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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变革与实力(七)

    1685年7月20日,晴,松前藩福山城。

    时隔十五年,根本益三又一次来到了虾夷地岛。1669年的时候,他作为将军直属旗本、幕府巡见使的身份前来松前藩暗地探查,原因是幕府亲藩纪伊藩的藩主指控松前藩勾结海盗,在四国岛一带烧杀抢掠。

    根本益三来到虾夷地岛刺探消息,获得了很多令人惊讶的见闻,后来因为被松前藩武士发现的缘故,不得不亮明身份,提前结束调查。但无论怎样,松前藩这个在绝大多数日本大名眼里穷得叮当响的偏远小藩,也终于向世人展现出了神秘一角。

    十五年之后的今天,根本益三已经是——好吧,他仍然是巡见使,并再一次来到了松前藩的领地。他此番前来,是因为担任江户幕府第五代将军没几年的德川纲吉,突然对这个原本据说连石高都没有的偏远小藩起了兴趣,想要派人打探打探。

    话说松前藩这些年虽然在日本东北部地区生意做得飞起,但在中国、九州、四国等地的名声,却仍然不够大。甚至一些孤陋寡闻的家伙们,还下意识地觉得松前藩小到连陆奥地区的一些伊达家的支藩都不如。像盛冈藩(十多万石,南部氏)、岩沼藩(三万石,伊达氏)、水泽藩(三万石,伊达氏)这些支藩,他们认为实力都要比松前藩强,更别提伊达本家管理的石高达62万石的仙台藩了(其实在开发了一些新的河谷、湿地为良田后,仙台藩的石高据说已破百万),在奥越羽地区诸藩当中,松前藩当真是最穷、最破、最小的一个。

    当然真正消息灵通的有识之士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事实上,松前藩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经济实力和人口都有了极大的改善,人口即便在被东岸人吸引走了大部分之后,这么多年来仍然维持在六七万人的规模。境内开垦出来的良田数量越来越多,由于有大泊植物园提供的多年培育、筛选出来的高产、抗寒小麦种子,整个松前藩的实际石高怕不是得有二十万石(石并不完全指粮食产量),这已经是一个中型大名的封地产量了——外界虽然对松前藩的实际经济实力到底有多少有些疑惑,但一个大体上的猜测还是有的,即普遍认为当在15万石以上,这从近些年他们进口粮食的数量并没有大幅度增加就能看得出来。

    与松前藩有着密切贸易联系的东北奥羽越地区诸藩们应该更清楚,尤其是常年向松前藩出口粮食的东北强藩仙台藩,他们早就与东岸人的使者会过面了,并且达成了一份长期供应粮食的协议。因为松前藩粮食逐步自给而担心失去粮食市场的商人们如今可以大大地松一口气了,东岸日本公司的代表们敞开收购各种稻米、海产品、干果或其他食品,价格从优,有多少吃多少。而且,他们支付货款也十分爽快,部分现金支付,部分实物支付,且无论哪种支付方式都能让大家感到满意。

    实物很好说!多是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及其他特产,此外还有外东北的皮子、药材、牲畜,也是日本渴求的大宗货物。而说到这里也不得不提一下,仙台藩这种明里暗里实力都十分强大的藩阀,在行事自由度上是非常之大的。他们一开始是通过山丹贸易的名头与东岸人在松前藩的领地上打擦边球贸易,那时候金额、规模都不大。不过许是看到了这种贸易的双赢空间,双方之间的贸易额就开始越来越大,商品种类也日渐繁多,仙台藩向东岸日本公司出口粮食、海产品、干果、硫磺、日用品(满足自己生产不足的缺口)、铅锌矿及日本工艺品,然后从东岸日本公司那里进口丝绸、茶叶、瓷器、皮革、药材以及战马!

