人大体取得和平后,这个国家在接下来五到十年内可能会进入一个高速发展期,建议加航公司在这期间极大往那边输送人口的力度,以更好地支持这波经济发展,相信当地的贵人们也会很乐意看到这点的。

    戚汪平同样对此不置可否,因为这事较复杂,需要协调很多方面的利益,即便他贵为执委会主席,也没法立时做出什么决定。

    最后,戚汪平和梁强东谈到了加勒航运公司设在莫尔河口的商站。关于这个商站,说实话梁强东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去得少,所得到的讯息都是别人的传闻,不过依然可以给戚汪平一些有用的消息,并和自己平时看到的报告相印证。

    “莫尔河口的商站与其说是商业场所的话,不如说它是一个城镇。真的,我听很多人都提到过,加勒航运公司的总部设在这里,守备队也有很多兵马,更兼有种植园的监工、工程技术人员、船厂工匠及他们的家属,几乎是一个城市的规模。而且那里的种植园规模也不小,种植小麦、棉花、亚麻、烟草、靛蓝等各种经济作物,每年获利颇丰,同时还出口皮革、木材、药草等特产商品,真的是一座繁荣的港口城市了。我虽然没有去过,但在新京港也听很多人提到过莫尔城的名字,言语间颇多赞同,看样子是一点不西班牙人的佛罗里达殖民地的几座城市差了。”梁强东又说道。

    “莫尔港是加航公司的直属领地,作用很大,既起到了遏制西班牙人的佛罗里达殖民地西扩的作用,也给咱们国家前往这海域的船只提供了一个落脚地和保养、维修船舶的地方,同时更是咱们国家将来直接干涉北美大陆局势的最好楔入点,作用是多样化的,政府每年也为此补助加航公司八万元,为了让他们坚持下去,并更好地发展周边。”戚汪平这次也适时地点评了一下莫尔商站的作用,这也令梁强东加深了对这个地方的认识,心里琢磨着以后是不是到这地方来活动活动,认识些人、经营一些产业,总不是什么坏事。

    谈完以这些后,戚汪平看时间也不早了,便与梁强东握了握手,结束了此次交谈。接下来,他将乘坐火车返回首都东方县,稍稍处理一下积压的政务,接着继续北抵达梅林县。在这儿,他将稍微逗留一下,参观当地的南方车辆厂(拉普拉塔之星列车的生产商是他们)和铁路机械加工厂两家大型国有骨干企业,听取这两家工厂的管理层的工作汇报,看看他们下一步有什么新的打算。

    而在结束了梅林县的行程后,他的专车将沿着铁路线一路向西,然后进入前西北垦殖局辖区各县,期间会重点考察下伊河县铁路枢纽、铁岭矿区(金矿、铁矿、煤矿、锰矿联合开采冶炼)及大兴港码头、船闸、防洪水利设施。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分布在西北铁路沿线的县乡,厂矿企业众多,经济也非常发达,人口更是较稠密,说是华夏东岸共和国最为精华的几个地区之一也不为过。这里出产了全国绝大多数的黄金、几乎100%的锰铁锰钢、各类机械零部件、钢铁制品、机床以及其他一些工业品,是东岸的经济发动机之一,乘坐火车进行巡视的话,这里可是戚汪平戚大主席绝对不能错过的地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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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大巡视(三)

    1677年1月25日,正是一年中最火热的季节,载着华夏东岸共和国执委会主席戚汪平及其一干随从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车,缓缓停靠在下伊河县火车站。

    下伊河县火车站规模不小,向北有西北铁路直达梅洛、成山、铁岭等地的西北铁路,向南则是穿越大片粮食种植区(这里大农场蔚然成风)直达商城、靖江等地的西南铁路,向东则还有连接到青梅线的下梅铁路。

    三条铁路交汇于此,在东岸国内还是独一份呢,说是铁路枢纽也不为过。如果再考虑到从各方汇集到这里的都是诸如机器设备、钢铁制品、燃料、农产品、黄金等对国家较为重要的物资的话,这里的重要性还要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此外,下伊河镇同时还是一个河港。交通部运输事务处年年拨款疏浚的人工运河伊河就流经于此,为流域三四个县的经济发展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次国内大搞基建行动,运河事务处的那帮家伙们就提出了一个方案,即把伊河人工运河一路向西拓宽、疏浚,连接到黑河一带,从沿着黑河顺流而下进入乌江,贯穿整个东岸大草原。当然后来这个计划终究没有施行,原因是工程量巨大、成本太高,再加上黑河的水也比较浅,不利于航运,因此就作罢了。但无论如何,至少在中伊河县、下伊河县、梅林县等地,这条人工运河的作用还是非常巨大的,向东通过米林湖、两湖运河、鸭子湖直接沟通到了北方的重工业区。

