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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北宁(十一)

    “上头的政策变化真他娘的太快了,有时候比翻书还快。曾几何时,咱们北宁地区也曾是国家发展的重点之一,可这才过了多久,一切就都变了!国家发展的第一重点变成了潘帕平原,第二重点是河间地区(水利建设投资巨大),我们北宁、南非的义成及其他老工业区,都只能算是第三梯队,真是作孽啊。”1680年11月11日,北宁河(巴拉那帕内马河)与巴拉那河交汇处,正在参加一个水利设施落成典礼的北宁地区行署专员刘厚非感慨地说道。

    由水利部、交通部和工商部联合投资的弘理水库就建在北宁河河面上,总投资达到了惊人的七万元之巨,由交建三局和巴蒂诺公司负责承建,主要用于蓄洪防洪,同时也能给旁边陆续兴建起来的一些企业提供动力来源——最大的一家企业就是东岸建筑材料公司宜民分公司的水泥厂了,用于破碎附近大量盛产的石灰石。

    七万元的中央投资,在分税制改革即将全面铺开之前,对潘帕平原也许不算什么,可对交通不是很便利的北宁地区来说,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项目了。相信若不是刘厚非百般争取,去中央部委那边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话,也未必能拉得来这笔投资,中央的那帮大佬们现在宁愿把钱砸在河间和潘帕这两块地方,原因就是这里农产品生产条件好,气候也适宜,交通更是便利,是所谓的国家战略中的核心国土。

    而引来了这笔数万元的大投资后,刘厚非也明白,北宁地区短时间内大概是不太可能继续吸引到国家的资金了,一切还是得靠自己。当然这不是说靠自家财政,在分税制改革还没铺开到北宁,地方财政还不够充裕的当下,这一切都无从谈起。最合适的办法,还是利用社会资金,也就是商人和企业的资金!

    弘理水库的修建吸引到了一些瞄准北宁河、铁特河、巴拉那河上游一带的外来资本,其中既有如建筑材料公司这种大鳄,也有不少“小鱼小虾”,多为作坊或小企业,做一些机械加工的活计,看中的就是弘理水库建成后带来的丰富、廉价的动力资源。

    “消费是一切生产的最终目的,贸易是使生产和消费得以良好互动的具有创造性的机制。你们这里要发展,也得基于这个原则,否则一切投资势必都不能持久。”刘厚非双手叉腰,看着从水库上方滚滚泄下的水流,朝跟在自己身后的众人说道:“毕竟任何资本都是逐利的,中央投资也是。如果不能带来持续的利润,让企业能够依靠自身造血循环下去的话,那么即便投再多钱也会陷入投资—繁荣—衰退—萧条—再投资的怪圈。我们有些官员总喜欢大喊振兴哪里、发展哪里的口号,仿佛只要一投钱就一定能发展起来一样,但如果你不考虑当地实际情况,不尊重市场规律,不发挥比较优势的话,一切都会成空,你们不要学这些人的坏习惯。”

    “或许有人会认为弘理水库所带来的这些生产都太低级了,除了一家建筑材料厂以外,就是加工食品的企业,利润也不高,简直无聊到爆。但我们要正确地认识到,除了食品加工这种门槛极低偏偏社会需求有特别大的行业以外,还有谁会看上我们这里,一个偏僻遥远、运输成本极高的地区。而且,在各地建立食品加工厂,对于增加食品储备,抑制饥荒也是存在好处的,因为食品加工厂的粮库也是粮库,也能储存粮食,是国家粮库的重要补充。难道你们都希望,当本地连年歉收,食品供应不足的时候,被那些远道而来的冷酷地盘算着饥饿的人们口袋里最后一点余钱的商人们所支配吗?”刘厚非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

    他这种话其实是意有所指的,主要是针对一些从发达地区引进来的干部。这些人多是首都青年干部专门学校培养的学生,少数是兵团堡的毕业学兵,见多识广,来到北宁这种落后地区后,一时间没转变过来,提出的目标有些不切实际,比如就有人提出利用弘理水库的天然动力生产农用机械,发展地方经济,但事实上宜民县这里能够做好对农用机械的维护保养,可以自产部分零件就烧高香了,其他的都有些不太切合实际。

    刘厚非对那些年轻干部们将目光盯着机械加工、装备制造行业非常不满,认为从最最基础的农业和农产品深加工行业做起来才是靠谱的,其次则是自然资源的开采和加工,如此积累了本钱之后,才有资格涉足更加高精尖的行业。在这一点上,反倒是那些军转干部、农民干部们比较接地气,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熟悉地方情况,人生经验丰富,可能不具备什么开创性,但做一些比较基础或简单的事情,他们还是可以胜任的。

    “是极,是极!刘专员说的极是!”这不,就在刘厚非还在惦记着军转干部和农民干部的时候,一位穿着厚棉布春衣,额头上沟壑万千的农民干部马上就拍起了马屁,只听他说道:“在我们这种工业基础非常薄弱,但农业基础又非常出色的地方,搞农业深加工是天然的选择。而且这个市场足够大,足够撑起非常多的从业人员,这简直太棒了!你看看,咱们宜民县农民普遍是坐在低矮的茅草棚子或木屋里,用木制或陶制的粥碗吃饭,手里拿着勺子、筷子,嚼吃着干硬的牛肉或咸鱼,轮流用大啤酒杯喝酒。只有那些稍稍有钱的人,才会用玻璃器皿、瓷器、高级筷子吃饭,但也远远比不上东部沿海发达地区。这经济都这么萧条了,造些厉害的机器卖给谁啊?还不如从衣食住行最基本的解决起呢,这样还更贴近人民生活!”

    话说像食品、餐具、日常小工具之类的商品贸易,一般都是地区性贸易,盖因长途运输的话物流成本过高,且亦不便大规模机械化生产,故一般一个地区都会形成一个此类小商品生产基地和贸易市场。像河间地区那种,新集平原一带形成了很典型的小商品和食品交易市场,主要是餐具、剪子、刀具、香烛、麻绳、腌肉、咸鱼、地方特色食品等一系列的小商品,供居民自用。

    北宁地区目前的日用小商品还是主要靠商人群体自河间地区进口,毕竟交通便利,同时北宁县也自产一小部分,但数量严重不足,远远不敷使用。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刘厚非鼓励宜民县这边利用中央投资建立水库——配套的中央动力车间将由工商部、北宁地区行署及宜民县共同承担建设费用,然后出租动力轴系给使用企业获利——的有利时机,集中发展食品加工业、日用品制造业等产业,满足本地需求的同时,也向南边的新坝等县进行销售获利。待这些产业都发展得差不多并累计了相当的利**后,再想办法引进更多的技术人才,发展更高等级的产业,这才是王道。

    啊,对了,忘了交代一下宜民县。这个县是去年年中时分成立的,是为全国第128个县级行政单位,下辖宜民镇(位于后世巴西普鲁登特总统城附近)、弘理乡(位于后世巴西特奥多鲁桑帕尤小镇附近,弘理水库位于其西南方靠近巴拉那河处)、咸康乡(位于后世图庞小城附近)、盛吉乡(位于后世埃皮塔西奥总统城附近)、上园乡(位于后世耶佩小镇附近),一共五个定居点,大概安置了万把人的样子,其中甚至还有不少被刘厚非特别“捡”来的乌克兰、波兰手工业者。

    与宜民县一同成立的,还有全国第129个县级行政单位熊岳县和第130个县级行政单位襄平县。其中前者县下辖熊岳镇(位于后世马林加城附近)、隆德乡(位于后世巴拉纳瓦伊小城附近)、大鼓乡(位于后世隆德里纳小城附近)、沮阳乡(位于后世北帕拉伊苏小镇附近,伊瓦伊河也被改名为沮河)和牧牛乡(位于后世阿普卡拉纳小城附近),一共五个定居点,同样安置了差不多一万人的样子。

    后者则下辖襄平镇(位于后世特莱马库博尔巴小镇附近)、延津乡(位于后世伊巴伊蒂小镇附近)、仓岩乡(位于后世科内利乌·普罗科皮乌小镇附近)、盖牟乡(位于后世卡斯特鲁小镇附近),一共四个定居点,安置了差不多八千余人的样子。

    宜民、熊岳、襄平三县的设立,是在国家决定大力开发潘帕平原的大背景下,殊为不容易。当然这也是在中央的计划之内的,毕竟重点开发潘帕平原,并不意味着其他地方一点不动了,不投入人员、资金和技术了,只不过力度降低罢了,有还是有的。而且如果你的地方主官够强力、人脉够多的话,也未必就不能发展得好了,比如北宁的刘厚非刘大专员不就拉来了这么个大项目么?很多时候上位者的威望是怎么来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么来的!

    刘厚非已经在北宁地区专员的位置上干了好几年了,而且也已经坐稳了这个位置,各类政务玩起来非常得心应手。不过,在工作之余,他其实也有些羡慕之前离开的陆小峰等人的,觉得这些人外放到海外殖民地去比自己在这个位置上磨蹭要好多了,更容易露脸,也更容易创出政绩。要知道,现在中央对于官员的海外殖民地工作履历越来越重视,没有到任何一个海外殖民地担任过主官的话,进入执委会就要困难许多,更别提担任排名靠前的几位执委甚至当上国家主席了。

    所以,他现在对于积极走出去也是很期待的,也一直在为此努力,当然这首先需要他做好北宁地区的本职工作,将这个位于巴西高原南端的肥沃土地开发出来、发展起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才能谈其他的东西。

    “虽然现在国家发展的重点不在我们这边,不过分到这里的人也是不少,毕竟现在全国也已经有四五百万人口了。说起来你们宜民县这次可是沾了不少光呢,分到了不少国内出生的二代、三代技术人才,作为弘理水库及后续设施的配套技术人才,你们可要用好了。”刘厚非重重地叮嘱道。

    话说截止1680年年中,华夏东岸共和国全国的总人口数量据估算已经达到了459.03万人的历史高位,其中出生在东岸本土的国民约为242.22万人,占比52.8%;明人移民占比连续九年下降,目前维持在33.6%的样子;非国民的总数继续缓慢上升,目前已经逼近了37.7万人的样子,其中最大的一部分仍然是白人非国民,占比达到了65%左右。

    459万的国民数量,在旧大陆强国中屈居于英格兰之下,稳稳超过瑞典、联合省,真的不能说是一个小国了。而且东岸食品丰富,疾病虽然多发(蛮荒之地太多),但医疗卫生搞得还算不错,因此每年出生的人口都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已经稳稳可以进行自循环。而每年新增的巨量人口,除了较少一部分仍然居留在出生地之外,绝大部分会被国家政策调控、驱使,前往各处,大头可能去了潘帕平原这种好地方,但前往北方巴西高原的每年却也有三万人上下,这些人里面接受过初级教育的比例可不低,基本都是地方开发的主力。

    尤其是这次宜民县,安排的基本都是能够读书识字的,有些人甚至还是初中毕业,确实算是高质量的移民了,难怪刘厚非刚才这么说。

    “不要让我失望,明天我就要返回北宁与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的高层会面,希望你们能够在我下次回来之前将一切事情都筹办好。”刘厚非最后又朝宜民县的官员们说道。

第七十三章 北宁(十二)

    原本在巴西高原一带闻名遐迩的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最近出了一件大事,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好事:1680年7月1日,华夏东岸共和国排名第四位的拉普拉塔银行与排名第五位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正式宣布合并,成立全新的大众储蓄银行,以提高业务能力。

    合并后的大众储蓄银行资产规模和业务量双双超过了商业清算银行,屈居西北垦殖银行及联合工业信贷银行之后,排名全国第三位。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这家在东葡战争期间被陆军瞎捣鼓出来发行军票的臭名昭著的金融企业,在深耕巴西农村多年后,终于修成正果,成了一家业务涵盖储蓄、信贷及进出口结算的大型金融企业。

    而在大众储蓄银行身后,还有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台湾银行两家在默默追赶。因为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一口气给所有银行都解禁了业务限制,像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这种政策性银行也可以开展存贷及进出口结算业务了,台湾银行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受到贷款额度的限制,可以放心经营。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还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后,东岸共和国的这几大银行已经在欧洲站稳了脚跟,接入了人家的金融体系,可以很方便地进行贸易划账结算,为客户开具的各类票据也慢慢被人接受和认可,尤其是在地中海地区,东岸银行的信誉和名声基本仅次于圣乔治银行、圣保罗银行、威尼斯流通银行、里亚托广场银行(东岸公司入股20%后重新开业,是东岸与威尼斯的合作项目之一)之类的老牌金融企业。这无关其他,只在于东岸国力的增强和影响力的上升,是多年努力后水到渠成的结果。

    银行合并后,大众储蓄银行仍将重点为巴西一带的农民和农业相关企业提供存贷款业务,这是他们的传统地盘之一,自然不会随意拱手让人。而且不但不会拱手让人,还会极大力度,继续深耕巴西,其中北宁、顺化两个地区是重中之重。

    这次北宁地区行署专员刘厚非找到大众储蓄银行,主要谈的就是为新设县乡及新移民提供长期低息贷款的事情,以帮助他们尽快自立起来,从而能够创造财富,加速地区的经济发展,为政府提供税收收入,这样他刘某人面上才有政绩,才能更好地抽身离去,到更广阔的舞台上去施展自身的能力。

    今天与刘厚非出面详谈的是代理大众储蓄银行行长周慧敏,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在东岸共和国,但凡能爬到如此高位的女人,那都不简单,要么是背景不简单,要么是能力不简单,而周慧敏是前者。

    此女是前中央大佬、执委会成员周申沃之女,几个兄弟姐妹要么在从政、要么从军、要么经商,势力庞大,而她则选择在“父亲战斗过的地方”开始职业生涯,且一做就是二十余年,能力也还算可以,是金融系统重点培养的干部。

    这不,在拉普拉塔银行与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完成合并,大众储蓄银行正式挂牌成立后,周慧敏便从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副行长的职位上空降了过来,担任起了这家全国第三大银行的掌门人角色,完成了一级飞跃。

    刘厚非与她同为二代圈子里的人,久闻此女的名声,因此自然不敢小视,客客气气地将人迎到了地区行署最好的一间办公室内,带着几名副手和随从,与来自银行系统的人仔细商谈起了下一阶段的合作计划。

    “还是上次的事情,能不能帮我们运作一下五十万元专项低息贷款?”见面寒暄过后,刘厚非立即切入正题,提起了此次找他们这些人的主要目的。

    而他要大众储蓄银行给他们提供贷款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疏浚铁特河下游,将这条落差极大的河流唯一适宜通航的几十公里给利用起来,以发展高郭县、博望县及河北岸一些新设定居点的经济——这些新设定居点分别是:肥如乡(位于后世巴西伊塔普拉小镇附近)、带方乡(位于后世奥利弗拉马小镇附近)、长岑乡(位于后世南圣菲小城附近)、乐就乡(位于后世费尔南多波利斯小城附近)、高显乡(位于后世布里塔马小镇附近)、昌黎乡(位于后世普雷图河畔圣若泽城附近)、宾图乡(位于后世卡坦杜瓦小城附近)、安市乡(位于后世新奥里藏特小镇附近)、望平乡(位于后世伊比廷加小镇附近)、乐浪乡(位于后世马唐小城附近)、保岱乡(位于后世雅博蒂卡巴尔小城附近)、涿鹿乡(位于后世巴雷图斯小城附近)、潘泉乡(位于后世瓜伊拉小镇附近),一共十三个定居点,但每个点的人都不多,加起来两万多人的样子,经济上以伐木和农牧业为主,乏善可陈。

    不过即便如此,刘厚非发展铁特河下游的决心是显而易见的,原因就是这里的交通条件尚可,没有像北宁通往昌顺那边那样给你来个“山路十八弯”,平常时候都有人畜落入山谷,更别提下雨泥泞无法通行的时候了。因此,东进极为困难的北宁地区只有把目标定为西向,这从最近几年地区行署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移民配额较多地分配到西边靠近巴拉那河流域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实在是被北宁县东边的巴西地盾给恶心坏了,不得不转变思路。

    而考虑到最近几年交通部大力疏浚巴拉那河航道,修建多座船闸得诸多投资行为,未来巴拉那河的通航能力绝对大大增强,与外界沟通联络的能力也势必同比增加,因此疏浚铁特河航道,发展当地经济,可谓正当其时。

    “五十万元的贷款可不是小数目啊,刘专员。”大众储蓄银行行长周慧敏无奈地转着钢笔,苦笑着说道:“你知道的,我们银行新近重组,虽然资产规模大大增加,但盈利能力却并不是很强。目前的话,也就国际贸易清算业务盈利较多,但也面对着商业清算银行的强力挑战,丢失了不少市场份额。而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原本的农业贷款,则太过零散,且以低息、长期为主,并不能够给我们银行带来太多的利益。因此,如果地区行署不能提供令人信服的担保或抵押品的话,那么我们恐怕也是不敢放款的,这不是我们行不近人情,实在是银行内部有规定,我也不能随意破坏规则。”

    “贷款不行啊,那么发行债券呢?你们帮我们发行五十万元债券,如果卖不出去的话,你们银行自己吃进剩下的那部分,如何?”似乎对对方不愿贷款早有所料,刘厚非立刻退而求其次,选了个更容易让他们接受一点的方案,但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刘专员,这似乎和要贷款区别不大呢。”周慧敏闻言立刻笑了,只听她说道:“发行债券不是不可以,甚至看在大家多年合作的份上,我们可以以一个非常低廉的费用帮助你们发行,但余额包销这种方式嘛,说实话我们没有太多的安全感。我就问一句,刘专员你们做过计算吗,如果在这段河道上设立船闸收费,大概多少年才能捞回本息?”

    “可能需要三十多年吧。”刘厚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账不是这么算的,运河疏浚完毕后,或许光靠收费需要很久才能回本(可能三十多年还说少了),但如果考虑到两岸经济活跃后带来的其他方面的收益,这回本的年限可就大大缩短了,也许只要二十年就能回本了也说不定,我说的是连本带息哦。”

    “但这只是你们地方政府的收益,与我们大众储蓄银行何干呢?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在运河上设卡收费可以作为抵押品,但并不足够。难不成,你们还能将运河两岸数十公里几个县的财政收入抵押给我们吗?不,不,刘专员,那些县在最初一些年也许是入不敷出的,如果真抵押了部分收入给我们,他们还不跳起来啊!这种麻烦事,一向是我们银行极力避免的,因为会牵扯大量的精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还是不是巴西人民的银行?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明天北宁地区所有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都不在你们银行内开设常用账户,人民也尽量不到你们银行存款?口口声声说要帮助巴西地方发展,可当巴西人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又推三阻四了,这成何体统!”刘厚非一下子有些怒了,颇有些光棍地说道。

    周慧敏工作这么多年,无论是上司还是下属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像刘厚非这种比较光棍和强项的人不是没有见过,但真的不多,因此一时间也有些失语。人家的威胁是实打实的,况且人家说的也没错,大众储蓄银行无法舍弃深耕多年的巴西农村市场,像北宁地区这种地方其业务量也很大,客户数量也非常多,不管刘厚非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一旦人家发起狠来,是完全可以让大众储蓄银行在北宁业务开展困难,进而被竞争对手分食掉传统地盘的。

    因此,在考虑再三后,她还是无奈地回答道:“刘专员,谈生意可不是像你这样谈的哟。动不动吹胡须瞪眼睛的,让我们也很难办呀。不如这样吧,五十万元运河债券不是不可以发行,但我们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这五十万元必须存在我们大众储蓄银行的专用账户内,要用一部分时支取一部分,不用时就放在里面。另外,从明年开始,北宁地区各级政府的薪饷开支、财政收入也要在我们大众储蓄银行的常用账户内划拨,同时用行政命令要求各级公务人员、地方企业尽可能将存款存入大众储蓄银行内,如何?如果刘专员能够答应这个条件的话,那么我们行业不介意舍命陪君子一把,帮你们包销了这五十万元债券。如果不行的话,那么不好意思,刘专员,我们银行内部也是要评估风险的,像这种抵押品严重不足的项目,我也无法干犯规矩为你们通融,请见谅。”

    “你们这算盘倒是打得好啊!”刘厚非一听也有些震惊了,这周慧敏可真敢顺杆往上爬啊,自己不过是佯怒诈一诈他们,想逼迫他们就烦,结果人家在发现不太可能拒绝的情况下,居然提出了一大堆要求,这是要尽量挽回损失啊,正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通过其他一系列的操作获取利益,以对冲包销债券所面临的风险。

    不过,这似乎对北宁地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啊,如果能弄来五十万元现金的话,这么点要求又算得了什么?虽然可能会得罪其他一些银行,可谁让你们不给我贷款,阻碍我刘厚非“进步”呢?因此,在考虑再三后,他还是答应了周慧敏的条件,这等于是将北宁地区与大众储蓄银行完全捆绑起来了。

    当然了,刘厚非也打了个隐蔽的小算盘:北宁地区上下都这么配合你们大众储蓄银行了,以后若是在资金上还有些短缺的话,少不得还是得找你们银行化缘,到时候可不能拒绝了呢!至于大众储蓄银行会不会意识到这点,刘厚非倾向于他们是清楚的,以后北宁地方政府和银行之间还有的博弈呢。不过那很可能就不是刘厚非的事情了,在那个时候,他很可能已经通过一份还算说得过去的政绩,运作着外放其他地方任职了,与大众储蓄银行斗智斗勇的事情,还是留给后来者吧!