    是的,你没看错!日本人虽然不高,但对油光水凉、肩高体壮的黑水大马却情有独钟,每年都要大批量进口。以仙台藩为例,这个势力强劲的地方藩阀总计已经从东岸人那里进口了超过2500匹战马。若不是东岸人因为其他地方需求同样很大而限制出口日本的话,这个数字翻上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知道,骑乘过这种高头大马的武士或官员们,又怎么可能还能忍受低劣的在来马的“荼毒”呢?那种马,与其说是马,怕是连驴都不如,一上阵遇到黑水大马的话,估计一个照面就被冲散了,这一点不夸张。

    当然仙台藩也对东岸人手头掌握的一些奢侈品、工艺品、军火、书籍等商品比较感兴趣。由于德川幕府对以仙台藩为首的东北地区诸藩不是很感冒,因此荷兰人带来进行贸易的南洋特产商品,仙台藩得到的就很少了。或者即便能够买到,也必须支付京都、大阪的商人们以大价钱,非常不划算。现在好了,东岸人同样可以提供大量来自南洋的特产商品,虽然价格比起荷兰人稍高一些,但比起仙台藩得到他们的价格却又要低不少,可谓是皆大欢喜。

    另外,东岸本土自产的乐器、钟表、眼镜等等,黑水地区生产的32式遂发步枪及其他军资,同样是仙台等东北诸藩采购的重点。松前藩新军箱馆组的装备和训练大家都看在眼里,仙台、弘前、盛冈、岩沼、水泽等藩都派员去那边看了看,箱馆组虽然只有区区数百人,但由东岸军官撰写训练纲要,一手打造,待遇优厚(相对日本其他人而言),令行禁止,端地是一支好军队。

    尤其是大家都注意到,这支新军是全火器部队,全员装备上了燧发步枪,有多门火炮,与日本其他藩阀的旧式军队大为不同。而且,就军队构成形式来说,这支军队也没有武士这种特权阶层,挑选的都是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农家子,日夜刻苦训练,如今在和虾夷地岛土著阿依努人的战斗中大放异彩,夺取了大片土地。

    松前藩的这种军事改革,所有人看了都是心情复杂。不过,这种新军,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能力组建起来的。首先这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社会经济如果不够发达的话,那么怕是养不起多少。而且,即便组建起来了,藩内的武士们对此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正面评价吧?对这种削弱了他们地位的现代军队,武士这种特权阶层应该是比较深恶痛绝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如今德川幕府实力强大,日本也正处于太平年代,试问如果你不想造反的话,又怎么会需要耗费大量资源来建设新军呢?万一让幕府或邻藩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所以,新军注定只能是如仙台这种大藩、强藩手里的昂贵玩具,而不是没有进行过完整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体制改革的中小大名能够玩得起的。

    根本益三没有见过箱馆组新军训练或战斗的英姿,但无论是他还是手下们,平日里总会听到一些人谈论这支军队如何如何善战,在与阿依努人的战斗中又获得了多少胜利等等。因此对这支军队的兴趣越来越大,只不过多日来始终缘悭一面,无法得见。

    而既然无法见到箱馆组新军,那么重点调查一下纲吉将军最为关注的走私贸易的事情,就显得理所当然了。如今的日本,走私贸易当真已经到了很猖獗的地步!西南有萨摩等藩阀,违反幕府禁令,偷摸着与外洋商人进行贸易,尤其是其中被称为黄衣贼的群体,多年来一边与萨摩等藩做生意,时不时地还派船在日本沿海做些无本买卖,非常嚣张。

    而在东北诸藩,多年来打着山丹贸易的擦边球,不知道买进卖出了多少商品,以至于大阪那边的豪商人都为之眼红,甚至要派员过来常驻,分一杯羹。根本益三犹记得,他第一次在一艘从仙台驶往宇和岛藩的走私商船上截获铜钱时场景!那批黄澄澄的铜钱的成色和制作精美程度亮瞎了他的双眼,让他觉得自己兜里的幕府制作的钱币简直就是狗屎一般!