    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下伊河县自然是经济发达、人口众多了。据民政部的数据,这个中央直辖的县竟然拥有七万多人口,很难相信这是深处内陆的县份,因为就连全国第一大城市青岛县也不过才堪堪十万人口而已。

    七万多的人口,农业照例吸纳了七成以上,和全国的比例差不多,其他差不多都集中在批发业、物流业及农产品深加工行业。尤其是后者,东岸著名农业企业伊河农业公司(由原徐记榨油厂、徐氏农场等合并而成,徐文选是最大股东,占有六成以上的股份)在这里有着大片大片的大豆种植园,同时还有规模庞大的榨油厂、豆制品加工厂、饲料厂(以豆饼为主要原料),是下伊河县、中伊河县两县的经济发动机之一,地位非常重要。

    “伊河流域养人呐,一望无际的豆田、麦田、玉米地,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戚汪平也很少见到这种大规模的农业聚集带,因此兴致勃勃的,只听他对身边众人说道:“伊河流域几个县,应该还有大片荒地没开发吧?”

    “可以说绝大部分都处于没开发的状态。东岸大草原这么辽阔的土地,气候温和、降水适中,除低矮的西岭山脉外,全境都是平原,是最上等的农业地区。下伊河县就是其中的典型,全县这么大的地方,七万多人怎么可能填得满呢?更别说其他相当一部分还在从事其他产业了。按照我在远东任职时看到的情况,以清国人、明国人那种生活标准的话,我们县不夸张地说可以养二三十万人,还一点不费劲。现在嘛,嘿嘿,略有些地广人稀,年轻人留不住、留不住啊。”接话茬的是下伊河县县长,一位已经过了五十岁的前军人,在下伊河县工作很多年了,从村民兵主任一路向上,历任乡武装部长、乡长、县保安团长、常务副县长、县长,是老资格的官僚了,话里话外也带着对中央政策的一丝不满。

    戚汪平宦海历练这么多年,对这位县长的那丝丝怨气自然是了然于胸的。说的不就是中央人为控制老区各县的公地分配指标,向边疆地区或未开发地区倾斜,逼着很多继承不到土地的年轻人不得不离乡背井,去外地战天斗地、拓荒生产。

    这种行为,不但让老区的百姓们有着诸多不满,同时也让当地官员颇多微词,比如眼前这位县长就是了。因为那等于是在抽这些老县份的血,延缓他们的发展速度。作为地方父母官,发现在上马大型工程的时候居然筹集不到足够的劳动力,这时候不骂娘就出鬼了!因此这会在面对戚汪平的时候,这位老资格的直辖县县长就装着胆子说出来了。

    戚汪平平日里对这些话听得很多了,耳朵都已经起了老茧,因此这会听了自然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他内心里对此也是深为支持的。不然的话,东岸的那些边疆地区要花多少年才能有人去占据啊?而且,没有出声在老区,接受过一定程度教育的年轻二代国民移民实边,又怎么能同化那些新来的远东移民、转正的非国民劳务工呢?所以,这项政策势必是要长期坚持下去的,一百年不动摇!

    “这些地方都是本国最精华的农业产区之一啊。西南铁路那边我还没去,听说农业生产的规模比这边还大,每年出产的小麦几乎将各县乡的谷仓堆满,以至于粮食价格的涨幅始终滞后于其他商品的涨幅(东岸多年以来一直在流入贵金属),农场承包者们甚至都不怎么乐意扩大种植面积了,因为利润率越来越低。”戚汪平选择性地过滤了老县长的抱怨之辞,将话题转移到了他处:“所以农业机械化势在必行!在南锥地区使用不少的大型蒸汽农业机械,因为体积大、重量大,不太适合使用在东岸大草原上(东岸大草原土地比较松软),所以农业部和工程技术研究院合作开发了小体积的5匹马匹蒸汽机,经过多年的实验和不断改进,现在已经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小型机器,应该会给我们国家的农业发展注入新的动力。”

    戚汪平提到的这些其实也是东岸农业——主要是粮食生产业——的现状,即刨除少数几年的风不调雨不顺之外,大部分时候的粮食收获都很喜人,因此使得粮食价格上行的压力较大。相信若不是政府免除了粮食出口的关税以及一些政策补助的话,国内的粮食生产行业还要更加萧条。