    当天下午,大众储蓄银行行长周慧敏就与北宁地区行署签署了五十万元运河债券的包销协议,在收取了一定的费用后,他们打算最近就到青岛和西湖两大债券市场上去发行推广。

第七十四章 北宁(十三)

    一盛夏的巴西高原稍微有些炎热,不过刘厚非依然兴奋地满头大汗,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前面的一批设备。

    这是一批从南方科技部或一些机械大厂那里借来试用的机械设备,得益于他刘某人多年来结下的善缘,有的厂愿意先将设备装船送到北宁地区“试用”,待北宁地区筹够钱了以后,再行转账付款。说白了,这就是允许北宁地区赊账,这在如今的东岸国内可是独一份呢,牛逼哄哄的第一重型机械厂、第二重型机械厂、大丰农机厂、南方车辆厂、铁岭锅炉厂、铁路机械加工厂等企业,从来都是现款拿货,至不济也要东岸国内的银行提供付款担保,以确保分期的款项能够及时到手。像北宁地区行署这样一个电报就能赊账购买大量机械设备的情况,可真的是太也少见了,足见刘厚非的能力,当然也消耗了不少的人情。

    这些设备中占比最多的应该就是加工木材的车床了,同时还有一些农业机械、自动制砖机、起重机等设备,基本上都是给北宁县用的。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不少来自南方的设备安装、调试人员,准备在北宁县一带将这些设备组装然后调试完毕。

    所有人、货都是在昌顺港上岸的,然后通过那条令所有人都为之变色的羊肠小道,一点一点艰难地将这些设备运进了山里,运上了高原,运到了北宁县。其间,不少来自北宁地区的运货人、畜不慎翻下山谷或死或伤,已经完全拆解为一个个零件的设备也多有损失,可见这些象征着现代文明的机器来到北宁有多么地不容易。

    其实真要严格说起来,这些设备也不是什么多先进的东西,少数几台由一重和铁岭锅炉厂生产的有点技术含量的设备也是为了本地区加工一些零部件的,其余绝大多数都是在东岸国内比较落后的设备,即在早期从欧洲引进的技术基础上升级而来的东西,因为廉价,不但大量出口至欧洲各国及海外殖民地,同时在东岸国内一些财政不那么富裕的地带也有很大的市场,比如北宁就是了。

    这些东西,生产的都是人民百姓日常急需的小物件、小商品,比如专门加工木材、骨头、象牙的车床,比如专门车削螺纹的车床,比如专门加工齿轮、圆锥轮等用途极广的小部件的车床等等。就像是之前刘厚非在宜民县弘理水库那边说的一样,现在地方上需要的不是高精尖的装备制造业,而是在比较优势原则指导下建立起来的初级加工厂——像宜民等新设农业县份,除了少数机械低级机械加工产业之外,大规模发展食品加工业是有比较优势的,因为原材料就来自本地,市场也在周边;北宁县发展高级一些的机械加工业也是具备比较优势的,因为外部商品运进来非常困难,价格昂贵,北宁县发展多年,有了一定的积累,可以作为巴西高原南半部分的区域经济中心之一,可以发展一定规模的机械加工和装备制造,给全地区供货,但也一定要贴合市场需求发展。

    刘厚非在南边跑这些机器的时候,别人也开玩笑地问,现在镇国之宝刻线机(分刻直线的和刻圆盘的两种,非常珍贵)已经制造出来不少台了,要不要筹钱搞一台去?刘厚非听了就直接哈哈大笑,直接走人了。

    而说起如今在精密制造领域(为海军制造精密的航海仪器)应用越来越广泛的刻线机,就不能不提一下华夏东岸共和国工程技术研究院多年来持之以恒的努力。这家感觉天生就矮自然科学研究院一头的大型科研、教学机构,如今捣鼓出来的精密仪器是越来越多,消除了色差的较高精度的望远镜就不说了,在大家最为关心的机械加工领域,他们近年来也退出了一些新的比较有意思的小东西,如膨胀仪、比较仪、照准仪等等。

    其中膨胀仪是用来测量金属热膨胀的,这在精度要求较高的航海钟的制造上面需求比较大,当然近些年随着人们的富裕,个人用座钟的销量大幅度增加,莫大帅独资的海雕钟表厂就采购了不少膨胀仪。

    此外,比较仪(杠杆比较仪和显微镜比较仪)、照准仪等仪器的需求也开始逐渐增加。这些精密的科学仪器,基本都是东岸机械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在市场巨大的需求下,由能工巧匠们一步步捣鼓出来的。这些东西,在此时的欧洲是没有的,因为他们没这种市场需求,自然催生不了这些好用的精密工具。而这些仪器陆陆续续的发明,同时也说明了机械加工工业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并不是某某穿越者说我来自后世我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就能弄出来的,这需要时间的积累,需要整体水平的进步,尤其是工匠水平的进步。没有这些,你说突然之间加工精度高了一个数量级,特么的谁信啊?你知道培养一个可以制造这些精密仪器的高级技工需要多少年么?成材率有多低么?而没有这些好用的工具和高精度的科学仪器,你凭什么能加工出很高精度的东西?靠嘴炮吗?

    高精度航海钟、新一代象限仪、八分仪、新式经纬仪、反射望远镜、精密天平等仪器,如今在国内生产的厂商也不少了,但都比较零散。科技部看不是个办法,打算改变这种散兵游勇式的生产制造格局,于是在两年前于首都东方县成立了国营科学仪器厂,专门生产各类精密仪器,为生产、生活服务,尤其是航海仪器及大地测量学仪器,已经开始成批量生产,海军部、地质部、陆军部及一些学校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显示了旺盛的市场需求。

    另外,国营科学仪器厂的规模其实是不小的,除了生产上述需要较高精度的专业仪器外,该厂同时也生产包括气压表、温度计、流量计、普通显微镜、普通天平在内的仪器,在全国范围内销售。甚至于,刘厚非还听说国营科学仪器厂还在不断努力,研发包括气量计、陀螺仪等在内的有趣的“小玩意”,进一步丰富产品种类,可见该厂的志气。

    说起来,很多喜欢夸夸其他的人眼睛总盯着平安钢铁、铁岭特钢、铁岭锅炉等生产钢铁、蒸汽机的企业,殊不知在它们一代代退出的新产品的背后,国营科学仪器厂发挥了多么至关重要的作用,搞生产不重视仪器,那不是胡搞是什么?

    好吧,话题扯远了,让我们再回到刘厚非眼前的那些机械设备上去。这些东西过两天就将全部搬到北宁县西郊的各间厂房内,由厂家工程师负责安装调试,然后交付给使用单位验收。这些机器并不怎么精密、高端,说起来也正适合如今北宁地区比较落后的现状,在低素质的北宁工人手里也更抗折腾,相信能够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机床是工业文明的摇篮。如果没有机床的话,许多生产过程中所需要用的机器或驱动机器的发动机就不可能被制造出来。我不相信什么能工巧匠单凭一些非常简陋的工具就能捣鼓出许多先进的机器,那是传说,更是胡扯。我只知道没有机床这些好用的工具,你什么都做不出来,甚至连一台质量粗劣的摆钟都生产不出来。”刘厚非嘴里叼着烟斗,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我只相信机器。即便是在木材加工这种精度要求不高的行当里面,我也更相信机床,因为其高速运转的加工刀具效率完爆任何能工巧匠,能够节省大量劳动力和时间,而这些无疑都意味着金钱。所以,兔崽子们,给我好好记着了,这些机器分下去后都要小心伺候着了,不许胡来。”

    “刘专员,北宁县搞来这么多机器,这是明摆着做地区龙头、工业带,搞独立自主啊。”一位负责运送机器的科技部处长笑着凑趣道:“我也只相信机器、相信科学,刘专员这思路是对的,所以我们部里面对北宁地区的支持也是足够的。邱部长说了,这些都是历年来各厂送到部里检测的机器,放在那里也是吃灰、生锈,还不如利用起来。北宁地区这么困难,交通不便,咱们又都是老交情了,于是便借给你们北宁地区用用,也算是发挥这些机器的价值了,不然也就是一堆锻铁、黄铜什么的。”

    “邱部长对北宁地区的帮助真的是太大了。北宁地区虽然目前发展的重点是农牧业,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点工业都不需要,至少,作为地区首府的北宁县,要把这个单子给责无旁贷地担起来。”刘厚非说道:“如果可能的话,像东边昌顺县那里一系列的加工厂各类机器所需的轻巧的零部件,我觉得就可以交给北宁县来生产制造嘛。这笔钱,何必让别的地区挣走?我一直对这些兔崽子们说的,引进一些机床生产的圆锥齿轮、伞齿轮之类的东西,真的很难吗?用南边买来的弹簧卷制机生产弹簧真的很难吗?像更普通的螺母、螺栓、铁钉什么的,真的要全部从东岸大草原那里进口吗?没必要的吧。比较优势,比较优势,我一直说要发挥比较优势,这些小部件从北宁县运去昌顺,虽然路难走,但胜在近。从南方装船运来,你还要等船期,因为没人会为了你一箱或几箱的零部件就让船只专门为你跑一趟,有时候这一等就是一两个星期,我们和他们比的就是这个成本,物流成本和时间成本,综合起来到底哪家划算。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北宁县的产品真的竞争不过远道而来的外界商品,那么巴西高原上那么多县乡、那么多百姓则是我们的后盾,我们的底气,我们的市场,企业也不会关门、不会倒闭,仍然会继续存在下去。”

    “吴处长,放心吧,这些机器对我们有大用,非常感谢你们。至于货款嘛,稍稍等一下,借用的科技部的东西我就厚着脸皮继续用了,其他厂发过来的设备嘛,再等个半年到一年左右,等昌顺县那边的一些账目理顺了,我就安排人打个30%的款子过去,剩下的70%的余款,可能要到后年下半年了。我们的财政状况有些紧,你也是知道的,各处都在建设,都在花钱。为了这些设备,我老刘也是卖了老脸才搞了个分期付款,还是拿的昌顺县的钱,嘿,他们有钱嘛,是全地区最富裕的县,发达地区的钱转移支付到不发达地区,本就是正理。不过呢,我也得照顾昌顺县上下的情绪,他们县里也有很多项目搁置着呢,城市上下水设施也只修建了一部分,建立大型医院和更多小学的计划也在遥遥无期地排队等资金,我不能无限制从他们县抽血,那不合适,更不尽人情。因此,还请吴处长多担待点了,帮我给那些厂带个话,钱不会少的,就是要等一等,我刘某人说话算数。”刘厚非拍着胸脯说道。

    “理解,理解,刘专员。”吴处长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已经开始在全国不少地方推开的税制改革(含税种变化及中央、地方的分税改革)一旦也在贵地区展开后,地方政府拥有更大的财权,财政状况毫无疑问将受到极大的改善。届时,些许购置机器的费用,又能算的了什么呢?北宁地区再困难,难道就筹不出来五六万块的现金吗?想想也不可能嘛!”

    “分税制改革,嘿嘿,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试点到咱们这里呢。再说吧,目前还是得过苦日子。”刘厚非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也不知道那会中央会不会降低投资力度,这都很难说的。分税制改革,对东岸大草原上的富裕地区来说是大好事,对我们可未必啊。”

第七十五章 保定地区(四)

    一“第三次税制改革的火,居然也烧到了我们这里,真真是叫人感到很意外啊。”已经在保定地区行署专员位置上坐了十余年的邵耀光,感慨地说道。

    今年已经是他在保定专员位置上工作的最后一段时光了。明年(1681年)3月1日起,他就要远赴新华夏岛,担任开拓队队长的职务。毫无疑问,这是他政治生涯中的一次飞跃,为此他在激烈的竞争中击败了最主要的对手新华夏岛泽潞地区行署专员、警备司令彭远志,成功坐上了地区一把手的宝座。

    也就是说,邵耀光再多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就要离开保定地区,然后乘船经南非前往新华夏赴任,这对于从保德县军管主任、县长、副专员、专员一路干起来的邵耀光而言,说起来也是一件比较难舍的事情。毕竟,他最年轻、最有热情、最具回忆的一段时光都留在这里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怎么能不对保定充满感情呢?

    而邵耀光的离开,同时也让一干跟随多年的老部下们黯然神伤。原因无他,他去新华夏岛上任,除了极少数几个实在离不开的干部以外,其余大部分是不可能带走的,国家政策不允许(如果允许的话,岂不是造就了一个个独立王国),因此注定了他们这些人要留在当地,适应新的领导,这总是令人有些不安全之感。

    不过,现在官场上也有些一些有趣的传言,即中央有可能继撤销了南边多个地区行署后,紧接着将保定地区行署也撤销,保定八县也统归中央直辖。这样一来,归属政务院直辖的县份就囊括了东岸大草原、鸭子湖流域、定军山一带的总计45县(含巴塔哥尼亚的盐城县),几乎占到了全国县级行政单位总数的三分之一,人口、经济、教育、交通更是占到了绝大部分,可以说是把精华地区一扫而空,全部都抓到了手里。

    而上头这样的举动,更是间接坐实了很多人的猜想:也许过不了十年八年,中央就要设省了吧?不然的话,不但政务院不便管理太多的直辖县,也没那么多的官位来安置这么多野心勃勃的公务人员,故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设省都是必然之事,区别只在于时间节点罢了。

    按照现在流传最广的一个留言版本,未来东岸大草原可能会单设一个省,河间地区设一个省,鸭子湖流域、定军山以南、乌江以东(大致类似于后世巴西南里奥格兰德州)设一个省,南、北巴塔哥尼亚可能合起来设一个省,其他地区则还需要研究,因为开发程度有限,荒地甚多,设省的话不太好化解,暂时也没太大的必要。

    而保定地区行署一旦被撤销的话,对本地这些官员们究竟时好时坏,实在很难说。有的人觉得欢呼雀跃,前途有望,有的人则恨不得将保定八县并入到邻近的江北地区,组成一个超大的地区级行政单位,当然这也仅仅是想想罢了。在如今的大背景下,中央是不太可能允许存在这种管理十多个县的大地区存在的。

    “税制改革工作,这次定军县也是试点县份之一,中央将十五个试点县扩大到了二十五个,看样子是真缺钱,想要多收点账。很不幸或者说很荣幸,定军县被选上了,从明年1月1日起要执行新的税率,分税制改革则稍缓执行。”邵耀光将手里的一纸文件拍在桌上,用有些捉摸不透的语气说道:“对此,诸位有什么看法啊?”

    “无非就是多了统税、烟酒税、遗产税之类,是有一定的冲击,但应该不会太大,不会再社会上造成什么大的动荡,这一点我们还是有信心的。专员,放心吧,这事我亲自抓,不会出事的。”众人沉默了一会后,责无旁贷的定军县县长出来说话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咱们县深处内陆,手工业较为发达,但说实话并不是什么主要的产粮地,也不产食盐,因为是产地就地征收的原因,统税我们这里怕是征收不了太多,也就盛产的木材能多收一些罢了,对财计的帮助马马虎虎,就那样吧。”

    “行,你是县长,这是你亲自来抓,有问题直接向我汇报。这是我任内最后一件大事了,不能出任何差错。得,下午我上街逛一逛,看看情况如何吧。”邵耀光一拍大腿,最后说道。

    当天下午,他带了几个随从,穿了便服,在定军县城里逛了起来。因为县城不大的缘故,街上的商民有很大一部分都认识他,见到这位本地区最大的官背着双手在街面上东逛逛西看看,时不时还找人问几句话,心想这必定是有事情了。而在打听到邵大专员打听的多是作坊或商铺营业额几何、利润厚薄之后,一些聪明的商人或企业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再考虑到南方隐隐约约传来的风声(政府又课新税了),很多人已经是一片哀嚎,猜测定军县怕不是也要增税了,这让大家如何开心得起来。

    “全县目前总共只有不到十个作坊可以够格称为工厂的,小作坊一级的则有700多个,很多分布在乡村,不雇佣人或者雇佣不多的人。但也就是在这些海量的大大小小的作坊的努力下,我们县成了保定、江北两地区十二县三十余万百姓的主要生产基地,特别是在铁路向北延伸到江北地区各县及众多的零散定居点后,我们的市场更大了,因此造就了很多富裕有消费能力的作坊主,他们是我们的主要征税对象,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被征税,还是按照法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的定军县县长说道。

    邵耀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刚才与他们交错而过的几辆运木板和粮食的马车,说道:“按照新税法的指导精神,木材统一特别税是在产地就地征收的,即在伐木营地内进行计征,一旦征收后,通行全国,不再重征。这些马车上运的都是木材加工厂内加工出来的各种规格的木板,按照道理是无需进行征税的。至于那些运的粮食,自然也无需征税,不过城里应该有几家酿酒作坊和一间机器磨面厂,你们要领会精神,科学征税。酒是一定要征的,所有酿酒作坊统一办理牌照,缴纳烟酒牌照税,酿出来的酒按重量计征。机器磨出来的面要收税,自家石磨碾出来的不征税,这一点要切记,就像百姓家里自织的棉布、麻布、呢布也不能征税,别弄错了。”

    定军县长听了连连点头,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苦笑着说道:“邵专员,这酿酒作坊以后怕是也不好做生意了。咱县里这么多家,我担心会倒掉起码一半啊。”

    “怎的?”邵耀光一愣,奇道。

    “因为现在征收面粉统税了,且是就产地征收,因此南方很多盛产粮食的县份届时很可能会阻挠本县境内的粮食出境,转而更多地要求投资者们在本县境内设立机器面粉厂,尽可能地将税金留在本地。这样一来,咱们这种山多地少的县份,如何还能够进口到许多粮食来酿酒?可怜一些厂刚刚采购了大型设备,准备机器化生产烈酒,我怕他们会破产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怪可怜的。”县长轻声解释道。

    “你这一说还真是啊。”邵耀光一拍大腿,高声道:“粮食不出境对他们好处很大,既能在面粉统税上多找补,也能吸引人多设立酒厂,要知道烟酒税也是就产地征收的,因为这样较为便利。娘的,还真是啊,河间、鸭子湖、东岸大草原这些产粮重地的人发达了,每个县的财政实力都会跃上一个新台阶啊,这事情闹得,唉!”