    除了铜钱外,据说大量来自桦太岛及其他的地方的皮革也潮水般涌入日本市场。制作铠甲的牛皮,制作衣帽的羊皮、狗皮、貂皮、狐皮、熊皮、海兽皮等等,大量在松前藩、弘前藩、仙台藩等地上岸,然后出售给当地商人、武士甚至大名本人。这些商品在当地被粗加工以后,又改头换面销售到了日本其他地区,获取了巨额利润。这种贸易的规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在出岛进行贸易的荷兰人都抱怨皮子卖不上价,可见东北诸藩走私皮革已经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种走私,已经是不把幕府放在眼里了!上代将军出于种种考虑没有管,或者管的程度还不够,让这种贸易延续到了现在。但现在纲吉将军决定过问一下,他首先召集了居住在江户城的仙台、松前诸藩的藩主或继承人,向他们询问了一些情况,但自然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的。于是乎,德川纲吉便召来十五年前去过一次松前藩刺探消息的巡见使根本益三,要求他再去一次松前藩,查探情况,这次是光明正大去!

    根本益三的到来没有引起松前藩上下多大的慌乱。代藩主松前矩广主持藩中局势的继承人松前正广一边派人与他们接洽,一边按部就班地安排着其他工作,除了下令将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稍稍遮掩了一下以外,没做其他特别的布置,镇定得很。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刚满二十岁的松前正广原名魏诚中,是原掌管东岸朝鲜公司、东岸日本公司,主持整个虾夷地开发进程的魏博秋魏副司令的幼子,母亲是魏某人在山东娶的小妾,属于私生子,没有魏家的继承权。不过怎么说魏博秋牛逼呢,人家在十多年前就给自己这个小儿子找了个好人家:魏诚中被过继给了无子的松前藩第五代藩主松前矩广(此君历史上就无子,后来过继了别人家孩子当继承人),一下子成了松前藩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并且在其便宜老爹松前矩广前年又被德川将军调去江户为官之后,他差不多就已经成了松前藩事实上的藩主,开始全权处理藩中事务。

    松前正广虽然从小就被过继到了松前家,但接受的确是正儿八经的东岸教育,黑水交通学院就常年派遣优秀教师前往福山城,单独教授松前正广各种知识,以便他有足够的才能来领导这个有着无限可能的藩镇。另外,十多年来魏博秋同样安排了一些心腹部下或学生进入松前藩任职,如今他们本人或者学生已经在藩中身居要职,控制着领地上的方方面面,成了松前正广体现自己意志的绝佳武器。不然的话,即便身为正式的大名继承人,松前正广也未必就能这样如臂使指地控制全藩,还是得需要一个过程的。

    松前正广当然知道如今越来越红火的走私贸易让幕府有些不满,因此对巡见使根本益三之类的人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他现在真的是无法舍弃这种走私贸易了,因为对藩中财政的补助实在是太大了!没有这笔收入,他的很多计划都无从展开,松前藩也得不到快速的发展,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再者,即便他脑袋发晕,屈服在幕府的压力之下,主动关闭了这项贸易,奥羽越地区其他诸藩的领主们怕是也不会同意啊!这挡大家财路的事情,如何能够做得?就比如铜钱的唯一交易地点箱馆,一旦这个市场没了,那么急等着拿货的各路势力还不把他生吞活剥了?再比如,东岸日本公司与松前藩有协议,一些军资的贸易地点就设在福山城外,这生意要是也黄掉了,跳脚骂娘的人可能还要更多!

    反正,幕府你查就查好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仙台藩、东岸日本公司)顶着,松前藩的背后可不是空空荡荡地没人撑腰。幕府真要是乱来的话,很快就会知道后果的!自己与其在这里担心幕府,还不如将精力投入到藩中新式学堂(教授东学知识)的开办上更好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变革与实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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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的河中堡一直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红、绿两旗东进后,断断续续有和野蛮人交战的消息传回来,而也是在这时,他们才了解到东边那个据说很强盛的野蛮人部落叫做卡玛部落。不过不管是卡玛部落还是玛卡部落,对于东岸人来说都只是一个野蛮人部落而已,他们仍旧按照着自己的节奏进行着战前的准备。

