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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十七章 中央谷地(十一)

    “东朝风物,果是大异国中,此行不虚啊。”在住进了博陵县城内的一间国营招待所后,拿毛巾洗了把脸的赵初彦,朝自家的两个仆人笑着说道。

    今天已经是1682年9月11日了,距离他们离开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样子,使团的一些人已经奉命南下返回了东岸人的水师基地柳城港,与“显宗大王”号上的留守人员一起努力,将出航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做好——嗯,最重要的,想办法让东国人帮忙把一些船只维修费用给免了,不然怕是就没足够的钱采买货物了。

    “《汉书·货殖传》云:各安其居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可见安居乐业是多么之重要。方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个朝鲜子民,你们觉得他们可安居乐业了?”坐到了房间内唯一一张桌子前,赵初彦习惯性的想喝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于是有些尴尬。

    他似乎忘记了,因为省钱的缘故,他们住的这家招待所(东岸外交部补贴一半费用,其余朝鲜人自费)是不提供诸如茶水、点心、瓜果的,一切都得自己来。昨天的晚餐,就是赵初彦的两个仆人去招待所厨房借了些器具,煮的干粮。毕竟东岸居,大不易,这里的消费水平并不低,尤其是这些所谓的服务行业。朝鲜使团已经出来很久了,早就已经入不敷出,若不是东岸公司、孙春阳南货铺、国营百货公司等企业时不时赞助一笔费用的话,他们怕不是已经流落街头了,哪还能像现在这般逍遥,跟旅游一样四处闲逛。

    “老爷,茶没有了,汤却是还有一些。”在征得赵初彦同意后,仆人从行李中翻找出了一些珍藏至今的人参,打算去做一道汤。与朝鲜和中国一样,东岸人饮茶也是先汤后茶,茶罢送客,与前宋年间先茶后汤的次序刚好相反(这一点赵初彦又可以吐槽了……),因此市面上也是有许多汤的材料可买的,之前赵光明就买了一些,如干果、黄芪、枣子、橘皮等等,这会正可以拿来煮给自己的老爷吃,只是工具还得问店家借,少不得又得给几个铜板的使用费,还是颇有些肉痛的。

    在仆人出外忙活的时候,赵初彦则悻悻地打量起了屋内的装饰。这其实是一件很普通的砖房,并无任何出挑之处,只不过空间比较大而已。屋内有一些家具,看型制应该是东国常见的款式,如与床榻有些类似的所谓沙发——事实上赵初彦很奇怪这个名字的由来,为何叫沙发呢,明明就是个唐宋年间较为流行的床榻的变种嘛,东国人当真是不读诗书,以至于失心疯了,竟胡乱取名。

    床榻一侧放着个炉子,款式是烤饼用的。智利这个地方据说气候比较潮湿,冬天阴冷刺骨,食物不烤一烤实在没法吃。东国人饼的种类很多,什么胡饼、炊饼、蒸饼、麻饼、油饼之类的,作为干粮是很不错,但时间长了不用火烤一下的话,吃着就很难受了——当然对赵初彦这等锦衣玉食的人来说,此类感受是不多见的,他们吃干粮的时候很少,也就来东国后因为财政拮据而体验了一把而已。

    屋内另外一件家什就让人有些意外了,赫然是放在桌子中间的一个瓷瓶,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大概是装水吧。这个瓷瓶赵初彦刚才仔细研究过了,应该是东岸本地烧造的,透着很浓重的前宋定窑、磁窑风格(当年莫大帅在山东抓获的前宋窑工后裔烧造),但手艺却又不到家,只见这件瓷瓶器壁较薄,胎质不够纯净,成形也不规整,在中国应当不能称作一件好的作品,只能以最廉价的方式半卖半送出去。

    不过在东国这边,这个瓷器也是放在旅馆房间里的,应该也不能算作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事。赵初彦就此有些沉吟,不好判断东国人的瓷器烧制水平了,他本能觉得,应该是不如中国远甚的。只可惜之前乘船沿海岸线南下的时候,没有在巴塔哥尼亚台地靠岸休整一下,听说那里是东国人的瓷器制造之都,应该去看一看的,可惜了啊!

    仆人赵光明很快便带着热汤回来了,与其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穿着天蓝色牛仔服的朝鲜人。更准确地说,是朝鲜裔东岸国民,都是在东岸生活了多年的第一代移民,对故国多多少少还有些感情,因此在乍一看到两班贵族赵初彦之后,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嘴里不住地用朝鲜语说着一些祝词。

    赵初彦见了脸色稍缓。这几个泼才,原本是生活在庆尚道的朝鲜贱民,居然偷偷跑去釜山讨生活,然后乘船移民船来到了东国,这是自绝于王化,赵初彦本不待理他们,不过考虑到在智利这一代人生地不熟的,有这几个生活多年的朝鲜人在旁,也能更多地了解一些讯息,因此便遣人与他们接洽,然后叫了过来。

    这几个人住在城外,得知母国使者经费拮据后,便紧急回了一趟家,拿了一些野味做礼物,然后骑马赶回了县城。得知这事的赵初彦脸皮有些发烫,同时也有些感动,这些人漂洋过海来到东国,最初的生活应当很艰苦吧,甚至可能就连现在都不宽裕,但居然也愿意拿出一些珍贵的肉食与来自母国的客人一同分享,这确实是一片至诚至孝之心了,赵初彦颇嘉其心,打算一会仔细问明这几个义民的名字,将他们的事迹写进《东行录》里。

    “你们的马都是自家的吧?”赵初彦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而在得到这几个朝鲜裔东岸人肯定的回答后,他有些沉默了,不过随即以胡地牛马羊本就多自我安慰过去了。

    “大人,此地简陋,不如移步去我城中的店铺内,那里宽敞些,条件也更好,不会辱没了大人的身份。”一位看起来有些富态的朝鲜人看了看旅馆内的摆设,立刻说道。他在城中经营着一家油铺,生意还是不错的,因此出言相劝。

    赵初彦闻言叹了口气,摆手婉拒了这人的好意,然后有些情绪不佳地说道:“尔等本是国家弃民,自绝于王化,国中朝野多有抨击。然本使不是迂腐之人,见尔等在这东国生活甚好,便放心了。你们的一点心意,本使收下了,至于其他的,勿要再提,就这样吧。”

    几个朝鲜裔听了连连点头,唯唯诺诺。赵初彦也失去了与他们进一步深入交谈的兴趣,在婉拒了与他们一起吃饭的请求之后,便草草用了些胡饼、肉饼,然后带着两个仆人上了大街,观察起了风物。

    临行前,为了感谢这些人的馈赠,赵初彦让人拿来了文房四宝,然后写了一首南宋初年赵鼎出使金国时夜宿驿站时的诗,即《宿来同馆》,诗云:“渭北洮南过却春,穷边冰雪更愁人。来同驿里题诗处,破屋青灯一病身。”

    赵初彦的字是下过多年苦功的,非常不错,之前在东岸首都就受到了很多人的赞赏与追捧,一些富商也出钱请他帮忙写字,挂在自家卧室或办公室内,让赵初彦很是挣了一大笔润笔费,同时也让他能够有钱继续在东岸境内游玩。

    这会送给几位朝鲜裔东岸国民的诗,除了字很不错意外,似乎还寄托了他对目前略有些潦倒的状况的自嘲和愤懑。毕竟他堂堂一国使者,东国人不全程接待、陪同就算了,居然连钱也不给足了,这真真是岂有此理!想当年出使北京的使者,哪个不是大赚特赚,欢欢喜喜回家啊。但让赵某人呢,唉,不提也罢,都沦落到卖字为生了,还有啥可说的!

    下午在博陵县城内的闲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这座位于南智利地区最北端的县城实在是乏善可陈。唯一可称特色的大概就是这座城市的布局较为合理,正所谓“大康广陌,皆有条理”,东岸人对合理布局的追求,之前赵初彦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他们的城市管理确实有一套,朝鲜当学习之。

    不过城市布局合理了,但建筑特色却与中土差距不是很大,这让在商城、青岛等地看惯了各种特色建筑、养刁了胃口的赵初彦,实在提不起太多的兴趣。因此最后还是草草结束了这次逛街之旅,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间内,安心整理起了文稿,尤其是他视为命根子的《东行录》,更是逐句打磨、逐字推敲,务求尽善尽美。

    1682年9月14日,在博陵县城内外逛了几天后,觉得没甚看头了的赵初彦与仆人、随从离开了招待所,乘坐东岸外交部出钱帮他们雇佣的马车,南下朝柳城港而去。他们的座舰“显宗大王”号之前在穿越麦哲伦海峡时遇到了大风浪,船体受到了一定损坏,因此在柳城港内整修,目测要不少费用,朝鲜人又要肉痛了。

    在接下来的十月份,他们会跟随一支东岸船队北上,经龟岛群岛、大溪地、拉包尔、台湾、山东,然后返回最初的出发地朝鲜江华岛,完成这次出使行动。毫无疑问,这对朝鲜人来说也是一次壮举了,虽然是在东岸人的带领下被动完成的环球航行,但对朝鲜王国来说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了。以他们那个略显偏激的民族性格,赵初彦此人未来怕不是要被大书特书,指不定好好一个文学家被吹成了航海家也难说。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让朝鲜人的船只跟着东岸人走一遭太平洋航线,是不是有泄密的嫌疑。其实,这真是多虑了!东岸人的船只来往南太平洋这么多年,船只多在各个港口停靠,与其他国家的水手也多有交流,航线怎么走的别人也不是一无所知,更何况当年英国海盗、荷兰海盗早就横渡过太平洋了,虽然有些运气的成分,但从技术上来说对他们并无质的难度。他们现在之所以没走南太平洋,主要还是其不在航线上罢了,而且这里风高浪急,又没有足够的中途补给点,没人愿意来送死而已。

    1682年10月8日,在东岸海军第三舰队的母港柳城港住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后,朝鲜人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在这一天,东岸首都外交部也专程派了一名司长前来送行,这令赵初彦的玻璃心稍稍好过了不少。而这位司长临行前代表东岸政府赠送的一批礼物,更是让赵某人感激莫名,就差点要热泪盈眶了,谁说东国人出手不大方的,这不就送了一大批染色布、印花布及其他珍奇玩物嘛,运回朝鲜也能制个数千两银子,这趟是值了!

    这位司长专程赶来柳城港,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给朝鲜人临别赠礼了,事实上他还携带了一封由东岸执委会主席廖逍遥亲笔书写的国书,让其呈递给朝鲜国王。国书的内容并不复杂,除了例行的问候话语外,最主要的就是督促朝鲜君臣继续奉行目前的政策,一百年不动摇,坚决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利益服务,不得三心二意,否则必有不测之祸云云。当然最后也谈了一点希望朝鲜王国改革政治,发展贸易的内容,但却不是重点了,也不知道朝鲜人会不会重视,只能说希望如此吧。

    当天下午两点。“显宗大王”号在支付了一半的维修费用之后,获准离开了港口,然后与几艘隶属于移民部、孙春阳南货铺的船只一起,调整帆桁,一路向北,踏上了归程。而在离开的那一刻,据说朝鲜方面的东行使赵初彦仍在奋笔疾书,看来是想要仔细完善自己的著作并回去大干一番了。得知此事的东岸外交官员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反正如果朝鲜开化革新的话,对东岸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东岸朝鲜公司的营业额大举翻番。至于说担心朝鲜开化并实力增强后不再听话,那简直就是杞人忧天,朝鲜这种国家,难道还能反了天不成?

第一百十八章 中央谷地(十二)

    10月下旬的东岸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即便是在南智利这等相对阴冷潮湿的地方,野外也已经有了一丝暖意了。渔民们开始下湖捕鱼,农民们开始为春播做准备,伐木工们回到了久违的林间小屋,商人们开始为下一阶段的商业计划置办货物,如此不一而足。总之所有人都加快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节奏,整个南智利地区一下子变得富有生气起来,就连东岸人设置在界河以北的几个监狱也不例外。

    截止今年(1682年)年中,根据各部门根据数据联合推算,华夏东岸共和国全国的人口总数应该在510.47万人的样子,史上第一次突破了五百万,令全国上下为之振奋。在这其中,出生在本土的国民占比已经达到了54.4%,同样是史上最高纪录,因为这意味着对这片土地认同最高并将其视为故乡的人开始在国民中占据主流,虽然其整体年龄还有所偏低,但假以时日,必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中坚的。

    与之相对应的,明人比例降到了32%,预示着外来移民对这个国家的重要性越来越低,虽然仍然是不可或缺的,但已经不如以往那么依赖了。非国民的数量也稍稍有所下降,目前堪堪跌破了三十万,仍然十分庞大。不过非国民的多寡与国际形势、奴隶贸易形势息息相关,有所波动也实属正常,说不定下一年就又涨上去了。

    新增的大量人口,超过一半是被送到了潘帕平原定居(分散在盐布铁路以东各个拓荒村落),可见在开发潘帕平原这件事上,廖主席是一点都没含糊,继续坚定不移地往那里砸资源。看样子,他是真把潘帕平原作为未来的核心精华国土来看待了,为此不惜投入大量资源,以至于巴西一带的很多干部们都对此有些不满。

    在目前的新增人口分配比例中,除了潘帕平原遥遥领先外,巴西高原、河间其实差不多,而南智利的优先级则还要更低一级。但饶是如此,这里今年仍然分配到了大约一万五千人的移民人口(通过公地分配指标来实现),同时数量众多的流放犯人仍然在持续不断地往这边送,算起来还是相当不少的。

    而说到这个流放犯人,目前国内已经有人指责“过苛”了,盖因在上级定下了增加犯人流放比例、充实边境“争议地区”的大原则之后,这几年来各县乡法院、地区巡回法院的法官们判决流放的案例便大大增加,流放犯人的数量激增。各县在年初召开政治协商会议时,很多代表都反应了这个问题,认为不够人道,中央考虑了一下,认可了他们的意见,下令各地进行整改,不要为了流放而流放。

    但不管怎样,这几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界河以北地区的流放犯人是越来越多了,石河子、板条屋、鹿原、兔儿岭四个监狱也已经达到了“客满”的程度,管理能力达到了极限,以至于不得不在今年年中新设了一个红旗监狱(位于后世智利潘吉普伊小镇附近),管辖了不少犯人,设立了不少殖民村落。

    这个红旗监狱的设立,一下子捅在了西班牙人的节骨眼上,令其再度焦虑不安了起来。其实我们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这个红旗监狱与西班牙在智利南部的重镇瓦尔迪维亚和比亚里卡呈三角形状态,虽然不至于截断比亚里卡和瓦尔迪维亚之间的交通运输线,但却已经是不小的威胁了,难怪西班牙人做此反应。

    或许有人认为西班牙人这是小题大做,但其实不然。只要一个对智利中南部地区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比亚里卡附近有一个开采量很大的水银矿,其产出的税银价值极高,除供应附近的一些小型金银矿意外,还大量输出到查尔卡斯检审法院区的波托西等地,供那里的银矿使用——西班牙人使用汞齐法提炼白银,对水银的消耗自然不是一般地大,虽然墨西哥等地仍然能够提供不少的水银(甚至每年的宝船队也会从欧洲运来水银),但如果真少了一个比亚里卡的产量,那绝对会打乱西班牙人的白银生产计划,影响到最后的产量,这是他们所几位担心的。

    所以,现在你们便知道了,当东岸人在潘吉普伊湖附近设立了红旗监狱及一些由流放犯人建立的拓荒村落时,西班牙人第一时间便派出了骑兵过来,将东岸人前期设立的一些工事、营帐给拆除了,人员礼送出境,态度可谓非常之坚决。

    不过东岸人当时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他们从博陵县再度派出了一个工作组,前往潘吉普伊湖附近设立据点。这一次,西班牙人同时从瓦尔迪维亚与比亚里卡方向派出了军队,再一次将东岸人坚决地堵了回去。彼时,带队护卫的一个东岸民兵排长因为关键时刻不够强硬,回去后就被免职了。

    在今年6月份的时候,南智利警备司令部在辖区内各县征调兵马,组织了一支人数在三百上下的民兵预备役队伍,带着数门大炮,从博陵县出发,雄赳赳气昂昂地越过了界河,抵达了潘吉普伊湖附近,第三次设立据点。

    这一次,西班牙人驱赶的企图失败了,因为东岸军队甚至向他们开了两炮,虽然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也是震慑住了那帮人,故据点顺利建设了起来。现在,这个名为红旗监狱的据点已经稳稳站在那里四个月的时间了,周围总计六个殖民村落也陆续设立完毕,西班牙人来过几次,均被长期驻扎在这里的东岸民兵给赶跑了,预示着东岸人对相对肥沃的智利中央谷地的侵袭与渗透,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当然东岸人也明白,这一次确实是触及到了西班牙人的底线了,因此一支规模适当的准军事组织(如民兵或雇佣军)的长期驻扎已不可避免,而这毫无疑问意味着较高的维持成本。所以,红旗监狱未来的发展如何,还要再看,看东岸与西班牙两方的角力过程。

    “红旗监狱虽然设立了,但你们也不能放松了,明白吗?”博陵县城里,朝鲜王国东行使赵初彦曾经住过的招待所内,南智利地区行署专员赵科正在给一些干部们训话:“你们看看这片地方都有什么就知道了。离红旗监狱外数十里就有一个西班牙人的小型银矿,而在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之间,总计有7个小银矿、1个小金矿、2个小铜矿、1个水银矿。虽然这些矿经过多年开采产量都已经不怎么样了,但胜在矿的数量多,加起来仍然不是什么小数字,科拉尔港每年往卡亚俄解送两次白银,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万比索,这一点我想你们很多人都清楚。这一次,我们是碰到了西班牙人的底线了,他们不会无限制地后退的,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确实,正如赵科所说,西班牙人已经无路可退。一退,这些矿产可能就要都没了,东岸人会高高兴兴地接手金矿、银矿、铜矿、水银矿甚至西班牙人不感兴趣的硫磺矿、石矿等等,将所有好处都霸占掉,所以他们不能退。

    “西班牙人会有何反应,我无从得知,但我知道,这事情肯定还没完。他们之前拆了我们两次据点,未来肯定还会试图拆第三次。红旗监狱我已经不担心了,那里比较坚固,狱警的数量也不少,足以固守。我担心的是周围的村子,他们的防御力量较为薄弱,而且村民也多是正在服刑的流放犯人,士气和战斗意志都不会高。一旦西班牙人手黑一点的话,怕就是个雪崩之局。你们,也都是在界河以北经营多年的干部了,都说说意见吧。”赵科看着面前的一干管理干部们,说道。

    这些人基本都是界河以北五个监狱的高层管理人员,在那片土地上拓荒了不少年头,与西班牙人也打过交道,因此赵科这次特地将他们都召集了起来,看看是个什么章程。按照上级制定的计划,在下月初很快就会有一批移民——好吧,这次不是流放犯人了,而是正儿八经的身世清白的移民——抵达界河以北定居,以充实那边的人口,同时让东岸人对这块越境占领的土地的控制更加彻底。

    这些新来的移民,如无意外的话,一半以上将被安置在控制程度较高的板条屋监狱辖区,充实到各个村落中去,与那些流放犯人们混居。剩下的一半,则分散到鹿原、兔儿岭和石河子三地,红旗监狱这一次原则上将不会分配到新移民——这种程度的移民实边行动,必然要求当地有一个较好的外部环境,否则对于移民们初期站稳脚跟很不利,因此才有了赵科赵大专员召开的这次会议。

    “红旗监狱必须要顶住。它现在的存在,不仅仅是我们未来继续向北扩展的桥头堡那么简单了,事实上它现在是吸引西班牙人仇恨和活力的标靶。红旗监狱存在一日,西班牙人的眼睛就会始终盯在这里,对石河子、兔儿岭、鹿原、板条屋等地的威胁就要小上很多,这无疑是有利于这些地方的拓荒与开发的。”几位监狱系统的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资格最老的板条屋监狱的狱长最先出来说话。

    “你的意思我明白,红旗监狱的设立本来就带有这方面的意思。问题是现在怎样才能维持住,需要不需要增派人马,如果需要增派的话,那么以多少人合适,甚至要不要请求上头派正规军过来。”赵科闻言后立刻说道。事实上他现在真的有请上头派正规军过来的念头了,因为好处是很明显的,任何一个正规营的一应开支都是由军部来承担的,比起需要地方上自己筹备费用的民兵,那真是好得太多了。