    “酿酒厂、磨面厂咱县里也不少吧,这都要倒闭了的话,确实是涉及不少人呢。唉,很多都是当年东葡战争期间发展起来的老厂了,资金实力雄厚,规模不小,它们若是不行了,工人的收入也将受到影响甚至直接失业也不奇怪。而这些工人没钱消费了,那么其他各行各业的收入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一定影响,真是坑人啊。”邵耀光这个时候也有些郁闷了起来。

    眼前这条长长的一直延伸到郊外的街道——现在很多东岸县城并没有城墙,或者说即便有也是早些年建的,非常小,城区范围早就大大延伸了出去——两边,有着许许多多的作坊、店铺和手工艺人,比如肉商、园丁、菜农、渔民、厨师、木匠、石匠、瓦匠、皮匠、鞋匠、织麻工、织呢工、织布工、染布工、箍桶匠、搓绳匠、裁缝、铁匠乃至杂耍艺人等等。新的税收政策一旦正式执行,可想而知定军县的机器面粉业、酿酒业、制烟业都将受到极大的冲击,居民生活成本也将上升。

    当然了,正如上午定军县县长在会议上所说的,这些冲击他们还接得下来,不会对县里的正常社会秩序产生什么大的影响。但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总是令人比较郁闷的,邵耀光不相信木材统税方面的收入能够弥补得了烟酒、面粉这种大宗消费品的损失,更何况还有人员失业的担心。在如今潘帕平原开发如火如荼的当心,这些熟练的产业工人万一生活困难的话,保不齐就想办法到县里报名,前往拉普拉塔河以南讨生活了,这对定军县来说是一种损失,邵耀光有些难以接受。要知道,这很可能涉及到数百名工人、手工业者的去向了,更别说他们还有家人老小,细细算起来怕是不下三千人,这可是要老命了。

    现在,邵耀光算是认识到了,国家税收政策的一个变化,对地方经济格局是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对成千上万的工人和小产业者的个人命运又是带来了怎样曲折的改变。

    “潘帕平原那边倒是占了大便宜,嘿嘿,重要粮食产区呢。以后,机器面粉业、酿酒业、皮革业、腌肉业、农机制造业大发展起来,对人口的虹吸效应就更加强劲,国内一些依靠早期政策或其他因素发展起来的工业县份,都会多多少少受到影响,没有比较优势的自然竞争不下去。看来我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这影响是长期性的,会促使一轮经济洗牌。而且,现在统税征收的范围还小呢,未来一旦对呢布、麻布、煤炭、石灰、稻米、牛肉等商品也征收统一特别税呢?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邵耀光摇了摇头,叹着气想道。

    他继续背着手走在不甚宽阔的县城街道上,正午强烈的阳光照在身上,使得他更是感到了一阵焦虑和燥热。街道两边的热烈激昂的谈笑声、打铁捶铜的叮当响、刺耳难听的机械加工声充耳不绝,若是以往邵耀光肯定觉得无比地悦耳,可现在却只觉得一阵烦心,情绪显而易见地不那么高昂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在细细琢磨着,该怎样帮助县里那几家规模不小的酿酒厂、面粉厂渡过可能遇到的难关,尽可能让他们留在县里,因为这十分重要。当然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邵某人也要想办法调整县里的产业结构,让那些可能会失业的产业工人或手工业者转行,转而从事其他工作,以便养活自己和家人。总之,让这些人跑了去别的县份(比如潘帕平原)定居、生活,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必须尽一切努力阻止!

    “只可惜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啊,就区区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解决。”邵耀光有些遗憾地想道:“若是多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就好了,我也能仔细想想辙,总能弄出个办法来,但现在的时间实在太紧了,做什么都来不及。”

第七十六章 保定地区(五)

    “保德县和定军县比起来,到底哪个好一点呢,父亲?”保德县城内的一辆街车上,只有戈什金父子坐在里面,他的儿子伊万突然问道。

    “唔,这种事情其实真的很难说。”沉吟了一会后,戈什金思索着说道:“在北方铁路没有修到乌江边上,保定地区其余各县人口也不是很多的时候,定军县即便是地区首府,但从各方面来说比起老牌工业县份保德县来说都有一定的差距。好吧,即便到了现在,保德县的人口依然比定军县要多。”

    “但现在你也看到了,北方铁路不但延伸到了北边的乌江南岸,甚至就连乌江北岸也在马不停蹄地修建铁路。而在南边,这条铁路也渐渐延伸到了太平县和罗汉县的交界处,沟通的地方越来越多,重要性与日俱增。你想想看,定军县处在这么一个关键节点上,日后发展得前景是不是要比保德县强很多呢?”戈什金笑着问道。

    “可保德县的交通条件也不坏吧?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有限的财政资金内挤出相当一部分,投入到保安河的拓宽、疏浚之中。十余年下来,这条运河的通航能力大大增强,可以有效地沟通拥有近十万人口和大量富裕人群的平安县。而且,那些内河船只同样可以满载货物航行在烟波浩渺的鸭子湖湖面上,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系,将各类商品送到神武、西湖、中山、镇海、横塘、梅林等县份里面,获取巨额利润。这样的优势,是不是也是很大呢?”戈伊万如是反驳道。

    他是青岛路桥学校的毕业生,已经在社会上打拼了一些年头,保德县境内有一座内河码头就是他设计的,因此他对这个县还是颇有一种异样的感情在内。因此,这回在与父亲讨论起保定地区的现状时,下意识地就维护起了保德县。

    “呃,这个怎么说呢,有好有坏吧。保德县通过运河系统是可以将商品销售到很远的地方。但你也要看到,运河行经的地方多数是老牌发达地区,市场固然不小,但竞争难道就小了吗?你看平安县,是,这个县产业工人众多,可难道就没手工业者吗?怎么可能!这些人同样生产许多有保德县存在同质竞争的商品,这无疑会分薄他们的利润。此外,保德县现在相当一部分的市场,是东面和北面的范阳、临潭、土门等县。去这些地方,可是只能走陆路的,而且还有点不好走,这也是其一大劣势。当然了,综合来看呢,定军县和保德县差不多啦,都是非常不错的地方,发展都很迅速,未来前景也都很不错啦。”戈什金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这两个县竞争得很厉害,一个是地区最老牌、最先发展起来的地方(保德县夺取自葡萄牙人之手),一个是地区首府及交通枢纽,那是谁也不服谁的,明争暗斗很厉害,持续很多年了,且未来还要持续很多年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出来谁强谁弱。在这件事上,我们谁说都不准确,还是交给时间来评判吧。”

    其实,戈什金说得倒也没错,但凡谁眼睛没瞎、耳朵没聋,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这两个县别苗头的事情。比如,当初邵耀光还在保德县当军管委员时,就在工业最发达的南部几个乡镇收取临时环境税,建立起了附近区域从未有过的污水处理及城市上下水设施,极大改善了这几个工业乡的环境,后来更是将其移植到了县城保德镇,一时间引领地方潮流,很是出了一番风头。

    在那个时候呢,定军县是陆军的兵站,是建设工地,环境脏乱差是有名的,自然比不上隔壁的保德县,因此该县干部甚至都有些抬不起头来。后来,等到保定地区成立,邵树德从保德县长的位置上调任定军县长,同时兼任地区行署常务副专员,才开始慢慢整治起了定军县的环境,一手搬迁了很多肥料拌合场、猪圈、牛栏、屠宰场等重污染单位,兴建了城市上下水设施,这才将两县同时拉回到一个水平县之上。

    再后来,定军县又先于保德县,斥巨资从东岸煤气公司引进了全套煤气灯系统,并且还是很先进的从城市排污暗河中抽取空气燃烧(这可以加快暗河内的空气流通,稀释有毒气体、爆炸气体,保证清淤工人的安全)的模式,一下子走到了前面。

    保德县见此,自然不甘于后,同样从东岸煤气公司的王华督那里引进了煤气灯系统,照亮了县城最核心的一条十字街道。随后,该县“再接再厉”,从联合工业信贷银行那里贷款成立了保德县街车公司,建起了城市轻轨,正式运营起了这种在沿海大城市才比较多件的稀罕玩意,将定军县刺激得不轻,随后也令他们咬牙切齿、节衣缩食办起了定军县街车公司。

    两个近在咫尺的县竞争得如此惨烈,这在东岸国内也是不多见的,更别提还是在同一个地区行署辖下了。不过看起来行署专员邵耀光对这种竞争乐见其成,从未对两县在各个行业展开的良性竞争发表过什么负面看法,甚至还隐隐有一种鼓励的成分在内,这无疑进一步加大了两县之间的竞争力度。

    “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说点别的好了。”戈什金拍了拍戈伊万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你的事务所这次拿下了八家大型葡萄酒庄的设计订单,我很高兴,这证明你已经独立成材了。因此,这个项目我打算亲自跟一跟,并力求做好了。荣幸吧,我的儿子,我可是很久没有亲自指导这么一个不算很大的项目了,但这次我决定破例,顺便跟那些酒庄的拥有者们谈一谈生意。”

    “您是真的打算投资葡萄酒行业了吗?那也只能在保德县境内想办法了,因为土壤环境等因素,定军县的葡萄酒产业已经被保德县全面打败凋零了……”戈伊万轻声问道。

    “是的,没错,我是打算投资葡萄酒产业,不过这只不过是试水罢了,并不准备作为主业来经营。你要明白,我的儿子,戈什金建筑公司才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底子,是今后数十年的主业,而不是什么戈什金葡萄酒公司,明白了吗?”戈什金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建筑行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国家长期景气的行业,生意是不可能少的,要用心经营。不过呢,现在商界不是也流行多元化经营么,我去青岛县参加过强东贸易公司的梁总举办的沙龙讲座,深以为然,鸡蛋确实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横向多元化经营是整理。正好咱们现在的建筑劳工队伍规模越来越大,每日里消耗的酒水都不是什么小数目,因此投资一些酒庄、酒厂什么的,也能从中捞回点本钱。”

    戈伊万听了默默点头。他父亲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事其实就已经板上钉钉了,投资保德县的葡萄酒庄产业,这次应该就会签署协议了。当然作为戈什金建筑公司的第一继承人,戈伊万本人并不反对这项投资,在烟酒税已经在二十五县开始试点,酿酒业全面洗牌在即的情况下,提前楔入保德县这么一个有着规模较为庞大的葡萄酒产业的地方,确实是一笔好投资。

    要知道,未来的烟酒税是就产地征收的,地方和中央政府按照分税制改革拟定的比例分账,这就意味着像保德县这种出产不少优质葡萄的地区,一定会十分抢手。要知道,任何一个地方官员都有着强烈的将酿酒原料(粮食、水果等)留在本地区生产,然后收取税金的冲动,对于酿酒原料的大规模出境有着天然的排斥之感。因此,保德县这种自然条件好的地方以后只会越来越抢手,定军县的葡萄酒产业早些年因为品质被保德县打败,只能苟延残喘,今后日子怕是还要更加难过。

    戈什金想要搞多元化投资,第一步是想接管自己的后勤统计体系,那么将主意打到保德县的葡萄酒庄并大举参股共同经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事实上还不仅如此呢,戈什金还将在鸭子湖流域的产粮县收购一些小规模的白酒作坊,然后将其整合起来,成立一家规模中等的酿酒厂,全面进入这个产业。至于日后会不会进军腌肉、罐头等行业,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没准就成了呢。

    当然在进军这些产业的同时,他肯定也不会忘了自己的主营业务是什么。这不,除在北方承揽了一些零散的市政工程、公路码头等项目之外,戈什金建筑公司的主力,已经尽数转移到了拉普拉塔河以南盐布铁路的修建工地上,全力保障这个国家重点项目的进度——建筑行业,是戈什金的发家之本,同时也是他积累人家的最主要工具,自不可能不重视。

    晃晃荡荡的街车很快在尽头停了下来。这里严格来说已经是城郊了,但看起来仍然比较繁华,锻打铁件的声音此起彼伏,马蹄铁、刀具、农具等商品被一件件从作坊内送出来,然后装上马车,运往远方。值得注意的是,有些作坊——看起规模,应该不能成为作坊了——里面已经有了一些小型蒸汽机,看起来都是政府淘汰拍卖的二手货,但用起来应该也不错。

    这些使用蒸汽机的工坊雇佣了不少人,除了那些学徒或技工外,来自爱尔兰和意大利的非国民劳务工也不少,一般从事搬运、烧火、清灰等工作,偶尔也会打一下下手。看他们脸上麻木的表情,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并不以为意。

    “这些有自用蒸汽机的工坊,应该都是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的企业主。曾几何时,他们也是用马车载着钢条和设备,不辞辛劳地驱车前往政府投资建设的中央动力车间去租赁蒸汽马力,甚是不便。结果这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时光吧,居然就已经有人自己花钱添置锅炉及传动系统,整出了自己的蒸汽机。虽然是二手的淘汰货,但也非常不容易了,足见这些行当发展得迅猛。”戈什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铁制品加工区,用略带感慨地语气说道:“伊万,我的儿子,你也看到了,如今各行各业都在飞速发展,咱们建筑行业也不例外,以后若是我退休了,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戈什金建筑公司现在的地位,是我努力半辈子的成果,你可不能让其衰落了。”

    戈伊万闻言默默点头,心头的感觉也更加沉甸甸了。现在的建筑行业,竞争其实也是很激烈的,除了国营的交建、铁建公司外,私营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如巴蒂诺公司、门德斯公司等等,甚至东岸本土的一些企业也后来居上,异军突击,如罗恰县名人朱衡朱老爷爷开始慢慢进军建筑下游了,这都是未来的劲敌,不可不防。

    1680年11月10日到25日,戈什金父子在保德县境内一连活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他们见了很多葡萄酒行业的从业人员,从酿酒师、箍桶匠到批发商、企业主都有,然后与其中几位比较有实力的几位酿酒作坊的拥有者洽谈一番,签署了入股协议,算是正式进军这个行业了。

    11月27日,正当他们二人打算收拾行囊暂时离开保德县,前往北边的江北地区谈另一笔生意时,恰好在保德县城内偶遇了从南边西湖县来到此地出差的邵元义邵医生。一番欣喜之后,三人便一起找了个酒家坐下来小酌两杯,各自谈了些风土见闻后,戈什金很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扯到了生意上面,倒是一点不浪费机会呢。

第七十七章 保定地区(六)

    1680年11月28日清晨,宿醉方醒的戈伊万揉着仍旧有些发胀的脑袋,慢慢地走出了房间大门。铺满芳草和鲜花的院子内,他的父亲戈什金正怡然自得地吃着早餐。刚刚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的他兴致很高,嘴里哼哼着俄罗斯民谣,桌子上摆满了食物。

    “我刚才去了一次河港码头,就在那个坐落在绿树丛中的道观旁边,一连欣赏了两个钟头,我很享受这一切。几十年前这里还满是一片森林、沼泽和丘陵呢,但现在你的周围却出现了繁荣的村庄、集市和城镇时,你就会产生出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在山坡上鳞次栉比的房屋,以翠绿为背景的白石道观,连同布满黑压压森林的宏伟山景,都是那么地令人感到难以忘怀。”戈什金往嘴里塞了一块咸鱼肉,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里是平安县城通往保德县城之间的二等国道中途的某处旅馆,按地域来说已经属于保德县新邓迪乡了,戈什金父子与三五个随从人员就住在这儿。当然,之前提到过的来自西湖县的邵元义医生及其两个助手也住在这里,他们是来此做卫生疾控宣传和指导的,拿的是卫生部的经费,地方上也会出一些车马费之类的补贴,算是一趟好差事。

    “你看这里的村庄多富裕,而这单靠种田畜牧师肯定无法达到的。到处都是石头或砖砌的房子,经常是两层楼的,有这五个以上的窗户,有的外墙上还有着一些装饰或雕刻,这可真是惊人的发现。唔,如果村部或乡政府的房屋不是那么粗大笨重的话,整个乡村的建筑都将是丰富多彩的。毫无疑问,这是城市建筑样式的房屋,在罗斯诸地,只有靠近莫斯科的地方才会有着这样美丽的乡村。”戈什金继续说道,口吻里充满了对俄罗斯的不屑。他如今已经是东岸人了,并在这里发了大财,他自然有资格这么做。而即便原本他手底下那些没发什么财的普通劳务工,这会多半也对俄罗斯的一切充满了鄙夷,仿佛不这样就无法证明他们逃出那个地狱的正确性一样。

    “呵呵,这里是工业区,手工业发达,就连女人一个月都能挣三四个卢布。父亲,您看送我们来这里的马车夫,穿着也比罗斯的更讲究,外表也要更富裕一些。要知道,马车夫在罗斯可以收入不低的手艺人,但在东岸就要普通一些,但即便如此,东岸的马车夫也更舍得大手大脚地花钱,爱好穿高档一点的衣服,女人也喜欢穿长衣裙。”戈伊万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旅馆里的一位波兰服务员见状,立刻上前给他添了一副餐具,然后低着头站到了一旁,似是有些厌恶这两个俄罗斯人。

    戈伊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继续说道:“保德县其实并不怎么产牛羊,但这里的人民却经常吃肉,身体强壮,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金钱来支付采购肉、菜、水果、酒类的费用。唔,这个面包烤得一般,我敢打赌是东岸人烤得,而不是波兰人。”

    “咳咳,请注意,伊万,我的孩子,你也是东岸人。”戈什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提醒了一句自己的儿子,然后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昨天邵医生谈的事情怎么样,你是怎么看待的,说给我听听。”

    “入股牧草岭肉制品厂的事情么?老实说,父亲,我觉得这是笔不错的生意,值得一试。”戈伊万很显然也是仔细思索过这件事的,因此这会只听他说道:“牧草岭肉制品厂附近有来源丰富的丘陵饲养牛,源自丹麦日德兰半岛的品种和技术,经过我们数十年时间的改良,现在已在国内很多地方积累了一定的名气和客户,比起廉价的拉普拉塔野牛也要更为高档,因此还是值得投资的,20%先生(指东岸公司)也在里面占股就说明一切了。另外一点最重要的是,牧草岭肉制品厂的股权比较分散,很多人持有股份,我们如果同样入股20%的话,那么未来在董事会内的地位并不会太低,不用太过于担心被人欺瞒。”

    “很好,你有这种看法,我很欣慰。不过很多时候,事情没这么简单,是由很多因素共同决定作用的,当然我不是说这件事,这是一笔好买卖,邵医生正需要钱,你情我愿,公平交易,我想说的是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明白了吗?”戈什金敦敦教诲道。

    “我明白了,父亲。”戈伊万看着父亲的脸,点头说道。

    “很好,那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你跟着邵医生返回西湖县签署股权转让协议,我会安排资金的。”戈什金说道:“我在这里还走不开,还要拜访一些人,而且那些酒庄主建筑和道路、桥梁的项目,我也要盯着,你要用心了。”

    ……

    而就在戈什金父子谈论着入股牧草岭肉制品厂的事情时,年级已近六十的邵元义也坐在幽静的旅馆房间内,支开了两名随从,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前整理资料。资料是有关申请开办医院的各类文书,因为想在今年年底之前申办下来,故邵元义将资料也带在了身边,打算在保定和江北地区忙活完之后,就立刻乘坐火车和轮船前往首都东方县,到卫生部申请办理,希望能在一月份正式拿到批文吧。

    而在这里不得不额外提醒一下,因为医药行业的特殊性,华夏东岸共和国至今尚未对这个行业全面放开,私人资本若想开办医院或制药厂的话,还是得按程序来申请,其中制药厂可能会相对比较简单一些但也仅仅是相对而已,主要是为了鼓励来自东方的郎中不要敝帚自珍,大胆将各种草药方子“晒”出来,如果确实有效的话,国家出面保护其专利,确保其个人利益。

    不过医院的监管就比较严格了,非得卫生部部长亲自签字同意方可,强如莫大帅,当年携夫人一起开办南铁妇幼病院,也是走程序一步步来的。因此,这会邵元义想开办一家名为临湖医院的机构,就得跑不少部门,盖不少章,最后由卫生部部长签字,可见审查之严格当然也有人诟病这种审查制度是人为设置门槛,是与民争利,不过没人理会他们的话就是了,执委会诸公还是稳得很。

    邵元义开办的医院规模不是很大,但也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为此,不但多年做乡村信贷人和卫生部特聘专家的收入砸了进去,南铁公司和牧草岭肉制品厂的股份也出售了,此外还通过老关系从联合工业信贷银行贷了一万元现金。

    但饶是如此,钱仍然有些不足,为此他不得不去首都四处拉任投资,不过所获聊聊,那些有钱的二代们并不太看重他的生意,只搞了区区万儿八千块的投资意思意思。不过,邵元义认识的二代看不上,但由他不认识的二代管理的东岸公司却看上了,直接出资入股,占了20%的股份,也是神奇。

    如此一来,开办医院的资金就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一定的储备以应付突发事件。在来保定地区之前,邵元义的三位从事医疗行业的子女就已经在联系老关系,招募人手、囤积药物和器械了,为的就是尽快将事情办妥。

    值得一提的是,邵元义准备开办的医院其理念、技术绝对也是紧跟如今东岸主流的,虽然为了减少病人投诉的可能而把业务范围严格限制在非传染类疾病上面,但也是非常先进了,至少其几位主治医生都是邵元义多年来结识的老友,同时也是这家医院的合伙人,各自技术入股,以充实医院的力量。

    不过,即使这样可能还不够。按照邵元义拟定的条例,未来他和这几位老医生们,还将在病房内就地展开临床教学,这在旧大陆看来是一种开创性的举动,不过在东岸却很寻常,因为各大国营医院早就这么做了,并且效果还不错,培养了不少人才。