    2月中旬时陆军第104连被动员起来后便一直在河中堡附近进行着艰苦的训练。这支在上次的东进行动中表现不尽如人意的预备役部队在那次战争结束后,就在连长肖白图的带领下定期展开了大量的体能、队列及射击训练,并一直持续到了今年。经过这一番整肃后,104连的精神面貌和技战术水平获得了不小的提升,如今虽然比不上主力常备连队,但和当年比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104连在进行着训练,南非的其他两支本地部队——南非骑兵连和南非野战炮兵连自然也不能落下。南非骑兵连的连长是老资格的骑兵军官列昂尼德,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哥萨克骑手在东岸军队里碰碰擦擦多年后似乎也被磨平了棱角,如今已是一个满脸风霜之色的中年军官。当年他曾经追求过的女穿越众黎小薇在换了N个男朋友后最终在执委会有意无意的劝诫之下还是嫁给了一个穿越众,失望之下的列昂尼德最终在老上级徐宇的介绍下娶了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一位小姐为妻。

    结婚之后的列昂尼德一门心思扑在了军队训练上,在本土时他指挥下的骑兵部队每次对抗训练总是第一,让徐宇很是欣赏。几年前闹出了在执委会大楼持刀事件之后,被发配到南非的列昂尼德在国家力量同盟会的同志莫茗的照拂下继续掌管新组建的南非骑兵连。南非骑兵连这支以陕西流贼为骨干的骑兵部队在列昂尼德的训练之下,如今已经成了河中堡地区最重要的武装力量之一,无论是追踪、搜捕野蛮人部落,还是侦查敌军情报,抑或是冲击将要崩溃的敌方军阵,南非骑兵连均展现出了水平之上的素质。目前已经扩展到了110骑的南非骑兵连在2月底的时候便在留守的刘昂命令下开赴东方,袭杀卡玛部落的斥候,以战代练。

    南非野战炮兵连也是近来河中堡地区重点建设的一支技术军种。目前共拥有六磅炮两门、八磅炮两门以及一门十二磅炮,拥有正式炮兵45人,全部都是经过多年严格训练的经验丰富的炮手。本来按照东岸军制,每个野战炮兵连只有四门火炮,不过由于南非野战炮兵连是地方军队,本来军制就不健全,因此后来莫茗就给南非炮兵连从本土要过来了一门珍贵的十二磅陆军火炮,作为南非野战炮兵连的镇连之宝。

    拥有五门火炮的南非野战炮兵连目前正集中在城东郊靶场内进行各项训练。与他们一起进行训练的,还有由部分民兵和八旗旗人组成的南非工程营和辎重营。值得一提的是,这两支部队都是没有军籍、甚至连服装也没有统一的临时部队。不像南非骑兵连和野战炮兵连,这两支部队虽然是地方部队,但士兵们都是脱产职业军人,由河中堡地方财政实打实地支付工资的。而这两支所谓的工程营和辎重营,说穿了其实就是地方民团武装而已,因为战争临时组建,打完就撤销建制,工资比起正规军来自然也是极少的。南非驻屯军司令部给他们准备好工具(工兵铲、铁锹、十字镐等)、少量武器、口粮和酱菜,他们来报到训练,为前线的战兵们作战提供后勤保障。

    训练期间每个士兵每月只有1-2元不等的工资,军官和士官们则要稍微高一些。这两支部队除了少量带队军官和士官由河中堡民兵组成之外,大部分士兵都是出身八旗的南非土著自由民。这些自由民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跻身武士阶层,因此平日里的生活很不如意,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此次大战来临,莫茗大笔一划,在这些人中挑选了身强体壮的三百多人编入了新近成立的南非工程营,然后又挑了六百多人编入了负责此次大战后勤运输的南非辎重营。

    以如今东岸陆军大大超出同时代欧洲的火力输出密度,这相应的对后勤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起来。而且,随着火炮的大规模列装,这对道路交通的要求也越发地高。因此,组建专门的工程部队和辎重部队势在必行,而这也是陆军部在前次大裁军当中坚持保留住工兵部队和辎重部队的原因所在。