    不过这种情况却也没很好的扭转渠道,因为世界市场和国内市场的局限,工业、商业等其他行业一时间无法吸纳过多的人口,大部分人口的就业还是得着落在农业上。再加上移民实边的需要(这些人基本都是去种地的),从事粮食种植业的人一直很多也就不奇怪了。

    在旧大陆国家,这种持续多年的稳定粮食生产,基本都会迎来人口的高增长和商业的繁荣,这种一般就是中国古代王朝所称的“盛世”了。这个时候,人口的快速增长会抵消掉部分粮食的富裕,同时饲养家畜、酿酒等行为也会大量消耗粮食。不过在东岸,用消耗粮食的方法获得肉类被证明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因为潘帕平原上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野牛提供了三百多万东岸人民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肉类,所以极大降低了粮食的消耗。

    这样一来,东岸粮食年年富余也就不奇怪了。说白了,就是种地的人太多,而土地肥力又高,多年来又没大的自然灾害,更无战乱威胁,因此造就了现在的局面。下一步,就看政府如何疏导了,适当降低农业劳动者的比例——建国四十多年来,农业劳动者比例已从最初的80%降低到了现在的不足70%——让更多的人投身建筑、航海、海外殖民等行当,但这种事情比较复杂,民众也未必乐意,具体如何行动还是要再看看。

    1月29日,结束了在下伊河县的巡视后,戚汪平的专车再次启动,向北进入了梅洛县,并在梅洛镇火车站暂停。这个火车站目前正在进行扩建,原因主要就是正处于修建中的北方铁路未来就将在此和西北铁路交汇。与此同时,位于横塘县、开远县交界处的某个被发现的超大型煤矿(百亿吨级)的开采与生产业已经纳入了议事日程,因此梅洛火车站是必须进行扩建了,否则可能无法承担未来骤然加重的运输任务。

    戚汪平无意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呼啸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车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梅洛火车站,然后跨过了东岸国内第一座铁路桥梁,哐当哐当地开进了铁岭镇,他此次西北铁路之行的重点巡视区域。

    铁岭县政府、铁岭矿务局、铁岭特钢等单位的干部已经提前好几个小时等在铁岭火车站了。早在戚汪平的专列从梅洛站出发时,这边就已经通过有线电报得知了那边的消息,然后提前做好了准备,这不得不说有线电报网络真的是国家生产力的倍增器,无论怎么拔高其作用都不为过。

    戚汪平一下火车就来到了车站的餐厅,与前来汇报工作的诸位官员们一起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晚餐。接下来他也没挪步,直接就在餐厅内听取了诸人的汇报,而第一个被他点名的就是铁岭煤钢联合体的诸位管理人员了。

    这个所谓的煤钢联合体由铁岭特钢厂、西部轧钢厂、铁岭矿务局、铁岭锅炉厂、第一重型机械厂等大型国有企业组成,生产包括碳钢、合金钢、铁条、黄金、铁轨、桥梁制件、建筑钢材、镀锡薄板(即马口铁)、蒸汽机组件及各型机械设备在内的工业制品,堪称是华夏东岸共和国工业的心脏地带,比起北边的平安县工业区规模也许没那么大,但产品却要更加关键,也难怪戚汪平第一步就召集了这些厂的头头脑脑们,听取他们的汇报呢。

    “锰铁制品现在已经非常成熟,应用到了诸多行业之中。锰钢现在也已经找到了最佳配比,开始进入到了规模化生产的过程当中,相信日后应用会越来越广泛的。至少,咱们目前的蒸汽机气缸在使用锰钢为材料之后,强度是大大增强了,相对应的,在同样的重量和体积下,蒸汽机能够提供更大的输出功率,这对各行各业的影响都非常巨大。”铁岭特钢厂的厂长是第一个发言的,这个家伙是个穿二代,最初在长山铁矿工作,后来进了铁岭矿务局,住抓金矿的生产,成绩斐然,因此后来升任了铁岭特钢厂厂长。

    铁岭特钢厂是东岸唯一一家生产各类合金钢的厂家。与北方规模巨大的平安钢铁厂主产各类铸铁、低碳钢、中碳钢和高碳钢有所不同的是,铁岭厂主产各类合金钢,这从他们使用的是坩埚冶炼的方式提炼金属就能看得出来了。