    正如某位卫生部官员所评论的:“一些相似的病例是很有启发性的。在医院的病房里选择和处理这些病例,然后由医院的一位主要医生主管。学生们每天随他查房,记录下每位病人的实时状况和所开的药方。一段时间后,要求学生们在课堂上介绍这些病例,追踪和解释疾病的进展性变化,并且还要说明治疗的方法。这种要求学生们主要查询、研究老师的治疗报告的行为,是非常重要的,能够给学生带来宝贵的经验,这价值千金。”

    学生们同样对这种教学方式非常欢迎,正如首都医科高等专门学校的学生在笔记上记录的内容:

    “……今天我们观摩了王医生进行的膝盖以上腿的截肢术,其八字结扎十分灵巧。”

    “……看了刘医生为病人开的处方,一共36例,收获良多。”

    “……看林医生做了三例手术,一例腿、一例手臂、一例下颌关节的肿瘤,十分顺利。”

    “……平安纪念医院虽然尚未正式商业运营,但已经小规模收治病人了。10月2日这天的腹股沟疝手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利落的手术,是由齐院长亲自完成的。”

    这些记录既说明如今东岸医疗技术的进步和人们对医院外科医疗技术的信任(不然也不会来做手术了),同时也在事实上证明了临床检查和病房教学如今在东岸确实已经相当普遍,并且确实产生很不错的效果,被大多数医务人员所接受。

    另外值得大书特书的是,在东岸这个一张白纸做起的画上面,突破传统且似乎有些挑战人们接受底线的外科手术,也越来越为人所接受,外科的地位也与日俱增。但在此时的中国和欧洲,外科手术寥寥无几,有也是比较偶然的截肢手术之类,被人称为“理发匠的手艺”或“木匠的技巧”,像东岸这种公然解剖尸体并出版《解剖学》这本著作(由一位明朝仵作口述出版)的国家,当真是绝无仅有的。要知道,此时领风气之先的意大利解剖尸体还需遮遮掩掩,否则教会绝对会上门找麻烦,这还谈什么科学研究。

    当然了,与内科医生相比,此时外科医生的地位还有些不如。究其原因,或许因为外科医生的工具比较吓人,毕竟刀、烙铁、锯子、钳子确实看起来和屠夫没什么两样,给人以很大的惊吓感。不过,随着外科医生们能够处理的病痛越来越多,如拔牙、处理甲沟炎、包扎伤口、清理腿溃疡、缝补瘘管、给性病上药、取出膀胱结石、切除乳腺肿瘤等等,他们的地位和受人尊敬的程度也在不断上升,早晚有一天会摆脱各种无知的偏见,成为受绝大多数人尊敬的人。

    邵元义打算成立的临湖医院也有几位老资格的外科医生,都是东岸共和国这五十年来逐步培养出来的,手艺不俗。若不是邵元义面子大、路子野,这些人也已经培养出了不少水平以上的学生出来,各家医院可未必愿意放人,毕竟如今东岸的外科人才可是极度稀缺的。

    这些医生,在助手齐备、器械完全的情况下,可以处理的病痛可是相当之多了。再加上如今有简单的消毒措施,同时也有乙*醚这种麻*醉药剂(听说化学部门还在研究一种名为氯*仿的较易吸入的麻*醉药剂),因此基本已经具备开门营业的条件了。

    而这,其实也是邵元义去卫生部申请许可证的底气所在,毕竟现在东岸人民有钱的越来越多了,愿意花钱解决病痛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其中的市场细究起来,其实是非常广阔的,故开办医院绝对有利可图,同时社会地位也很高,可以收获不少人的感激和尊敬,简直就是一石数鸟,如何能不开办!

第七十八章 城市化(一)

    1680年12月10日,海阔天空,晴碧万里。

    青岛港的夏天素来是极为宜人的,气温不是太热,天气也很晴朗,适宜人们去郊外出行、游览,特别是在这座商业城市的人口越来越多的时候。

    城市化,这个原本只在政府政策研究文件中出现的词语,现在已经越来越多地为新一代的读过书、上过学的东岸文化人所熟知。

    从人口学的角度来说,城市化就是农村人口不断向城市机械性集中的过程,当然在东岸这个国家,还有大量的移民涌入城市,这一点不可忽视。

    从地理学的角度来看,城市化是乡村景观向城市景观转换的过程,不仅包括人口和非农业活动向规模不等的城市集中的过程以及乡村景观转化为城市景观的地域推进过程,同时还包含着城市文化、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等向农村扩散的过程,这两点说起来尤其契合如今东岸的各种情况。

    就拿青岛港来说,农村手工业者致富后,第一件事就是搬去城郊交通便利的地方,重新申请盖几间屋或购买现成的房屋,作为自己的新作坊。毕竟很多手工业者的客户多数居住在城里,他们自然也会自然而然地向市场靠近,向城市靠近。而他们居住的城郊过了二十年三十年后,往往又形成了新的城区。从这一点上来说,当初东岸城市规划者一口气为青岛县修建了一环、二环轻轨铁路,那当真是有先见之明了,预先给城市未来发展圈下了大片的土地。

    至于说城市文化、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之类的东西,变化自然也是极大的。无论是城市居民接受教育的成本和便利程度,生活设施的先进程度,信息接收及传播的多寡以及竞争的激烈程度,二代人下来,总会让他们与农村地区的居民变得不太一样的,正所谓文化、价值观产生了变异,歧视也隐隐滋生。

    此外,城市化从经济角度来讲,就是指乡村经济向城市经济转变的过程,主要包括三个层面的转变:一是产业结构从以第一产业为主向以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为主转变;二是劳动力从农业人口向非农业人口过渡;三是从农村消费方式转向城市消费方式。

    在这一方面,其实青岛县就更是典型了。五十年以来,这座全东岸最大的港口城市受益于东岸的崛起及工商业的强劲发展,进度神速。目前,该县境内的第一产业已经大为萎缩,种植粮食的回报率太低使得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抛弃父辈的传统职业,涌入城里做工,至不济也会想法去潘帕平原发财,固守农业种植的人是大为减少,且整体年龄也有逐年增加的趋势。而且,即便是选择继续从事农业的青岛县居民,他们也更喜欢组成一个个农业合作社,以蔬菜、水果、花卉、园圃及特种饲养业为主要经营方式,市场就是面向城里人,这说起来其实也不太能算是传统的第一产业了,因为他们基本不生产粮食。

    如今你且去码头看看,时不时就有一艘运粮船满载各类食品从河间、鸭子湖一带起航,然后抵达青岛港码头卸货。而在内陆地区,通过青梅铁路及西南铁路支线(鸣鹤县前进农场—青岛港),一列列拉普拉塔之星列车也满载玉米、大豆和小麦驶进青岛火车站。更别说,远在南方的巴塔哥尼亚,几乎每个月都有三四艘船满载牛羊、咸鱼、盐、干果和小麦抵达青岛港了——城市化程度极高的青岛县就是这么特殊,吸引四方商人、手艺人和企业主的同时,也让来自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人们运来商品,供他们消费,而这同时也是东岸人追求的目标:什么东西都自己生产,什么生意都要自己垄断,不给别人一点钱赚是最愚蠢的方式,经济剥削下的贸易平衡才是最完美的形态,不然你手里攥着一堆的钱当金银的奴隶很有意思么?没人服侍你、没人给你打工,你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英格兰王国驻东岸大使塞西尔先生今天就刚刚接待了一群来自英格兰的商人。这些商人从旧大陆万里迢迢地给东岸人运来了许多重型挽马、军用优质白煤、铅锌矿石及少部分由门德斯公司委托招募的来自爱尔兰的移民,说他们是为东岸人服务的一点也没错,盖因在贸易层级上,英国人的地位明显低东岸一头,对东岸商品的依赖越来越严重。

    塞西尔男爵在东岸生活了差不多七年时间内(中途因故被调回伦敦一段时间,几年前第二次来东岸担任英格兰大使),对东岸的内情有比较深的了解,也阅读了不少东岸的报纸和书籍,对城市化这个词自然也不陌生。特别是在印证了伦敦这座拥有超过四十万人口的巨型城市的发展历史后,一点不夸张地说,他的所得所获甚至还超过了大部分东岸政府部门中研究城市化的学者。

    与青岛县这类东岸城市相比,伦敦的发展有些类似,但又有些不同。在这个英格兰硕大无朋的头颅中,东岸人认可的现代工业才刚刚起步,大部分企业的规模并不大,劳动力密集型的小生产是城市经济的主体,手工作坊、私营小企业甚至家庭是城市经济活动的主要场所。就业者主要是工匠、小商贩、食品批发(零售)商和数量不多不少的低层次的服务人员。

    与此同时,农业经济占据国民经济的较大比例(在其他欧洲国家,农业经济的比重比英格兰要高很多,甚至占据主体地位),农业生产效率较低,农产品的剩余量较少——当然这在伦敦并不成立,不过伦敦周边也是存在着巨量的农业生产区为这四十万人口提供食品及其他商品的。

    高出生率、高死亡率致使人口的增长不够迅速,进而导致农村劳动力外流的“拉力”不够强大,农村人口向城市的转移速度不够快。在这一点上,塞西尔男爵尤其羡慕东岸人,虽然他们是异教徒,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医疗卫生方面的努力非常之有成效,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他们的政府每年在财政中列支大量费用,用于培养医生、护士、药剂师等专门人才,不断兴建医院,同时也开支在很多人看来无用的经费用于疾病的宣传,用尽量浅显直白的语言让国民们知道很多种类的疾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改怎么避免和预防,这对于提高城市的整体卫生环境,降低死亡率非常重要。

    当然东岸人既然大规模在民间做疾控宣传了,那么这些东西自然就不太可能保密,塞西尔男爵这些年来自然也收集了很多这方面的讯息,受益良多。而他在将这些疾病的起因、传播途径、如何预防之类的资料传回英格兰后,确实也对伦敦这类大城市的环境卫生产生了不小的正面影响。

    但怎么说呢,或许是英国政府的财政体制有问题——可以说是一片混乱,关税等少数税收归国王,其他归政府,但绝大部分税是临时性的,且严重不足,需要贵族和商人派捐,美其名曰“援助金”——几乎没什么钱被派发到卫生环境上面。塞西尔男爵就对伦敦街区那凌乱的布局、肮脏的环境和密集的人口感到很震惊,同时也很倒胃口,有时候他甚至在内心里狂想,谁去放一把大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藏污纳垢的房子都烧了吧,然后由国王下令重新规划街道,一定比现在好。他犹记得,十多年前圣维达斯特等几个教区遭遇大火,很多房屋被烧毁,然后在莫里斯·汤普森先生的倡议下使用在伦敦近郊生产的砖头、石块作为重建的主要材料,并重新规划了街道、造船厂和一些配套作坊的布局,取得了极好的效果。目前那几个教区的疾病发病率是最低的,环境是最好的,这就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此外,英格兰人对此不甚重视确实也是原因之一。毕竟其国内不像东岸这般有着大量有知识的人来做宣传,他们本身还不甚了了呢,如何能给别人讲解?想想也不可能。因此,在东岸执行得好好的政策,去了旧大陆之后大打折扣,其实也是寻常之事。这不是英格兰人不够努力,实在是体制方面落后太多,没办法的。正如东岸人自己所说的,他们领先最多的其实不是科学技术,而是制度啊,从政治制度到经济制度、社会制度、科学制度、教育制度等方方面面,差距是全方位的。

    塞西尔男爵的前任查尔斯爵士,包括当初金鹿商馆的各位主事人们,都对东岸的制度搜集非常重视,曾经也整理过许多送回伦敦,毕竟这些都是公开的东西,东岸人无法隐瞒。不过这些送回去的东西能够发挥作用的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对国王对其政治制度的批判,教会对其宗教制度的批判,虽然国会诸位议员们似乎对其经济制度非常推崇。

    当然英格兰王国也不是没有从中得到好处,比如他们就推行了东岸严格执行的《专利法》,保护发明人的知识产权,虽然执行得如何还很难说,但至少态度是打出来了。此外,正如前文所说的,虽然政府财政困难,窟窿很大,但仍然拿出了一部分钱,用于改善伦敦的城市卫生,雇佣了数百人专门在夜间清理垃圾并将其运出城外,同时着力培养医生。

    他们在科技方面同样如此,对于有天分的城市儿童(按教区分配名额)或看起来比较重要的科技攻关由政府出资补贴,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总比没有好,对英格兰的科学技术发展肯定是有正面的积极意义的。

    不过怎么说呢,钱还是投得太少了!即便有一些有名望的绅士同样出资赞助,但比起财大气粗的东岸政府拨款,仍然少得可怜,让人想想就感到泄气。塞西尔男爵都打算后年卸任归国后,继续上书国王,同时在国会内进行演讲,督促王室和国会拨款,改革他们落后的设施——第一步先从伦敦的环境卫生开始,这对降低城市儿童的死亡率至关重要。

    “看看这街道、这码头和这海湾,如果我所记忆的没错的话,泰晤士河口附近漂浮着的垃圾数量是眼前这东岸海湾内的几十倍。街道上更是臭气冲天,粪便极多,手艺人们窝在低矮潮湿的由腐朽的烂木头拼成的充斥着老鼠和有害臭虫的房屋内,用昏花的老眼日夜不停地加工商品。没有漂亮的砖屋,没有整洁的环境,没有明亮的煤气灯,没有规划齐整的街道,伦敦的城市化,比起东岸人的城市化,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伦敦和诺维奇、布里斯托尔的差距一般大。”海湾码头附近的金鹿商馆内,乘坐火车而来的塞西尔男爵对着五六个来自旧大陆伦敦的商人说道:“我这里是一些比较重要的有关华夏东岸共和国城市化方方面面的资料,都是我和助手们这几年观察整理的,以前发过一次了,这是新一批的感悟和记述,希望你们能够帮我带给白金汉公爵。他是个有理想、有雄心的人,也深得国王的赏识,在议会内也深孚众望,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吧,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另外,我希望你们自身,在回到伦敦后,也尽量多写一些游记、感悟、体会、见闻之类的东西,将东岸的一切向更多的英格兰人介绍,让来自南方新大陆的这股清新空气被更多的人给呼吸到,这对推动社会方方面面的变革非常关键。啊,你们中有的人在诺维奇、布里斯托尔、伯明翰等地都有亲戚吧?我希望你们能够影响自己的家人、亲戚或朋友,与当地的市政官员交谈,让他们在规划城市的时候聪明点。这些城市近些年发展很快,但总体来说规模还不大,现在改正还来得及。”

第七十九章 城市化(二)

    “青岛县的人口近几年增长很快,尤其是城区人口,二十年内增长了300%,主要是工商业人口的增长,其人口密度也远超东岸绝大部分地区——包括农村和城市,或许只有首都东方县能与之媲美吧,但也要差上一筹,尤其是在许多经济、金融方面的政府部门搬到青岛港之后。”寸土寸金的博览会大街上,强东贸易有限公司老总梁强东正伏案奋笔疾书,为下周将要去讲课的兵团堡学生们准备讲义。

    “……按照有关部门的定义,常年居住人口低于3500人的是小城镇,常住人口数量介于3500-10000人之间的小城市,人口超过一万的即可成为大城市。这样说起来,东岸的大城市其实还是不少的,但是我要说,这是很多年前的标准了,在人口飞速增长的当下,如此划分确实有些不妥,应当认为只有居住人口在三万人以上且从事工商业者比例超过70%的城市,才能成为大都市。这样算下来,全国也就青岛、东方、平安等东部地区发展较早不多城市够资格搏一搏大城市的称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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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梁强东伏案写讲义的时候,远在东岸首都东方县十月大道尽头的一座不大的二层宅院内,特里斯坦·亨利将书桌端到了院子里的一座亭子内,一边享受着屋里吹不到的凉风,一边写写画画着:“……联合省曾经颁布过一些有关行业方面的敕令,确立了职业自由的原则,即每个成年人都可以在购买国家营业执照或许可证之后,从事包括手工业、商业、农业等在内的所有行业的经营活动。当然,职业自由原则的施行并不代表着完全放开对一切行业的限制,医生、药剂师、建筑业主、造船主等需要许可证;演员、酒馆和旅店的老板需要治安部门颁发的许可证,此外还有一些行业协会比较封闭,排斥外来者的进入。但即便如此,这仍然具有非凡进步意义的法律,奠定了联合省成功的基础,阿姆斯特丹成为了拥有15-20万人口的大型城市,且几乎所有人都从事工业、商业、渔业等各类经营性活动,与那不勒斯那种大部分从事农业的所谓30万人口城市有着本质的不同。”

    “东岸共和国同样拥有职业自由,且更进一步,对工商业、航海业等非农业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在东岸的各类职业行会,加入和退出完全取决于个人喜好,行会也逐渐从一种带有约束性的合作组织变为一种一般意义上的私人联合会,当然政府对这些行会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行会不再是一个如同巴黎、伦敦那种封闭性的半垄断组织,而是成了一个服务型的沙龙组织,比如共同商讨行业发展、经济上互相帮助、集中采购以降低成本等等,而且同一个行业、同一个地域也远远不止一个行会,并不存在垄断之虞。毫无疑问,这样的直接好处是工匠和企业的数目增加了,此外在一些生产供过于求的部门,手工业者人数下降,这完全是职业自由的结果。从这一点上看来,旧大陆无论是先进的联合省,还是落后的法兰西、英格兰及德意志地区,都远远不如东岸人,城市商业的发展没有了持续性的活力注入,这城市化的进程也就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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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化启动的重要标志就是城市与乡村经济发展水平的拉大。曾几何时,因为每个成年男女三十亩地的关系,农业人口的生活一直比城市工人较为惬意,且收入水平也高出一线,这在建国最初的十多年里尤为明显。不过随着海外贸易的逐渐兴起,这种局面很快就被逆转了!”

    “……首先,因为交易所、债券市场、银行、电报公司、煤气公司、街车公司等设施的存在,城市在市场、信息、交通方面的优势越来越明显,逐渐成为工匠和商人的首选之地,因此城市和乡村的工匠分布差异越来越大。而工匠或工人数量又从来都是衡量工业化乃至城市化水平的重要标志,据统计,在1675年的时候,全国城市工匠与乡村工匠的平均比例已经达到了34:1,城市工匠主要以五金工业(金银铜铁锡的加工生产)和纺织工人为主,乡村同样如此。”

    “……到了最近二十年,虽然乡村贸易的规模和范围有所扩大,但这只应被看作是城市的某些行业延伸的重要组成部分,即城市生产的商品在乡村大行其道。城市和乡村生产能力的差别,从一组数据就能看得出来,东岸大草原诸县的城市工匠师傅(仅指手艺人而言)每100人平均雇佣121个帮工,农村还不到30个,而帮工与熟练工匠的比例越高,工业发展水平与贸易发展水平就越高。”

    梁强东一边写一边抽烟,自己内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同时也对当年自己的父辈那一批人在短短五十年的时间了就将国家死命“拉扯”起来,走完了别的国家也许几百年才能走过的历程感到万分自豪,这才是建国者的豪情与风采啊!