    在河中堡上下都在进行着紧张训练的情况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5月5日,新任南非战区最高长官、南非开拓队队长、南非保安司令莫茗搭乘运兵船返回了河中港。与他同来的,是新近调入南非驻屯军序列的精锐的陆军第1连和配属给陆军指挥的一个炮兵连(独立野战炮兵第1连,四门火炮)。至于陆军第103连,则大概在五月中旬抵达河中港。

    由常开胜担任连长的陆军第1步兵连号称全军第一连,长期驻守在首都地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是特殊的大连队编制。所谓大连队编制,是目前陆军部正在研究的一种新编制。因为很多基层军官反应,目前每排16人(排长1人,士兵15人)的编制在排队齐射中显得火力略有些单薄,因此陆军部就拿第1连当试点,将每排人数改成了21人(排长1人,士兵20人)。再加上一些扩充的枪匠、伙夫、军医、传令兵、旗手等人员,陆军第1连的规模史无前例地达到了240人,远超普通连队180人的规模。

    除了编制大以外,陆军第1连还是全军第一个装备32-丙型燧发步枪的连队。与目前大规模列装的32-乙型步枪不同的是,32-丙型步枪的枪管下方原本通条的位置装了一个固定刺刀用的装置,可在此固定一把专用钢制刺刀。至于放通条的位置,则被挪到了枪管侧面。32-丙型燧发步枪装上新定型的41年式钢制刺刀后,全长达到了令人恐怖的1.75米,这意味着在近距离拼杀的时候,士兵们终于可以不再扔掉步枪、拔出腰间的军刀和人格斗了。他们可以将刺刀从刀鞘内取出,利用带内螺纹的刺刀空心刀柄与带螺纹及凸起状卡口的固定装置固定住,然后便可以与敌人进行厮杀了。

    而平时射击时为了装弹方便,刺刀都是取下放在腰间刀鞘内的,此时可以当一把匕首来使用。而当军官们下令上刺刀进行肉搏战的时候,士兵们再将刺刀取出固定好,这样一来,火枪兵也有了肉搏能力。刺刀的列装还是得益于本土第一机械厂日益提高的机床加工精度,他们加工出来的刺刀空心刀柄与卡口大多能够匹配得上,在技艺精湛的老师傅的加工之下合格率甚至超过了75%。

    第1连抵达河中堡后,早就整装待发的第2连立刻护送着一批辎重部队乘坐小船前往贝格河上游的城堡建设工地上。在这个被命名为高达堡(Gouda)的地区,目前已经集中了红、绿两旗全部、南非骑兵连全部以及八旗炮兵(四门火炮)。野蛮人目前也只有斥候或小部队在此地出没,一边侦查情报,一边骚扰工地的建设进度。

    不过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首先在几个月前,高达堡这边就已经开挖了一道护城河,河水由旁边的贝格河引入。护城河内侧河岸还拉了整整三道铁丝网,大批八旗武士驻扎在其中,这些土著小部队看着这个设防完备的阵地都傻眼了,完全没法下口。反倒是他们一个不小心,遭到了出击的南非骑兵连的袭杀,损失不小。

    铁丝网内就是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着的城墙了。红、绿两旗近三千人口男女老少齐上阵,目前也只是粗粗完工了一小部分,要全部完工非得再来个一年半载不可。不过对面的野蛮人显然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时间,依照近期的形势来看,也许秋收后大战就将彻底展开。