    目前该厂的拳头产品自然就是刚才提到的锰钢了,此外还有一些铅、锌、锡、铜等金属的冶炼生产,比如黄铜和青铜、镀锡薄板(随着罐头食品产业的发展,这种产品的需求量与日俱增)、铅管(船上用)、锡管(做软管使用)等。

    近年来,该厂开始研究起了镍这种金属。前年的时候,该厂一位工程师偶然间发现,在镍里面加入锰之后,镍会变得极为坚韧,且有良好的延展性,变得适合起了轧制加工。因此,在去年年中的时候,铁岭特钢厂专门冶炼了一炉镍锰合金,然后轧制出了一大块薄板,最终运输到石浦造币厂生产出了一堆硬币出来,打算取代东岸国内那些沉重且不实用的铜币。

    当然了,镍的作用肯定并不止于此。现在铁岭特钢厂的技术人员,就开始渐渐将目光投向了镍钢合金的身上。在锰钢合金已经开始大行其道的当下,在钢铁里面加入镍会有什么变化,这无疑吸引了很多人的兴趣,铁岭特钢厂也将其作为了一个重要科研攻关项目,组织精兵强将进行了研究,相信在不远的未来肯定会出成果的。

    “我们厂现在产量最大的是锰铁,第二大的就是铜了。这种金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近十年来需求开始成倍增长,因此我们专门建了个炼铜车间,现在已经能够稳定工业化生产了。”铁岭厂的厂长在汇报完有关锰钢的事情后,开始进入到第二部分,谈起了几乎已成该厂第二大利润来源的铜的冶炼与加工。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大巡视(四)

    话说铜这种历史悠久的金属在东岸的使用也是很常见的,比如海军主力战舰覆盖船底的薄铜板,比如军工厂铸造的数量不少的青铜或黄铜火炮(但仍以钢制火炮为主),比如铜管、阀门、螺旋桨、螺栓(造船用)、齿轮、垫片、连接件、钟表零部件、印刷铜版、蒸馏锅、散热片等,另外南锥雪峰湖畔的电力研究也需要铜。

    上述这些应用,有些用的是纯铜,有些则是铜合金,比如青铜、黄铜以及正在研究的锰青铜等等。但毫无疑问的是,铜这种原材料如今在东岸的应用是越来越广泛了,因为无论是工业、农业、商业(铸币需要)、军事还是百姓日常消费(铜器消费),都对铜这种东岸五金制造中排行老二的金属产生了极为强劲的市场需求。

    而因为东岸本土不产铜——地质部多年来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精力,派出了多少支队伍,找了多少印第安传说中有铜的地方,都没能在本土找到铜矿——因此华夏东岸共和国历来是铜进口大国,且近些年进口量与日俱增,每年都要花费巨量的金钱,而且这也是旧大陆不多的能够大批量出口东岸的金属矿了。

    东岸进口的铜,目前总体来说大概有如下几个来源。一是来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压舱底的铜块。早在三十年战争爆发的年代,因为战争带来的巨大消费需求,使得瑞典、匈牙利、德意志、英格兰等地出产的铜价格飙升,顶峰时价格甚至暴涨了五六倍,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从远东运日本铜回欧洲销售成为了可能。在那个年代,东印度公司将从日本低价采购到的大量铜块、铜片作为压舱物放在船底,然后运回阿姆斯特丹,一度获取了暴利。

    后来欧洲的铜价由于战争结束而慢慢恢复正常,不过东岸人的需求开始与日俱增,且非常缺铜的他们也愿意花费一个较高的价格采购铜块,因此东印度公司继续将日本铜片作为压舱物运到东岸进行销售,目前这种生意已经成了一种固定模式,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对外贸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第二个的进口途径,就是来自旧大陆的铜矿了,这主要由分布在波罗的海和地中海的商站来完成,且数量颇大,并不比日本铜少多少。只不过这些铜矿的价格波动不小,产量也时多时少,且有其他买家竞争,让负责收购的东岸人烦恼不已。不然的话,就冲着平衡旧大陆贸易的因素,也会加大从这里采购铜矿石。

    而所有采购回来的铜矿石,基本都会运至东方港商用码头,然后通过火车运往铁岭特钢厂进行冶炼、加工。当然了,铁岭厂出产的多是大小不一的精炼铜锭、铜板或铜合金板材,要将他们最终加工成各色各样的成品,还得靠依托这些国营大厂生存的许许多多的小作坊、小企业乃至个体手工匠人们的努力——这部分人群无疑是庞大的,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依托铁岭特钢、西部轧钢、铁岭锅炉、第一重型机械等厂做配套的小作坊已达一百多家,从业人数达到了数千人,每日里生产出海量的各类五金制品,除满足国内市场的需求外,还能大量出口至国外获利,由此可见东岸五金工业的潜力,而且这还只是一个产区呢,在别的地方还有许多这类加工企业,只不过比较分散,规模也没这么大罢了。