    与他们相比,自己与许多小伙伴们,都只能算是蒙父荫坐享其成的一代人,虽然也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效果终究没以前那么好。不过无所谓了,现在国家已经走上了自己的轨道,今后如果不发生什么大的变化的话,会一直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将别的国家远远地甩在后面,成为指引人类文明前进的灯塔,直到这条路走不通为止。而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也在将这波大东岸的崛起与巅峰之中,捞取到足够的好处,奠定统治阶级的基础,成为这个国家乃至全世界说话最有分量的老牌家族之一,这一点他梁某人深具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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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手工作坊的数量对比来看,东岸城市与农村比起来也占据压倒性优势,且工匠师傅与学徒的数量对比差距还要更大,这是因为城市越大,工坊越多,里面的自由职业者数量也越多。可在法兰西,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五金制造方面,农村的作坊数量是城市的好几倍,即便是那些可以有效展现城市优势的注入机械制造、屠宰行业、织布业和制鞋业,农村的作坊数量也要比城市多出一半甚至一倍。”

    “这是一种令人感到沮丧的对比,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因为连年不断的战争以及由此带来的沉重负担,城市被税吏光顾的次数大大增加了,于是很多工匠带着学徒跑到了乡下躲避起来,并重操旧业,生产起了各类商品。但毫无疑问,这种生产是无奈地,是低效率的,他们在乡村既找不到足够的市场,也缺乏先进的设备,道路交通等设施更是加大了运输成本,因此与东岸人相比,在这一块上法兰西王国仍旧处于中世纪。”

    写到这里,法兰西王国驻东岸新任大使特里斯坦·亨利也放下笔思索了一会,然后才重新蘸了蘸墨水,继续写道:“在此,尊贵的uu小说,您忠实的仆人衷心请求您,首先下达允许所有臣民自由从事任何职业的敕令,打破已经沦为落后、守旧、封闭的吸血组织的职业行会的垄断,让企业数量增加起来,让工匠数量多起来,让商品丰富起来。如此,陛下您可以征收到更多的税金,而您的臣民也将能够享用更多的财富,这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英格兰的工业技术领先于我们,但他们饱受行会制度的困扰,使得很多新办的企业都不得不在乡村成立,以避开城市行会的制约。这一点上,曼彻斯特是最大的典型,这个现在已经隐隐成为英国棉、麻、丝纺织中心的新兴城镇在之前完全就是一个荒芜的农村,若不是保守的职业行会不允许无介绍人的投资者开办同类企业的话,曼彻斯特完全不可能兴旺起来。法兰西不能再重复英格兰人的弯路,必须学习东岸异教徒先进的理念和宽松的管理制度,同时建立定期从东岸引进科学技术和管理技术的制度,这一点尤为重要,也许东岸人不是很同意,但我们可以通过出让市场来换取东岸人对这种对他们而言略略有些过时的技术的出口。伟大的陛下,请相信我,这对法兰西王国的工商业发展得正面作用无与伦比,同时也能提供更多的税金让您无敌的大军开动起来,碾碎所有的反抗力量,让您的名声传遍整个欧洲大陆,让每一顶王冠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

    一口气写了这么多,特里斯坦·亨利也有些累了,只见他舒服地靠在椅子后背上,享受着微微带着点花香的空气,脑海中还在不算思索着法兰西的未来。现在,只有不是瞎子或者带着严重偏见的人,旧大陆每个国家的上层都在谈论东岸的崛起,区别仅仅是程度深重罢了。

    在巴黎,骄傲的法国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国家在工业技术、军事技术上与东岸人已经相差很多,甚至就连英格兰人都领先了他们太多。因此,法王路易十四几年前曾经在宠臣科尔贝尔的建议下,于东北重镇敦刻尔克下达过著名的《敦刻尔克敕令》,即鼓励全国顶级工匠和学者们贡献出自己的聪明才智,攻克高性能(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低效率的蒸汽机已经不再是拦路虎)蒸汽机生产及应用过程中的各个难关,以应用到工业、农业和军事的方方面面——因为这道敕令的内容,《敦刻尔克敕令》又被称为《蒸汽机敕令》。

    只可惜,原本路易十四也打算从国库内支出五百万利佛尔的巨额资金作为配套,以奖励那些在此过程中做出突破的个人或企业的。只不过因为战争连绵日久,法兰西财政困难,民间都不得不加税了,因此这笔资金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是的民间的研究热情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挫折。但不管如何,《敦刻尔克敕令》的推动作用还是很明显的,因为其至少是的蒸汽机在法国的使用数量大大增加,而且同时这项法令中还有一些附带的如对相关配套行业的减税政策,因此对于机械加工等行业的影响有正面积极作用,并不宜太过低估。

    **********

    “……工业化的快速发展与制造业内部的分工细化,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协作能力加强,引起了企业组织形式的变革,现代化大生产的工厂制越来越占据上风。经济组织的变革使得个人与企业专业化程度提高,使企业内部、企业之间、制造业内部的各产业之间的分工演进加快,中间产品增多,被称之为迂回生产的经济模式产生。而由于工业生产的不可分性,以及产品与产品之间运输成本与固定的交易成本,要求制造业的生产集中在某一范围内,通过基础设施建设降低交易成本,取得聚集经济效应。生产空间的集聚,往往会产生工业城市,譬如我们国家纺织、采矿、冶金、机械制造业带来的几个典型城市:东方、平安、铁岭、梅林等等。”

    “另外,由于制造业内部的分化,引起了产品的交易次数和交易成本的提高,于是专门从事产品贸易的中间商人出现了。他们的存在,可以有效提高个人与企业的专业化水平,带来专业化经济,产生市场中心。而随着中间商的规模越来越大,其内部也出现分化,可以提高专业化经济程度,形成了服务性经济。这种交易集聚经济产生的结果,往往形成商业城市,如青岛这个主要商业港口及其他一些专业一点的商业城市。”

    写到这里,梁强东也深深地伸了个懒腰,给兵团堡那帮国家未来的中坚上课实在是太费神了,太消耗自己的精力了。不过,这对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还是别废话的好,继续勉为其难地写讲义吧!

第八十章 城市化(三)

    1680年12月20日,在推了一次课程安排后,梁强东终于在这一天又一次踏进了熟悉的兵团堡教室内,为年轻的学兵们讲授课程。

    话说兵团堡发展到今天,培养的学生已经相当之众了。这些人年幼入学,在这座半封闭的学校内,一起摸爬滚打,接受共同的教育和训练,不但学制长(为期十年),所学内容也较为驳杂,依据班级不同,涵盖社会、经济、科学和军事的方方面面。

    学生毕业后统一被编入学兵团,驻扎在首都及周边要地,一边做好防卫警戒任务,一边接受进入社会前最后的过渡学习。这个学习期最初长达三年,现在已经削减为两年,两年服役期结束后,兵团堡的上级管理结构执委会人事处变回依据各人的学习内容及表现,安排到各个部门,一般来说政府、军队和国营企业都有,从基层做起,为国家服务。

    这些人,毫无疑问对国家是极为忠诚的。毕竟他们在8-12岁的年龄统一入学,然后一学就是十年,期间除了各类技能和知识外,被灌输了多少洗脑教育的内容自不必多谈。即便后来这些人进入社会大染缸之后,最初的理想有些褪色,但底子还在,对这个国家、对执委会的忠诚还是足够的,可以放心使用、拔擢,是执委会控制国家的最强大的武器。

    而且,与奥斯曼帝国的加尼沙里军团所不同的是,这些学兵不是终身制职业军人,自然很难产生什么造反或废立苏丹的举动。相反,首都及近郊的学兵团的存在,却还是国家稳定的基石!他们一起训练了十年,纵然没上过什么战场,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但关键时刻顶上一顶,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就杜绝了任何又海陆军所发起的兵变可能了,除非他们的势力已经完全渗透了兵团堡当然这不太可能,这从陆军并不是很喜欢接受太多兵团堡的毕业学兵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始终不认为这些学兵是“自己人”。

    当然陆军不喜欢,执委会就大是喜欢。这不,每年国家财政中都会列支大量的费用,投入到兵团堡教育、训练体系中,不但学舍、教具、教材等都是最高等级的,就是这教师基本也是国内顶尖水平的(其中不乏兵团堡留校毕业的优秀学生)。除此之外,他们还从校外聘请了大量的讲师,不定期地到学校内为学生们讲授专业一点的知识,比如梁强东就会经常被拉来讲课,和他那个主要讲授金融知识的发小强小满一样。

    今天梁强东讲课的内容主要还是城市化,面向的是将来会被分配进政府部门的学兵们,这会课程已经进行了大约一半,讲到了企业组织的转型与城市发展之间的关系。

    “最近几十年来大规模工业化浪潮,不仅促进了社会生产的快速发展,同时也使得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再加上一些现代大工业发展的客观需求等因素的影响,我国企业的组织形式近些年开始出现了局部的调整,那就是大型企业开始朝着纵向生产一体化与产销一体化的趋势发展。以铁岭特钢为例,这家已经升格为集团的企业将从煤炭、矿石的采掘,到铁和钢的冶炼,再到金属加工的多道工序,甚至时常还要延伸到重工机械的制造等等,都整合到一家企业内进行。甚至在此基础上,这些企业的生产活动还可能会包括对这些生产过程的副产品进行利用。比如,最近工商部就在酝酿着将铁岭特钢厂、铁岭矿务局、铁岭机械加工厂、西部锻压厂、铁岭锅炉厂、第一重型机械厂等企业进行合并,成立铁岭重工联合体集团,就是秉持的这种思路。”

    “再比如,北方的平安钢铁厂这几年不但积极发展钢铁冶炼的本业,同时也积极上马煤化工项目,发展相关产业,进行产品的多元化战略。另外,出于与铁岭那边竞争的需要,平安钢铁厂决定加强对市场的控制,开始搭建自己的配售网络,成立商业公司就是这种思路的具体体现。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企业纵向生产一体化与产销一体化发展的趋势,铁岭、平安两大集团的表现完美诠释了这一点。哦,对了,忘了提一点,平安煤矿很可能也将在未来与平安钢铁厂合并,成立平安煤铁联合体,与所谓的铁岭重工联合体进行竞争。”

    “这种集团化的发展思路,必然会导致企业的集聚效应更加明显,工人及其家属占城市人口的比例越来越高。就像铁岭县,这座城市从事农林牧渔业的人口大大低于全国平均水平,整座城市的人口近年来快速增加,城区面积不断扩大,建筑不断增多,主要还是因为工业人口的增加,这一点毫无疑问。”

    梁强东首先以铁岭、平安两座主要工业城市的发展为例,指出了企业组织形式的转变对城市化进程的巨大推动作用。在座的学生也不是没去过这两座城市,以前实习的时候也颇是去过几次,对工业城市的印象几位深刻。这会梁强东再这么一娓娓道来,大家对这种企业发展的模式对城市未来的影响,顿时就有了一个粗略的概念。

    与此同时,他们也对大工业生产的力量越来越惊叹。在旧大陆也就英格兰和北德意志地区存在一些像样的钢铁生产企业的情况下,东岸人的钢铁总产能已经是人家的好几倍,同时也开发出了多种金属及各类合金,这其间的差距确实不是可以以道里计的。

    而他们未来从政后,必然也会将现在的这种认识和情绪或多或少的带进去,成为一个又一个坚定的大工业生产的拥护者。相信在数十年后等他们都慢慢成为政府中坚之后,这种类似后世德国卡特尔式的生产模式也一定会在东岸大行其道,因为其确实是符合工业生产发展得潮流和趋势的。

    “与铁岭、平安这种重工业为主的城市相比,堪称经济中心的青岛的发展则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在这里,没有煤炭、化工、钢铁、机械、军工等重工业行业即便有也微不足道取而代之的是大量零散的小企业或个体手工业者,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时自然还有大量的商业和金融企业了。”

    “但有意思的,在青岛这种国际化港口城市,商业资本的雄厚外加市场竞争的激烈,使得许多从事贸易的商业企业开始将触角向更上游的地带延伸。即在贸易和商业领域,也出现了如同重工业领域发生过的一体化过程,简而言之,就是商业资本向生产领域延伸了!”

    “比如那些从事小五金、定制布匹、衣服、鞋靴、家具、出版印刷等行业的商业企业,开始着手与同领域内的小企业乃至个体户建立稳固的合作关系。这种商业贸易与生产制造的一体化,其实是商贸领域对生产领域实行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与控制达到的,更准确地形容的话,它属于某种程度上的外包制度。”

    其实,在如今的青岛港,梁强东的公司就与许多生产日用品的企业建立了稳固的联系,其方式是打预付款签订长期的供货合同,此外甚至还小小地入股了一些他较为看好的小作坊,以帮助他们能够克服一些生产经营上的困难,取得更为快速的发展。

    这种稳定的合作关系,非常有助于他的强东贸易公司与北美自由邦展开贸易。很多时候,他都是直接拿着人家的需求清单,与这些企业主讲好价格,按单生产,最后再统一包装、运输、装船送往自由邦的新京港,说起来也是一种比较先进的方式呢。

    而在此时的旧大陆,基本还是商人们满世界地采购各类商品,不是没有人与上游生产商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但并不是很多。从事批发贸易的商人们总是去大批发市场上采购货物,这一点尤以阿姆斯特丹市场最为明显,当年特里普家族的公司就在阿姆斯特丹市场挑挑拣拣产自英格兰、葡萄牙、德意志、米兰、威尼斯等地的大炮,然后再出口给联合省军方获取利润,合作生产商几乎每年都会变,和东岸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反倒是商业相对不那么发达的国家与地区,如英格兰王国,很多从事海外贸易的商人因为选择面较窄的关系,倒是与一些生产商建立了较稳定的合作关系。但在德意志、意大利及法兰西王国,因为定期交易会、商品博览会举办得非常频繁的缘故,商人们多倾向于在市场上临时采购,而不是采用固定合作伙伴外包的模式。

    “当然青岛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除了这种商业外包的模式外,这里的银行与工业企业之间也存在着特殊的关系。除了一些能够以自己的经营利润来为其业务扩张提供资金的优质企业外,西北垦殖银行、联合工业信贷银行、大众储蓄银行(原拉普拉塔银行的业务)、商业清算银行对企业有着巨大的影响。”

    “毋庸讳言,我的强东贸易公司就受到了联合工业信贷银行的强烈影响,他们的代表甚至在企业决策中也发挥着一定的影响力。而且这还是经营良好的企业呢,在一些因为各种原因经营不那么良好的企业内,银行代表施加给企业主的压力非常大,这你们应该也不是没有耳闻。当然了,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的企业经营稳健、盈利客观且成长性良好,那么甚至能反过来,对那些在金融业务上有求于你的企业的银行指手画脚,让他们更好地为你服务。”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也和我们的国家政策有一定的关系。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最近十年来一直秉持的是一种积极的政策,要求银行主动出击,在社会生产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为此使得银行的职员队伍日益庞大,成了城市人口增长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总体上看来,最近十余年,各家银行对工业企业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而且它们也渐渐开始倾向于支持工业企业的联合与合并,为此不惜提供资金支持。这种支持毫无提问是有益的,因为它使得大企业越来越多,大企业的整体实力也不断增强,比如联合工业信贷银行就打算提供低息贷款帮助平安钢铁厂完成并购平安煤矿的业务,新成立的平安煤铁联合体未来的势力自然不用多说。”

    “而这种大型工业企业并购变强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呢?我大胆预测,会使得它对资本需求的胃口越来越大,进而超过单家银行能够提供资金的能力范围,反过来再促使银行之间进行相互合作,并形成更大的银行集团。前一阵子,原拉普拉塔银行、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合并成立新的大众储蓄银行的事情,就已经说明了规模较小的银行,在如今的东岸社会,其竞争劣势只会越来越大,必须进行联合重组才能有一线生机,这是很明白的事情。”

    梁强东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累了,因此变坐到了讲台后面,端起茶杯喝起了茶,顺便也让底下的同学们自己分成一个个小组,对课上讲的内容进行讨论。而一些班级干部们则站了起来,挨个小组进行通知,要求他们不要将讨论内容随意外传,否则一旦上了报纸或书籍,就没法控制了,肯定会被外国人购得,进而拿回去研究。

    不过梁强东对此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在他看来,这些讲课内容虽然都是比较精华的研究结论,在东岸共和国此时以及不远的未来有着强烈的指导作用,但在旧大陆诸国却多半只是屠龙技。原因无他,社会制度、经济环境等等完全不一样!

    与这些相比,他更喜欢的是这些学兵们讨论问题的认真的态度。这些,可都是国家未来的种子啊!管理政府、发展工商业、钻研科学技术以及进行海外殖民,都离不开这些人,兵团堡制度真的是大大的良政,即便其严重挤压了全国基础教育的费用,但不得不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八十一章 西印度洋(十二)

    不经意间,日历就被翻到了1681年,义成港也迎来了多雨潮湿的夏季。

    今天是1月18日,义成铁厂正式落成的大好日子。为此,地区行署专员肖敬宗、义成县县长林朝恩等本地头面官员也到场庆贺。

    值得一提的是,义成县县长林朝恩是清国移民出身,江北人氏,早些年被莫大帅掳来,经过三十年的打拼,又遇上了赏识他的贵人提携,因此慢慢熬上了义成县长这个本为许多穿二代看上的位置,也算是异数了。此外,他的妻子李梦沁同样混得不错,目前担任西北垦殖银行义成分行行长,两人同在一个地方任职,一时间引人侧目。

    不过,李行长在义成这里上班,包括肖敬宗在内的诸多人士都十分喜欢。原因无他,西北垦殖银行在贷款方面给予了地方政府极大的便利,尤其是引人注目的义成炼铁厂的项目,在联合工业信贷银行因为银根紧张而拒绝继续放贷的时候,是西北垦殖银行及时接棒,使得这个项目得以持续了下去,肖敬宗对此极为满意,连带着对他丈夫林朝恩也青眼有加。

    与这些地方官员们一起到场庆贺的,还有一群特殊的任务,那就是来自东方朝鲜王国的使团。这支使团大概将近三十人的样子,由东行使赵初彦率领,奉朝鲜肃宗李焞之令出使东岸,见识一下东朝上国的风土人情,顺便采购一些书籍回朝鲜进行研究。被东岸人“欺辱”了这么多年,朝鲜君臣也是有自尊心的,也想看看只用一支殖民地偏师就威慑得他们战战兢兢的东朝上国,到底是怎样的一番风舞,朝鲜又该怎样自强。

    载着朝鲜使团的船只从江华岛出发,是一艘在黑水造船厂订造的标准排水量为250吨的“雅克萨”级武装运输舰,由柞木和松木打制而成,舰名叫“显宗大王”号,装备了八门中等口径的东岸舰炮后,已经成了朝鲜水师中实力不俗的新锐战舰(虽然东岸人将其定位为运输舰……)。

    这次“显宗大王”号出使东岸,除了载着朝鲜使团之外,随船的还有大量货物,其中部分高级药材和毛皮是用来送礼的(包括国礼,当然最多的还是用来拉关系的礼物),其余都是打算在东岸市场上公开出售,以筹集出使的经费。没办法,朝鲜王国素来不怎么富裕,被东岸压榨得也狠,再加上连续几届国王都比较小气,因此只能让随船带一批货物,到东岸卖了换钱筹集经费了。

    朝鲜使团的船只在抵达义城港后,因为突如其来的疾病,再加上船只也确实需要维修、保养,于是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并得到了义成地区行署的慰问。而这时恰好义成炼铁厂的主体设备和厂房正式兴建完毕,地区行署专员肖敬宗高兴之下也邀请了朝鲜人来一同参加典礼,打算让这帮土包子们也见识见识工业的力量,顺便在他们心目中也种下大东岸强盛无比、威加四海的种子。

    果然,以赵初彦为首的几位朝鲜使团主要官员在见了巨大的炼铁炉后一时间有些失神。随后,他们又参观了矿石破碎场、平板轨道运输系统、铸造场等等,冲击更是巨大。在此期间,有朝鲜低级官员仔细询问起了一些细节,肖敬宗见了哂然一笑,也不阻止,因为朝鲜人问了也是白问,以他们国内那原始粗陋的金属冶炼水平,一步到位东岸人的这种现代化的钢铁冶炼体系,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他们爱问,那就让他们问去吧,在分工较细的现代工业面前,他们也问不出来太多有用的东西。他们最后能带回去的,充其量只不过是不通技术的文人儒生那夸张不切实际的胡乱描写罢了,说不定还满是批判之语呢。

    而既然是炼铁厂,那么自然是需要煤炭、铁矿石这类原材料的。煤炭之事自然不用担心,隔壁成皋县的大煤矿目前已经进入了实际开采阶段,五百多名新华夏支援过来的岛屿八旗土兵驱使着超过五千名黑人奴工一边修建道路、房屋和洗煤厂,一边开采原煤。

    之所以有这么多奴隶——啊不,是劳务工——可用,就不能不提到最近几年东岸人在东非斯瓦西里海岸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话说自从当年邱海洋新官上任三把火决定出兵层拔岛周边海域,打击不听话的摩尔人土邦王公之后,数量巨大的斯瓦西里黑人便被东岸军队一船船地运到了科摩罗群岛这个中转基地。随后,在科摩罗集中营内对这些斯瓦西里人甄别、拣选完毕后,超过一半被送入到了岛上各大国营种植园、采石场、林场、煤矿、铁矿、金矿、石墨矿、砖窑、建筑队,充作重体力劳动者。剩下的一半人,则被分别送到了义成县、成皋县、义阳湾一带参与建设,甚至就连本土也分润到了不少斯瓦西里劳动力——给本土的当然不是白给的,事实上新华夏岛方面为此换回来相当数量的本土淘汰机械设备,在地方生产中发挥了较大的作用。

    如今,虽然邱海洋已经从新华夏开拓队队长的位置上离职,征讨不从的战斗也已经进入尾声,但因为之前抓获的人实在不少,因此原本困扰义成地区很久的劳动力不足的难关早就不是问题。他们将分到的海量劳动力分为几组,分头干活,先后完成了义成港码头二期扩建、几条县内的三等国道的修建,成皋煤矿特顺利建设了起来,并进入到了正式商业化生产的阶段,除了供应本地区消费外,还大量出口到河中乃至本土,获取了不少利润。