    “目前我们监狱共有狱警85人,6个屯垦村大概能够凑出上百个精壮吧,但这些人不能指望。被流放到这些蛮荒之地来,他们对政府的观感并不是十分正面的,平日里让他们干干活、做做工还好,若是提着脑袋打仗,那问题就太大了,我也不会放心。”见谈到了自己头上,红旗监狱的狱长也不好再沉默了,因此便站出来说道:“所以目前驻扎在我们那边的三百个民兵就很关键了,他们不能撤走,一撤走就完。甚至这三百人我觉得都不是很够,因为要看顾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可能的话,我觉得这个人数至少要翻一番,即达到六百人,最好其中三分之一的人是骑兵,这样才便于机动,四处驰援。”

    听红旗监狱的狱长这么说,赵科的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六百个民兵长期在外驻扎的费用,可不能算低了。这部分都要算到地区行署头上,那也是颇为肉痛的,虽然如今中央和地方执行了分税制改革,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大增,但用钱的地方可是更多,六百个人一年起码要好几万元的费用,其家里面也需要地方政府酌情给予适当的补助,因此财政开支不小,足可以修一个不错的水库了,所以赵科有些不舍。

    不过再不舍这钱也得砸下去了,除非他真的能够申请到正规军过来坐镇。南智利地区的未来,还是得向北,即不断沿着中央谷地向北蚕食、拓展,尽可能获得更多的粮食产区和矿产区。不然的话,他们就永远只能龟缩在南边这一片,靠打鱼、捕鲸为生,潜力大不到哪去。

    “还是得向上头再争取一下。”赵科心里默默想着:“听说因为人口数量的增加及海外殖民地的不断扩大,现在各处干部缺口的数量也更大了,执委会有意在南智利地区设立一个名为兵团四堡的全新的学兵培养机构。我得想办法跑一跑了,让执委会将兵团四堡设在界河以北的地区(赵科初步打算定在后世兰科小镇附近,正好处在瓦尔迪维亚与比亚里卡之间,这无疑是激化矛盾之举),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陆军部派一个营的人马过来屯驻了,那样地区行署可能省下不少钱呢。”

第一百十九章 中央谷地(十三)

    江宁这是第一次来到山岭连绵、气候湿润的南智利地区。

    作为陆军第十二混成营的营长,江宁少校在陆军的东岸军队系统里了,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了。毕竟,陆军总计也就12个混成营,每个营都非常受人瞩目,其营长自然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了。

    江宁少校如今也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在北宁地区干过多年,与陆小峰搭伴,从乡武装部长干起,最终在地区警备司令的位置上转任他职。现在,担任第十二混成营营长的江宁少校其实也明白,自己可能很难再进一步了,毕竟陆军部里的萝卜坑就那么多,一堆人盯着呢,他又没什么优势,还是趁早别做打算了。

    至于说另辟蹊径到军部内任职,那更难!要知道,随着海外贸易的兴盛和殖民地的开发力度越来越大,如今海军势力在联合参谋本部内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大量职位被海军军官占据,陆军军官要想高升军部简直是难如登天。江宁少校也是陆军的高层了,对此情况不是没有认识,因此他早就熄了上进的心思,除非国家准许进一步扩大陆军规模,可这又何其难也。

    现在的江宁少校,最大的目标——或者说兴趣——已经转移到了实践自己的人生目标,为东岸打击敌对势力、清理土著、扩大地盘上面了。前次在西班牙人于银海港蠢蠢欲动要动手闹事的时候,就是他率领第十二混成营登陆,然后果断处置,消弭了一场祸乱。后来,该部一直在潘帕平原上进行训练,顺便清理一下当地的各种明面上或潜在里的反对势力,为国家大局开发这千里沃土保驾护航。

    而既然是保驾护航了,那么自然便不会局限在某一处。潘帕平原取得,那么像巴西高原、智利谷地之类的地方也得去。这不,在南智利地区专员赵科派人汇报给执委会请求增援后,该部便从牛庄港整队上船,又是船只又是火车的,一路来到了柳城港,然后迅速北上抵达了博陵县境内,这个时候差不多刚刚12月底的样子,可谓神速。

    今天已经是1683年的1月初了,在博陵县内休整了数日的第十二混成营所部,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北上进入界河以北地区了。在已经过去的这两个月的时间内,西班牙人与东岸人对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一线的争夺愈发激烈,甚至已经爆发了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一个屯垦村遭到西班牙骑兵突袭,二十余人受伤,牛羊被抢,房子被烧毁,田地也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今年的收成基本上是黄掉了。

    随后,东岸人也组织了一次反击,组织了足足三百多名民兵,在比亚里卡通往瓦尔迪维亚的道路上,劫持了一支西班牙车队,将大概十多车的水银矿石给拉到了红旗监狱之内。这次行动,他们谋划已久,没杀一人就达成了目的,可谓是干净利落。

    在这之后,双方便陷入了沉寂之中,似乎谁都知道对方不好惹,不敢将事态矛盾过于激化。东岸方面对于事件平息自然求之不得,毁坏的村庄可以重建,不过是些许财物罢了,但如果西班牙人全力动手,东岸人的红旗监狱能不能存在,也是个很难说的事情,因此就此罢手是最好的。而西班牙人呢,他们对于东岸人的天生恐惧感始终是在起着作用的,科拉尔、瓦尔迪维亚城里的许多老人,可没有忘记当年东岸陆军是如何在智利一带登陆并大杀四方的,瓦尔迪维亚当年可是被攻破了的!因此,他们不但不敢在与东岸人的冲突中下狠手,造成死伤,同时在东岸人拿出决心进行了反制之后,他们却一下子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缩了回去,仔细观察眼前的情况。

    甚至于,油滑的瓦尔迪维亚殖民官员们已经开始了甩锅行动,他们派出了信使前往利马报讯,借口就是目前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他们没有得到授权可以与东岸人开战,因此只能暂时停下一切行动,等待利马方面回复——官僚们趋利避害的本能,确实是十分顽强的,之前被逼着得罪东岸人已经够了,现在却不想继续激化矛盾。

    第十二混成营就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来到了南智利地区,并立刻成为了各方瞩目的焦点——博陵三县境内有许多西班牙遗民,瓦尔迪维亚得到消息的渠道并不少——特别是在今天该部已经明确北上的时候。

    “来来来,油饼多吃点,奶茶也敞开来喝。去了界河以北,条件比较艰苦,这些东西可就不能经常见到喽。”后勤参谋端来了一张桌子,招呼营部的诸位同僚们入座吃饭。

    此时大伙的位置是在界河南岸,大部分正在通往北岸的木桥边休息,兼吃午饭。南智利地区的气温不是很高,加上今天是个阴天,因此众人将这张可折叠的桌子露天放在了外面,让勤务兵端来了饭菜,直接就用上了。

    南智利地区行署专员赵科也被邀请一起用餐。他刚刚与博陵县的官员送了一些给养过来劳军,因此便坐了下来,顺便与江宁等人好好聊一聊,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界河以北五个流放犯人聚居区的治安工作可就全靠人家了,自己也终于可以将在外戍守了很长时间的民兵给解散放回各县了。

    “这是智利名菜,鹿舍拌酱,极是美味,江营长可要好好尝尝了。”赵科将一盘生鹿舌推到了江宁面前,笑着说道:“这鹿在智利很常见,体型不大,但味道非常鲜美,尤其是这鹿舌,用酱拌着生吃的话妙处非常多,江营长不妨尝尝。”

    江宁闻言立刻很感兴趣地用筷子拈起一块,一边嚼吃着一边称赞:“滑而不腻,确实是美味。昔年在巴塔哥尼亚台地中追剿特维尔切人,一次突进过远,迷了路,且辎重尽失,我和两个排的骑兵兄弟们,就靠生吃鼠兔肉干过了整整一个星期。那会拿有什么酱料拌着吃,说起来比这是远远不如了。”

    “呵呵,江营长如果喜欢不妨就在咱这智利多待一些时日,我嘱咐县里大厨每星期都做一些送过去。”赵科一听就笑了,立刻打蛇随棍上地说道,话里话外不无试探的味道。

    “赵专员你也别试探了。”江宁苦笑着说道:“我部的去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上级让我过来我们就过来,让我们走,我就得走,这一点没法含糊。我部此次北上,陆军部给我们的指示相当明确,那就是威慑西班牙地方殖民武装,使其不得干扰我方在界河以北的殖民活动。至于威慑到什么时候,这一概没说,只有等上级命令了。”

    “理解,理解。”赵科自己也拈了一块鹿舌,一边吃一边说道:“上头的命令确实是最为重要的。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在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一线,有许多零星银矿分布着,中央就真的一点不动心吗?”

    听赵科这么一说江宁也沉默了,良久后才说道:“银矿的事情比较敏感,我们如果动了的话,那负面影响非常大。说实在的,西班牙人这么些年和我们相处下来,已经逐渐摸清了我们的套路,知道我们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东西了,那就是位于南方新大陆的土地。他们固然对于我们不断蚕食、侵占他们的这些土地非常恼火,但说实话,他们的这种恼火真的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理解的恼火吗?其实不尽然吧。我听情报总局的一些朋友们说,西班牙王国现在与我国其实是有着很深的默契来着,他们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角色的转变,不再与我们对抗,而是当做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替他们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比如财政、安全及其他方面的事情。而我们历来所占领的一些原本属于西班牙王国的土地,如河间、南智利、潘帕平原部分地区,其实都是他们支付给我们的酬劳罢了。且他们自问如果控制好节奏的话,是支付得起这种酬劳的,因此才一步步容忍我们的各种小动作,各种小渗透什么的。不然的话,你觉得我们能够如此轻易地拿到这么多土地吗?不可能的,至少不会如此轻松。”

    “所以——”赵科凝神听着。

    “所以执委会诸公与西班牙王国之间也是存在着默契的。即我们将南方新大陆的很多土地看做是暂时寄放在西班牙人那里的自家物品,随时可以取回,西班牙王国只是暂时的保管人,在我们尚没有足够的精力保管的时候。”江宁少校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啤酒,说道:“而我们历次付给西班牙人的买地钱,一是为了人家面子上好看,二也是变相支援了西班牙王国在欧洲的各种行动,算是变相干涉欧陆局势吧。因此,小打小闹是可以允许的,也是在游戏规则范围内的,西班牙人其实早就失去了永久保留包括拉普拉塔在内的诸多土地的信心了,目前之所以强撑着只不过是想让这个游戏能够玩得更久一些罢了。但这次红旗监狱的事情显然有些不同,因为牵涉进了金矿、银矿、铜矿和水银矿的事情,触及到了西班牙人的底线,所以才有了这次他们比较激烈的反弹。拆毁、烧毁我们的殖民村落,抢走我们的财物,毁坏我们的田地,这种事情在以往不是没有过,但总是很少见就是了。尤其是这次双方的拉锯已经持续好几个月的时间了,直到之前你们重重反击了一下,才让西班牙人消停了下来。但我判断这种消停也只是暂时的,在利马方面传回更明确的指令后,瓦尔迪维亚等地的西班牙人估计还会被动员起来,找我们的麻烦,因此这次他们多半是动了真格的了。”

    “我也觉着这次有些不对。其实我当年在河间地区越境垦殖的时候,西班牙人其实也很不情愿的,一度派骑兵侵入到村子内,不过被我们的人打跑了。但像这次这样前后拉锯几个月的事情,确实不多见。更何况现在的大背景是西班牙人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软,他们居然有胆折腾这么久,应该是让他们感受到威胁了。唉,估计就是那些矿的事情,他们确实对这些事情比较着紧,土地什么的看来真不是特别在意,就要银子。”

    “那是肯定的,没有美洲的金银,他们在旧大陆就维持不下去了。”江宁肯定地说道:“其实这次上头派我们营过来,也不无试探的意思,就是看看西班牙人的底线到底在那里。即一旦我们确确实实地威胁到了西班牙人在这里的一些银矿——虽然是小银矿——他们会做出何等反应,是不是会坚决抵抗。我觉得吧,西班牙人若是连这些小银矿也能够舍弃的话,那么他们的底线就真的很低了,或者说根本没有底线,那么我们大可以加快一些动作,不必过于理会他们的想法或照顾他们的感情,一切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来。”

    “原来里面还这么多弯弯绕。”赵科听后立刻笑了,只听他说道:“这其实就相当于对西班牙人的一次战略测试,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通过了。如果他们真的最终退让了的话,那么就证明他们对秘鲁总督区不那么核心的土地其实并不是不可舍弃的,那么到时候不但执委会诸公,就连我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呵呵。智利中央谷底这一片,西班牙人不要,那么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宁见状也笑了。他的第十二混成营差不多今天就能渡河完毕,然后他会率部先抵达红旗监狱一带,搜集一下情报,观察一下局势,然后再直接突入到后世兰科小镇一带,设立堡寨,看看西班牙人会是何反应。

第一百二十章 中央谷地(十四)

    1683年1月20日,月朗星稀,南智利地区的小公务员向子睿在一杯浓咖啡的相伴下,仍在挑灯工作,处理那堆似乎永远也无法整理完的文件。

    “今日博陵县送来两百桶面粉,现在还安置在帐篷里。明天需要组织人手清理一下仓库,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清理出来,然后将粮食入库。不过粮库确实也要尽快建起来了,像现在这样与其他物品公用仓库并不合适。”

    “药品数量也严重不足,夏季天气炎热,环境潮湿,是疫情高发期,药品数量是否充足最为关键。流行病的防控与治疗,始终是一个拓荒定居点最重要的事情。”

    “地基的平整工作毫无头绪。因为人手严重不足,仅有的一些服刑犯人还被陆军带走了去修营寨、挖壕沟,计划中的其他建设的前期平整工作完全无法展开,下面继续改善。”

    “流放犯人的士气不是很高,虽然为了跟过来的家人的安全他们也必须努力工作,但这还完全不够,需要从政策上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不然效果始终会不理想。”

    “土壤的勘探与检测工作需要尽快展开,河流、小溪的水文调查也要逐渐展开,这需要地质部、农业部的专家尽快抵达。”

    向子睿今年二十六岁,是南智利地区行署的一名副科级调研员,父亲是农业部里的一位普通中层干部,祖父身份比较显赫,是这个国家的建国者之一,曾经官至农业部副部长,前几年刚刚去世。

    作为向氏这个大家族第三代中的一员,向子睿的发展其实并不能算多么顺利,这从他工作了八年之久目前还只是个副科级调研员就能看得出来,他的家族并未给他仕途上多大的助力。这大概和他的父亲只是祖父7个儿子中毫不起眼的一个有关,他叔伯兄弟这么多,再大的家族余荫也不会笼罩到他头上,他的未来只能靠他自己,因此他便申请来到了位于界河以北的这个情势复杂的地区。

    这里是后世智利的兰科小镇,位于智利南部重要港口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的交通干线上,有一个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混居的小村,为过往的运输队或商队提供一些必要的补给。如今在这个西班牙小村旁边,仿佛是一夜之间多出了无数的军用帐篷,一千多名身着蓝色军装的东岸大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在这个小村周围晃悠着,已经在事实上截断了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的交通线。

    数百名流放犯人及其家属被从各地召集起来,来到这个位置十分关键的地方,利用简单的工具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建设。与此同时,南智利地区行署也往这派遣了官员,输送了物资,听说后续还有民兵和移民过来,看样子是要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也都被西班牙人看在眼里了。最为关心的比亚里卡方面第一时间就派员过来交涉,不过被第十二混成营一千多名荷枪实弹的官兵们的阵势所慑,没怎么说几乎就胆怯退走了。随后,瓦尔迪维亚方面又来了一名官员,带着数十名西班牙骑兵,但交涉同样以失败而告终——在西班牙人看来,东岸人既不肯解释前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打算理会西班牙人要求他们离开的警告,甚至就连打算在这里待多久都没告诉他们,让两地的西班牙殖民官员们简直气炸了肺。

    与这些西班牙殖民官员的软弱相比,本地一个被东岸人强征了牛羊作为军需品的西班牙小贵族,倒是比他们有勇气多了。他带着家人和子侄与东岸人进行了抗争,并打死和打伤各两名第十二混成营的士兵,虽然很快被赶来的陆军官兵们扑灭,但这种敢于反抗的勇气却比那些软骨头的殖民地官员们强多了,也难怪很多土生白人看不起这些半岛人,他们确实不代表广大秘鲁人的利益,日后被推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抵抗也就限于这一家了。西班牙人毕竟是外来殖民者,虽然经营了南美一百多年,但人口并不多,消化的实力也是有限的,特别是在这个远离他们核心统治区的智利,作为统治基础的白人及混血白人就更少了。而没有了这些人,单靠印第安人,你觉得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要知道,智利地区的阿劳坎印第安人本就出了名地少,性格也比较刚烈,与西班牙人争斗了大半个世纪,人口损失非常惨重,因此是很难对东岸人的越界垦殖行为造成什么困扰的。

    如果这会换了旧大陆的很多地区,也许占领军和反抗军的矛盾就要尖锐许多了。旧大陆众多的人口,相对较高的技术和文化水平以及千百年来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这些都会对外来殖民者的统治造成诸多不利的影响。想象一下,就凭东岸人推行的人均三十亩的土地政策,就必然会遭致风波不断、反抗激烈,乃至最终殖民失败。你看,东岸人在宁波可就一直没有执行人均三十亩的土地政策,也是出于会造成地方动乱的因素在内。

    但西班牙人的新大陆殖民地,却就没太多的担心了。只要没推进到人口相对密集的巴拉圭、秘鲁、中美洲、墨西哥等地,来自民间的反抗就注定不会激烈到哪里去。东岸人唯一所需要担心的,其实也不过就是来自利马和马德里的声音罢了。

    向子睿作为国家重点培养的基层干部之一,对于如今的东西形势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的,因此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的他,丝毫没有会被西班牙人赶回去的担心,全副心思都投入到了地方上的建设之中。

    在这个原本的西班牙小村附近,东岸人将建立一座堡垒式的建筑,即传说中的兵团四堡——为华夏东岸共和国培养各类人才的学兵教育机构,而这个依托兵团四堡建立起来的乡镇也被命名为兵团四乡。向子睿作为兵团四堡筹建办公室主任,未来一旦建设顺利完成,按照东岸惯例,其也将顺理成章地接任该乡乡长,在仕途上迈出坚实的一步。所以,你便看到了,即便这会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向主任仍然不断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以便在明天的工作中提出整改,精神确实可嘉。

    他在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眼看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外面的第十二混成营的哨兵已经换了一次岗,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资料,随手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这才一头钻进了旁边的简易床榻内,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刚去第十二混成营营部协调事务回来的向子睿,便接到底下人报告,西班牙人的使者又来了。这个西班牙人还是来自瓦尔迪维亚,这次级别比较高,是当地市政议会的议长,带着四五个随员。

    这位看起来已经年纪不小的议长并没有贵族头衔,不过家里资产颇多,除在瓦尔迪维亚这个商业港口经营着一些店铺之外,还控制了通往比亚里卡的一条商业线路,通过为内陆矿区提供食品、酒水、日用品甚至奢侈品牟取暴利。因此,对于现在东岸军队截断了交通线路一事,他比较着急,也很愤怒,在前面两次交涉不果后,这次他便主动请缨,征得了市长和神父的许可,充作使者,第三次来与东岸人交涉。

    向子睿对这个西班牙老头没有太多的兴趣。精通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他在与使者草草交谈了十分钟后,便挥手让他回去了。西班牙使者本欲再说两句,见向子睿的脸色并不好,同时陆军第十二混成营的人对他们也不理不睬的,因此只能悻悻而归,向瓦尔迪维亚的一干大人物们汇报去了。

    “居然威胁与我们断绝贸易,这可真是可笑。就凭瓦尔迪维亚和比亚里卡等地,贸易额才多大?”向子睿看着西班牙人远去的身影,冷笑着说道:“这话若是换你们的秘鲁总督来说的话还差不多,你算什么东西,能以此影响到我们的国家政策?”