    “铜在自然界是以硫化物的形式存在的,比如我们最近刚从英格兰进口了一批铜矿石(产地为爱尔兰、康沃尔等地),就主要是黄铜矿石。这种矿石比较常见,也很好冶炼,无论对我们而言还是旧大陆的铜制造商而言都是如此。”铁岭特钢厂的厂长介绍道:“但我们与旧大陆的同行们最大的不同其实就是冶炼方式的不同,这大概始于十多年前,也正是我国铜需求爆发性增长的年代。”

    “我们的冶炼方式,简单说来是将大约数吨的矿石先进行焙烧,以去除其中的一些能够在高温下分解的杂质及结晶水。第二步,我们将焙烧后冷却下来的原料(一般呈棕黑色)放入熔炼炉——这一般是反射炉——内进行熔融,并在此过程中不断去除废渣,最后形成含铜率在35%以上的金属液体。而当熔炼炉内的含铜金属液体快满了后,就令其流入一旁的水槽内冷却,这个过程中金属液体会凝结变成大片颗粒状的固体。在旧大陆的冶炼体系中,这几步和我们其实差不多,但他们缺乏合格的反射炉的设计,耐火砖的寿命也不是很如意,因此需要搞一些较为复杂的冶炼过程来弥补,效果也不一定好。”

    “在水中凝结出来的颗粒状中间品,将会被全数收集起来,然后放入另一座加热炉——同样是反射炉的设计,不过偏向于类似我们的砖瓦轮窑——内进行高温煅烧,至少持续一天一夜。在煅烧的过程中,鼓风机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这能使得炉子的温度达到最高,利于金属的冶炼。至此,颗粒铜内的杂质进一步减少,然后再进入另一个熔炼炉内进行融化,形成大约含铜75%左右的金属液体。”

    “这种75%的铜液会再度被引入模具内凝固,然后送进第三个熔炼炉内进行熔融,这个时候鼓风机会加到最大,使得铜液内的杂质继续氧化,并形成含铜大约95%的铜块。这些铜块仍然不是我们的最终产品,我们还需要对其进行最后一步的精炼,其实说白了就是在第四个熔炼炉内进行氧化还原反应,让铜块表面的一些杂质通过化学反应变成炉渣或废气排出——这个过程产生的炉渣也是极有价值的,可以添加到前面步骤中进行熔融,以提高利用率——然后剩下的就是所谓的精铜了,含铜量一般在99%以上,有些特别上等的能够做到含铜量不低于5%。”

    “欧洲人或亚洲人在后续的冶炼过程中一是达不到我们的极高的温度,同时对铜液内的一些化学反应也不是十分清楚,另外精炼的过程也多有瑕疵或者干脆省略掉了,这就使得他们所谓的铜锭或铜块含铜率不高,远逊于我们的产品,性能自然也多有不如了。我们现在基本是将从欧洲购买的铜矿石与东印度公司进口的日本铜块一起冶炼,最后出产精铜。当然日本铜块很多时候会给我们一些惊喜,因为里面很可能含有黄金,日本人没认识到这里面巨大的利益,因此算是变相补贴我们企业吧,呵呵。”铁岭特钢厂厂长最后又说道。

    “我们厂出产的大部分精铜都是用来生产各类铜合金的(除了分配给南锥雪峰湖畔电学所的以及海军包覆船底的薄铜板之外),其中产量最大的无疑是黄铜了,同时也是市场需求量最大的。你看,小到士兵的纽扣、帽徽(黄铜五角星),诸如烛台、香炉、铜锣、咖啡壶之类的物件,大到黄铜火炮(海军试制了一些超大倍径比的巨型重炮安放于几个重要港口,这种超长身管的火炮暂时只能用铜来制作)、包覆大型机帆船船底的黄铜薄板(铜、锌比例为3:2,单这种黄铜薄板腐蚀较快,必须勤更换)。”