    另外,作为义成炼铁厂的“配套基础设施”,早在1677年就获得全地区上下认可,打算“再困难也要修建起来”的义成铁路,目前也在这些黑人劳务工的血汗努力之下,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截止1680年底,义成铁路已经修通了五十余公里,超过了总设计长度的三分之一,相信若不是资金方面尚有着很大的缺口的话,去年年底就已经全线贯通了。

    不过,这条铁路也确实没法再拖下去了,盖因位于铁路两端的成皋煤矿和义成炼铁厂都已经建设完毕,若是光靠一条义成二等国内来运输的话,不但效率较低,这成本也委实偏高,路上更是不甚安全——千万别怀疑这一点,对东岸人抱着极大仇恨的通加人、祖鲁人和斯威士人可多着呢,这几年运输队遇到袭击的事情可并不鲜见。

    而为了克服这个困难,义成地区行署专员肖敬宗上个月还专门乘船去了一次新华港,与主持新华夏岛工作的彭远志进行了一番磋商,打算借一批材料和资金,以使得快要无米下锅的铁路能够继续下去。无奈彭远志只是个临时主持工作的代理队长,还无权对决定这等涉及重大金额的钱物的处置,因此最后肖敬宗还是失望而归。

    没办法之下,最后肖敬宗还是通过义成县长林朝恩的路子,从他老婆担任分行行长的西北垦殖银行处贷了十万元的款子,用来紧急救急。但这点钱对于缺口尚在百万元左右的义成铁路项目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想要解决资金问题,还是得取得一笔大的借款或者直接拉来中央的投资,但这目前看来稍稍有些困难。

    到了最后,肖敬宗还是忍痛决定,将一批数量在六千人的黑人劳务工(包括他们自己捕捉的大量通加人、斯威士人等等)“借”给需要大量劳动力建设铁路的国家铁道总局,以换取他们将一批价值约二十万元的铁路器材“无偿赠送”给义成地区行署。但这种向外送出劳动力的行为一下子掏空了义成地区的后备奴工储备,使得肖敬宗咬牙切齿地下令给毛君、汤墨羽等地区主要军事官员,让他们拼了老命地在附近搜索、抓捕科萨人、祖鲁人、通加人和斯威士人,补充严重失血的本地区劳动力储备,也是没谁了。

    “义成炼铁厂是前任邱专员跑来的项目,当时被称为‘奇迹’,由此可见这个国家投资项目对我们地区未来发展的重要性。我肖某人也是同样的态度,义成炼铁厂行要生产,不行也要生产,我不希望崭新的厂房在这日晒雨淋、簇新的设备在这生锈闲置,必须要利用起来!而要使得义成炼铁厂能够正常运行,关键点在于两处,一是咱们自己的义成铁路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完工,这是硬任务,没有任何理由拖延;这二嘛,则在于新华夏开拓队方面,他们的康化铁矿何时能够稳定出产铁矿石,这对我们同样至关重要。唉,这件事情,我也不好催促过甚,毕竟人家新华夏岛方面对我们帮助良多,这个铁厂的项目又是邱专员生生从他们手里抢来的,唉,催促的话我也说不出口。”参观完了落成典礼后,肖敬宗带着一帮人步行前往厂区食堂内吃工作餐,路上朝跟在自己后面的随员们说道。

    肖敬宗的这话其实也是意有所指。义成地区的官员们都知道,原本这个铁厂项目新华夏岛方面一直在争取,且理由也是现成的,康化港一带有一个规模颇为不小的硫铁矿,且伴生着金银,极具开采价值。为此,他们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四处活动,试图说服政务院乃至执委会同意在他们那儿兴建钢铁冶炼企业,到最后甚至已经隐隐有点成功的苗头了,工商部的大佬已经松口同意在康化港设立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型炼铁厂,以就近利用当地的资源,发展地方经济。

    可谁成想,时任义成地区行署专员的邱海洋神通广大,去中央部委跑了一圈后,生生截胡了这个项目,令其落户义成地区,且投资规模也翻倍增长,让新华夏岛一干人等几乎气歪了鼻子。不过人家终究是高风亮节的,特别是在邱海洋闪电般调任新华夏开拓队队长之职后,这个东岸治下最大的岛屿殖民地源源不断地为义成地区提供了大量的钱、粮、物资和劳动力,甚至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令人颇为感动——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其实也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南部非洲这一片,确实也需要一个钢铁生产中心了,而这个中心建在义成港的话,对新华夏岛已经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了!要知道,人家河中地区多年来可也一直在努力争取一个钢铁项目呢,只不过在资源方面实在没有竞争力,最终败给了义成地区罢了。因此,既然自己已经确定得不到这个项目,那么让给义成港也可接受,总之不能令其落户河中,那样可就离新华夏岛实在太远了。

    “肖专员,这事其实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康化硫铁矿的事情,新华夏方面其实也挺着急的,只不过如今他们的新任队长(邵耀光)没有就位,代理的彭远志心灰意冷,没有大的动作罢了。相信等下个月邵队长就职后,这个项目就会进入实质性的开发阶段吧。反正我是听在康化港工作的老乡谈道,码头早就修好了,矿场也开辟得七七八八,现在就是人手不足,没有接到上级开发的指令罢了。真要动起手来,其实也挺快的。”义成县长林朝恩一听,就安慰着说道:“而且他们这个矿呢,是金银伴生的硫铁矿,规模不小。按照上头的裁定,冶炼分离的金银归新华夏开拓队所有,冶炼费用以部分铁矿石抵账。这样算下来,其实他们是什么也不用出,就把矿石运过来卖给我们,然后就可以坐地收钱了,且利润还极其丰厚。有这层因素在,他们肯定会加倍努力的。放心吧,肖专员,我估摸着他们怕是比我们还着急呢,呵呵。”

    “唔,道理是这样讲没错。”肖敬宗淡淡地笑了笑,道:“也希望真是如此吧。”

第八十二章 西印度洋(十三)

    瓢泼大雨又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

    一道道闪电死开黑沉沉的雨幕,将有些昏暗的大地照得透亮。雨幕中,大群身披橡胶雨衣的东岸军人,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如同凶神恶煞一般跨步向前。地有些滑,不时有人摔倒,不过他们很快又爬了起来,继续端着刺刀上前,如同一尊尊沉默的石像,向前方扑去。

    在他们前方,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这些人影数量极多,不过看起来却慌乱无比,嘈杂声四起,有人似乎吓破胆了,没头没脑地就朝身后的大湖里面跑去;有的人则慌不择路地想往两边跑,无奈人太多了,根本走不动;当然更多的人是绝望地跪在湖畔的淤泥地里,哭喊着说些什么,大概是求饶的话语吧。

    端着刺刀的军士们不为所动,他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快步上前,就如林的刺刀狠狠地捅进了敌人的胸膛。火热的鲜血喷射开来,溅在乳黄色的雨衣上,溅在黑灰色的泥地里,军士们拔出刺刀,一脚踹开实体,继续向前,寻找下一个敌人。

    这个时候,如果你从天空俯视大地的话,那么就会很清晰地发现,在宽阔的大湖之畔,两条延伸出去百余米的“线”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然后其中一条继续向前,一条被撞得节节后退,渐渐散乱消失于无形。

    “为什么不接受投降?”被连降数级的宪兵军官周勃问道。

    在他身旁,是一人身兼泽潞地区行署专员、警备司令、新华夏步兵营营长,同时也代理新华夏开拓队队长的彭远志中校。这个男人此时叼着个烟斗,神情看起来十分忧郁,双眼看似在盯着前方的战局,但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又似乎在看着别的地方,注意力完全不在已成定局的湖畔战场上。

    彭远志中校现在是新华夏开拓队代理队长,不过这个代理使命差不多下个月就要结束了,不是说他要转正全面主持工作了,而是因为他屁股下这个还没捂热的宝座被别人抢走了,他没能竞争得过背景深厚的保定地区行署专员邵耀光,只能继续这副于他人之下了,这就那怪他最近都是这么一副死了爹娘的难看表情了。

    而说起他身旁的这个周勃,也是个倒霉鬼!之前因为一手策划、实施了刺杀拉莫斯神父的事情,被上级评断为无组织无记录,且手段过于残忍、粗暴,因此便被发配到了澳洲殖民地,指导当地征讨土人的战斗。

    不过这个家伙死活不肯去澳洲那个地方“浪费生命”,于是抓紧出发之前的一小段时间四处钻营,求爷爷告奶奶,最后终于被换到了新华夏地区,也算是运气了。不过他来了,彭志成可能就要走了,原因也很简单,不想再在新华夏岛这个地方干下去了。为自己前途计,他打算活动一下,去周勃不愿意去的澳洲上任,当开拓队队长,主政一方。条件艰苦就艰苦些吧,好歹行政级别上去了,这比什么都实在。

    至于他走后留下的空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由之前在全胜岛混日子的扬杰接替。那个家伙在那个荒芜的大岛上住得眼睛都绿了,实在不想继续当“野人”,在数年间打了无数份报告后,终于感动了天尊,降下福祉,让他一下子蹿到了新华夏岛,接替老彭的位置,担负起整个东海岸的重任。

    这些个一连串的调动,如今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没有任何悬念了。彭志成估摸着,在今年(1681年)年中的时候,正式的调令就会下来,然后他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前往澳洲继续为国家开疆拓土。

    他本想就此安安静静地混过最后半年时光的。可谁成想土人不给面子,居然妄想夺回阿劳特拉湖这个本已卖给东岸人的膏腴之地,这还了得!去年年底,在派出使者与中央高原上的麦利那人交涉无果后,彭远志果断调集兵力,将热带作战经验丰富的新华夏步兵营调集过来,同时也与海军协商,将新华县保安团成建制调过来,打算对入侵此地的麦利那人展开雷霆一击,争取一战获得二十年的和平,等东岸人彻底消化沿海平原、森林、沼泽、山地、草原之后,再找中央高原的麦利那人算总账。

    新华夏步兵营与新华县保安团记起来超过两千大军了,装备精良的他们对上这些土人,自然是摧枯拉朽之势。要知道,中央高原的麦利那人当初可是连萨卡拉瓦人都有些搞不过,不得不向东岸人大力采购武器(当时阿劳特拉湖周边平原就是这样被出售给东岸人的),同时相约一起夹击,这才彻底解除了萨卡拉瓦人对中央高原长达半个世纪的“打草谷”行为。

    因此,这些麦利那人是妥妥地不如萨卡拉瓦人的,装备因为深居内陆高原缺乏贸易对象也极为原始,虽然铁质兵器不缺,但火枪大炮是决计不会自个生产的,因此如何能与东岸人争斗?这次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根筋搭错了,难道就因为在中央高原一带的内部战争中屡屡获胜,以至于内心都膨胀了?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既然敌人已经正式欺到了东岸头上,侵占了阿劳特拉湖及周边平原,打死打伤了二十余名东岸拓荒者,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打就是!不但要打,还要打得狠,打得他们痛,正所谓一战打出二十年的和平,让东岸人可以安心消化沿海地带,然后再从四周蚕食中央高原,对麦利那人来个瓮中捉鳖。

    此时战争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以新华夏步兵营为主力的东岸大军锐不可当,即便这会正是雨季,天空暴雨如注,不利东岸人的火枪大炮发挥威力,但训练有素的他们即便以刺刀展开白刃突击,也不是那些麦利那人可以抗衡的——这些无知的土著在阿劳特拉湖周围两战两败,今天应该已经是最后一场战役了,一千多东岸官兵野战大破三千余名麦利那人,然后直接将他们驱赶进了阿劳特拉湖内,投水、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其他的也直接被冷酷的东岸军人一一刺倒在地,场面惨不可言。

    “为什么要接受他们的投降?这些土人,畏威而不怀德,必须先给他们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然后才会老老实实坐下来跟你谈判。小周啊,你也是策划过大事的人,不像是那种婆婆妈妈的男人啊,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彭远志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转过头来,摇头失笑道:“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们现在下了狠手,让这些麦利那人知道厉害,知道怕了,他们以后就不会太过激烈地抵抗我们。而他们抵抗轻了,我们无敌的大军自然也不会多造杀孽,毕竟这都是现成的劳动力,都是财富,杀之可惜。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现在对他们狠一些,对他们整个族群的延续,未必就是什么坏事了。小周,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周勃听了一时间有些无语。因为他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有人一边下令不接受俘虏,对那些已成溃散之势的土人赶尽杀绝,一边说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只能说,彭远志在殖民地当了这么久的官,还能一步步爬上高位,果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至少这面厚心黑是自己怎么也及不上的。或许,这就是人家步步高升,而自己还在痛苦挣扎的最主要原因吧。

    “打完这一仗怎么办?阿劳特拉湖以后是个什么章程?会大举开发吗?”看着小半个湖面几乎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周勃沉默地问道。

    “开发当然会开发的,当然不是什么大举开发,但投入也不会小就是了。你也知道的,现在新华夏岛种植香蕉、香草、咖啡、可可、剑麻、烟草、甘蔗、香料、棉花等经济作物的人越来越多,这就导致了粮食作物播种面积大面积减小,人们纷纷抛弃传统的农业耕作方式,转而种植更能给他们带来经济利益的作物。所以,现在新华夏岛的粮食甚至都不能自给了,我们不得不同时从赞比西河流域的葡萄牙庄园主及南非河中地区进口粮食,以满足本岛所需。这在我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太像话的。”彭远志抽了几口烟,皱着眉头说道:“阿劳特拉湖这个地方,来过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片上好的膏腴之地,土壤肥沃、排水通畅、土地平整、环境也比沿海清爽一些,可以乘坐是新华夏岛的粮仓。这样一个地方,我们不可以在视而不见了,特别是在这会粮食种植已经颇有些不足的情况下。”

    “但现在种植粮食收益这么低,会招募到足够的人过来垦荒吗?”周勃有些担心地问道。

    “正常途径当然是很难了,但我们可以通过设立国营农场的方式来推进这项工作。战俘、流放犯人乃至外来劳务工,都可以被派到这些农场内去干活,沿湖开辟农场,同时在湖里捕鱼,据说这里的鱼千百年来没人捕,数量也多得令人发指呢。”彭远志说道。

    彭远志看过地质和农业部门对阿劳特拉湖畔的调查报告,得知湖泊周围的沼泽地非常肥沃,如果好好整治一番的话,收获将非常不错。这从当地土人种植的粮食收获就能看得出来:据东岸探险队调查整理得知,当地土人在阿劳特拉湖畔“从事一种粗陋的稻米栽培业”,种子是几个世纪以前他们从东印度群岛带来的,并不能称之为优秀,而且他们种田技术也很底下,既不灌溉,也不插秧,这样居然也能获得平均一公顷大约两吨稻米的产粮,也是异数了。新华夏岛方面的农业专家们一致认为,如果好好整饬一下阿劳特拉湖畔的沼泽地,使其排水通畅的话,那么以东岸人的种子选育技术和水稻栽培技术,多的不敢说,一公顷收获五吨以上的稻米是轻轻松松的,这就可以极大程度上解决新华夏岛的粮食问题了。

    与此时的东岸人不谋而同的是,在后世的马达加斯加,阿劳特拉湖畔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机械化大平原种植的水稻产区,以当地原始落后的水稻种植方式,也取得了平均2吨/公顷的产量。法国的索玛拉克公司对这里的沼泽荒地进行治理后,产粮提高到了3.5-4吨,其中超过一半出口至国外,而且因为口感独特还作为“高级米”出口前宗主国法国,换回了大量急需的物资。同时,这些被索玛拉克公司整治过的土地,价值也从1.5万马达加斯加法郎提高到了6万马法郎,由此可见一斑。

    “沿海的沼泽可以种香料、油棕,内地的沼泽就种水稻、养鱼了,以后再修建起塔东铁路的话,沟通内外,这个地区可就被彻底盘活了。”彭远志说道。

    在他的计划中,阿劳特拉湖到塔城港的铁路是无论如何也要修起来的,即所谓的塔东铁路是也。这条铁路修通后,阿劳特拉湖畔的粮食可以源源不断地运到沿海地带,出售给当地的工厂、伐木营地和种植园。要知道,彭远志前阵子才刚刚将截留的数千明国移民安置到了东部沿海一带,着手开发那里大片的沿海沼泽。那些沼泽基本都是曾经或正在被海水淹没的侵蚀地面,排水也不畅,植被状况以三芒草草原为主,土壤常常是泥炭土。

    明人移民抵达此地后,每人受领五十亩土地、两头猪,然后在农业技术人员的指导下栽培油棕,以改善当地环境,被称为“油棕行动”,据说运转良好的话每亩可产油0.8吨左右,可以为食用油和肥皂工业提供原料。

    他们这些人,可以预见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有任何粮食产出的,因此开发阿劳特拉湖粮仓的行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八十三章 西印度洋(十四)

    1681年2月15日,彻底结束了在阿劳特拉湖畔军事行动的彭远志,一连疲惫地返回了东海岸的塔城港。在这里,新华夏铁路公司总裁、前执委会委员马万鹏之女马小玲正等着他商议有关塔东铁路的一应事情呢。

    话说作为新华夏岛唯一一家涉及到铁路建造、维护、保养及运营的企业,新华夏铁公司现在在全岛经济格局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特别是在大庆铁路稳定商业化运营后,对沿途棉河、新登两县的经济简直就是决定性的!