    不过话虽如此,刚才这个西班牙老头嘴里提到的断绝贸易一事,也引起了向子睿的一丝重视,因为这大概是西班牙人手里唯一够分量的谈判筹码了。按照当初东岸政府与西班牙王国达成的协议,东岸人以提供优惠低息贷款和允许西班牙宫廷在东岸境内发债为条件,换取西班牙王国开放美洲殖民地十大港口(太平洋和大西洋各五个,分别由南铁公司和加航公司接手)的贸易,直到他们还清借款为止。

    如今,西班牙人的借款早已还清(以十大港口海关收入作保),按理说这种贸易开放的政策也早就应该结束,但西班牙人出于种种考虑一直没敢这么做(当然这其中也不无东岸政府给予好处的因素在内),继续让东岸制造的各类商品如潮水般涌入秘鲁和新西班牙,获取巨额利润。

    但如今,在东岸人的扩张触角深入到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一线之后,西班牙人终于直起了腰板,扬言要断绝这个本该在很多年前就断绝的贸易,这就比较有意思了。向子睿不相信,刚才那个西班牙老头嘴里提到的断绝贸易时空穴来风,瓦尔迪维亚的贸易可断,那么利马、瓜亚基尔、巴拿马、阿卡普尔科等地的贸易自然也能断,这并不难联想到。

    虽然向子睿并不怎么相信西班牙人会真的下决心这么做,但他们有这种想法,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即:你东岸人动怕潘帕草原我们忍了,在界河以北搞小动作我们也忍了,但现在居然将边境线推到瓦尔迪维亚、比亚里卡一线的银矿产区了,这如何能忍?虽然这里仅仅是个不成规模的小矿产区,但如果这次退让了,焉知下次你们会不会得寸进尺,直接将主意打到查尔卡斯去?那样马德里宫廷即便再不愿意,怕是也要对国策做出根本性的调整,与东岸全面开战。

    “看来这些情报要尽快汇总一下报上去了。”向子睿搓了搓手,自言自语道:“不过该干的工作还得继续干下去,不能因为西班牙人的一些意见就停滞不前。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对西班牙人的试探仍然远未结束,至少他们的秘鲁总督还没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呢,这才是关键,而不是所谓的地方市镇议会,虽然后者却是更能代表本地殖民势力的利益。”

    向子睿撰写的报告很快便被送到了毛林县的赵科那里。他所处的层次更高一些,对一些东西也更加敏感。在看到西班牙人以贸易相威胁之后,就觉得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捅到了西班牙人的要害了,因此激起了强烈反应。不过说真的,如果西班牙人真的一声令下,断绝了秘鲁、新西班牙两大总督区与东岸人之间的贸易之后,确实会让东岸人非常肉痛呢。

    到了那时候,不但南铁贸易公司之类的本地贸易企业会大受影响,远在加勒比海的加航公司的业务也会一落千丈,此外诸如南锥两洋铁路、一些涉及到的商业港口以及本土的诸多制造企业,都会受到程度不一的影响,太多人的生计会在这里遇到波折。这种程度的动荡,怕是东岸政府也会好好考虑一下,因为一点点边境地区的微不足道的土地而损失如此多的金钱,是不是值得?西班牙人想要达到的,大概也就是这个目的吧!

    从这个角度一考虑,赵科竟然也有些不确定上头会怎么看待这事了,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头疼。东岸边境地区的地方主官,多年来就一直如同古代历史上那些“擅启边衅”的节度使一样,主动越界,挑起边境纷争,然后让上级政府来帮他们擦屁股、料理首尾。赵科作为东岸官僚系统的老鸟,自然也深谙此道,因此多年来一直在向北扩张,并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只是,这次难道踢到了铁板?赵科有些不确定了,不过他还是打算先看看西班牙方面更高一层的反应再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中央谷地(十五)

    “中央的特使来得这么快?”一堆篝火旁,陆军第十二混成营营长斜倚在一个木箱上,看着面前的兵团四堡筹建办公室主任向子睿问道。

    他们两个人,目前是眼前这片土地上权职最重的两个人,一管军、一管民,文武搭配。当然从双方的地位上来讲,可能有些不对等,江营长是少校,陆军系统的高层之一,向子睿却只是个副科级的小主任。而且这是东岸,不是明国,不存在那个那个小小的七品文官都能对总兵横眉竖眼的环境,因此两人之间真要细究起来,还是以江宁为主的,向子睿很多时候要听他的话行事。

    此时向子睿就刚从充作自己的新建棚屋——被剿灭的那个西班牙小贵族的宅子被陆军占去作为营部了——赶了过来,与江宁商讨事情。江宁这会正在营部院子里休息,几名勤务兵在给他架锅炖肉,也是享受。

    他们面前放着一个巨大的三足铁锅,锅中盛放着动物蹄肘之类的东西,铁锅下面则是旺盛燃烧着的柴火。三名勤务兵围着铁锅忙来忙去的,一人口中叼着刀,两只手正拿着一个巨大的木柄勺在锅里搅拌着;一人则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锅底添着柴火;最后一人则在准备香料、酱料之类的佐餐物事,分工明确,熟稔无比。

    一阵脚步声想起,一个带着军帽、满脸粗豪的士官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只足有四五斤重的火烈鸟扔在地上,然后得意地看着那三个正在铁锅前忙活着的勤务兵,似是炫耀一般。向子睿见了也是失笑,不过这人有炫耀的理由,因为这只智利火烈鸟身上还插着一枝羽箭,很显然这是他用弓箭射下来的,这就很了不起了,也不知道他出身如何,应该是山丹人或蒙古人吧,不然这年头谁还能有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嘴里叼着刀的汉子见状眼睛都亮了,立刻走过来将火烈鸟拾起,准备拾掇一下炖着吃。江宁看了也很是高兴,连声称向子睿运气不错,一来就由鹅雁之类的少见食物吃,要是在接下来与西班牙人的交涉中继续运气不错就好了。

    “中央特使已经抵达毛林港,是昼夜兼程赶来的,听说任务很多,并不仅仅局限于目前我们在这的一摊子事情。”江宁少校将椅子挪到了大铁锅前,一边看着咕咚咕咚冒着泡的锅面,一边朝向子睿说道:“小向主任,现在你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吧?中央派了外交部的实权官员,郑重其事地到这来,那就是抱着一劳永逸解决所有事情的目的的,这很显然对你、我比较有利。眼前这边弄下的一点可怜的基业,大概率是不会撤掉了,我混点小功劳,你获得未来。好好干吧,小向,很多大人物都是从南智利走出去的,你也可以的。”

    向子睿闻言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承江营长您的吉言。不过,这次上头派了特使过来谈判,具体会谈成什么样也很难说呢。我听说西班牙人的特使才刚刚抵达瓦尔迪维亚,并没有前往毛林港,这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了?”

    “应该不是。”江宁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西班牙人的特使是奉秘鲁总督之命过来的。作为全权特使,他自然需要先去事发地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相信在了解了这些事情后,他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然后赶到毛林港进行谈判的。”

    “另外,有些事我说了也无妨,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的。”江宁少校结果勤务兵递过来的一碗肉汤,陶醉地闻了一下香气后,这才朝向子睿说道:“我大前天刚刚接到陆军部的公文以及一些同袍写给我的信件,得知这次外交部特使前来毛林港与西班牙人谈判,主要是想落实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大家最为关心的两洋贸易的事情了。”江宁少校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简单点说,就是政务院的大佬们想把之前已经持续多年的两洋贸易给落实一下,之前的太含糊了,而且也早已过期了,这不够严肃,也不能够让人放心,这次想要和西班牙人白纸黑字确认一下,这两洋贸易后面到底该怎么做。”

    其实,华夏东岸共和国政府早就想就与新西班牙、秘鲁两大总督区的贸易进行明确了,只不顾之前一直在忙着许多其他事情,且这些贸易也在顺利延续着,因此就没有多加过问。而这次恰好东、西双方在中央谷地南段发生一些冲突,西班牙甚至提出了中断贸易的威胁口号,那么中央觉得确实也是时候明确一下这里面的事情了,免得将来夹缠不清,出现变故。

    贸易部和工商部联合推动了这件事,他们建议外交部的谈判特使尽力与西班牙方面达成如下协议:一、现有的大西洋贸易模式继续维持,但做出微调,即加航公司垄断贸易期结束,但仍然代为管理西班牙王国在加勒比海周边的贝略、维拉克鲁斯、哈瓦那、卡塔赫纳及圣奥古斯丁五地的海关,其他东岸商民可以进入该地区进行贸易,可不再经过加航公司;二、太平洋贸易模式做出重大调整,仍然由南铁公司代管(南铁贸易特许权到期后,政务院收全该公司继续代管海关)的阿卡普尔科、巴拿马、瓜亚基尔、利马五大海关交由中央政府派员管理,同时要求秘鲁总督正式承认瓦尔帕莱索海关同样由东岸人进行管理——之前在毛林港被东岸人吞并后,原本在此贸易的两国商人有相当部分转移到了这个圣地亚哥的外港进行贸易,这次东岸人正式提了出来,正好将太平洋沿岸西班牙人开放的港口补足五个之数;三、为了补偿西班牙人,华夏东岸共和国政府全资拥有的政策性银行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将给予西班牙王国政府十年内总计四百万元的授信额度,并且允许西班牙王国政府在青岛金融市场上发行最多不超过三百万欧元的长期债券。

    说实话,这个条件还是比较优厚的。东岸人控制两洋总计十大海关,获得名正言顺的贸易垄断权,可以自由打击所谓的“海盗”(其实多半是走私商人,或者说二者的区别也不是太大……),这对倾销本国商品固然有着不可言喻的好处,但对西班牙王国就没有好处吗?怎么可能!西班牙王国能够收到海关税收(由东岸人转交的)就是最大的好处!

    在之前,以他们那低能的管理水平,十大海关基本上都是走私者的天下,来自法国、英国、荷兰甚至瑞典、丹麦等国的走私商船频繁“拜访”这些港口,将大量来自旧大陆的货物销售进去,然后拉走美洲特产,一进一出赚取巨额利润。

    这些商品,无疑大量挤压了西班牙商人的利润空间(西班牙王国规定只允许西班牙船只或西班牙商人拥有的外国船只到新大陆进行贸易),历史上美洲大陆90%的商品由走私者供应就是明证。走私如此猖獗,秘鲁、新西班牙两大总督区还收个蛋的关税!

    现在东岸人接手后,虽然是自己贸易自己收税,西班牙人也没法监督,但多多少少也会给他们转交不少关税,时间长了也是一笔巨大的收入,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啊。在这个过程中,东岸人通过打击其他竞争者(以打击海盗和走私者的名义)获取贸易收益,西班牙王国政府获得从天而降的关税收入,大家皆大欢喜。

    唯一受到损失的大概就是那些来自旧大陆的走私商人们了。虽然他们能够通过去其他小港口进行走私贸易规避东岸人的打击,但这无疑极大影响了贸易的效率和额度(小港口如何能比得上大港口呢?),损失还是不小的。哦,对了,我们也不能忘了西班牙殖民地的那些蛀虫官员们,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呢!这些家伙通过与走私者们勾结,多年来一直在出卖国家利益以肥私人,现在被东岸人搞得收入锐减,自然满腹怨气,当年袭击东岸派遣过去的海关官员就是这种不满情绪的具体体现。好在经过多年清理,目前东岸人控制下的九大海关早就已经站稳脚跟,这些人基本翻不起什么浪了。

    因此,基于上述因素,东岸人与西班牙人就此达成协议的可能性很大。虽然秘鲁、新西班牙等地的官员不是很乐意,但目前来看阻力已不是很大了,因为其中的相当部分已被东岸人发展成了买办商人,与东岸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因此这基本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用白纸黑字确认下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含糊进行,对大家都有好处。

    “第二件事,就是你所关心的有关兵团四堡的筹建事宜了。”端起手里的碗喝了口香浓的肉汤后,江宁少校继续说道:“部里给我的公文显示,我部可能要在这里长期驻扎了,至少要六个月以上。而我们不撤,你们不撤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我还隐约听人说,这次上头派人过来争取设立兵团四堡的说辞就是,这是一所纯教学机构,不带有任何军事目的,不会对西班牙人的生产经营活动造成任何影响,也不会干涉西班牙王国的内政,更不会以此为跳板入侵西班牙王国的金银矿。”

    事实上正如江宁少校刚才所说,在执委会几位大佬召开闭门会议讨论后,最终定下了坚持红旗监狱和兵团四堡存在的大前提,然后以此为基础与西班牙人展开谈判,务必最终达成目的。执委会主席廖逍遥认为,这是最好的试探西班牙王国底线的机会,他相信如果外交谈判特使精明干练的话,最终应该能够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的。

    而为了减少谈判难度,说服西班牙人,东岸谈判特使也准备祭出一些可能会令西班牙人较为心动的筹码。其一,便是出售包括采矿设备在内的诸多机械到西班牙王国,帮助他们更有效率地开采瓦尔迪维亚到比亚里卡一线的诸多矿产。不用怀疑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即便是改装过的水力机械设备,其设计、材料、工作效率、可靠性、寿命也是非常之高的,对西班牙人的帮助绝对会很大,由不得他们不动心。其二,东岸人还将承诺帮西班牙人修建一条贯通瓦尔迪维亚和比亚里卡的公路,标准为东岸人的二等或三等国道,用于运输矿产品、日用品、食品及其他东西,双方可以共同使用这条公路,共同出资维护。

    这两个条件,说起来对西班牙人的诱惑都非常不小,如果谈判使者的口才再出色些的话,应该是有可能迫使西班牙人承认继承事实,使得他们默认红旗监狱和兵团四堡的存在的,这一切全看他们的决心,即他们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在这件事上,秘鲁总督也许会甩锅给马德里方面,让卡洛斯国王做决定,虽然以他的职权来看是可以做出此类决定的。

    “第三件事,是承诺帮助西班牙王国清剿至今仍活跃在智利中南部山区或湖区的阿劳坎印第安人。这些人不但不向西班牙殖民政府缴纳税收、不接受西班牙殖民的劳役征发,而且还经常反抗、逃亡,袭击白人定居者,让西班牙人极为头疼。因此,我们打算派出部分人马帮助他们清剿印第安反抗势力,以换取他们默认我们之前的越界扩张行为。”江宁少校最后又说道:“当然这个清剿也许并不是靠我们第十二混成营,而是更多地靠南智利地区六县的民兵及警备队的力量,我们可能只是作为辅助。当然我并不认为这件事不值得做,在我看来,相对地广人稀的智利中南部地区早晚是我们东岸共和国的,这些不服管教、热爱自由、对外人充满敌意的印第安部落对我们而言也是不小的威胁,属于必须被清理的,那么晚清理不如早清理,现在看似是帮西班牙人干活,其实何尝不是在帮我们自己呢。”

    “这三件事,就是上头此番要落实的。你——小向,现在该放心了吧?”江宁少校喝完了碗里的肉汤,哈哈笑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对策和无奈

    “这些东岸人的渔船!”站在卡亚俄外港新修建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内,德桑蒂斯神父一手握着银十字架,一手指着远方海上那星星点点的渔帆,说道。

    德桑蒂斯神父是个意大利人,更准确地说,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的西西里岛出身的神职人员。在教会内打拼多年的他,凭借自己坚韧不拔的意志和一些小运气,逐渐爬上了高位,继而成了现在的利马教区主教,新修建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就是他任内最杰出的功绩,这座气势宏伟的教堂加强了教会的权威,延揽到了更多的信徒。

    这里不得不多说一句。气势宏伟、用料考究、装修奢华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其修建的巨额费用,除了秘鲁总督的拨款和本地信徒的捐赠外,东岸人移交的部分海关税收也是来源之一。当然据说原来代管海关及垄断贸易的南铁公司,也在政府的授意下捐赠了五万比索现金和部分建筑材料,算是为圣母升天大教堂的建造添砖加瓦了,所换回的就是本地宗教势力不再特别针对东岸贸易商人,让两国间的贸易能够更有效率地进行下去。

    不过,虽然在修建教堂上拿了东岸人不少好处,但这并不能扭转西班牙宗教界人士对东岸异教徒的恶劣印象。特别是在拉莫斯神父于马德普拉塔被不明身份人士——虽然这么说,但西班牙上下已认定是东岸方面出手了——刺杀身亡后,这种恶劣印象达到了顶峰,几乎让东岸人捐资修教堂换来的“情分”消耗一空。

    德桑蒂斯神父在利马教区内即便不能算是激进派,但对东岸人的印象依然非常负面,如果考虑到西班牙浓厚的宗教氛围及特殊的社会体制的话,那么这种负面印象就非常要命了,盖因他关键时刻一句话,也许就会影响很多西班牙商人的选择,使得东岸白白损失许多贸易利润——神棍的能量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视的,在这个很多商人临时前会把相当部分财产捐献给教会的年代,他们确实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这一点不奇怪。

    “总督阁下,为什么我们的人不能出海捕鱼呢?你看,利马城内还有那么多的穷人和失败者。他们从旧大陆泛海而来,却因为生意失败或其他种种原因陷入了困境,连结婚都难以办到,隔三差五地到教会来乞食。对于这些人,为什么不把他们打发出海去捕鱼呢?我深信,利马外海的渔业资源是十分丰富的,东岸人每年都出动许许多多的渔船来捕鱼,从智利到利马,到处都是,可见这是一片富饶的海域。我同一些人谈过,他们中有不少人在旧大陆有过捕鱼经历,现在生活陷入了困难,他们不介意重操旧业,但一些过时的、迂腐的政策阻碍了他们的进一步行动。”德桑蒂斯神父转过身来,看着刚刚结束后祷告的新任秘鲁总督阿朗戈,忧心忡忡地说道。

    “神父,您的消息还是那么地灵通。”阿朗戈总督与德桑蒂斯同出身于马德里乡间,自幼相识,关系是相当地不错,因此可以讨论一些比较深入的话题,这会只听他说道:“卡洛斯国王已经正式下文同意了新的殖民地贸易法令,这意味着以前一些条令被废除了,这是我在离开马德里时听到的消息。当时法令已经正式传递到了西印度事务院,以那帮官僚们办事的效率,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传到这里。但不管怎样,新的时代就快来临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话说原本西班牙王国对海外殖民地贸易方面的管制是相当严苛的,有国家规划的固定贸易路线,不许任何人擅自违反。比如当初就规定,布宜诺斯艾利斯只能与利马进行贸易,而不准与其他城市——哪怕同样是秘鲁总督区的其他城市——进行贸易,违反者会被处以从鞭笞到绞首不等的刑罚,异常严酷。

    之所以如此,说穿了就是为了保障西班牙本土商人的利益。更准确点说,是为了保障弗洛塔舰队和加亚阿内斯舰队这两支宝船队的能够获取足够的利润,因此严格规定了各个城市间的贸易路线,不允许人擅自违反。

    公允地说,在殖民的早期(即上个世纪),西班牙人的这套规则还能发挥一点作用。虽然极大损害了殖民地各城市及其土生白人阶层的利益,但来自西班牙本土的贵族、商人们却大赚特赚,获利颇丰。只不过好景不长,很多英格兰商人找上了门来,以“西班牙亲戚”的名义鱼目混珠,加入了宝船队。英格兰人之后是荷兰人、法国人甚至葡萄牙人,这些人通过在西班牙本土寻找代理人的方式加入了这种贸易,极大挤压了西班牙本土商人的获利空间。

    而再到了现在,随着新西班牙、秘鲁两大总督区十大港口城市海关被东岸人控制,大量的东岸商品如潮水般涌入西班牙人的殖民地,这种过时的贸易政策就更没必要维持下去了,因为其现在只有害处,没有好处,既不能给西班牙本土商人或贵族带来利益,相反却让殖民地土生精英阶层大为不满,离心离德,因此将其废除是一件十分明智的事情。

    哦,对了,可能还没解释下限制贸易的法令与捕鱼有什么影响。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殖民地总督应马德里宫廷的指示,甚至不允许任何船只下海捕鱼,谨防他们偷偷展开走私贸易(事实上这是必然的),因此多年来秘鲁的西班牙人除开少许官方授权许可的捕鱼船捕获的海产品外,绝大部分是需从东岸进口。空守着秘鲁渔场这个大宝藏的西班牙人要进口海产品,这特么的也是醉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迟到的正确决定。”德桑蒂斯神父丝毫不介意评论马德里宫廷和西印度事务院,只听他又说道:“原有的法令一废除,愿意出海捕鱼的人就可以出海捕鱼,愿意出海做生意的人就可以出海贸易,甚至愿意出海探险的人都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航程。这样一来,秘鲁和新西班牙两大总督区的联系会更近紧密,地方交流会更加频繁,这对于社会的发展是具有巨大的好处的。其实,我们真的比东岸人差很多吗?他们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商业网络,自然我们也可以尝试。”

    神父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通,似乎却忘了东岸商人之所以能在秘鲁和新西班牙无往而不利,靠的主要还是其本土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啊!东岸大草原、鸭子湖流域诸多的工厂、作坊和贸易企业,才是使得东岸商品得以大举流行的最主要因素。说白了,东岸商人取得成功固然有自己努力的因素,但绝对不能忘了东岸商品本身巨大的竞争力。

    所以,如今西班牙王国政府放松了对殖民地贸易的管制,使得各个城市间的交流变得密切,这对谁的好处更大,委实也很难说呢。要知道,以如今东岸商品在秘鲁、新西班牙等地的渗透程度,保不齐就会出现更多的买办商人,帮着大港口的大批发商将各种东岸商品送到各处,更进一步地挤压西班牙本土或其他国家商品的市场。

    “不谈这个了,说说其他的吧。智利那边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德桑蒂斯神父突然问道。他这话问起来其实有些不大合适,不过在神权非常强大的西班牙,一个主教级别的高级神职人员询问,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知道天主教国家主教参与国事是很普遍的事情,更何况他与阿朗戈总督本就是密友,问起来自是无妨。

    果然,阿朗戈总督也没有瞒着德桑蒂斯神父的意思,只见他轻声叹了口气,用略显惆怅的语气说道:“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步步退让了。智利南部,本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若不是还有一些小银矿,恐怕连城镇都不会有。现在东岸人已经承诺不会碰我们的矿,而且还帮我们提高银矿产量、修建公路,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答应他们了,不然恐怕会酿出更大的事情。而且——”

    说到这里,阿朗戈总督停顿了一下,见德桑蒂斯神父仍旧保持着倾听的神态,便继续说道:“临行前,陛下要求我与东岸人商讨一下武器装备的采购事宜,甚至还包括雇佣东岸军人帮助改善本土的陆军部队的战斗力。现在时局越来越紧张,土耳其人在匈牙利获得胜利后竟然不见好就收,有很大的进军奥地利的苗头,因此国王陛下嘱咐我尽快与东岸人谈妥武器采购贸易,以防万一。试问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又如何能够得罪东岸人呢?”