    “真是一项庞大的产业,每年营业额得有几十万上下吧?”听了半天后,戚汪平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冶金、材料、金属加工之类的五金行业,是一个国家工业的基础,也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别看那些出口机械设备、武器弹药、金属器具的企业多红火,多景气,其实他们存在的基础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没有你们,他们挣不了那么多钱,我们工业的成本会高到和旧大陆差不多,我们的国民也享受不到那么高的生活质量,所以不用谦虚,你们就是国民经济的老大哥,金、银、铜、铁、锡这传统五金的生产,给了咱们华夏东岸共和国一副强健的骨骼,了不起,继续努力吧。”

    “我们每年出售精铜及各类铜合金的营业额,确实已经突破三十万元了,去年销售数字是32万元,也是因为战争频繁、铜价大涨的缘故。换七八年前,还挣不到这么多钱,当然现在铜的需求量是越来越大了,以后即便战争结束,这个数字应该也不会缩水,而且应该能缓慢上涨,对这一点我很有信心。另外一点就是,铜和铜合金的利润率较大,虽然价格已经被压制不少了(说到这里,厂长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下游厂商,因为他们购买精铜或铜合金的给价很低),但仍然让我们觉得很可观,打算继续研发更多的铜合金,为国家的材料学做出自己的贡献。”铁岭厂厂长又说道。

    “听说你们除了锰、铜之外,在铅、锡、锌、镍这四种金属上的生产也颇具规模了?好家伙,产品很杂了,我看是时候设立一家专门生产有色金属的公司了,免得你们不好管理。”戚汪平笑着说道,不过话语间却让对面的铁岭厂厂长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寻思着这有色金属公司的设立到底是戚主席随口一说呢还是中央早有预案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对已经投入了大量资金研发上述几种金属的铁岭厂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啊!

    其实,铁岭厂厂长想得没错。早在戚汪平动身前往铁岭县前,工商部就已经向政务院提交了一份报告,打算在交通便利的商城港设立一家金属冶炼公司,即东岸有色金属公司。这家公司未来将会利用从国外进口的铜、铅、锡、锌、镍矿石进行冶炼,进而生产各类合金材料,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工业发展打好基础。

    这些金属里面,铜、铅、锌几乎全数从旧大陆进口,主要是瑞典、英格兰、土耳其、波兰(代购)及德意志北部;锡则90%以上来自隔壁的西班牙王国查尔卡斯检审法院区,通过陆路及巴拉那河运输至东岸境内;镍这种金属比较特殊,自东岸人偶然间从旧大陆进口了一部分并研究了其化学性质后,又由探险队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大岛上发现了很多矿(即后世的新喀里多尼亚岛),目前已经打算派人前往该岛建设殖民点和码头,准备小规模试开采岛上镍矿,然后运回东岸冶炼、加工。

    “这个,戚主席,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其实我们现在比较流行的产品也就黄铜、青铜、镀锡薄片(马口铁)等几种罢了,镍铜合金也仅仅只是试制了一批硬币(分币),还没到专门设立机构管理运营它们的时候。”铁岭厂厂长有些讪笑地说道:“而且我们现在投入巨资在研究各种合金的配比、在研究黄金和白银的精炼工艺、在优化各种金属的生产工艺,可以说厂子一大半的利润都砸在里面了,您可不能直接让别人来摘了现成的桃子啊,那样厂里的人会骂死我的。”

    “什么叫别人来摘桃子啊,说得这么难听。都是国家的产业,工商部是你们的大股东(东岸公司另占股20%),大股东想做什么还要你们来批准吗?”戚汪平轻轻敲打了一句这位厂长,然后或许是觉得话有些过重,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当然了,现在说这事还有些远,中央也没有决定什么时候成立有色金属公司。即便未来某一天成立了,放心,也会给你们厂一定的补偿的,不会让你们白做。”

    “另外还有一点,以前让你们寻找并研究的铬铁合金,进行得怎么样了?听说你们已经找到了一些成品了,是从南非弄来的吧?”戚汪平突然又问道。

    “是弄来了一些,但量不太多,主要是陆军部和地质部联合派出的探险队在南非东部地区的内陆找到的,也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和很大的代价。只不过目前那块地区仍控制在土人手里,我们没法派人深入建立稳固的挖矿据点,因此进展不是很大。而且这种东西目前也没太大的需求,机械加工上似乎还不需要这种金属,现有的锰钢刀头已经完全够用了,我们的机械对加工精度要求似乎没这么高。”厂长说道。

    “这个还是要抓紧跟进的,为咱们未来的机械加工业和金属材料工业打基础的事情,可不能马虎了。”戚大主席难得地正色说道:“至于南非那边所面临的开采障碍,我会想办法与陆军部进行协调的,铬铁矿这种东西——我们一定要办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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