    新登县——去年年中成立,下辖新登镇、新莱乡、芝麻乡、驼峰乡、新兴乡、莱曲乡、曼扎乡七个乡镇,人口已经突破了二万九千人——以农业经济为主,因为气候干燥、光照强烈、温度很高,故与南边的棉河县类似,县境内有大片的棉花种植区,每年都出产海量的皮棉。

    除此之外,新登县这些年积极发展旱作农业,境内芝麻、花生、高粱等作物的产量也不少,沿河兴建的灌溉果园更是位数不少,每年都出口包括西瓜在内的大量商品到棉河港,供在那边生活的大量产业工人、官员、军人、商人们消费。

    因此,新登县的经济好坏当真是和大庆铁路息息相关的。没有这条铁路,新登县的各种农产品可就只能烂手里了,瓜果运不出去,驼峰牛运不出去、花生芝麻运不出去,棉花更运不出去。要知道,在新华夏岛西海岸的中部和南部,因为近海珊瑚礁密布,水浅淤塞的原因,只有棉河口附近一处地方适宜修建大型港口(但也需时常清淤),供大型船只进出。因此,整个中南部西海岸的诸多县乡的各类产品,基本都只能从棉河港运出,同时从外界输入的各类日用品、劳动工具、机械设备、武器弹药等物品,也只能通过棉河港输入,所以从这里便可看出大庆铁路的重要性以及整个大庆盆地的居民对这条交通动脉的依赖。

    在新登县北边,今年还将设立庆阳、忠武两县。其中前者下辖庆阳镇、北平乡、曼达乡(位于后世曼达贝小镇附近)、雷武乡(位于后世贝雷武小镇附近)、通远乡五个乡镇,人口亦是不少,接近一万三千人,多数从事旱作农业,当然在河流附近,也有许多棉田、稻田或果园的存在,只不过规模没新登县那么大罢了。

    而在更靠北一点的忠武县,则下辖忠武镇、安察乡(后世安察卢瓦小城附近)、宾达乡(位于后世安宾达小镇附近)、沼口乡(位于后世坦布胡拉努小镇附近)、红河乡(位于后世贝萨兰皮小城附近)五个定居点,人口不如南部那么多,但也妥妥地破了一万人。

    如果再算上棉河县接近四万的庞大人口数量的话,这大庆盆地四县的人口密度在新华夏岛绝对是很高的,怪不得在很多年前就集中了全岛几乎一半的人口呢,确实厉害。出现这种情况,自然是和当地的农业条件较为适合棉花种植有关,同时也是因为这里更为干燥,蚊虫不易繁殖,受疟疾的侵害较少的缘故,这在热带地区从来都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量因素。毕竟,官老爷们可不想自己千辛万苦才弄来的人口大面积得了疟疾病死了,如同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福建人在台湾那种被疟疾“屠杀”的情况,东岸人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因此,各方面综合考量下来,大庆盆地在多年来就一直是安置移民的首选之地,直到蔗糖牛市的到来以及东海岸的大面积开发,才缓缓告一段落。

    但即便目前政策已经转向了,可西海岸的富饶、发达却已经成为了事实,这就给了大庆铁路以极大的盈利空间。再加上沿途有线电报业务的收入,这条铁路居然就在很多人的不看好之下那么一路持续运营了下去,且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盈利,这令实际主导着这条铁路经营的马小玲获得了很多人的赞誉。

    而现在,马小玲这位女强人又将目标转到了塔东铁路上面,准备着手修起新华夏岛的第二条铁路干线。而说起塔东铁路,这对很多人来说其实也不陌生了。曾几何时,这条路线就差点成为新华夏岛的第一条铁路,当时新华夏岛方面先后考察过在大庆盆地和塔城港一带修建铁路的可行性,只不过后来发现大庆铁路的好处实在太多所以没选择塔东铁路罢了。现在大庆铁路已经正常运行多年,新华夏铁路公司身上的债务负担有所减轻,新华夏开拓队政府的收入也随着各种热带产品的出口繁荣而大大增加,因此修建塔东铁路的条件已经成熟,大不了再从银行那里贷点款子罢了,当然这首先需要召开股东大会。

    而说起新华夏铁路公司的股权结构,那绝对是非常复杂的。目前,经过多次增资扩股、定向增发以及所谓的引入战略投资者,现在这家执新华夏岛铁路交通事业之牛耳的公司,已经没有任何一家拥有绝对控股权了。其中占股最多的还是国家铁道总局,大约占了30%的股份,其次是新华夏开拓队政府,占股25%的样子,然后分别是东岸公司20%、南铁公司10%,剩下的大约15%则分散在大量的普通自然人投资者手中。其中该公司总裁马小玲一人持股5%,而且据说她也在想办法筹措资金,吃下南铁公司手里的10%股份,因为南铁现在想专心做远东的铁路业务,不想过于分心,同时也是为了筹措足够的现金。

    所以,你现在就可以明白了,马小玲这个女人为何对修建塔东铁路这么热情了,这是想扩大新华夏铁路公司的实力啊,当然作为与新铁公司一荣俱荣的总裁、股东,新铁公司的实力愈强,她马小玲的影响力也就愈大。

    “塔东铁路的条件确实已经具备了。”在塔城县郊外见到马小玲后,彭远志立刻说道:“无论是之前的黄仪黄队长还是后来上任的邱海洋邱队长,都同意了这条铁路的正式建设。尤其是邱队长,虽然他任期较短,但期间着重推进了塔东铁路的进展,批了一批枕木、粮食、药品和劳动工具作为补贴,同时也整饬了一番塔城县境内的公路,可以说是为了塔东铁路的建设做好了实质性的准备。”

    “修建塔东铁路是新华夏岛二十余万百姓的强烈要求,是大家的共同愿望。因此,接下来邵队长到任后,应该也会从善如流,将这件事情当做主要工作来抓的。”彭远志最后说道。

    “彭队长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信的。我现在关心的,只是何时可以动工而已。这条铁路,凝聚着新铁公司上下的心血,我们为了前期勘探,已经花费了超过十万元的资金,同时也付出了近百人因为各种原因而死亡的巨大代价,如果不能很快就破土动工的话,如何能够告慰牺牲诸君的在天之灵。”马小玲轻轻松了口气,说道:“现在,我们公司已经开始抽调技术人员和设备,往东海岸这边过来了,各类物资也在往这边齐集,我们新铁公司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看上头的意思了。”

    “很抱歉,我不是‘上头’,还做不了这个主,也不适合做这个主。塔东铁路的事情,还是得等邵队长过来拿主意,你也别急,大概就这一个月以内的事情吧。”彭远志说道:“不过马总裁你说得也对,新铁公司为塔东铁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政府也不能不对此有所表示。这样吧,邱队长给了你们一批物资作为补贴,趁着我现在还有点作用,我再批你们一笔五万元的现金补贴和五万元的物资补贴吧,支持你们建设铁路的工作。我在东海岸奋斗这么多年,对这里也是有感情的,也希望看到塔东铁路尽快修建完成,尽快造福东海岸乃至整个新华夏岛的人民,这样我也才好安心去澳洲开拓队上任。”彭远志想了想后,做了这个决定,而这无疑令马小玲更加喜出望外。

    “那还真是谢谢彭队长了,您可真是将全岛二十余万百姓的福祉放在心里了。这笔十万元的补贴,够做很多事情了,同时也能让新铁公司的财政更加宽裕,这自然会加快整条铁路的建设进度。而且,彭队长您这次主持的阿劳特拉湖战役,一战便打得敌人破胆,赢得了二十年的和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您发动的这场战役对塔东铁路的未来,才是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的。不然的话,就凭安全局势不明,就足以让这条铁路的建设和维护成本激增不少了。在这一点上,我们新铁公司要承您的情,新华夏岛百姓也要承您的情。”马小玲笑意吟吟地说道。这个女人说话间总会有意无意将新铁公司和新华夏岛百姓捆绑起来,仿佛这家公司就代表了全岛百姓的利益一样,不过这个时候彭远志也懒得多操心了,打算过两天就讲缴获。一批战利品粮食移交给新铁公司在塔城县的办事处。反正自己也要走了,多结善缘才是正道,管其他的干嘛?

    而在结束与新铁总裁马小玲的交谈后,彭远志便去了一次塔城县的乡下,最后一次视察起了他比较关心的东部沿海侧坡区的经济作物种植问题。这大片与中央高原之间存在着“阴郁的、长而坚硬的障壁”沿海平原、沼泽,即便已经经过了东岸人数十年的开发,看起来仍然是一片荒芜。

    你看,就算是在塔城县这种老牌县份,乡下仍然是大片的森林、草地、沼泽,沼泽内隐藏着许多鳄鱼,森林内居住着零星的满怀恶意的土人,草地上到是一望无际,但东岸人的村庄也不是很多,且较为分散。

    可以说,东岸人来到东海岸进行开发,第一件事就是砍伐森林,修建沼泽、运河体系(为了排干沼泽积水)。这项工作在南方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在北方的塔城县,则进行得更加深入,并且已经与居住在这片古老土地的贝齐米萨拉卡人、贝扎洛扎罗人、塔纳拉人进行过无数次战斗了,这才在野外出现了一些以东岸人看来非常优美的沙洲田园风光,而森林则慢慢退化到了河谷低地之中,但被东岸人推平也仅仅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那些面积同样非常广阔的沿海沼泽,最近十年来则得到了巨量的投资,许许多多的小水库被修建起来,原本泛滥的河流也得到了疏浚、加宽,使得沼泽内的积水被慢慢排干,肥沃的良田就此显露了出来——当然这需要东岸人首先将沼泽里的大量尼罗鳄亚种给捕杀掉,不过这看起来似乎并不太难。

    排干积水的沼泽一般是拿来种植香草、胡椒、辣椒等经济作物的,当然近些年来开展的“油棕运动”也使得油棕的种植面积大大增加,但无论如何不怎么种粮食。根据新华夏岛本地出版的《热带农业》杂志记载:“土地重新分片,水利化、机械化、合理的栽培技术的传播,使得东海岸的香草、胡椒、辣椒、油料、剑麻的产量大增。在这片殖民活动的拓荒前线上,除了少许国营的以外,私人投资的大农庄不近情理地极其稀少,自然环境的支离破碎不适宜大租让地的经营方式。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热情的小自耕农,他们居住在以小林状态存在的经济作物的中心,以便就近护育和照料,一步步改变着这片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老土地的面貌。但粮食作物在这里被极大牺牲了,稻米不足的现象特别显著。人口的增长、经济作物的大力推广以及用于踩田的牲畜数量的不足,都使得稻米的产量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虽然这里都是可以一年两熟的上好土地。”

    所以,在看完了塔城县乡下产出一年比一年多的椰子、胡椒、剑麻、油乃至蜂蜜之后,彭远志也同时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粮食是多么地缺乏。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阿劳特拉湖畔的国营农场大概是必须要开办起来了,塔东铁路也必须要走起,不然东海岸下一步的发展怕是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第八十四章 西印度洋(十五)

    “桌子、椅子都换掉,档案柜也换掉。对,就是我们刚刚从船上卸下来的那些。还有,墙上的画也摘掉,邵队长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换上这幅《落霞孤鹜图》。我跟你们说,可得小心着了,这幅画是邵队长的私人收藏,喜爱非常,弄坏了谁也承担不起责任。”新华夏开拓队队部、新华夏保安司令部内,一位年轻秘书模样的干部正在指挥工作人员收拾办公室。

    这些办公室基本都是邵耀光上任后将要使用的场所,为了使邵某人习惯以及用得舒心,秘书已经先一步来到了这里,指挥这里的工作人员重新收拾、整理办公室,非常贴心。另外,一会他还得去一下卧室和书房,看看里面的装饰怎么样,如果不行的话,也得全部换掉,甚至重新装修也在所不惜。作为全岛的“总督”,作为省部级高官,邵耀光有权利要求这么做,国家给他开支的办公经费花都花不完。

    “邵队长上任后,有些规矩就要改了。我翻阅了一些档案和文件,发现最近几个月政府办事的效率很是拖沓啊,突然间就没了以前那种雷厉风行的感觉。不要跟我讲理由,我不想听这些道理,我只想看到你们工作效率的转变。彭代队长即将启程前往澳洲赴任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前来汇报,只管放心做,邵队长最喜欢干实事的人。”年轻秘书一边对房间布局指手画脚,一边给这些办公人员们吹风。而这些人显然也早习惯了这一切,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领导一个风格嘛,正常。

    因此,在听到秘书这么说之后,他们纷纷表示,之前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偌大的开拓队政府群龙无首,彭远志代理队长风格比较保守,很多事情都压了下去。现在好了,邵队长上任了,那么一切又都可以重新开始,大家一定努力工作云云——都是机关老油条了,自然看得清形势。

    “很好,邵队长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而且他自己也一直是这么践行的。”秘书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干起了他的“室内装潢设计”。

    而就在秘书在办公室等地忙活的时候,新任新华夏开拓队队长邵耀光则上了停泊在海湾内的第二舰队旗舰“伏波万里”号战列舰,与第二舰队司令莫烈鳗上校进行商谈,主要内容是有关东非斯瓦西里海岸的安全防务以及在印度设立商站的事情。

    “自从邱海洋邱队长主持了那场针对东非斯瓦西里海岸的战争后,我们在那里的威信提高了许多,说话再也没人胆敢阳奉阴违了。那些摩尔人土邦王公们慑于我大东岸海陆军的强大实力,已经老老实实地承诺会前往层拔岛进行贸易,并向我们开放自己的内部市场。”莫烈鳗坐在一张长长的餐桌前,一边夹着一块酱汁烤金枪鱼肉,一边朝邵耀光说着些之前的一些事情,以便让他能够对西印度洋最近几年来的形势有一个更好地认识。

    “那场战争我们动用了很多人,包括陆军和海军,当然也花费了很多的战费,但这一切无疑都是值得的。或许是马斯喀特苏丹国的赛义夫苏丹知道我们的厉害,因此在整个行动期间,阿曼人都没敢为那些依附于他们的摩尔人王公们出头。”莫烈鳗上校继续说道:“战斗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们的大军几乎是以武装行军的速度在斯瓦西里海岸上行动,攻破了一些土邦城市,获得了相当的战利品和俘虏。这些收获,弥补战费亏空后还大有盈余,后来都被投入到东海岸的开荒建设中去了。要知道,即便是本土已经淘汰的那些机械设备,价格也是不菲的,这些资金基本都消耗在了这些地方,不过地方上看起来却很满意。”

    邵耀光闻言点了点头。他们当然满意了,本土淘汰下来的那些机械设备什么的,很多在出售前都进行了大修,运到新华夏岛来,如果后续维护保养跟得上的话,再用个十多年一点问题都没有。更别说,很多设备——尤其是国营大厂的——被淘汰完全是因为技术进步太快,并不是设备真的老朽不堪无法使用了,事实上很是有一匹七成新的设备被出售到了新华港,用于当地的造船厂、建筑材料厂、木材加工厂、食品加工厂等等,说起来还是挺赚的。不然的话,为何每次本土集中处理一批淘汰设备,澳洲、大溪地、新华夏、南方、登莱、黑水六大开拓队都要集体争抢,须知大家都不是傻子!

    另外,从本土采购这些旧设备从来就不是花费的大头。真正花销多的地方,还是雇佣那些本土的技术人员乃至工程师,比如可以使用、操作这些设备并可以熟练维修的。这些人,在本土一般都不会缺饭碗,甚至可能混得还相对不错一些,你海外殖民地若想吸引他们过来工作,那么不花血本出大价钱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以新华夏开拓队为例,雇佣来自本土的各类技术人员,双倍收入从来都是起步价,且还只能雇佣一些技术水平一般的。至于那些水平比较高已经可以带徒弟的人,三倍工资是最起码的了,不然谁来你这潮湿闷热的热带岛屿干活啊!嫌自己命长了么?

    “很不错,很不错。”邵耀光给自己的高脚玻璃杯内倒了点葡萄酒,一边摇晃,一边评价道:“看来,这一仗打得还是很有效果的,不但加强了我们在斯瓦西里海岸的影响力,树立了全新的秩序,这阿曼人此番没敢出头,下一次就更没理由、更不敢了。这些事情,那些土邦王公也都看在眼里,对一个不能保护他们的势力,以后不会有多大的尊重感,即便他们的信仰一致也不行。以后,这东非斯瓦西里海岸,可以说是我们的天下了,基本没阿曼人和葡萄牙人多少事情了。嗯,为新华夏岛璀璨的未来干杯!”

    “干杯!”莫烈鳗与邵耀光轻轻碰了碰杯,笑吟吟地说道。

    “那么,莫司令,你对在印度设立商战的问题怎么看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在果阿与葡萄牙总督进行交涉的,应该就是你本人吧?怎么样,这事我打算持续推进,有没有问题?”放下酒杯后,邵耀光又把话题转到了插足印度的事情上面。而且,听他这会的语气,似乎这事才是他下一阶段工作的重点。

    莫烈鳗是海军上校,天然就对于海外贸易比较支持,因此在听到邵耀光谈起与果阿的葡萄牙人合作做生意的事情后,非常兴奋。因此,只听他立刻说道:“啊呀,总算来了个能做主的人了。之前我和黄队长谈过,他原则上同意了这事,不过还没待展开就高升回国了。后来邱海洋邱队长赴任,期间一直忙于斯瓦西里海岸战争的事情,而且任期也很短,没干多久就奉调回国担任科技部部长了。至于说后续代理队长职务的彭远志彭队长,他一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摆放在了东海岸那边,重点经营当地的胡椒、香草、咖啡、剑麻和油棕种植园。我后来向他提起过与葡萄牙人合作展开印度贸易的事情,他对此也表示认可,不过或许是出于避嫌的因素吧,他决定把这项工作交给后续接任者来处理,就是你了,邵队长。”

    “行,这事我会尽快推进的,事实上我也很关心。”邵耀光相当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只听他又说道:“我来之前也研究过新华夏岛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觉得在现有的基础上稳步发展固然是一条坦途大道,但如果我们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拿出更具有发散性的思维的话,展开与印度的贸易,我想可能更会是一条金光大道,对新华夏岛的未来也更有利。”

    “邵队长你说得没错。”莫烈鳗上校立刻赞同道:“事实上以新华夏岛这么优越的地理区位条件,我们放着印度不管才是更失策的。之前的几位队长,披荆斩棘,带领二十万民众开拓出了如今的局面,如果说那时候是为了更好地支援国家核心地区的建设的话,那么现在国家也有点富裕了,新华夏岛是时候更多地为自己考虑了。我想,在这一点上,中央也应该会持支持与鼓励的态度的吧。”

    “那么,你们当初与葡萄牙人商定的贸易地点位于何处?”邵耀光又问道。

    印度这个国家,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且说实话各地民俗、风情、物产也不尽相同,将贸易站设在什么地方,其实也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比如莫烈鳗之前与葡萄牙人商议在第乌港开设商站,作为东岸人进入印度的第一个落脚点,这个地方在莫卧儿王朝以前是拉杰普特地区,盛产粮食、水果、马匹、鸦片、靛蓝、虫漆、木香、阿仙药、香水、硼砂、茵陈、宝石、皮革、棉花、生姜、香料及精美地毯等,当然当地土邦每年都会熬制大量硝土出售,也算是一种特产了。

    在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之中,有些是东岸人不需要的,有些是大量进口的,但总体而言进口数量不会少,新华夏及本土的需求量很大。此外,对于东岸生产的优质铁器、武器及其他工业品,印度人应该也会有些需求,毕竟他们连英国东印度公司从伦敦携带而来的铁制品都大量收购,怎么可能会不买东岸人的东西呢?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罢了,邵耀光自问东岸工业制品还不至于竞争不过英国东印度公司,特别是在有葡萄牙人帮忙打开部分地区的销售市场的情况下。

    “我们初设的地点是第乌岛。准确地说,是在葡萄牙人控制的第乌港旁边,他们允许我们兴建一个商站,驻扎不超过二百人。他们负责帮我们销售商品,利用他们已有的各种商业网络,不需要我们去费心费力开辟。”莫烈鳗回答道:“老实说,这是比较符合目前的态势的,即我们手里有优质商品,而葡萄牙人则有现成的销售网络,我们完全可以做到强强联合,共同开发印度的商业市场,虽然我们目前也很难确定这个市场到底有多大。”

    “确实是强强联合。”邵耀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只听他又说道:“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商站的位置就定在第乌岛。这事可能还得着落在莫司令你身上,需要专门去一趟果阿和第乌岛,处理好一应事务。啊,对了,第乌岛商站的旁边最好再建一个煤水站,相信你们海军一定非常需要,当然移民部的专用运输船也很需要。让我想想,商站(同时也是小型堡垒)、码头、煤水站、船舶修理所、小型卫生所,这些都是必要的设施,一样都没法少,回头还得抽调一批专业人员过去,麻烦事看来还不少呢。”

    “行吧,这事确实也只有我最何时了。”莫烈鳗勉为其难地笑了笑,说道:“虽然我并不喜欢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西印度洋,不过去葡萄牙人那里逛一逛也无所谓啦。邵队长,这印度贸易一开,你可要有心里准备了,保不齐国内不少人盯上了就会闻风过来,咱们新华夏岛怕是无法独享这份大利益,总得分润不少出去。”

    “这是自然的,我晓得。”做完了决定,邵耀光便专心对付起了面前烤羊肉,只听他说道:“有这些路子野的人过来,也能更好地帮我们巩固这条贸易路线不是?而且你们第二舰队的重要性也会大大增加,这更多的船只、更多的经费届时不费吹灰之力就会砸到你们头上,将你们打造成一支能够坚定维护国家海外商业利益的强大武装力量。这说起来,大家也是双赢呢,你去跑一趟果阿,也是应有之意。”

第八十五章 重临第乌

    1681年5月25日,经历了很长一段艰难旅程的“伏波万里”号战列舰缓缓抵达了第乌岛,经葡萄牙人许可后于近海下锚淀泊,然后通过小船来到了岸上。

    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总督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汇报,因为这会他正好来第乌港处理一起因为欠薪而引发的暴动事件。因为兹事体大,第乌港的码头官员不敢怠慢,直接派人过来进行了报告,然后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下一步的行动?塔沃拉总督笑了,没有行动,千万别有什么行动,让东岸人过来大家一起好好谈谈就对了!作为刚刚接替佩德罗·德·阿尔梅达·葡萄牙的新任果阿总督,塔沃拉先生出身名门,家族世代经商,因此他对任何与贸易有关的事情都十分敏感,特别是东岸人能够提高的商品极为丰富的时候。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是前一任总督确定下的事情,但塔沃拉并不准备改变丝毫,因为这确实对果阿殖民地的中央财政有很积极的正面影响,可以让总督阁下摆脱财务泥淖,加强政府的权威,当然也能更好地抵御荷兰人的威胁。

    塔沃拉总督早看那些或控制着一个小镇、或控制着一条商业街、或控制着数个庄园,拥有数量众多的追随者的贵族们很不满了。这些家伙,在他看来都是蛀虫,有他们在,果阿殖民地绝大部分的财权都和政府没关系,历任总督为了弥补亏空都不得不找他们或教会化缘,这简直就是无法忍受。

    而且更令人感到不满的是,这些人往往还妨害着商业。处于垄断地位的他们对不与他们合作的商人征收重税乃至没收货物,同时有些人的脑袋还很顽固,对异教徒就像看世代仇人一般,完全没法像荷兰人那样宽容地与各色异教徒做生意。所以,他们不妨害商业的话,还有谁会妨害呢?