    “难道陛下竟然有卷入新一场战争的打算?”德桑蒂斯闻言一惊,问道。以西班牙王国如今满是窟窿的财政状况,确实不宜再卷入一场新的战争了,那样只会让自己陷入财政破产的悲惨境地。

    “当然不是了。”阿朗戈总督摆了摆手,说道:“采购武器只是应对日益严重的法国人的威胁的正常举措罢了。法国人最近频频在莱茵河及比利牛斯山脉附近调兵遣将,牵制了奥地利王国大量兵力,同时也让我们倍感压力。为了防备加泰罗尼亚地区一些宵小受到法国佬的鼓舞而起了什么不好的想法,陛下决定拨款进一步加强陆军的实力,积极应对严峻的外部形势,同时镇压住内部可能会发生的叛乱。当然这只是大家都可以看到的部分,我私下里认为,陛下要求进口的武器数量颇为不少,这些也许不会都用在我们自己身上,如果有相当一部分流到了奥地利人手里,我是一点都不会奇怪的。”

    德桑蒂斯神父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这法国人甚是可恶,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公然和奥斯曼帝国眉来眼去,甚至还不公开结盟过(奥斯曼人的舰队曾大量驻扎在马赛,并以此为基地袭击西班牙和意大利海岸),一直领教会上下十分失望。这次又帮助奥斯曼人牵制部分奥地利王国及德意志诸侯的军队,就更是让基督徒世界很多人不爽了,他们开始通过自己的方式,或明或暗地支持奥地利王国,比如西班牙人这种就是其中之一。

    德桑蒂斯神父对奥地利王国也是持同情态度的,这个国家如今在天主教世界里的威望十分之高,且国内也涌现出了一批能征善战的将领,比起西班牙那孱弱的陆军简直是云泥之别。因此,西班牙支援哈布斯堡的亲戚,在德桑蒂斯神父看来并不过分,只要注意别让自己也卷入战争就可以了——听说这次奥斯曼人又动员了二十万大军,那么在背后援助一些武器和物资是可以的,正面硬上就实在太傻了。

    “东岸人的运气真是不错,或者说这么些年来,他们的运气好得有些过分了。”德桑蒂斯记忆力,东岸异教徒趁人之危(西班牙在旧大陆麻烦缠身或陷入危局之中时)攫取的西班牙土地或商业利益已经相当不少,这或许和他们的地理位置有关吧,没人能强迫他们卷入他们不愿意卷入的冲突或战争之中。

    “这次智利又要丢一部分土地给他们了,而且这应该是满足不了他们多长时间的胃口的。也许下一次,他们要的就不是那些渺无人烟的荒地或森林了,而是如科拉尔、瓦尔迪维亚、比亚里卡这种城市富饶地带。”德桑蒂斯神父叹息着说道。

    “是的,所以这次的谈判我们必须要尽量持以强硬的态度,不能一开始就让步,这只会助长他们的野心,进而发展到连圣地亚哥、瓦尔帕莱索等地都垂涎,这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阿朗戈总督说道:“哪怕最终我们迫于现实压力还是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但也一定要在一场悲壮且荡气回肠的谈判过程之后,要让他们清楚我们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了,东岸人必须约束自己的胃口,否则恐怕会将一切都搞砸。”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东岸人的美洲(一)

    “作死,竟然敢反抗,给我开炮!开炮!”“谷雨”号护卫炮舰前甲板上,周瑜中校看着一艘远遁而去的三桅帆船,有些恼怒地说道。

    周瑜中校原本是海军第一舰队南海分舰队的司令官,在前阵子海军系统大调职的行动中,他被从本土那个安乐窝给挪到了炎热潮湿的加勒比海,担任第一舰队加勒比海分舰队司令。取代他位置的是原第三舰队鄂霍次克海分舰队司令刘伏波中校,此君在远东服役多年,从内河浅水炮艇艇长做起,经验丰富、劳苦功高,此番回国任职也是应有之意。

    而原第一舰队加勒比海分舰队司令丁震中校则去了佛得角,担任佛得角分舰队司令。佛得角分舰队司令蔡安国中校又去了远东,加入了第三舰队服役。哦,对了,三大舰队司令也互相对调了,李泽*民上校现在是第二舰队司令,莫烈鳗上校是第三舰队司令,而掌管第三舰队多年的姜耀辉上校则如愿以偿去了第一舰队,掌管起了这支华夏东岸共和国最强大的海上力量,也算是他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工作表示认可吧,而且听说他现在享受少将待遇,在三大舰队司令中是独一份,隐隐也预示着地位。

    平心而论,周瑜中校其实是不怎么愿意来到加勒比海这个处处令他感到不那么舒服的地方的。这里炎热潮湿,疾病多发,洋流多变,风向紊乱,形势复杂,恶劣天气更是不会鲜见,让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都感到很是别扭,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适应——或者有很多人根本来不及适应就死了——比起气候温和、富饶繁华且相对平静的本土,那简直无法比。

    好吧,我知道羡慕担任南海分舰队司令是不成熟的,很多人说那太过安逸了。但凡在事业上有点上进心的人,都更喜欢接受一个又一个挑战,勇于去最能彰显自己能力的地方任职,但加勒比海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虽然这里对于国家十分重要。

    “司令,那艘船是专为走私设计的,航速飞快,我们一时半会很难追上。”“谷雨”号的舰长放下了胸前的望远镜,无奈摇头道:“而且,他们很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啊。一发现不对,就开始抛掉船舱里那些低价值但却较占吨位的货物,这样下去,他们在航速上很快就不吃亏了,我们很可能再也无法追上。”

    其实,如今已经渐渐成为东岸海军中坚武力的“节气”级护卫炮舰,其航速本来是不慢的,不过也仅仅是相对于其他国家的重型专业战舰而言,比起那些专为走私和贸易而设计的轻快帆船,还是颇有不如的。特别是在这些走私船为了逃命扔掉了不少累赘货物之后,他们就更是追不上了,毕竟这不是专为缉私而设计的“星”级轻巡洋舰,而是为了走上战列线与敌人对轰硬杠的护卫炮舰,因此眼前这艘不明国籍的走私船肯定是追不上了。

    “他们驶往浅水区了,我舰吃水深,去了怕是会有危险。”同样一直观察着前方敌情的航海长这时也出声了,这更令周瑜中校心烦意乱,不过他也是理智的人,在又看了那艘走私船几眼后,最终下达了转舵的命令。

    这个命令让大伙都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新来的长官并不是那种不可理喻的战斗狂人,对于帮加航公司火中取栗也不是那么热衷,这便很好。要知道,海军部从未给他们加勒比分舰队下达过任何硬性的缉私任务,他们也从未在海关领过一分钱,因此帮忙缉私是情分,不帮才是本行,更何况即便是帮忙缉私也最好派那些航速快的轻巡洋舰出马,他们这种相对重型的战斗简直还是远离这种追逐有些,将重心放在训练和威慑上为好。

    而所谓的威慑,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时不时地前往英属岛屿、法属岛屿、荷属岛屿附近转悠一下,前往别人的航线上晃荡一下,宣示自己的存在,让大家都知道你、认识你、畏惧你,话语权和影响力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来的。

    这几年,第一舰队加勒比海分舰队的实力有了较快增长,目前拥有两艘“节气”级护卫炮舰、四艘“星”级轻巡洋舰及一艘食水补给船,总共七艘舰船,实力在加勒比海地区已经较为出挑了。毕竟,这都是专业战舰,不是如同别的国家临时拼凑的、军民部分的船只,平日里沿固定航线巡航,打击走私的同时宣示武力,取得的效果那是相当不错的。至少,西班牙人在这种武力宣示下还是比较老实的,其加勒比海沿岸的多个港口多年来一直继续任由海关被东岸人控制就是明证。

    “谷雨”号随后一直在海上航行了好几天,直到1683年2月18日午后,才悄然驶进了位于加勒比海西侧的维拉克鲁斯港。

    这个城市是西班牙王国在新大陆的重要港口,宝船队的必经之地,每年新西班牙中部、北部的税收、特产及金银条都是在这个港口集中,然后交由满载旧大陆货物而来的宝船队带回欧洲。因此,这里的贸易是十分繁盛的,连带着东岸人在这里设立的海关也日进斗金,给西班牙王国带来的大笔税收——这在东岸人来之前是很难做到的,腐败的殖民地官员与外国走私商人勾结在一起,让本属于国王的大笔进出口关税白白流失,这还不如交给东岸人来经营呢,虽然他们会趁机排斥他国商人,但至少会给国王带来不少关税收入,不是吗?

    当然在东岸人掌控海关后多年,昔日的那些不满势力早就已经不成气候,被东岸人分化的分化,瓦解的瓦解,早就不复成为一个麻烦。而且,诸多西班牙港口官员也早就被东岸人收买腐蚀,连东岸现役军舰都能堂而皇之地停靠在维拉克鲁斯这种重要港口城市,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港口内还停泊着两艘西班牙军舰。军舰的吨位不大,橡木船身,看起来有些老旧了,不过火力还算可以,总计有18门各型火炮,在这加勒比海也能排的上号了。毫无疑问,这应该是西班牙人的向风舰队的主力战舰了,是西班牙人赖以维持在加勒比海军事存在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听说西班牙人打算从东岸取得贷款订造新舰,这些战舰以较为轻快的“星”级轻巡洋舰为主,一共六艘,外加两艘“节气”级护卫炮舰(均为不带蒸汽推进系统的版本),加上一些备用部件及人员培训费用,总计将花费约22万比索的样子。这些战舰,部分补充进利马舰队,部分则将补充入向风舰队,或者说后者才是大头,因为太平洋那一侧本也不需要太强的海上力量。

    这些战舰补充进去后,向风舰队的实力将有一个明显的提高,对于控制古巴、波多黎各、伊斯帕尼奥拉(现在整个岛都归西班牙了)等对西班牙王国较为重要的离岛十分重要。至少,如果法兰西、英格兰不从本土大规模调集军舰开过来的话,是很难在实力上压制住西班牙人的,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实力不如西班牙人,被向风舰队压制着。

    而如果再算上西班牙人的准盟友东岸人的加勒比海分舰队的话,两国战舰在加勒比海“双剑合璧”,不说控制整个大海,保住各自的岛屿并维护海疆安宁,还是不成问题的,没有人能够在明面上挑战向风舰队和加勒比海分舰队联起手来的实力。

    “听说西班牙人想要将海关继续抵押出去,以换取我们国家提供贷款给他们购买军械、订造舰船,这向风舰队这次应该能捞着仨瓜俩枣。”船只下锚淀泊后,“谷雨”号的舰长朝周瑜中校笑着说道:“维拉克鲁斯、哈瓦那等地的海关西班牙人其实早就可以收回了,不过他们到底不傻,知道海关到了自己手上就是个摆设,根本收不到几个钱,还不如继续交给加航公司呢。不过将海关收入抵押出去也是个不错的思路,一下子就能获得数量很多的贷款,这对于军备缺乏更新的西班牙非常重要。”

    “谷雨”号舰长的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的,而是之前在贝略港停靠时听当地一个大嘴巴的殖民地官员说的。他结合当前形势一分析,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不过单纯抵押海关不太可能,估计还得被东岸人占一些领土上的便宜——这一点,就连贝略港的西班牙人都很清楚,说明东岸人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诸如潘帕平原、查科平原、智利中南部地区进行扩张,西班牙人估计不会给出太大的反应,最后多半还是从东岸人这里弄点钱就算了。

    “适当提升西班牙人的实力是符合我们的长期国策的。”周瑜中校不愧是长期研读中央文件的人,对精神把握得那是十分之到位,只听他继续说道:“增强西班牙人的陆军实力,可以提升他们的自保能力,不至于被人打得很惨,以至于迅速崩溃。提高西班牙人的海军实力同样如此,尤其是这加勒比海的向风舰队,更是要说服西班牙人大力投资,因为这对于双方联手控制本地形势非常关键。其实,向风舰队存在的这么些年来,说是西班牙人的舰队,但真要细究起来,其实一直是在间接地帮我们做事的。毕竟加勒比地区局势的稳定就是我们最大的利益,我们对加勒比海的领土诉求不大,只要有个落脚点就可以,但商业利益却绝对不能放任给别家的。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而我们华夏东岸共和国更是美洲人最杰出的代表,因此这美洲也是我们东岸人的美洲,来自旧大陆的商人还是滚一边去比较好。”

    周瑜中校的这话说得众人一阵轻笑。是啊,向风舰队与加勒比海分舰队联起手来,可以在加勒比海稳占上风。将来协调好各自利益后,甚至还可以联起手来驱逐他国殖民势力,将一些被英、法、荷等过侵占的岛屿一一夺回来(法属圣多明各重回西班牙王国的怀抱,给了他们不小的信心)。而驱逐他国殖民势力之后,市场差不多就归东岸人一统了,这又是何等巨大的利益。

    当然这种事情涉及到的利益群体非常之多,西班牙人未必有胆子这么干。但不管怎样,在现阶段加强一下他们的实力却是没问题的,这会使这个处于下降衰落通道的老大国家多少有一点自保能力——在东岸人尚未来得及享受“西班牙”这块美丽可口的蛋糕前,他们是绝不容许其他人捷足先登的。

    “上岸后找加航公司的人聊一聊,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麻烦需要我们帮忙解决。他们在这里管理海关,也怪不容易的。嗯,你们重点打听一下苏摩那帮人最近的动静,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闹出什么事了,安静得有些过分,这可不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这件事要秘密问,尽量找海关关长,其他人都不可靠。”周瑜中校看着远处维拉克鲁斯城内繁华的商业大街,低声朝舰长吩咐道。

    位于德克萨斯的苏摩海盗团伙,毫无疑问与东岸军方、加航公司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时候说是从属关系甚至都不为过,且多年来苏摩等人也一直在为东岸共和国的利益服务。按照国家情报总局的安排,维拉克鲁斯港海关是双方之间一个交流情报、消息的重要通道,因此这才有了刚才周瑜中校的话。

    舰长也是老人了,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事,因此默默点了点头,打算一上岸就找关长秘密询问,看看在德克萨斯已经落脚的那帮混球们,最近干了哪些“业绩”,又需要什么援助,然后他再汇报上去,能当场解决的自然当场解决,不能的后面也会做出安排。毕竟苏摩那帮人,还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棋子,不会轻易舍弃。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东岸人的美洲(二)

    “虎鲨”号武装帆船拖着伤痕累累的船体慢慢驶进了苏城港。早就在码头上翘首以盼的众海盗们们顿时一拥而上,接过船上抛来的缆绳固定好后,纷纷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甲板上满脸疲惫之色的归家旅人。

    “遇到一个扎手的点子,死了一些弟兄。”一位头上缠着绷带的海盗当先跳下夹板,用阴沉的语气说道:“大当家的也受伤了,还好不重,船上将养了一些时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众海盗听了有些沉默,随即看着一脸苍白之色的苏摩被几名心腹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船。他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绷带,看样子是腹部受伤了,也许是被弹片划伤的,也许是被敌人的武器,如今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精神还算可以,还坚持着在码头上给大家讲了几句勉励、鼓舞的话,然后才回到了城中的府邸内。

    王昭礼、韩钟、周作人等十三太保中的核心人物第一时间就从各自地方赶了过来,在看到苏摩情况还不错后,这才松了口气。

    “大当家的,这次咋回事?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周作人素来脾气直爽,见大家都在关注着苏摩的伤势,憋了半天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谁这么猛啊,‘虎鲨’号也被打得伤痕累累,这不是一般人吧?”

    “遇上军舰了,你说呢?”苏摩白了一眼周作人,没好气地说道:“一艘西班牙护卫舰,吃不准是从旧大陆驶来的还是向风舰队的。当时我们咬住了一艘商船,从下午追到了傍晚,终于在天完全黑透之间缀上了,结果打了还没一个小时,正是关键时刻呢,那艘天杀的西班牙护卫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逮着我们一同穷追猛打,差点就没能回来,真是晦气。”

    众人听苏摩这么一说顿时无语了。专业军舰,即便是西班牙军舰,也是令海盗们胆寒的角色。与追求轻快而牺牲了火力、防护的海盗船不同,军舰专为战斗存在,火力凶猛、防护较佳(海盗船则有大量为跳帮作战而存在的人员),两者打起来军舰真的太占便宜了。

    这次苏摩的“虎鲨”号就是如此,在古巴岛西端被一艘西班牙军舰缠上,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借着夜色摆脱了危机,狼狈逃回了苏城港。海盗在海军面前,真的太脆弱了!早几十年或一百年前或许还能比划比划,但在专业军舰大行其道的当今,两者确实已经慢慢拉开了差距,不再能够被相提并论。

    “西班牙人现在也这么猛了啊……”周作人听后顿时有些郁闷,瓮声说道:“可本土那帮傻到极点的官老爷们还在与西班牙人谈笑宴宴,给他们贷款加强向风舰队的实力。娘的,我们最大的敌手就是向风舰队了,这要是让他们把那些老掉牙的军舰都汰换了,数量也补齐了,我们还怎么玩?”

    周作人这发泄式的话一出,很多人的脸色都不好了起来,尤其是王昭礼、韩钟二人,他们与本土的情报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平日里会帮忙搞一些武器、药品过来,众海盗很承他们的情。不过在涉及到自己生死存亡的事情上,海盗们又很快忘掉了以前的事情,转而对他们有些不满了起来,谁让向风舰队是所有加勒比海盗们最大的仇人呢?

    王、韩二人何等聪明,自然不会听不出周作人抱怨之中隐含的危险信息,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沉默以对。本土与西班牙人打得火热,加强向风舰队建设的一事爆出来后,他们是怎么洗地都洗不动了。说到底,本土是不怎么拿他们这帮海盗当人看的,虽然也派了联络员,定期援助武器,加航公司也帮着销赃,但棋子就是棋子,随时可以被牺牲,随时可以被替换。本土要你帮忙制造事端的时候即便再不情愿,也要出海行动,本土需要你安安稳稳待到家里的时候,哪怕已经等米下锅了,最好也老老实实窝在家里,不然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可测的灾祸。

    但海盗们是谁?说好听点那就是都是具备很强的自由意志的人,说难听点那就是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平日里政府暗地里影响他们就已经惹得大家很是厌烦了,这会再与他们最大的敌人打得火热,甚至还增强他们的实力,这如何能让海盗们心服?因此,这时王昭礼、韩钟二人还是比较尴尬的,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海盗们也不是傻子,不是没有理智的狂徒,尤其是做到十三太保这种核心圈子的人物。他们也明白,在一个群狼环饲的危险地方,在一个白人占统治地位的海域,他们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否则一旦有点缓急之事,怕是要大祸临头。就比如在热带地区生活所急需的各类药品,不靠国家情报部门援助,你到哪里去买?哪里去抢?要知道,这可是抢手货,怀远岛和加航公司自用还犹嫌不足呢,又怎么可能大发善心卖给你,想都不要想!再比如,优秀的航海测量仪器你去哪里弄?东岸本土生产的各类航海精密仪器用过的都说好,欧洲货是远远不如,且是管制商品,购买起来手续繁琐,你一个没身份的海盗要花费怎么的代价去购买?如果没有国家情报总局或宪兵司令部,相信他们一个也搞不到。

    所以,无论苏城港的这帮海盗们多么嫌弃东岸政府,对他们幕后指手画脚多么不满,也必须忍着。双方之间本就是相互依存、相互合作的关系,且海盗们更有求于东岸政府一些,那么很多时候就要老实一点了,更要有身为棋子的觉悟,如此才有可能为自己的未来争取到更美好的前景。

    “都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听周作人这么说,苏摩立刻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在这个危险的话题继续,然后只听苏摩说道:“这次是倒霉,正好撞上了西班牙军舰而已,这本就是小概率事件,撞上了只能说自己命不好,怨不了别人。我的伤也不碍事,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死不了人!老王,这次我出门,家里没什么事吧?”

    “一切都好,没什么大事。仅有一次与印第安人的小规模冲突,也被我们划界了。嗯,那是一次因为牧场范围而引起的争端,其实也不怪我们,那支印第安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游牧到附近,一下子与我们产生了冲突。不过我们比较克制,他们似乎也心有顾忌,因此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和平解决了。”王昭礼立刻上前回答道。

    “没什么大事就好。苏成港是我们的基业,是大家的退路,目前已经有了六百多人(含家属)定居,多是些因年老或伤残退下来的老伙计。他们的生活好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呢,如果出了什么岔子的话,各条船上的弟兄们的士气怕是要大跌,诸位的话也会没那么管用了吧?”苏摩轻抚着受伤的腹部,说道:“我们的人士气为什么比别人高?一个是因为我们武器好,航海仪器厉害,抢劫成功率高,但另一个重要原因也不能忽视,那就是我们有一个稳固的后勤基地,一个供大家休整乃至退休后定居的地方。谁说海盗不要退出机制的?没有退出机制的海盗,那就是以前托尔图加岛上那些醉生梦死的烂泥一般的家伙,有今天没明天的,士气自然高不到哪去了。”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苏摩说得并没有错。如今的苏城港,经过多年来的发展,已经粗粗具备小镇的模样了,城墙(木质的)、码头、仓库、市政厅、农田、果园、牧场应有尽有,定居人口也已经达到了659人(全是退休海盗及其家属),在德克萨斯这么一个人口密度极低的地方,已经也能排的上字号了至少,苏城港的发展比起隔壁西班牙人的圣华金小镇要好上很多,不是么?

    现在的苏城港,早已经成了苏摩海盗集团六条武装商船、五百余名各族海盗(东岸人、黑人、印第安人最多,也有不少欧洲人)的精神家园。每个人都不必担心自己在某场战斗中受伤截肢后会被人无情地扔到臭水沟旁自生自灭,也不必担心年老力衰后会被海盗集团抛弃从而乞讨果腹。他们可以在退出以后在苏成港附近自由选择定居,依靠土地养活自己,这对于海盗们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同时也更加提高了包括苏摩等人在内的海盗领导层的权威。

    另外,东岸本土对于苏摩海盗集团在德克萨斯占地建港其实也是乐见其成的。盖因他们这支海盗势力虽然不能说全然受控,至少也是部分受控的,其核心层甚至有一些从本土走出去的大院子弟,与国家上层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前也帮政府干过一些“湿活”,功劳也是不小的。如果他们在德克萨斯建立城邦国家并成功站稳脚跟的话,那么对东岸政府而言手里又多了一张能打的牌,作用不可低估。

    而且,苏城港未来要发展的话,根本也是离不开东岸本土的支援的,而这自然又是本土施加影响力和掺沙子的好机会。一旦好好经营的话,未来在德克萨斯产生一个受控的有一定实力的国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他们的对手主要就是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嘛,可能性还是相当不小的。

    “最近圣华金那边的西班牙人有什么动静?”苏摩突然问道:“他们的城市建设得怎么样?有没有威胁我们的实力?墨西哥检审法院方面有没有增加援兵?”

    “西班牙人那里有动静,而且还不小。墨西哥检审法院最近也往圣华金增派了兵力,大概三百来人的样子。”回答苏摩的是苏城镇实际上的镇长韩钟,只见他说到这里时卖了个关子,然后才哈哈一笑,说到:“不过西班牙人往圣华金增兵却并不是为了我们我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找到过我们真正的所在而是为了镇压当地的印第安人叛乱。这些印第安人多是科曼奇人,本来已经被西班牙传教士忽悠得五迷三道了,结果因为西班牙人殖民的手段过于粗暴,官员态度过于目空一切,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我听很多人说,圣华金小镇之前已经处于毁灭的边缘,人员死伤惨重,若不是突然有三百多援兵乘船火速增援的话,怕是这个小镇已经彻底毁灭了。试问他们现在混得如此之惨,有怎么可能真正有精力来管其他闲事呢,所以我认为我们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比较安逸的状态,唯一的对手就是印第安人,而这似乎并不算很难对付。”

    “圣华金都这样惨了啊……”苏摩一听就笑了:“嗯,既然现在西班牙人在与印第安人打得不可开交,那么我们又岂能忘了待客之道,有来有往才正常嘛!这样吧,周司库,你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船只出航所需的各类物资、弹药了,嗯,四艘船的量。我给你十天时间准备,十天后由王昭礼王船长(现已当上了“座头鲸”号的船长)带队,前往圣华金一带转悠一下,拆了他们那座鸟港口。如果可能的话,一把火烧掉就更好了,省得以后再给咱们添堵。”

    王昭礼闻言先是一怔,下意识就觉得这会不会引起西班牙人的强烈反应,不过随后一想他们是海盗啊,海盗烧杀抢掠西属美洲殖民地的城镇,本就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再考虑到本土对于他们在德克萨斯进行扩张的隐晦的鼓励态度,王昭礼便再没有迟疑,直接大声应下了。

    美洲本来就应该是东岸人的美洲,西班牙人还是靠边站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东岸人的美洲(三)

    1683年5月20日,新京港,晴。

    某间临河的三层酒楼内,一群衣冠楚楚的东岸人正在给田某人送行。田某人嘛,自然是自由邦东岸顾问团团长、东岸驻自由邦大使、宪兵司令部在北美的代理人田星了。此君即将回国高升,据说是要担任宪兵副司令,并实际主持宪兵司令部的工作。田星的岳父蒲廷曾经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多年,门生故旧众多,因此可以想象田星未来就会很快掌握整个宪兵司令部,成为国内情报系统三巨头之一,前途不可限量。

    前来给田星送行的人不少,但够分量的基本还是那几个:同样将于近期回国的加航公司总裁丁一愚(他今年已七十多岁,此番回国时彻底退休了)、强东贸易公司总裁梁强东、自由邦国师梁纲、自由邦奉天节度使、马步军都指挥使梁赞、海军陆战营营长周亚夫,以及自由邦一位专管外事的王爷莫桓。

    这些人,基本都是在自由邦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甚至说他们是呼风唤雨之辈也不为过。加航公司总裁自不必说,那是自由邦最大的盟友和贸易对象,可以决定这个国家未来的存在。梁氏三兄弟也不用多解释,一个是国师,一个是诸侯,一个是人脉深厚的大商人,单个看起来就很是了得了,若是合在一块的话,那简直就是爆炸性的力量,也难怪就连新京莫氏王族都对他们侧目不已,屡次要求梁赞移镇他处,将奉天交换给中央政府了。

    周亚夫作为华夏东岸共和国在加勒比海一带最大的陆上作战力量海军陆战营的营长,在怀远岛、莫比尔港等地起着定海神针的作用,往往他周大营长一到各地局势就变得安稳下来,由此可见一斑。

    最后一位是新京莫氏王族的一位闲散王爷,因为在东岸本土系统学习过一些相应的知识,因此被王室委以重任,管理起了外交事务——主要是和加航公司对接,另外也负责与印第安人进行交涉,与东岸人关系较好,历来过从甚密。

    “田司令,此番回国高升,可是羡煞兄弟们了,这可真是青云直上啊。”酒已过了三巡,海军陆战营营长周亚夫一边喷着酒气,一边说道。他这人,还是有着很强的功利心的,当初为了军功强令麾下官兵攻打葡萄牙人固守的甜面包山和圣母受孕要塞,造成了重大伤亡。后来发现陆军系统内已不太好混之后,又果断跳槽到海军那边,当了海军陆战营的奠基人,并担任营长至今。由此可见,此人为了上进是可以不择手段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官迷,因此对于田星回国高升的羡慕确实是“真情流露”,并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步其后尘高升到部里。

    “回国有回国的好处,在外面也有在外面的好处啊。”田星这会也喝得满脸通红了,因此话不可避免地就比平时多了起来,只听他说道:“说实话,在自由邦这么些年,我对这里也是有感情的,我最小的儿子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因此分外有些舍不得。另外,我们在这里自由自在的,没人管,回了本土,头上少说也得多两三个婆婆,烦着呢。”

    众人听了连连称是,然后又是一轮劝酒,直到喝得脸红脖子粗后才罢手。田星点了颗烟,有些醉眼朦胧地说道:“我走了以后,自由邦这边的事情不能被耽误了。梁赞,你是奉天节度使,国家大将,这方面要多多配合。自由邦强大繁荣了,大家都能受益,小算盘、小九九什么的,不是不能打,要分场合。强东啊,你也劝劝你哥,移镇什么的,不要太放在心上,外面的天地广阔着呢,有的是机会。当然了,若是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也支持,都是大家拼命打下来的土地,凭啥让给别人?”

    梁赞闻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新京的莫氏想要他的奉天城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早就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作为自由邦最为强大的一股势力,莫氏王族在围绕新京发展多年后,附近土地分配殆尽,财富也都有主。而为了安置投降的印第安人、奖赏立下战功的官兵,他们不得不向远处想办法,离新京最近的奉天城自然就被纳入了眼帘,因此让梁氏移镇他处的风声在最近一年开始慢慢刮起,也可以看做是莫氏对梁赞的一种试探吧。

    其实,田星已经就劝谏过自由邦国主,说他赏格过高,土地给得过多,很容易就会把土地全部赏出去从而不够用。不过人家根本不在意,作风一如既往地粗犷,最终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也是让人无语。

    如今,自由邦全国约四万多人(包括黑人、白人、印第安人及少量明人),新京莫氏就掌握了超过一半的人口,让人惊叹。而且,新京港现在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对外交流港口,每年在此集散的货物非常之多,新京政府也通过设立的税卡和海关从中获取了非常可观的收益,这进一步增强了中央的实力,使得如奉天、热河这两个藩镇在面对新京时显得愈发弱势,甚至都到了被要求移镇的地步了。

    不过梁赞也不是没有根脚的人,他手底下兵马不少,装备更是精良,钱有他弟弟帮衬着也不会太缺,因此并不怎么畏惧移镇这事。田星原本是打算让他移镇到一个与加航公司控制区毗邻的地带发展的,不过后来梁氏兄弟与其进行了沟通,他也放弃了这个努力,将决定权交到了梁赞手上。毕竟,这位是如今中央执委梁向俭的儿子,虽然是混血黑人,但执委之子就是执委之子,至少在他这一带,香火情份还是存在的,不好过份相逼。

    “朝廷看上了我手头的兵马呗。这几年他们东征西讨,莫比尔人、纳齐兹人、乔克托人,哪个部族没发生过战争?一代老兵逐渐凋零,新兵有没能及时顶上来,整体实力有所下降,因此看上了我手底下的人,想要吞并过去。”梁赞似乎也喝了不少酒,这会说起话了声音洪亮,丝毫没有顾忌酒桌上还坐着一个来自新京莫氏的旁支王爷呢。

    “自由邦东征西讨呢,本质上没错,但也要结合自身的人口和经济实力,不能为了占地而占地。”田星一听立刻说道:“加勒比海北部海岸的这片地方,面积辽阔、平原众多、气候温暖,还是很不错的。新京方面了重新发动对印第安人的战争,也是为了给子孙后代获取更多的土地。我原来跟你们怎么讲那个规划的?对,没错,就是自由邦、加航公司以及海盗王苏摩集团一起,瓜分整个加勒比海北海岸,将其他所有外来殖民者挡在外面,逼得他们去别的地方寻找前往北美大陆的入口。不要以为这个计划不可能,德克萨斯、莫河出海口、莫比尔河入海口之间两两相隔并不遥远。如果有心的话,是有可能在别人下定决心前来殖民之前就将这里彻底占下来的。”

    由苏摩海盗集团、自由邦、加航公司共同瓜分整个加勒比海北海岸,从来就是东岸人影响北美大陆的基本国策之一,并且多年来一直在努力支持这个国策的持续运行。现在,苏城镇已经站稳脚跟,苏摩海盗集团也有了数百人,并且还有几艘武装帆船,德克萨斯又地广人稀,正是他们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自由邦就不提了,东岸人扶持建立的傀儡国,有着几万人口及大量军队,在周边虽然不能说无敌,但傲视群雄却是真的。他们的国主目前又很喜欢征讨不从,以后国土面积扩大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莫比尔商站控制下的一些土地,目前虽然仅仅局限于莫比尔河入海口一带,但未来也不排除进一步向上游及周边扩张的可能性。这家公司说实话并不缺钱,不但在加勒比海的贸易中获利颇丰,同时也在莫比尔港一带建立了大量的种植园,这同样是一笔不小的财源。因此,只要他们有意愿,那么进一步扩张就不存在障碍!他们目前之所以仍然局限在入海口一带,只不过是因为缺乏足够的人口或奴隶去填满新得的土地罢了,即扩张了也少人开发,那么何必去冒险跟印第安人死磕呢。

    三股势力同时在加勒比海北海岸成长、发展,如果没有外来势力强行打算这一进程的话,未来这片北美大陆南端的土地,怕是就要被东岸人或亲东岸的势力所控制了。而控制了这一大片的话,未来继续向北美大陆的腹地扩张也就有了立足点,只要东岸政府舍得砸钱、舍得支援,他们的扩张速度未必就会比英法等殖民者慢多少了,到时候北美大陆还能如同历史上那样一统吗?好吧,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一定会很难,不是吗?

    “对,我们就要抢在别人之前占了这一块沃土。美洲是东岸人的美洲,南方新大陆如此,北方亦是如此,即便不能被我们亲自占领,也得是亲近我们的势力控制着。”梁强东又笑嘻嘻地上前给田星点了一根烟,附和道:“北美大陆辽阔无比,虽然冷了点,但仍不失一块好地。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来得早,已经占尽了先机,我们来得晚,只能另辟蹊径了。加勒比海北岸是一块相对真空的地带,我们控制了也就有了立足点了。田司令这些年一会去莫比尔港,一会在自由邦,有时候还去怀远岛出差,为了国家的宏图大业真是操碎了心。就这一点,我梁某人就很是佩服,这才是干事业的态度,佩服,佩服!”

    梁强东一边说一边寻思着,如今新西班牙殖民地五个最主要港口城市的海关已被东岸人控制,每年贸易收入就让人喜不自胜。而海军加勒比海分舰队与西班牙向风舰队一起,又很好地维持了加勒比海大部分地区的秩序,以打击走私的名义排挤他国商品,这都是贸易的基础,如今看起来地位确实非常稳固了。

    现在加勒比海北海岸经过多年经营,实力也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与驻扎在怀远岛的海军陆战营遥相呼应,一般人还真不大敢打主意,除非敢冒着与东岸爆发全面战争的风险。如此看来,自己公司当年果断加大对自由邦的投资确实非常关键,如今他们已经占了极大的先机——毋庸置疑,这是符合东岸共和国的大政方针的,并不是所谓的盲动或逆潮流发展,未来如果经营得好的话,已经将绝大部分资产都陆续转移到自由邦来的强东贸易公司,未必就不能逆袭再度杀回本土,成为一家举足轻重的跨国公司。

    “别尽给我戴高帽。”田星瞄了一眼梁强东,然后长长吐了口气,说道:“我走以后,你们要好好工作,不能懈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会在本土想办法帮你们的,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一切都好商量。国家现在及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重心都将是南方新大陆,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投注哪怕一点目光到北美大陆,事实上每年的财政预算中都列支了这部分的费用,只不过不是很多罢了。毕竟,你当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在北美大陆不断探险、扩张,政府就没有触动么?虽然暂时力不从心,但给竞争对手添堵的事情大可做得。所以,我回去以后,你们可以选择继续给西班牙人、英国人和法国人添堵,我负责帮你们协调及解决部分费用问题。总之,大伙儿一起努力吧,为咱们国家辉煌的未来而努力。嗯,就干了这杯吧,诸位!”

    “干杯!”大家一起高举玻璃酒杯,互相碰了碰,然后一饮而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东岸人的美洲(四)

    126 东岸人的美洲(四)

    田星在新京港与朋友们吃了告别饭后,便搭乘一艘加航公司的商船返回了莫比尔港。

    这个在多年前还是一片荒芜的港口城市,现在已经发展得相当不错了。就如同兴南、阿劳坎两座城市处处体现着南铁风格,莫比尔港身上的加航色彩也相当浓厚。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水手、商人和冒险家,他们活跃在码头区和商业区,或等待东家的雇佣,或等待生意的到来,或打算凑够人手就去内陆探险一番(要是发现金银矿就发达了),给城市带来了勃勃生气,当然也有许多麻烦。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城市里同样为数众多的技术工人、军事人员和管理人员了。他们基本都是加航公司的雇员,负责修理船只、管理城市和乡村,同时也肩负起保卫城市的重任。他们一般住在行政区、工业区和军事区——就像玩游戏一样,加航公司第一任总裁丁一愚将这座城市划成了功能单一的诸多片区——不如码头区和商业区的那些人那么出挑、高调,但却是城市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田星乘坐的船只从自由邦拉了一船阴干多年的橡木板材,直接开进了工业区的船舶修理厂内。接下来这艘船只需要卸货、检修,而田星则和极为随从一起,乘坐马车到城内处理一些手续上的事情。

    船舶修理厂隔离是一座精炼蔗糖的小厂,隶属于加航公司。从外界运来的粗糖在此进行精炼再加工,然后或出售给附近的英、西殖民地,或卖给经销商,或自己运回国内销售。

    值得一提的是,粗糖基本都是在莫比尔港郊外的种植园内生产、提炼的。这些种植园现在全部隶属于加航公司,使用黑人作为主要劳动力,产量不大不小,对加航公司来说也是在主营业务(进出口贸易)之外的尝试,财务上也不无小补。

    不过就目前来说,加航公司却还没有太迫切的扩大种植园的计划,这其实是处于多方面的考虑的。其一是可能会引发与附近印第安部族的冲突,北美大陆的印第安人不同于南美的,骁勇善战,宁折不弯,真要打起来是很令人头疼的一件事;其二也确实是因为缺乏足够数量的奴隶,外购吧他们又存在政策上的一些障碍,只能小规模进行,从委托运输的南非黑八旗里面克扣吧,又很容易出事,至今已经闹过不少风波了,他们实在不敢沾染这一身的腥膻。

    所以,综合考虑各种因素,他们自营种植园的扩大进度就比较慢了,到最后还是从古巴等地大量采购蔗糖,然后运到莫比尔港进行精炼。说白了,就是利用商业上的强势地位以及技术上的先进,从别人家采购原材料,加工后再出口至他处。

    蔗糖精炼厂隔壁还有一家木材加工厂。这里与炼糖厂差不多,既加工进口的木材,也对城外伐木营地运来的木头进行烘干及切割处理,供城市建设和船舶修理之用。近几年来伐木营地的规模有所萎缩,主因是劳动力不足,无法同时运转原来的那么多伐木营地,只能适当关闭几个。

    田星常年往返新京、莫比尔两地,对此种情形知道得一清二楚。与加航公司总裁丁一愚的老派、保守不同,田星对采购奴隶来经营种植园、伐木营地甚至砖窑场什么的并不介意,他甚至都建议过加航公司高层动用一些特殊的人脉关系,从政务院那里申请到采购黑人奴隶的牌照——在如今的东岸共和国,大规模采购白人奴隶不需要牌照,但黑人却需要,一直被蒙虎等人所抨击——哪怕写下保证书保证只在莫比尔港使用,先把城内外的这一摊子产业给撑起来,这以后都是公司的根基,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的。