    当然了,这些顽固的贵族并不代表着果阿上层社会的全部,事实上还很是有一些较为开明的贵族支持中央政府的决定的,因为求的主要是财,而不是在果阿当个土皇帝。但这些人的比例呢,说实话并没有占到多数。但无论如何,至少在第乌岛这一片,支持总督阁下的贵族和商人还是很多的,而这似乎也是当初葡萄牙总督与东岸人将贸易地点设在这里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莫烈鳗对葡萄牙人的总督也在这里感到有些吃惊,他临时前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看望一下留守于此数年的人员,并嘱咐他们可以开始行动起来了。这几年他们在这里也没闲着,虽然两国没正式谈妥协议,但葡萄牙人为了表示友好,已经允许东岸人在这里进行贸易了,前提是按照他们的规矩缴纳各种税收。这几年内,这个小小的办事处性质的部门,也通过各种渠道,采购了一些物资,雇佣印度人的商船,往吉布提送了不少东西,令担任该地守备司令的艾希托上尉高兴坏了——他原本在层拔岛担任守备司令,后来与吉布提的南次郎对调了一下,算是交流任职——因为他们现在可以“全天候”补给物资了,即夏秋季节有新华夏岛方面送来物资,冬春季节则由印度方面负责补给,日子不要太好过。

    而既然葡萄牙人的总督就在这里,那么莫烈鳗也不介意现在就可以和他聊一聊,如果在第乌岛就能把许多事情给掰扯清楚的话,那么就再好不过了。于是,在四五名随从的陪伴下,步履轻松地进到了果阿城内,然后与塔沃拉总督进行了会面。总督似乎在处理什么大事,身边围了不少军官、教士、贵族以及文职官员,他们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昂首挺胸走进来的东岸异教徒,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似乎在举行一场受难者的宗教仪式似的。

    “非常欢迎你,莫先生。”似是为了传递一种信号,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总督亲自起身走上前,与莫烈鳗握了握手,然后引导他和随从们坐到了客厅一侧。而随着他说完这句话,周围原本几乎可以充作景物的众人也立刻活了起来,只见他们有的直接将热切的目光投射了过来,有的互相窃窃私语,似有疑虑,有的则漠不关心,充分表明了就与东岸合作开发印度商业市场之事上面,葡属果阿殖民地内部的分歧。

    “老实说,听到你到来的消息我很吃惊,也很精细。”塔沃拉总督也不管底下人怎么想,直接坐到了莫烈鳗等人的对面,笑着说道:“葡萄牙总督等了你们很长时间,但很遗憾,直到他任期结束返回里斯本前都没有消息传来。所有人都认为这事情可能到此为止了,但我还想再等一等,因为我觉得任何一个充满理智的决策者,都不会轻易放弃这种堪称双赢的交易的,第乌贸易就是其中之一。”

    “很抱歉来晚了,事实上我们从未放弃过。现在我可以确认下,之前我们达成的协议还有效吗?”莫烈鳗示意随从从公文包内拿出一叠文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问道:“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些时间,但我们华夏东岸共和国并不打算对其中的任何条款进行修改。这份协议,已经经由我国中央政府授权签字盖章,如果总督阁下也没什么疑义的话,即刻就能签字生效。当然在此之前,我需要看一下由贵国国王签发给您的总督委任状,啊,我没别的意思,更无意冒犯您,只是想确认下您有足够的权限来完成这份协议罢了。”

    “很正当的理由。”塔沃拉总督笑了笑,回应道:“这当然没问题,但也许可以等我们抵达果阿的事情再行查验。现在,让我们来谈一谈商业方面的事情,毕竟这是大家一直以来都非常关心的事情,不是么?”

    接下来,莫烈鳗就与塔沃拉总督就贸易的具体事务进行了磋商。当然这个时候不用他事事亲为了,涉及到细节的东西,基本都由随员们出面,他只需把握大面上的事情。在双方长达数小时的交谈中,基本确定了东岸人可以在第乌岛修建一个砖石堡垒,但不允许有炮台。堡垒的地皮、建材向葡萄牙人购买,劳工则可以雇佣当地的印度人,堡垒的型制不受限制,但大小有限制,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按照此时的通用规则来的。

    至于双方的重头戏——贸易细节——的商谈,内容可就丰富多了。东岸人谈了几点要求,即首先要求果阿方面重点供应马匹,这种役畜无论是新华夏岛还是远东都极为缺乏,前者是因为气候因素导致马匹损耗过大,后者是马政计划需要持续不断的优良种马输入完善,如果再考虑到一些马种退化的问题,总而言之东岸人对马匹的需求还是比较大的,但长途运输损耗又大,如果能在第乌进行采购那再好不过了。

    葡萄牙人对马匹的贸易直接拍胸脯表示没问题。事实上拉杰普特地区速来就是马匹的贸易重地,东面的印度大陆对马匹的需求量极大,偏偏当地气候潮湿闷热,就造成了马匹死亡过快的问题,与东岸人在新华夏岛面临的困难其实一模一样。没办法,只能加紧采购了,争取做到死亡一匹补充一匹吧!

    马匹贸易之外,东岸人还着重提出了对旁遮普生丝、硝石、香料(生姜、茴香、安息香等)等大宗贸易品的渴求,要求葡萄牙人必须按照每年东岸人提前递交的采购清单备足数量,为此东岸人甚至可以预付20%的定金。葡萄牙人对这种贸易自然也没什么疑义,事实上他们还巴不得东岸人多才买一些东西呢,那样他们也好挣更多的钱。

    随后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商品,不过因为种类繁杂,每一类数量又多寡不一,因此双方都只是粗略地谈了一下,规定了一个大概的关税水平,然后就果断转进到了下一个议题。

    接下来是有关葡萄牙人要进口的商品。其实也很简单,第一是武器弹药、装具辎重,这些军用物资多年来葡萄牙人一直筹集不全,或者需要支付昂贵的费用才能买到一点,现在有东岸这个大商家直接供货了,这对于改善他们的装备水平是一件好事。

    另外,还有诸如五金制品、化学合成染料、重型马车、航海器具等一系列工业品,这些有的是葡萄牙人需要的,但大多数还是拉杰普特乃至坎贝湾另一侧的印度人需要的。东岸人给了葡萄牙人很大的额度,几乎是他们想卖多少都可以,只要东岸人设在第乌港的商站内还有存货即可。

    可以看得出来,东、葡双方的贸易基本是还可算是互惠互利的,即双方各取所需。不过如果你有前瞻性的眼光的话,就会很容易地发现,未来随着印度市场的逐步打开,东岸人设立的第乌商站一定会大大盈余,葡萄牙人不得不流出大量贵金属来平衡贸易。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就要吃亏了,事实上他们也是挣钱的,一点也没亏,因为最终为这些工业品买单的是印度人,而不是他们,相反他们可以从这些贸易中收取众多的商品进出口关税,向印度内陆贩卖时还可以收取其他杂七杂八的税,对于改善总督府的财政状况那是大有裨益的。

    最后,莫烈鳗与塔沃拉总督还谈及了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即在第乌港组建一支联合部队,海陆军都有,以确保第乌及附近海域的安全。请注意,葡萄牙人的这个提法还涉及到了周边海域,即他们希望通过与东岸人进行合作,来保障他们的贸易热点海域的安全,不被荷兰东印度公司及摩尔人的舰队袭击——要知道,现在每年都有不少葡萄牙船只被敌人击沉或捕获,损失不小,如果能够把东岸人的舰只拉过来的话,那么当时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实话,对于将自己的军事触角深入印度次大陆,莫烈鳗还是比较上心的。不过他们提到了组建联合舰队的事情,这个就比较敏感了,需要仔细上报本土才能定夺,更何况第二舰队目前实力还是比较有限,抽哪些船只过来与葡萄牙人配合也是问题,所以在谈到这儿的时候,他最终选择了搁置上报。

    而与海军相比,陆军的联合部队似乎要简单许多,因为新华夏岛方面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以各种名目派遣人员,不就是两百人的部队嘛,其实很简单,就是花名册上改一改的事情。因此,在这上面,莫烈鳗嘱咐一名中尉参谋重点和葡萄牙人谈了谈,最后敲定以第乌商站的两百名东岸护卫官兵作为这支联合部队的一部分,葡萄牙人会在第乌城额外配置一直约两百人的部队作为联合部队的另一部分。

    这支四百人的部队平日里可以一起进行训练,但指挥权在各自的部队长官手里,只有在东岸或葡萄牙一方位于第乌岛的财产、人员收到安全威胁时,双方才会一起联合作战,但范围也仅限于第乌岛。

    葡萄牙人对能达成这样的协议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有传统贵族质疑这样是否有“引狼入室”和“卖身投靠”的嫌疑,总督阁下一味不理。要知道,现在葡萄牙人在印度有多虚弱,维持得有多么困难,这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别看现在没什么事,万一哪天人家看你不顺眼,将你逐出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以第乌为例,若不是莫卧儿王朝压住了,当初拉杰普特的地方土著就把葡萄牙人赶走了,而现在印度中央政府权威受到挑战,地方势力蠢蠢欲动,难保那些拉杰普特人不会再卷土重来,这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当然,最不能忘记的威胁就是荷兰人的威胁!他们能派海军来封锁坎贝湾,就不能登陆夺占你的土地吗?锡兰岛是怎么丢的,塔沃拉总督可没忘记。因此,说引狼入室也好,卖身投靠也罢,趁着这次缔结贸易协约,将素有善战之名的东岸人绑到自家战车上,绝对是一笔好买卖!塔沃拉总督深信这一点。

第八十六章 明白无误的决心

    1630年6月15日,在处理完了第乌岛的一应事务后,“伏波万里”号战列舰载着一干人等悄然返回了果阿港。

    乘坐这艘虽有些老旧但依然强大无比的战舰的,除了东岸人之外,还有受邀一同返回果阿的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总督。总督阁下也是临时起意乘坐东岸人的船只的,为此他还受到了一些保守贵族和教士的质疑,不过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理由是可以近距离观察东岸人的战舰。

    乘坐拥有如此之多火炮的战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唔,塔沃拉总督表示非常复杂,既有一些因为这是敌人战舰而葡萄牙却没有的酸涩之感,同时也有对与东岸今后合作的期望。毕竟,合作方的实力越强就越是好事不是么,尤其是他们这会正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整得欲仙欲死、焦头烂额的情况下,急需一个盟友来分担压力。

    当然了,合作方的实力也不能太强,盖因一旦如此,他们便极有可能反客为主,成为强势的一方,损害合作方的利益,甚至就连将合作者驱赶出去都有可能。而这,其实也是一些较为保守的贵族或教士们一直以来担心的,担心东岸人在站稳脚跟后,甩开葡萄牙人单干,这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不过在塔沃拉总督看来,东岸人大概是看不大上葡萄牙人在印度的这点小基业的,而且他们这个国家怎么说呢,素来比较讲诚信,答应的事情从来都会办到,承诺的约定也不会随意毁弃,让人比较放心。另外,东岸人虽然是异教徒,但他们对待自己的仆从却着实不错,虽然也有压榨之事,但绝不会毫无底线,而且时不时也会给不少好处和便利,让人心悦诚服——好吧,塔沃拉总督也是从库尔兰人身上看出来的,至于这适不适用葡萄牙,谁知道呢,反正搏上一搏就是了,葡萄牙王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现实威胁下,若想保住现有的一点家业的话,还是得早做决断。

    其实,在后世的历史上,葡萄牙为了对抗荷兰人无处不在的压力,从一开始就引入了英格兰人的势力,当初查理二世复辟后将凯瑟琳公主嫁过去“和亲”就是这个思路下主导的,一方面与曾经也打打杀杀过的英国人化敌为友,一方面也是为了借助英格兰王国这个当时欧洲唯一能在海上压住荷兰人的国家的力量。

    不过,从当时的效果来看,确实不太理想,英国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力量不强,对葡萄牙人能够提供的帮助有限,双方合作之下不但在锡兰岛获得了惨痛的失败,就连在印度次大陆上都混得举步维艰,很多据点被荷兰舰队拔出,影响力被荷兰商人削弱,总之是惨淡得很。就连被葡萄牙人倚为大腿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当时也是靠着三次英荷战争,通过国家上层施加影响力,才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保持了一定程度、一定时间范围内的和平,进而赚了一些钱的。君不见,现在英格兰人愈来愈被响水港的清国贸易所吸引么?那边买到的生丝、茶叶、瓷器什么的,运回国内转手就是大笔利润,何必在印度洋一带与荷兰人大声打死呢,值得吗?

    塔沃拉总督就通过很多渠道得知,如今英国东印度公司总部虽然仍然坚定地将印度作为日后经营的重点,但其旗下的不少代理商人却已经收拾行囊前往东方清国那片了,这无疑进一步分薄了他们的力量,令葡萄牙人大为泄气。

    所以,他们现在急需寻找一条新的大腿,最适合的也只有东岸人了!

    *****************

    果阿港外海阔天空,不过南风却起得让人感到有些忧伤。这种天气,实在是太适合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从锡兰岛出发,一路顺风长驱直入抵达印度西海岸了。这在历史上发生过不少次,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对葡萄牙人执行的绞杀战术的一部分,即在无法出动大量陆军攻占葡萄牙人的果阿等坚固据点的情况下,通过商业手段让葡萄牙人拿不到货,使用军事手段阻止满载货物的葡萄牙商船出港。这种手段,说实话其实是有点两败俱伤的意味在内的,你通过商业手段让葡萄牙商人处处碰壁,难道就不要付出代价,不要消耗人情或关系吗?要知道,那些印度人可也是狡猾得紧的,岂容你随意摆布?此外,出动舰队封锁葡属印度主要据点的港口,从里斯本发往这些港口的葡萄牙船只是没法进港了,这些港口内满载货物的商船也无法及时返回欧洲将利润兑现了,但你荷兰人的船只也一样被拖在了这里,没法航海、没法贸易,难道不是损失吗?

    不过,荷兰东印度公司终究是财大气粗之辈,他们拼着损失一些利润,就跟你耗上了,你怎么办?难不成,你果阿殖民政府也有那个财力和决心来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对耗吗?别开玩笑了,也没看看那几次荷兰人怼上门来,果阿总督是如何委曲求全,是如何妥协退让的!仅有的几次战争,也是在实在迫不得已的情况发起的防御性战斗,说起来也是怂得很,往往打到半途就因为商人们群起反对(因为商业利益损失太大)而要求尽快何谈,真是没办法!

    所以,说起来果阿殖民政府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印象与回忆,那可当真是血泪斑斑啊!而且,你说若是自己退让了,换来了荷兰人谅解并签订较为长期的和平协议的话,那也是值得的。但问题就在于,荷兰人不喜欢这么做,或者他们不屑于这么做,在将葡萄牙势力赶出东印度群岛后(连带着西班牙人,当时两国合并),又继续穷追不舍,锡兰岛、马拉巴尔海岸、科罗曼德尔海岸,一步步挤压葡萄牙人的战略空间,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那么这还混个屁啊,摆明了不给人活路不是?

    于是,你现在便可以理解了,葡萄牙人对于将东岸人绑上他们的战车有多么迫切了!在英国人三心二意的情况下,他们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在西南印度洋拥有稳固殖民地,海上力量不俗,且也正充满着扩张热情的东岸人了。这不是哪个果阿总督一时拍脑袋的决策,从连续两任的葡萄牙、塔沃拉总督都在寻求与东岸人的合作的情况下,就可以很清晰地得出这是果阿殖民政府乃至里斯本宫廷的意见,是属于战略层面的东西了。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能那么巴巴地盼着东岸人闯入他们的后花园么,怎么可能!

    在码头官员的指引下,“伏波万里”号战列舰这次没有在外海下锚,而是选了一个良好的泊位,并在那位混血印葡人讨好般的服务下停靠了下来。随后,也不用东岸人吩咐,一队印度人在官员的带领下,拉着驮马、推着小车将各种补给品送到了码头上,据说是总督大人免费赠送的,东岸人可以在停靠期间每日领取三百人份的食物,一切开支均由果阿国库支付,直到他们离去。

    莫烈鳗上校对此表示感谢,这令领头的那位似乎是婆罗门阶层的印度官员受宠若惊,嘴都差点笑歪了。莫烈鳗知道,婆罗门阶层在果阿殖民地的地位非常高,比如,来自萨拉斯瓦特的婆罗门控制了果阿绝大部分的税收。无论是贵族、教会还是殖民地政府的包税合同,80%都是与这些萨拉斯瓦特婆罗门签订的,剩下的才是基督徒(一般是印葡人)。可以说,他们是果阿的葡萄牙统治者们最主要的管家,帮助他们打理财产,与印葡人基督徒、刹帝利阶层一起控制着广大的印度土人,让他们更好地为来自欧洲的老爷们服务。

    葡萄牙人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通化包括婆罗门、刹帝利及其他种姓者在内的印度教徒,但说实话只取得了一小部分成果,离成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比如,大约在三十年前果阿总督就发布了一项“奇特的命令”,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控制着果阿很多商业渠道的婆罗门商人。

    这项命令是如何之奇特呢?其实很简单,同时也很无耻,那就是总督授意果阿市议会上书给国王,然后国王批准后总督正式下令,要求“任何有产业的婆罗门、刹帝利或其他任何种姓等级的人,只能把女儿嫁给在葡萄牙出生的葡萄牙人,而且还必须把所有财产都留给自己的女儿。”

    这种强行征用有钱的印度教徒的命令,究竟被执行得如何,莫烈鳗不清楚,但他同时也知道,肯定有相当一部分初来乍到的葡萄牙人获得了好处。因为他们娶的印度妻子带来了大量的嫁妆和遗产,这使得他们在经济上迅速富裕了起来。而他们的富裕,势必会大大增加葡萄牙统治阶层的经济实力,使得他们能够更好地控制殖民地,这都是相辅相成的事情。此外,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基本上也都会成为天主教徒!这样看来,总督当初下的命令其目的其实也不单纯,不能简单地视之为对有钱的印度走狗的洗劫或例行薅羊毛,而是还带有扩大基督徒、消灭印度教徒的意味在内,这对于葡萄牙人在果阿的统治十分关键。

    当然印度教徒们也不是傻瓜,他们不可能看不透葡萄牙人这道命令背后的东西。只不过因为枪杆子在别人手里,自己的战斗力实在太弱的缘故,他们反抗不能罢了。当然了,没有武力反抗,未必就没有其他方面的反抗,比如种种不合作行为等等,这对外来的葡萄牙人来说也比较头疼,毕竟他们还是离不开这些印度教徒的帮助的,否则怕是无法有效管理好整个殖民地。因此,莫烈鳗认为,这些印度教徒们应该是最后与自己的葡萄牙主子达成了默契,即他们出让一部分财产作为女儿嫁妆“送”给从欧洲到来的葡萄牙人(当然也不可能什么人都有份,至少得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然后果阿总督也不能阻止自己将其他财产给自己其他儿女。这中间肯定有一个大家都约定俗成的度的把握,只不过东岸人没有长久在果阿生活,搞不清楚罢了,但有一点其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葡萄牙人为了捞钱也真是够无耻的,而他们的印度奴仆们确实也比较温顺,这更加坚定了莫烈鳗进军印度的想法。

    这样好的奴隶、这样肥沃的土地、这样丰富的物产,还不得是“有德者居之”?中国虽然同样人口众多(但不如印度)、地大物博,还是大家祖上的老家,可却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比起中国,印度应当还征服得多,成本收益比应该也会好很多。当然以东岸人此时的胃口,根本不需要多少的印度土地——当然可能也没实力吃下多少,莫卧儿王朝还不是死人呢——仅仅一个古拉杰普特国的地方应该就会觉得颇为满足了。

    这样说起来的话,第乌岛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楔入拉杰普特地区的钉子呢。东岸人也不用太过着急,先从生意做起,哪怕依托葡萄牙人的渠道也没关系,就先让他们挣点前,这都无所谓的。重要的是,东岸人要花个几年时间,慢慢建设起自己的商业渠道和人脉关系网络,这对于以后在印度次大陆上谋取更大的利益,可谓是至关重要的先决条件。

    莫烈鳗上校相信,以东岸人在印度洋的实力及影响力,只要不是得罪所有人,同时与所有敌对势力开战,并恶了莫卧儿王朝的话,那么在第乌岛猥琐发育起来,难度应该不是很大。以这个为目的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与葡萄牙人在印度建立攻守同盟的关系,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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