    只可惜,加航总裁丁一愚是个非常保守的人,只想平平安安混日子到退休的他也不想在临下台前消耗自己的人情去申请什么狗屁牌照。要知道,他丁某人虽然是总裁,可却没在公司占有股份,相反田星的老婆却是加航公司一个不大不小的股东,怎么可能指望他为别人火中取栗呢。

    “庸碌之人,尸位素餐之辈,何其误事也!”虽然刚在新京港与丁一愚喝过一场酒,但田星对这个老头的意见仍然很大,认为他这样的庸碌之辈霸占加航公司总裁这么多年,简直是大大损害了公司的发展,青岛金融市场上公开交易的南铁和加航公司的股票价格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当然现在二者都不行了,股票价格台湾银行稳居第一,无人能望其项背。

    马车飞快地驶进了加航公司大院,田星带着四名随从直趋财务部,该公司的财务部长早就等候多时了。

    田星此行主要是为了与加航公司交割、厘清一下账目。作为该地区最大的殖民企业,加航公司在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外交活动中也占据了相当的地位,至少东岸本土给自由邦的贷款什么的,很多时候是通过加航公司来具体实施的;东岸本土出口到自由邦的武器、军资,很多时候也是直接拨款给加航公司,让其从库存内就近调拨的。因此,田星中校与加航公司之间,确实存在了太多的账目要处理,这预计可能会花费个几天到一周的时间。

    田星当然不可能在财务部与加航公司的人扯一个星期的淡了,因此他很快与随从交代完了事情,然后便二度乘坐马车,再次返回了商业区。在这个区,他有一个办事处,里面留了两个人,专门负责收集消息、传递情报,有时候也代表田某人与加航公司进行交涉。

    他在这个办事处内最终逗留了一天时间,处理了不少积压许久且较为重要的事情。其中最有价值的一事就是,隔壁西班牙殖民地佛罗里达的官员最近来了一次,请求东岸人帮忙支援一些武器和日用品,据说他们与英国人之间的关系处得不是很好,最近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小规模的冲突,甚至就连几艘本来早就应到的船只都失期。这或许只能解释英国人无耻卑鄙,竟然出动海盗船对西班牙船只进行了拦截、杀戮。

    田星在文件下角处熟练了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想了一想,又恶作剧般地添上了一句:“着有关人员专门办理,在西班牙人情势危机或比较困难的情况下,尝试与其洽谈出售佛罗里达殖民地的可能性。”

    处理完这一些文件后,田星便算是完成了全部工作。只见他在办公室内仔细转悠了好几圈,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才走到了办公桌前,将各类文件分门别类一一整理完毕,仔细放回了身后的档案柜里。

    在档案柜前发呆良久后,田星才轻叹了一口气,直接跨步走出了办公室,再没回头,直接坐马车去了码头区。本土新一代推出的全蒸汽动力船只“芦荡河”号已经在这里驻泊一个月之久了,过几天就要启程返回首都东方港。田星已经与他们交涉好了,要了五个人的位置,到时候就乘坐这艘船回国。

    而说起全蒸汽动力船只在东岸的发展,那当真也是“血泪斑斑”了。早期出来的三款船只“大鱼河”号、“大溪地”号和“火地岛”号的命运都可谓是凄惨,不是沉入大海,就是返回船厂拆解、大修,并再也没有出来过。

    在这三艘船后,东岸造船界对全蒸汽动力船只的研究陷入了一个不断的停顿期内。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缺乏资金的缘故,国营现代特种船舶厂一度下马了这个项目,将资源改做他用,因为据说无论是海军还是几家大的航运公司,都对这种大型远洋全蒸汽动力船只敬谢不敏。他们不信任这种没有备份动力(即风帆动力)的船只,点名只要混合动力的,这使得现代特种船舶厂以及提供配套动力推进系统的铁岭锅炉厂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之中,最终导致项目下马,研发陷入停顿之中。

    好在中央看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在几年前从科研经费中列支预算,专项投入到全蒸汽动力船只的研发之中,终于在今年又造出了一条验证船只“芦荡河”号,并从现代船厂的船坞一路北上,开到了加航公司治下的莫比尔港,基本没出什么大的问题,算是比较成功的了。

    接下来,政务院已经许诺,一旦验证成功,达到规定的无故障时间,经证明可靠性较佳的话,他们会专门下文要求南海运输公司、东非运输公司两家国企率先采购个六艘,以做表率。这种事情,靠市场自发是很慢的,还不如靠行政命令来直接推动,可能会更有效率一些。

    与命途多舛的全蒸汽动力船相比,差不多属同一批项目的铁肋木壳船同样走得艰辛无比。盖因在东岸,高大、通直、硬实的巨木并不难搞,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容易便能获取,因此根本不像旧大陆那样极端缺少用作船只龙骨的高等级巨木。试问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铁肋木壳船又怎么可能流行得起来呢?说白了,森林资源在东岸丰富到爆,他们没有任何动力研究取代巨木龙骨的铁龙骨。相信若不是中央政府强硬下文要求科技部拨款支持雪峰湖畔的项目组继续研究的话,这个项目组早就被解散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仍然半死不活地坚持着,甚至还时不时冒出一艘验证船来进行研究。

    1683年6月24日,田星中校与四名随从悄然登上了“芦荡河”号全蒸汽动力船,然后一路南下、南下,经怀远岛、交河抵达镇海港。在这里,“芦荡河”号开进了现代厂的船坞内进行检修,顺便也把此番航行的各类数据递交上去。田星等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因此直接在河口乡码头上了一艘开往南方的小火轮,并最终于6月26日晚些时分抵达了首都东方港。

    阔别多年重临旧地,田星对如今愈来愈繁华的东方县非常感兴趣,毕竟他在这里出生、上学,一直到二三十岁才离开,出外游宦。只可惜如今国内迁都的呼声越来越高,很多人希望将首都迁到一个发展不受限制的城市(东方县因为港口及水资源的限制,不可能发展为超大型城市),这令田星稍稍有些不喜,觉得早年的美好记忆可能要被许多人破坏掉了。

    6月27日田星在家休息了一整天,他的妻子也特意带着孩子从青岛港赶了回来团聚。一家人去郊外疗养院内看望了刚刚因病住进来的岳父蒲廷,说了一上午的话,到下午才返回了城里。

    接下来几天,田星分别去跑了几个部分,分别是外交部、贸易部、联合参谋本部、国家情报总局、宪兵司令部,将最忌一年来的工作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汇报,以便让这些部门在将来制定政策时能够做到有的放矢。

    宪兵司令部是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要工作的部门。在这个他岳父“长期战斗过的地方”,田星中校将从上校副司令做起,直到未来全面接班——说接班或许有些不够精确,因为在田星回来后,蒲廷肯定要调到其他部门去,或者干脆直接退休,翁婿二人同在要害部门任职,还都是高级干部,这实在有些过于骇人听闻,更不符合用人规范。

    当然也不排斥田星退出陆军现役,转而到另一家人脉深厚的情报机构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任职,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他一旦去这里任职的话,如果不出意外,将重点负责防范商业间谍、工业间谍一类的工作,如今东岸技术发展日新月异,不知道被旧大陆多少人眼红,防谍工作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得年富力强的干部来负责,田星还是比较适合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科技与保密防谍(一)

    “这些年国家在技术方面的发展很是很迅速的,而且对外交流也愈发频繁了起来,这对保密防谍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两洋铁路的起点、南锥重镇兴南港码头上,刚刚从国家情报总局平调梅毒病人统治调查局没多久的盛德鸿对着属下们说道。

    因为国家在巴塔哥尼亚台地深处建立了不少所谓“前沿科技”的研究机构,因此兴南港也时不时有一些敏感设备到货,然后通过两洋铁路及其支线送到黑山乡及雪峰湖畔,供那些保密工厂或研究机构使用,故这里也有梅机关的分支机构,以严查可疑分子。

    盛德鸿在国家情报总局时就是高级干部了,爬到了司长的高位上,现在虽然是平调梅机关,不过听说等明年一个七十多岁的副局长退休后,他很有可能接班担任副总局长。而总局长目前同一样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差不多明后年也要退休了,这总局长的宝座未必也就不能争一争。

    而且与国家情报总局家大业大、竞争激烈所不同的是,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规模没那么多,干部年轻化程度也不够,老头扎堆是多年来的痼疾,因此像盛德鸿这类年富力强的壮年干部的优势还是很大的,保不齐就是一步登天。

    所以,现在大家都明白了,盛德鸿从国家情报总局一步跳出来,那当真是海阔天空,而且这一步跳得还挺不容易,动用了不少的关系,消耗了大量的人情。今后若不能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做出点成绩并以此为进身之阶的话,那么当真是可以买块豆腐自己撞死算了,家族的前途都让你耽误了,还有啥好说的?

    盛德鸿如今在梅机关负责南巴塔哥尼亚片区,重点就是在南锥两洋铁路一带。这里不但有当初南铁公司遗留下的大量资产——其中很多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先进程度在国内亦首屈一指,移交给政府后也没有破败下去,而是获得了新的投资得以维持——同时也有由科技部、自然科学研究院、工程技术研究院及其他相关国营大厂联合投资的许多项目。

    这些项目,无一不是关系到国家前途与未来的前沿科技,政府为此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因此非常重要,是侧重国内反谍的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重点监察区域。多年来,无数的科研工作人员出于种种原因,离开了繁华热闹的东部沿海区域,带着实验器材、学生家人来到荒凉的巴塔哥尼亚南部,从事各类科学技术的研究和开发工作。

    这些人,有的一年半载就离开,有的则工作生活了好几年,当然还有生活至今尚未离开了,总之所有人都付出了巨大的艰辛和努力,推动了相当的技术和进步。而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这类人还是太少了,国家培养人才不易,用人之处又特别多,很多部门不愿意放人,国家也没有强制要求,因此投入还是稍稍有些不足——当然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旧技术本来就领先旧大陆不少了,价值还没完全榨取干净,这个时候把以前花费巨大成本兴建起来的基于旧技术的体系推翻,确实有些过分,还是要一步步来得好。

    前来巴塔哥尼亚科研基地工作后又返回东部沿海的科技人员,不可避免地让有关这里的种种消息慢慢流散了出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守口如瓶的,因此现在不少国人也知道了这么一个神秘之所的存在。而国民都知道了,自然也会不可避免地传递到一直对东岸技术流口水的其他国家的间谍耳中,因此他们现在也开始尝试前往那个地方,伺机窃取有关情报,虽然他们现在连蒸汽机技术还没彻底玩明白呢。

    盛德鸿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走马上任的,今天在兴南港的检查是他上任后第一次出差。这会码头上有一批重要的机器即将装船出港,他不得不亲自出来盯着,生怕出事。至于是什么机器引得我们这位即将升任副总局长的精英情报官也得不得离开办公室呢?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总计三十多台液压机及相关配件。

    这种设备总计32台,有三种型号,涵盖了东岸人目前已大规模量产的“打铁工-1型”到“打铁工-3型”。打铁工的1型和2型液压机在60年代就已经较为普及了,应用在了许多国营企业之中,70年代时几乎所有稍微上点档次的国企都开始使用了——至少1型是都装备了,2型还差一点。

    现在已经是80年代,全重超过五吨、公称压力超过一百吨的2型液压机也已经普及到了各个装备制造、机械加工厂商,为东岸的工业生产和建设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而且不光如此,现在诸如第一重型机械厂、铁路机械加工厂、南方车辆厂、铁岭重工联合体、平安煤钢联合体、三大造船厂等东岸核心骨干企业也陆续购置了一种被称为“打铁工-3”型的液压机器设备,为工业生产添砖加瓦。

    “打铁工-3型”液压机立项于大概二十年前,该液压机总压力为200吨,液体工作压力为200千克/平方厘米;最大行程600毫米,活动横梁至工作台面的最小距离为650毫米,最大距离为1250毫米;工作台尺寸为3000×1500毫米,外形尺寸为6000×2100×6400毫米,使用一台功率为数十马力的小型蒸汽机提供压力。

    该型机大概定型于十五年前。那时候,第二重型机械厂开始小批量地向几个国营大厂供货,并要求他们提供完整的使用数据以进行改进。等到70年代中期的时候,这款比起前面两代相比较而言有些命途多舛的大型设备,终于经历了最后一次大改,开始扩大生产规模,为更多的厂商进行供货,目前已经开始成为东岸机械制造的又一神兵利器。特别是在至关重要的军工制造领域,“打铁工-3型”液压机的大规模运用,使得以前相对较为昂贵的120毫米口径大炮(类似于欧洲12磅火炮)的生产成本大降,虽说不能称之为“白菜价”,但以往被视作高端品的120毫米长身管火炮已经变成了中端产品,由此可见这种设备带来的巨大作用——当然“打铁工-3型”液压机用作军工制造领域完全是明珠暗投,其最多的使用场合,还是诸如造船、铁路等国家核心产业。

    这次准备装船出港的“打铁工-3型”液压机一共两台,一台准备运往新华夏岛,是新华造船厂动用几年才有的一个珍贵指标购买的,售价达到了二万五千元,非常惊人;另外一台则将输往库页岛,由当地刚刚整个而成的黑水机器制造厂订购,售价比新华造船厂便宜不少,只要两万元,其中五千元的差价由财政部、科技部和二重厂共同分担,算是本土对远东三藩的变相补贴吧。

    这种国之重器,断断是不能流入到外人手里的!每台机器都有编号,在当地情报部门挂号,由专人定期检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从使用单位到监察单位,从一线人员到办公室管理干部,一个都跑不了,通通要被追究责任,判刑、流放只是等闲,死刑也在法官的量刑范围之内,可谓是非常严重,因此就连盛德鸿这种高级干部都到场了,就怕出了什么事,影响到了他的大好前程。

    这会三十多台设备已经全部通过港口的平板轨道车运到了一处码头上。三十多名警察端着步枪在外围警戒,十多名来自二重厂和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人则在做着装船前的最后一次检查。他们在装着“打铁工-3型”液压机主要部件的木箱——机器到达南非、义成、新华夏、澳洲、拉包尔和远东三藩等使用单位后,还需由随船抵达的工程师就地组装、调试、校准——前花费了很长时间,每一个大型部件都要对着图纸反复比对,确保没有问题才封死木箱,贴上封条。

    至于那些数量众多的“打铁工-1型”和2型液压机,他们则没那么着紧,虽然也仔细检查了一番,但看得出来并没有像3型那样如临大敌。这可能是由于前面两款早期型号的保密等级已经不是那么高了有关,虽然其仍然在限制出口的机械名单之内。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其实在几年前,由政务院下令,科技部、工程技术研究院和第二重型机械厂联合起来,开始研制华夏东岸共和国历史上第四款液压机械设备,即“打铁工-4型”水压机。

    按照第二重型机械厂目前拿出来的设计方案,算下来这款液压机的公称压力应该在320-350吨的样子,由一台35-40马力的蒸汽机提供动力,可以加工数十种部件。甚至就连国内多年来一直有人提出的铁质船舶龙骨,只要不是特别长的,慢慢加工的话,也可以一点一点“啃”出来——当然这样加工的成本非常感人,比起木质龙骨来说完全没有竞争力,要知道东岸可完全不缺高密度、高柔韧性、长且通直的优质木材,凭什么用你那成本巨高、质量参差不齐且还长度有限的所谓铁质龙骨呢?难道就为了逼格吗?

    而除了“打铁工-4型”外,其实科技部也要求二重厂同时制定了一个公称压力达到了五百吨的“打铁工-5型”液压机,以填补国内一些“高端生产”过程对大型液压设备的需求,虽然这种需求很少。

    不过科技部也明说了,4型是需要优先研制、发展的,5型的优先级可以排在后面,毕竟一切都要按市场需求来,不能为了造大的液压机而盲目上马。国家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花费大代价弄出来的东西就要被广泛应用,不然放在那里生锈很好玩么?

    “盛司长,全部32台设备已经检查完毕了,确认无误,这是回执。”在花了三个多小时检查完全部的设备及配件后,一名身穿“黑皮”的梅机关干部一路小跑过来,朝站在那里的盛德鸿汇报道。

    盛德鸿接过他递来的几张纸,仔仔细细翻了两遍,确认型号、名称、数量无误,该签字的地方也都签好字之后,也在最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他轻轻地吐了口气,将这几份文件放到秘书随身携带的鳄鱼皮公文包内。这都是要带回去锁起来存档的,将来万一出了事,都可以拿出来追溯还原,因此非常重要,必须妥善保存。

    “没问题就收队吧,也别在这儿多待了,影响不好。”抬头看了看天,盛德鸿挥了挥手,说道:“所有人都有,去兴南县办公室召开会议。”

    在盛德鸿的命令下,一干“黑皮”除几个要跟船出远差的人之外,其余大部分都分乘几辆马车,返回了县城。在这次会议上,盛德鸿就前阵子捕获的一个间谍(此人为港口基层管理人员,为法兰西王国服务,意大利裔转正非国民)为例,分析了在长达数年的时间中,本地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人员到低在哪里犯了错误,今后又该如何避免。

    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开得本地分部的一干人等惊心动魄,冷汗出个不停,纷纷寻思着这位新调来的盛司长怕是不太好对付,日后苦日子要多起来了。因为盛司长已经明着说了,下次若再有这类因为自身疏忽而未能及时发现的事情,首要官员将以渎职罪查处,次要人员也要一一追究责任,最轻也要降职处罚,比起以前是严厉了不少,让人心里有些慌。

    开完分析会议后,盛德鸿没有在兴南县多停留,而是与秘书乘坐拉普拉塔之星列车,一路抵达了黑山乡火车站,他的办公室就设在火车站后面的一幢三层小楼内,接下来他将在此稍事休息个一两天,然后将会再度北上,检查北边的保密防谍工作。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科技与保密防谍(二)

    1683年7月30日,晴空万里。

    寒风劲吹的黑山乡火车站外,干冷干冷的,几台工业风车的叶板被吹得呼啦啦作响,让人担心一个不好,这种巨大、沉重的实心木板就会掉下来,将不小心经过的行人给砸个粉碎。

    “在风速经常达到数十公里时速的南巴塔哥尼亚地区,工业风车是人们最好的同时也是最廉价的帮手。在荷兰人手里发扬光大的这种东西,当真是不错,给我们——至少是巴塔哥尼亚这一片——不知道带来了多少帮助。”理了理被大风吹得一头凌乱的头发,来自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盛德鸿感慨地说道。

    在他入目所处,到处是功率大小不一的工业风车,为这片略显贫瘠的土地提供了重要的动力来源。由此可见,天尊并不是一味吝啬的,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土地荒芜固然让大家的生活很难受,但还适合放牧,而且地里煤炭并不少,空旷原野上的风能也给他们带来了足够廉价的能源。

    这些年东岸也开始出口一些工业风车的零部件到欧洲了,主要用户是英格兰人和荷兰人,另外黑水殖民地也进口了不少。与荷兰人的作品相比,东岸产的工业风车设计合理、风能利用效率高,且部件材料极佳,加工水平也很高,故使用寿命很长,对荷兰人的产品基本形成了碾压的态势,也多多少少为国家挣回了一些钱。

    盛德鸿与随从乘火车一直到青泥洼乡,然后在这里等了足足一天时间,这才乘坐另一辆相对老式的列车北上,经两洋铁路支线抵达了黑山乡。这里,是华夏东岸共和国目前最重要的煤炭产地之一,全国最优质的工业用煤60%产自这里(另外30%产自黑金岛、10%产自义成地区,新华夏岛的小煤矿基本已处于自产自销的状态),无论怎样拔高其地位也不为过。更别说,这里的机械制造产业也相当不错了。

    是的,没错!这个隶属于阿劳坎县的乡镇工业基础不能说是雄厚,但绝对是高精尖的,盖因神秘的第二重型机械厂就坐落在这里,同时还带来了与之配套的一系列上下游企业,将整个小镇的工业氛围一下子推上了顶峰。

    如今,黑山乡的诸多企业也在各种科研任务的刺激下,慢慢合并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联合制造企业,以提高生产效率。这个企业在今年年初经政务院批准正式成立,名字就叫黑山工业公司,旗下主要核心资产就是第二重型机械厂、黑山煤矿、黑山钢铁厂(为二重配套的小厂)。

    而且,听说新成立的黑山工业公司也在酝酿将位于雪峰湖畔的那家专门研发铁肋木壳船的小船厂(雪峰湖船厂)也吃下来,并且已经得到了政务院的初步许可。差不多在今年年底的时候,黑山工业公司就将向东岸公司定向增发约20%的股票,筹得的资金除了扩大生产规模、更新机器设备、高薪聘请人才之外,自然也有一部分就是为了收购雪峰湖船厂而准备的,可以说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黑山乡火车站附近有一家规模很大的工厂,那同样是为了给本地工农业生产而配套的企业:黑山水厂。这家企业当初由南铁公司和工商部共建,各占一半股份,除了供水管道及上下水处理设施之外,该厂还拥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水库。

    该水库建于远离黑山乡的西部山区,利用原本只在丰水期相连的几个小湖泊、池塘——春夏季节,安第斯山冰雪融化,汇成溪流填满山底下的各个湖泊,湖泊水满后溢流至他处,将多个湖泊连成一片,这在巴塔哥尼亚台地区并不鲜见——改造而成,工程耗资巨大。不过当时为了尽快完成黑山乡未来科技基地的建设,工商部和南铁公司硬是连年投入巨资,将其完工了。

    如今,南铁公司已然撤股(股份卖给了政府,以换取资金修建登莱的胶烟线铁路),工商部又往这家厂注资六万元,让该厂改进了工艺,应用了不少东岸共和国近些年新出的水处理工艺(这都是漂白液、氯气规模化生产后的事情了),使得黑山水厂的技术在国内都堪称是首屈一指。

    如果从远处看的话,黑山水厂最醒目的建筑,大概就是几台超大型蒸汽机组了。这些蒸汽机是铁岭重工联合体旗下的铁岭锅炉厂——这是华夏东岸共和国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历史最悠久的蒸汽机制造企业——于十年前量产的“南方巨人”系列的第二款,主要用于矿山、水库及运河的抽水调水,效率不低。

    “南方巨人-2”型蒸汽机的气缸直径达到了2.2米,行程为3.5米,每分钟完成8次往复行程时,产生的最大功率为220马力。该抽水机最典型外观便是那两根平行的固定在一起的各长约十米的横梁了,在稳定抽水(目前平均下来每台设备每分钟大概抽2500升水)的时候,看起来就是磕头机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其中堪称重要设备的两根横梁,全部都是用水压机反复锻压而成的钢制横梁,坚固异常,使用寿命也很长。其实早在最初的时候,这种横梁都是用铁铸造而成的,但为了保证其结构强度,往往要铸造得很厚、很重,用铁量也很大,非常不经济。后来,随着大型液压机的不断普及,低成本锻造这种横梁便成了可能,故现在的“南方巨人”系列蒸汽抽水机用的都是钢制的横梁,至少也是锻压过的铁质横梁。

    “南方巨人”系列的建造和安装,对于如今发展日新月异的东岸来说,也是一项大工程。一台蒸汽抽水机所消耗的钢铁量,可能比欧洲某些城市一年的总用铁量还要大,而且体型较为巨大,安装时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总之是很好地体现了如今东岸的工程建设与安装水平了——没有立国五十年来培养的众多工程师和熟练工人,这样的工程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便你有所谓的技术或图纸也不行,没人一切都是空谈,而人的培养恰恰是最需要周期的,两代人才有小成一点都不稀奇。

    盛德鸿今年以来出于工作的关系,着重研究了东岸的很多新技术、新应用,对这种大型蒸汽机非常关注。他就隐隐听说,“南方巨人”系列现在受到了包括东方县、平安县、青岛县、镇海县在内的诸多大城市水厂的青睐。这些厂的上下水设施修建较早,泵站所用的蒸汽机功率较小,已渐渐赶不上城市发展的需要,因此继续更换大型设备。

    现在拥有超过十万人口的东岸第一大城市青岛县,其水厂就已经开始跟铁岭重工联合体进行谈判,打算引进两台“南方巨人”系列,以为青岛水厂二期扩产项目提供最为核心的动力来源。据悉,青岛水厂订购的还要更加巨大和先进,其气缸直径达到了2.85米(行程同样为3.5米),由八台锅炉为其提供蒸汽,能够一举解决青岛县目前的工农业及民用供水不足的难题。而且,青岛水厂的这款“南方巨人”蒸汽水泵还预留了升级空间,即未来一旦气缸内压力过高的话,还可以继续安装第二个乃至第三个气缸,即复涨式、三涨式气缸,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先进的。

    当然了,东岸人在蒸汽机上的成就远不止如此。事实上,受益于材料工艺和加工水平的不断提高,东岸人开始制造了许许多多的小型高速蒸汽机,比如东电公司用来给小型实验发电机发电的高速蒸汽机就是了。

    在以前的时候,东岸人为了给小型发电装置提供动力,是通过皮带传动的方式,从大型低速蒸汽机的传动轴上引出动力,然后来驱动高速发电机的。但这种方式比较危险,且因为调速精度不够高的原因,使得产生的电压非常不稳,极大影响了后续的研究、调试工作。现在有了高速蒸汽机,其传动轴与发电机直接相连,两者转速是一样的,两台机器安装在同一个基座上,形成了比较紧凑且安全(原本需要皮带传动时,占地空间很大,且不安全,发生过不少事故,说起来都是血的教训)的系统,给东岸电力公司的研究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而除了这种用在发电装置上的高速蒸汽机外,东岸人在机床用高速蒸汽机上面也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多年来已经发展出了十余个衍生型号,给机加工产业的提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这些繁杂的型号中,有一种“很有趣”的蒸汽机最为吸引人的眼球,那就是一款有三个以辐射状固定在一个垂直平面内的气缸的蒸汽机,每个气缸之间的夹角为120度,功率一般在几马力到几十马力的样子,转速总在每分钟五百转以上,非常惊人。

    可以说,这种高速蒸汽机才是目前东岸比较核心的东西,也是最为体现技术实力的一块。它比起一些人喊破喉咙的无聊堆砌马力的大蒸汽机要厉害多了,那种所谓的几千马力的东西,对东岸来说不是不需要,而是重要性没有眼前的高速蒸汽机关键罢了。这种能够极大体现基础工业实力——很多人不明白基础工业实力有多重要,盲目为了政绩或面子去上马华而不实的东西,在东岸是被严厉批评的——的新设备,具备点石成金的不可思议的能力,如同刻线机及其他精密科学仪器一样,被很多人忽视或遗忘,但如果没有的话,什么也做不出来。

    “荒凉的巴塔哥尼亚,隐藏了不知道多少高精尖的技术。”盛德鸿信步走进了不远处梅机关大院的远门,摇头失笑道:“不知道有多少来自异国的间谍、细作,被无尽的狂风和漫天的风沙给迷了眼睛,徘徊在寂寥、静谧的巴塔哥尼亚荒原上,彷徨不已,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该怎么才能接近那个传说中满是珍宝的小镇。巴塔哥尼亚,有一天也成了我们天然的屏障,执委会诸公当年将事关未来的科研基地定在这里,确实是煞费心思了。嗯,投资也相当巨大,这说明已经退休的那波老头子们的决心是真大啊!”

    与人员相对复杂的兴南港相比,黑山乡这边的环境其实反倒没那么复杂了。这是一个完全因为各类工厂、科研机构而新兴的小镇,小镇上的居民之间的关系非常单纯,那就是上下级关系,工厂管理者与工人的关系,科研项目组组长与组员的关系等等。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人,要想接近这个深处不毛地带的内陆小镇,还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且不暴露,这难度委实有些过大,更别说在诸多“狗鼻子”非常灵敏的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探员们的面前窃取相关机密了,这实在太不现实——小镇设立多年来,只有寥寥几起间谍潜入事件发生就是明证,东岸人对这里看得实在太紧,让各路“地下英豪”们实在是很难有用武之地。

    不过,即便这里的工作相对简单一些,新上任的盛德鸿盛司长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因为疏忽而出事的官员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大好前程毁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泄密事件上。因此,他打算在未来几天时间内,详细制定出一个可行的保密防谍计划,涉及到本地梅机关、公安局及各厂保卫科之间的配合、协同,用这相对严密的三级网络将所有可疑分子阻挡在外——或者即便阻挡不住,也要从制度上降低这种可怕事情出现的可能性。

    黑山乡“黑科技基地”的诸多技术成果,是华夏东岸共和国两代科研工作者们筚路蓝缕打拼出来的,可不能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外人给随意拿了去,那是全体东安人民所不能接受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科技与保密防谍(三)

    “以往我们的船用蒸汽机多是往复式的螺旋桨蒸汽机,至今仍在大洋上航行着的‘短跑冠军’级移民运输船使用的就是这种蒸汽机。嗯,没错,大部分海军战舰使用的也是这种动力装置,毕竟都是源出早期的‘大力水手’系列一脉嘛。”雪峰湖畔的某处小码头上,昨天骑马赶来此处的盛德鸿正和该厂负责安全保卫的副厂长愉快地聊着天。

    今天阳光不错,空气清新,虽然风有些大,但在屋檐下的这个背风处,却还没什么问题。盛德鸿与雪峰湖船厂的许副厂长,一边看着湖面上正鸣着汽笛试航的船只,一边喝着酒,小日子也是惬意。

    “但这艘船的动力有了革命性的变化?”盛德鸿轻摇着手里的酒杯,问道。

    “那是当然,不然我们为何藏头露尾地躲在这里试验?”许副厂长名为许光祖,是前中央大佬许信之子,现在任雪峰湖船厂副厂长。兵团堡毕业的他历任厂技术员、工艺科副科长、检验科科长、车间副主任、主任、副厂长等职务,可谓一步一个脚印,在雪峰湖船厂这个重点保密单位里也算是元老了。

    “这艘船的动力,使用的是最新型的‘海马’系列蒸汽轮机,虽然还不太成熟,但却代表着未来。”许光祖副厂长用有些自豪的语气说道:“别看这款名为‘海马-1型’的蒸汽轮机的功率只有区区20多马力,但却能给这艘小船带来7-8节的航速,非常不错了。”

    其实,正如许光祖刚才所说,他们历尽千辛万苦,与铁岭锅炉厂一起合作研发出来的“海马-1型”蒸汽轮机虽然毛病多多,功率也很小,但因为能量利用效率较高而代表着未来——传统的活塞式蒸汽机,因为是往复式的活塞气缸,受磨损程度及其他方面的原因,热能利用效率较低,中间故障环节也多,不如直接作用于螺旋桨推进器的旋转式蒸汽轮机。

    东岸人在很多年前就尝试研究效率更高的蒸汽轮机,为此他们先在岸上制造了很多试验品,比如1670年由铁岭锅炉厂试制出来的25马力的旋转蒸汽轮机,直接驱动一个螺旋桨,据说稳定工作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在1676年的时候,他们将实验基地搬来了雪峰湖畔,与雪峰湖船厂、工程技术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们一起,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再度研制出了一款达到了120马力的蒸汽轮机。

    这款轮机同样是在岸上进行试验,结果不是很理想。或许是东岸人在这方面仍然缺少经验的缘故,这台150马力的蒸汽轮机的转速不够理想,并不能够带来众人想象中的高速动力。而且,其可靠性也很不理想,核心部件非常容易损坏,且看起来并不像是材质的问题,更多的是设计方面的问题。即东岸人对蒸汽轮机了解太少,存在大量技术关隘,在制造“玩具”般的原型蒸汽轮机时也许问题不大,可一旦想要实用化,那么就有无数的问题要来解决了,因为你的标准很显然不能再和以往一般低。

    而在这里遇挫后,东岸人又将目标放小了一点,继续回过头去研究那种功率较小的蒸汽轮机,比如眼前正在这艘船上使用的功率为36马力的蒸汽轮机。当初为了将这台小型蒸汽轮机搬上船并与螺旋桨推进系统对接,雪峰湖厂方面不知道克服了多少困难,这才有了如今这艘船在雪峰湖里的试航。

    汽笛在湖面上大声鸣放着,黑色的烟柱从甲板后部袅袅升起,不过升不了多高便被狂风吹散。湖面上的波浪不小,不过试验船只仍然平稳地在湖面上航行着,时而兜圈子,时而直线加速航行,忙得不亦乐乎。

    “其实,原本我们期望这艘船能够获得10节以上的航速的。”许光祖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用一种略显无奈的语气说道:“但螺旋桨推进系统存在一些问题,嗯,主要是设计上的,比如我们就发现螺旋桨很可能会在水中造成一定的气泡,并且很难解决。这种气泡的存在,会使得船只能够获得的推力大大降低,进而影响到航行速度。现在,我们无疑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当然其他问题也很多,也需要一一解决。”

    “没有什么事物刚出来时就是完美的。”盛德鸿安慰道:“想想你们旧大陆的同行吧,他们甚至还在为了获得一个稳定、可靠的蒸汽机而苦恼着,更别说将其搬上船舱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东岸人使用蒸汽机五十年了,欧洲人研究这玩意也有了一个不短的年头。在东岸这个示范效应的帮助下,欧洲各国的君主、商人们投入了巨大的资源对蒸汽机进行研究——历史上为了筹集资金而异常苦逼的瓦特等人知道后不晓得该有多羡慕——不过他们受限于技术和材料的瓶颈,至今也只是勉强将蒸汽机应用到了一些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工业领域,民间仍然存在着数量众多的水力机械未被淘汰,全面普及更是遥遥无期。

    即便是如今蒸汽机应用最为迅猛的英格兰,水力或风力机械仍然是占主流。也就是在一些需要连续生产的工矿企业内,蒸汽机承担一些抽水、起重、破碎的任务,尤其是在冬春季节河流封冻水力机械停摆的时候。

    英国佬现在研究的方向,是如何更好、更快、更廉价地制造各型蒸汽机,并尽量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普及。英国煤炭资源丰富、工业基础也还不错,维持蒸汽机长时间使用的成本并不高,因此大范围普及是有可能的,这取决于他们蒸汽机技术的先进程度以及客户对其的认可程度。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将蒸汽机往船上搬,但他们无法在功率不变的情况下降低蒸汽机的重量和体积,更不能保证其可靠性,因此至今尚未成功。他们同时也打过从东岸进口一些船用蒸汽机的主意,不过直接被否决了,故到现在还没能制造出一艘蒸汽动力的船只来——当然他们若是不惜代价的话,未必就不能将蒸汽机搬上船了,但以他们如今的水平,那种船装了一个蒸汽推进系统后,基本就没什么空余的空间了,可靠性也一定很烂,因此就没有这么硬来,因为没必要,更不经济。

    与英国佬相比,其他国家的蒸汽机应用就要慢上许多了。松散的德意志北部历来是商业、手工业比较发达的地区,目前正在应用的蒸汽机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五十台呢,少得可怜。荷兰、瑞典、库尔兰、法兰西的应用状况与北德意志差相仿佛,也许荷兰突出一些,但使用数量也强得有限,毕竟国土比较小,国内工业也被挤压得很厉害,能用个几十台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些国家——尤其是荷兰与法国——其实与英格兰人一样,多少年来就一直想要将蒸汽机搬上船。与在地面上为工农业生产提供便利不同,英、荷这两个海洋国家对船用蒸汽机更感兴趣一些,毕竟装备了蒸汽推进系统的东岸战舰的超卓机动性他们都看在眼里,一直羡慕得不得了,但多年来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始终没能在这上面取得重大突破。英格兰国内甚至都有了呼声,要求国会拨款专门研究船用蒸汽机,目前靠私人推动的模式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但以英国那种松散的政治体制,这一点怕是比较困难。

    盛德鸿在国家情报总局工作多年,对于此类有关外国的技术情报知之甚详,再对照下眼前雪峰湖湖面上正遨游着的那艘小船,不由得感慨万千,只听他说道:“旧大陆的英国人、荷兰人多年来一直谋求在船用蒸汽机方面取得突破,但始终未能成功。要是他们知晓了,我们不但在活塞式蒸汽机方面的进步日新月异,同时也已经开始了对船用蒸汽轮机的研发与制造,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唔,用震惊和绝望来形容他们应该比较贴切吧,这里面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差距还不是特别明显。等到我们目前在用的船只基本都退役后,装备新式大马力蒸汽推进系统的船只成为主流,就会让荷兰人明白到底谁才是海上马车夫了。”许光祖副厂长闻言笑道:“他们那种落伍的设计理念、落后的船舶制造技术,早就该被历史淘汰了。往后看吧,一个深耕了五十年的国家的崛起,不是他们所能阻挡的。再过十年、二十年,情况就会大不一样,这一点我非常确信。”

    盛德鸿听许光祖这么说,心底深处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自豪感。想当年父辈们刚刚登陆东岸大草原时,那是一副何等的艰辛场面!在他们披荆斩棘奋斗了数十年后,国家各项基础已经被慢慢夯实,制度、体系开始逐步稳固并维系了下去,人才的培养也初步有了成果,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东岸这个国家的根基已立,气候已成,没人能来动摇它的安全,相反后面也许就是它主动出击去动摇其他国家的时候了——这一切,无疑就着落在如盛德鸿、许光祖这类二代们的身上了,如何擎好父辈传下来的红旗并将其插遍每一座山头,就是他们需要为之努力的事情了。

    基础已经打好,就看子孙们有没有那份魄力和能力!

    小船在雪峰湖湖面上逛了几个小时后返回了码头这边,早就等候多时的技师们顿时一拥而上,开始检查起了轮机舱内蒸汽轮机及其推进系统,并做好了详细的记录。每一次试航都是宝贵的经验,所获得的数据也是国家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得来的,不可轻忽。要知道,现在的蒸汽轮机还只能在雪峰湖这么一个半封闭的水体内航行,再过几年撑死了应用在本土近海的快速通讯船上面,大家的心情都很急迫,都想尽快将其应用到更广阔的领域中去,而这一切其实都要从基础的点点滴滴做起。

    “蒸汽轮机推进系统能够给船只带来不可思议的高速,但目前我们制造的船舶是否能够承受这种高航速所带来的高负荷呢?下一步,贵厂怕是要把一部分精力放到新船壳的设计与研究上了吧?”盛德鸿也站起身,一边朝码头边走去,一边笑吟吟地问道。

    许光祖明白盛德鸿的意思,不过他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还是先把眼前的两个项目完成了再说吧,铁肋木壳船和船用蒸汽轮机,这两个项目已经有了不短的年头了,也是时候出一些成果了,不然将来上头会如何看待他们厂?看待这个耗费巨资的项目组?要知道,科学春天项目组的经费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一旦这次评价低了,下次再想足额拿到科研经费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码头上的风就有些大了,不过却吹散不了众人心头的火热。盛德鸿默默地站在外围,看着小船上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心里在盘算着今后项目大了以后,他们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该如何调配人手、全程监视,把好关不让关键技术流失到国外去。

    “虽然一项技术能让我们独享数十年已经很了不得了,已经足够赚回所有投资了,但如果能够继续多领先一天的话自然也是好的,除非国家有意向外转移某些对我们来说有些过时的技术。”盛德鸿心里琢磨道:“其实真要说起来,那些所谓的过时技术才是欧洲人觊觎的重点啊,黑山乡、雪峰湖这一片的高科技基地,便是让英国佬、荷兰佬进来,所得怕是也非常有限。所以,其他地方才是保密防谍的主战场啊,这里相对而言还轻松一些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操那么多心干嘛,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毕竟南巴塔哥尼亚才是归属我负责的片区啊。”

第一百三十章 大业和军费(一)

    “今天会开得又是一锅粥。”海陵港海军基地内,第一舰队司令姜耀辉走进办公室内,将军帽扔在桌上,有些疲惫地说道。

    海军部这几天在海陵港军事基地内召集三大舰队代表开军费分配会议。作为三大舰队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同时又是东道主,第一舰队原本打算在明年的军费分配比例中提高一些份额,将目前70%的占比进一步提高到80%,以完成第一舰队的扩军及新老舰船的交替。而为了说服其余两支舰队的主官同意这个新的分配方案,第一舰队同意将旗下行将退役的舰船做延寿处理,然后以半卖半送的低价甩给其余两支舰队,以增强他们的实力。

    与预想中的一样,这种方案招致了第二、第三两大舰队代表的强力抵制。第二舰队的代表尤为愤怒,他指出国家即将大举进军印度洋,展开印度贸易,这个时候还不加大对第二舰队的投资,这是在做什么?和国家大政方针完全背道而驰嘛!

    第二舰队如此“暴躁”,第三舰队也大差不离!他们的代表虽然说话口吻没那么激烈,但语气却一样地重,他们指出:“随着大陆形势的变化对东岸共和国越来越不利,清国、顺国甚至明国一些割据诸侯的开化程度越来越深,远东三藩对大陆形势的干涉效果越来越差,中国诸势力与东岸以外的其他国家的交流也越来越频繁。为了扭转这种不利的局势,现在东岸急需扩大第三舰队两大分舰队(鄂霍茨克海分舰队、南中国海分舰队)的实力,以增强对中国大陆万里海疆的控制力度。”

    第二和第三舰队激烈的反对态度让第一舰队大为头疼。亲自参加会议的舰队司令姜耀辉上校对其余两舰队的代表好说歹说,也没令他们改口屈服,似乎他们来参加会议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很明确的上级指令,即坚决与第一舰队抗争,捍卫自己的利益。

    姜耀辉上校与他们辩了一天,最后也没说服谁,只能怏怏不乐地散会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会后,他其实也找过海军部的代表、一位相熟的副部长,但这个老头油滑无比,压根就不露半点口风,太极功力深厚,让姜某人只能知难而退。

    “这帮家伙,一个个好不晓事!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形势,大争之世啊!第二舰队、第三舰队那点小算盘,打起来有什么意思?一个个没有大局意识,第一舰队才是国本嘛,南海分舰队先不说,加勒比海分舰队、佛得角分舰队实力孱弱,对当地局势有一定影响力,但离支配地位还远得很。哼哼,捞好处的时候都知道,现在要分钱了,一个个跟铁公鸡一样,真是一帮混球!”姜耀辉上校给自己点了个烟斗,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办公室内的一张沙发上,有些恼火地说道。

    副官轻手轻脚地给泡了一壶茶,然后站在姜耀辉的对面,轻声说道:“司令,这争经费的事情,肯定不会一帆风顺的。以往咱们在第三舰队,每次争军费,不也和第一舰队的人吵得昏天黑地吗?当时第一舰队的李泽*民李司令可是被咱们第三舰队上下视为第一大恶人呢。现在风水轮流转,咱们来第一舰队了,自然也就成了别人眼里的恶人了。”

    “呵呵,你这家伙,说得倒也没大错。我与第一舰队争军费十多年,争来争去没占到什么便宜,希望这次部里面能继续支持我们一下,别让那两支舰队占便宜了。”姜耀辉上校吐了一口烟,笑着说道。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航海学校毕业的他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背景,与其他舰队高官多是建国者后裔出身相比,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明人移民,自小进入航海学校学习,做了海军大佬陆铭的学生,然后依靠自身能力和一定的运气,一路青云直上,最终当到了现在第一舰队司令的职务。

    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在与那些建国者二代们竞争的时候,劣势是比较明显的。就拿争军费这么一件事来说,李泽*民、莫烈鳗二人能够动用的资源和人脉,就要比他强上许多。所以,即便第一舰队贵为三大舰队之首,但海军部究竟倾向于哪方,这都是未知数呢,万一某位大佬就被做通了工作,在资源分配上向其他两个舰队倾斜呢?

    而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势必会极大损害姜耀辉在第一舰队内的威望,这样日后的很多工作就不好展开了。要知道,他姜某人还有那么一丝上进之心,想要再退役前再搏上一搏,看看能不能捞个海军部的显贵职位干干,比如某排序较为靠前的副部长等等。

    “司令,这事我看其实不用太过担心。”副官说道:“其实部里面的老爷们一直都很清醒,知道第一舰队才是根本,肯定会支持我们的。现在之所以还暧昧着不肯表明态度,不过是想让我们先和第二、第三舰队吵一吵,杀杀那两伙人的气焰,然后再出来说和罢了。这帮家伙,精得很呢,不会首先出来得罪人的,但他们的态度应该还是很明确的。”

    其实,姜耀辉副官的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华夏东岸共和国虽然雄踞三大洋,但说到底核心国土都在大西洋西岸一侧,主要的人口、城市、农田、工厂及权力机构都设在此处,全靠第一舰队保护(南海分舰队的辖区),多年来第一舰队总是拿到七成左右的经费,就已经很好地证明了海军部对他们的“厚爱”。

    而且,现在随着与新大陆贸易的持续展开和欧洲形势的变化,增强第一舰队实力的理由已经越来越充分:南海分舰队需要更新船只保护本土的安全、加勒比海分舰队需要更新船只维护加勒比海的贸易秩序、佛得角分舰队需要更新船只以更好地介入局势日益错综复杂的欧洲大陆。与他们相比,其他两大舰队的要求就不那么充分了——

    第二舰队面临的对手实在太渣了,无论是葡萄牙人还是英格兰人,都缺乏足够的实力正面挑战第二舰队。而唯一能够给第二舰队造成威胁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他们的主要精力又都放在做生意上,即便对东岸人有所不满,他们的商人本性又使得他们很难真正下定决心与谁撕破脸直接开战。

    第三舰队实力比第二舰队还不如,而他们需要控制的海岸线长度又十分惊人,即便在目前的实力基础上扩军个两三倍,依然不足以封锁住中国近海的万里海疆。而既然无法封锁住,那么还折腾个什么劲?不如乖乖剩下军费,将有限的资源让给更加重要的第一舰队好了,这边是第一舰队的逻辑,同时也是多年来海军部绝大部分人的逻辑。

    这个逻辑是建立在高度的经济利益角度上的,欧洲、新大陆和部分西非大陆给华夏东岸共和国提供了大量的利润,同时也让东岸的工业品可以有效地销售出去,养活了国内一大堆的工业、商业甚至农业企业,有力推动了国家的工业化程度,正面作用非常之巨大。

    与此相比,远东贸易就差的远了。世人总以为中国大陆的茶叶、丝绸、瓷器有多珍贵,但在茶叶才刚刚开始流行的17世纪末期,这玩意的市场并不能算多大。丝绸和瓷器的市场虽然不小,但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毕竟英国、荷兰等国的商船一年才几艘啊,欧洲市场此时是有限的,甚至未必就比日本等亚洲国家大多少,这从几家东印度公司的财务报告就能看得出来,东岸人并不难搞到。另外,东岸本身也自产瓷器,也从波斯、旁遮普等地进口生丝生产丝绸,这些都分散了对中国货的需求。

    更何况,搞纯粹的转手贸易,除了能赚些银子之外,对国家还有何好处?能推动国家工业化进程吗?显然很难,撑死了也就对造船业有些正面影响,贸易获得的绝大部分利润没有进入工业生产领域,没有有效滋润工业生产的链条,没有很好刺激技术的前进发展,除了造就了一种浮躁的风气意外,对素来以工业立国为宗旨的东岸好处有限。

    所以,第三舰队船只的更新与添置,还是再等一等吧,先紧着第一舰队再说!

    “司令,这两三年来,欧陆的局势依然没有任何改观。很多人都曾评论,之前签订的《埃诺和约》对很多国家来说不是和平条约,不过是一份停战协议罢了,欧陆早晚会继续打起来,法国、荷兰、奥地利、西班牙等国仍然会当仁不让地唱主角。面对风云变幻的欧洲局势,为了保护我们的市场和利益,我们必须建立一支说得过去的海上武装力量,以便就近干涉欧洲局势。作为与欧洲近在咫尺的佛得角分舰队,自然是需要极大加强的了。”副官一边给姜耀辉倒茶,一边说道。

    “另外,奥斯曼土耳其那边也不是很消停。在匈牙利方面击败残留的奥地利军队,获得极大好处之后,来自科普鲁卢家族的卡拉·穆斯塔法大维齐又被军官们所裹挟,开始率军向奥地利腹地前进。那些阿加们相信,奥地利的主力部队正被他们的盟友法国人所牵制,国内空虚无比,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副官继续说道:“姜司令,这可是大变数,也许会深刻影响到未来局势的走向。在我看来,双方都没做好决战的准备,但决战就突如其来地到来了。奥斯曼方面去掉撤回的、留驻在匈牙利的人马,还有十五万左右,其中战兵应该有五万,但成分复杂、士气一般,且征战日久,疲劳无比;而奥地利王国目前国内撑死了有两万战兵,即便这会紧急征召,但这往往需要一个周期,且数量和质量都无法保证,除非从西线将那几万精锐主力战兵撤回来,但法国人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这两个国家都没做好准备,就突然就要大打出手了,我们国家是不是也要做好欧陆局势大变的准备呢?反正我听一些部里的同僚讲,上头是有意加强佛得角的海军分舰队实力的,以便一旦出现巨变,好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快速反应,甚至直接出动战舰干涉局势。”

    姜耀辉听了默默点头。作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高级军官,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如今国家的动向呢?简单来说,现在东岸的国策,比起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前,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了!拥有五百万人口,年财政收入超过两千万元,工业生产能力首屈一指的华夏东岸共和国,现在确实是有了一定的底气,开始对外进行干涉了。

    当然受限于种种因素,东岸人目前的对外干涉手段基本上只能靠海军,而这自然首先需要加强海军建设,增加各舰队、各分舰队的实力了!在这件事上,第一舰队毫无疑问是占优极大优势的,他们是执委会干涉欧洲局势最锋利的剑,自然有权获得最大的资源倾斜。

    按照之前海军部曾经做过的一份计划,第一舰队佛得角分舰队需要随时保持超过二十艘以上的专业战舰可以出动——现在不比以前了,二三十年前也许十艘精锐战舰就能有效影响一处海域的局势,但在各国都大爆舰船的现在是不成了——才有可能有效干涉一个地区的局势,且还不能保证成功,这无疑意味着极大的先期投入,第一舰队要求增加海军军费的占比,说起来也并不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国家需要嘛。

    当然最理想的解决办法还是国家提高明年的整体军费开支,这样大家的矛盾就有了很大的缓和余地,毕竟钱多了嘛,即便分配到的比例低了,也许绝对值没那么低,这就足够了。至于说政府会不会提高明年的军费开支,这个说实话,还是有不小的可能性的,因为现在的政府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逐渐掌权的二代们对于积极干涉外界局势充满了兴趣。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业和军费(二)

    “主席,这是去年的修正财政收入。”首都东方县执委会行政大楼,装饰考究的某件办公室内,执委会主席廖逍遥正仔细审阅着秘书送上来的一份报告。

    报告是有关国家财政方面的,比较详细,林林总总二十多页。廖逍遥粗粗翻看了一遍,然后将目光定在了第18页上面,因为这一页写明了最新一个完整统计的财年(1681-1682财年)全国的修正总收入:3083.84万元。

    “超过了中国大陆前明时代一年货币和实物税收的总和了(实物折合进去后,约2000-3000万两白银),而当年前明有一亿人,我们算上非国民劳务工也只有五百多万,这生产效率是他们的二十倍啊。”廖逍遥让秘书端来了一杯牛乳茶,轻笑着说道。

    廖逍遥的语气中满是感叹,但更多的却是自豪的感觉:三千万元的财政收入,在这个星球上已经超过了法兰西,只逊色于联合省——好吧,也许印度莫卧儿王朝的皇帝收入未必比东岸低,但这个先不论——确实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骄傲。

    当然了,三千万元只是“修正财政收入”,并不是真的中央政府收到了这么多钱。这个修正的意思,是指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总和,真正能够被中央支配的资金,其实远没有这样多,算起来只有差不多1500万元的样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去年(1682年)年底举行的最新一届建国者全体大会上,确立了中央和地方新一轮的收入划分,卖地收入理论上全部纳入地方财税体系,国企也严格按照股份(有的企业地方政府也持股)分配利润,总数达到了1880余万元的租税收入也进行了重新分配,大致上中央与地方七三分成,这些措施都极大加强了地方政府的财力,以鼓励他们更加有成效地进行地方建设,因为这样效率可能会高一些。

    这样一算的话,可能东岸政府的财政收入就没那么显然了,盖因旧大陆国家的地方政府也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收入(很多是靠富商或地主认捐),一般情况下的普通建设并不需要中央政府掏钱,充其量其收入不那么稳定,也没东岸地方政府收入那么多罢了。

    不过即便是所谓1500万元的中央财政收入,也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特别是在他们甩掉了很多教育、医疗上的负担之后(小学的建设与维持、基础医疗的覆盖,今后主要靠地方政府投入),更是可以专心投资一些大工程、大项目,比如基础设施建设、科研投入、军费开支等等。

    “再把联合参谋本部的那些与军费开支有关的文件拿过来。”感慨了半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廖逍遥让秘书将前阵子军部递交上来的一系列报告拿过来给他看。作为执委会主席,同时也是全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军部总参谋长当****,这在东岸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文官集团早就非常不满了,要不是他是在世的穿越者中最合适的,这个局面也根本不会产生——他一直非常关心军队建设,几年来有关海陆军的每一份决议他都会仔细研读,并写上自己的意见。

    在去年年底确立了分税制改革的基调并正式施行后,如今由中央开支的许多项目、部门费用都需要重新审议,军费无疑也是其中重要一项。从今年年初开始,联合参谋本部就开始编制一连串的新预算,然后提交给执委会诸位大佬们审阅。作为军部的最高长官,廖逍遥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报告,甚至其中很多部分都是在他的授意下编写的。

    “海军这次的呼声很高啊,老桑也和我打了几次招呼,要求适当增加海军军费开支,至少要被封存的舰只重新入役、遣散的人员再度招募起来,这还只是第一步。”将杯中凉得恰到好处的牛乳茶端到嘴边,廖逍遥无奈地说道。

    他刚才口中的“老桑”名叫桑凯,是海军硕果仅存的元老之一,目前担任海军部部长,一直以来都是坚定的“大海军派”,对于军部总参谋长的职务在他手上“沦陷”给了陆军一直耿耿于怀,几年来一直在部里和陆军系统争抢各种资源和军费,廖逍遥对其也有些头疼。

    这次随着欧洲局势变化以及国家实力的逐步增强,海军提出了增加军费开支的计划,说实话是得到了议会内很多建国者的赞同的,尤其是那些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少壮派二代议员们。所以,廖逍遥即便贵为执委会主席,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他们的这种呼声,并且打算实质上满足海军的部分要求。

    按照海军提出的新一轮“五年建设计划”,到1688年底,海军三大舰队整体将拥有5-6艘“执委会”级三甲板战列舰、24-30艘“节气”级护卫炮舰、50-60艘“星”级轻巡洋舰,此外还有若干未退役的“八月十日”级等老旧舰船或后勤补给船,总的舰船数量应该90-120艘的样子,从数量上接近了海军强国英格兰、联合省、法兰西,但吨位和质量应该完爆之。

    这样规模的海军,光人员就接近了三万(含国内海防炮台官兵),一年光维持费用就要五百万元出头,非常惊人。当然了,考虑到和平年代,海军不可能满编,会和法、荷、英等过一样,封存部分战舰、遣散部分人员(只保留军官和业务骨干)以节省开支,但再怎么节省,一年350-400万元的费用肯定是少不了的,这仍然是一项极为沉重的负担。

    这还只是海军,陆军的开支同样不少!现在东岸陆军有12个混成营、2个独立骑兵营、1个独立野战炮兵营、1个独立工程兵营、2个独立辎重连,再加上其他一些零散人员,满编的话差不多也有两万人上下的样子。而且这几年陆军一直比较鬼,前几年还担任陆军部长的莫大帅一直在借着各种事件搞小动作,把最多时占到了一半以上的非满编营都给补满了编制,虽然后来遭到了政务院的强烈抗议,但至今也有9个混成营是满编的,每年算下来维持费用也将在250-300万元的样子,非常不少了。

    这样一算,海陆军加起来将来就要700-800万元一年的维持费用,几乎占到了中央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任谁当家都会仔细掂量权衡一下。要知道,如今虽然中央和地方达成“分赃”协议,甩了教育和医疗两个巨坑出去,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央政府花钱的地方少了!军费开支先不论,每年拨给科学春天计划的资金就超过了六十万元,再算上其他一些科研及配套的工厂建设、机器设计、人员培养项目的投入,这个支出绝不会少于百万元。

    科研投入仅仅是中央政府巨大开支中的一项,诸如此类的还有堪称吞金巨兽的基础设施项目的投入——三等国道及以下现在是由地方政府负责没错,但一等国道和部分二等国道的建设和修缮却是由中央承担的,更别提铁路、干线运河(支线运河同样由地方政府负责)的建设和维护了,这些都是花钱非常厉害的项目,即便有交通彩票的收入作为补充,但仍然远远不足,需要中央源源不断地拨款。

    所以,综合以上这些因素,让中央政府一年拿出差不多一半的收入来维持海陆两军的人员薪资、后勤供应及日常训练,这个决心确实不好下。他们理想的状况,还是一年军费开支在500-600万元的样子,再辅以一些战利品补贴,将部队维持下去又不至于让战斗力下降太多,但这又怎么可能呢,除非陆军愿意接受裁军,将满编的营头数量再度缩小回十余年前的时候。

    “海军要钱的理由十分充分啊,而且现在很多议员也都倾向于他们,不好办喽。”廖逍遥看了一会文件后,放下了眼镜,苦笑着说道:“这个年头,说句不好听的话,谁家不和海外贸易挂钩啊?说起海军建设,这帮人是一百个支持,但一涉及到陆军,就都顾左右而言他了,说起来其实都是想蹭国家的好处,让强大的海军帮助他们更顺利地开展海外贸易罢了。”

    秘书听了也是苦笑,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老板”是陆军出身,对陆军的感情非常深厚,东岸新陆军的缔造者莫大帅更是亲手将陆军交到他手上,因此于情于理他都会对陆军更加照顾。但问题在于,现在这个时代,陆军凭什么和海军争抢资源?正如刚才廖主席本人所说的,国家的统治阶级之中,哪家没点拐着弯的海贸生意?而既然大部分掌权者都已经和海外贸易或多或少地扯上了关系,那么海军的话语权自然就会变得更加大一些。在这种情况下,陆军还没彻底边缘化,已经是他们抗争得力了。

    “好吧,好吧,既然大家都想建设一支像样的大海军,那么我自然也不好拂了众人的意见,加大投入就加大投入吧。”廖逍遥将杯里的牛乳茶一饮而尽,叹着气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雄心勃勃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上一辈人算是打基础的,给他们留下一个运转良好的国家和相对富足的物质基础。到他们这一代,也是该利用这个国家和这个物质基础,来干一些利于子孙后代的事情了。而没有一个实力相对强大的海军,确实很多事情都没法办,这一点我也理解,也不准备拦着他们,就这样吧。”

    “对了,明天让海军部派人来我这里一趟。这几份报告做得也太粗糙了些,全部给我打回去重写,那么多战舰的成军费用,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居然报告给我写得这么烂,也是够可以的。”廖逍遥拿起钢笔,一边在几份报告上写意见,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知道,如果海军真的完成所谓的“五年造舰计划”,并且拥有6艘“执委会”级战列舰、30艘“节气”级护卫炮舰、60艘“星”轻巡洋舰(这种船只在印度洋、远东还是比较不错的战舰,在大西洋一带也可以破交、缉私,需求量很大)及其他杂号船只的话,那么势必会将陆军压得喘不过气来,今后双方很可能就不再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了,而是谁占主导、谁是从属的问题了。这样的认知,当然会让廖逍遥这个老陆军非常不爽了,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大势不可违啊!

    6艘三甲板战舰,第二、第三舰队可能会各分得一艘作为旗舰——其实廖逍遥并不喜欢这种过于招摇的战舰,因为性价比不够高——其余4艘不出意外肯定会都部署在第一舰队。30艘“节气”级战舰与此类似,绝大部分会被划分到第一舰队,组成该舰队战列线决战的中坚力量,在大海战中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

    这样一来,第一舰队的实力将空前强大,主力云集的话,确实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即便是碰上英、荷、法三个海上强国的舰队,只要不是倾国之力进行主力决战,应该问题不大,或者说可以稳稳战而胜之,这便足够了。

    而东岸海军如此激进的建设,大概也会吓这些欧洲佬们一大跳吧!自从和葡萄牙人打过一仗后,很多年来他们一直就十分低调,退役了部分老船、入役了一些新船,甚至还因为开支过大而封存了不少战舰,也是低调得可以。而与此同时,欧洲各国纷纷发展海军,英、荷这一对打得不可开交的宿敌自然不必谈,就连素来是后进的法兰西王国也执行了“五年65艘重型战舰”的建造计划,这三国都在舰船数量上赶上或超越了东岸,这无疑让东岸海军上下比较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如今他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东岸马上也要执行自己版本的“五年65艘重型战舰”建造计划了,这一旦正式成群并操练完毕的话,必将成为执委会手中最锋利的长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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