    高达堡工地所需要的建筑材料以及人们生活所需要的各类物资均由小木船从下游逆流而上输送过来。两百多公里长的补给线,在没有良好道路设施的情况下,即使途经之处全是平坦的大草原,用大型货运马车运送也是吃不消的。因此,水路运输是最好的捷径了,不但运量大,关键是还比较安全,毕竟有河流阻隔,敌人袭击起东岸的运输船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5月15日,第2连护送着辎重营给高达堡工地运来了海量的物资。与此同时,河中堡的秋收行动也已经开展了好几天,待秋收结束后,陆军第1连、第103连、第104连、南非野战炮兵连、独立野战炮兵第1连以及八旗武士两千余人将陆续朝此地增援,以确保高达堡的顺利完工。铁丝网内就是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着的城墙了。红、绿两旗近三千人口男女老少齐上阵,目前也只是粗粗完工了一小部分,要全部完工非得再来个一年半载不可。不过对面的野蛮人显然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时间,依照近期的形势来看,也许秋收后大战就将彻底展开。

    高达堡工地所需要的建筑材料以及人们生活所需要的各类物资均由小木船从下游逆流而上输送过来。两百多公里长的补给线,在没有良好道路设施的情况下,即使途经之处全是平坦的大草原,用大型货运马车运送也是吃不消的。因此,水路运输是最好的捷径了,不但运量大,关键是还比较安全,毕竟有河流阻隔,敌人袭击起东岸的运输船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5月15日,第2连护送着辎重营给高达堡工地运来了海量的物资。与此同时,河中堡的秋收行动也已经开展了好几天,待秋收结束后,陆军第1连、第103连、第104连、南非野战炮兵连、独立野战炮兵第1连以及八旗武士两千余人将陆续朝此地增援,以确保高达堡的顺利完工。铁丝网内就是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着的城墙了。红、绿两旗近三千人口男女老少齐上阵,目前也只是粗粗完工了一小部分,要全部完工非得再来个一年半载不可。不过对面的野蛮人显然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时间,依照近期的形势来看,也许秋收后大战就将彻底展开。

    高达堡工地所需要的建筑材料以及人们生活所需要的各类物资均由小木船从下游逆流而上输送过来。两百多公里长的补给线,在没有良好道路设施的情况下,即使途经之处全是平坦的大草原,用大型货运马车运送也是吃不消的。因此,水路运输是最好的捷径了,不但运量大,关键是还比较安全,毕竟有河流阻隔,敌人袭击起东岸的运输船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5月15日,第2连护送着辎重营给高达堡工地运来了海量的物资。与此同时,河中堡的秋收行动也已经开展了好几天,待秋收结束后,陆军第1连、第103连、第104连、南非野战炮兵连、独立野战炮兵第1连以及八旗武士两千余人将陆续朝此地增援,以确保高达堡的顺利完工。与此同时,河中堡的秋收行动也已经开展了好几天,待秋收结束后,陆军第1连、第103连、第104连、南非野战炮兵连、独立野战炮兵第1连以及八旗武士两千余人将陆续朝此地增援,以确保高达堡的顺利完工。与此同时,河中堡的秋收行动也已经开展了好几天,待秋收结束后,陆军第1连、第103连、第104连、南非野战炮兵连、独立野战炮兵第1连以及八旗武士两千余人将陆续朝此地增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新行政区划

    “老弟,在文件里看到说你要来,我很是高兴。不过这一等就是一年多,有些出乎意料,也让我甚是想念啊。”繁华的胶州港内,即将卸任的登莱开拓队队长、远东保安司令刘建国,正拉着刚刚坐船过来的刘厚非的手臂,笑着说道。

    这场二刘的“见面会”被安排在火车站旁边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内。饭店的拥有者和投资者是来自本土的国营东方宾馆集团,他们看中了登莱未来发展的潜力及胶州港独特的区位优势,因此投资兴建了这座六层楼高的酒店——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名为胶州酒店的建筑是整个胶州城内外最高的建筑物(灯塔的设施除外),由东岸著名建筑设计师孙大鹏设计,堪称胶州的地标性建筑,非常出名,让登莱乃至很多来自外洋的人都感受到了工业化东岸的强大力量。

    刘厚非之前是北宁地区行署专员,在巴西深耕多年,从政经验丰富。今次从本土万里迢迢来到远东,是为了接替原南方开拓队队长马文强之职,担任这个三藩当中最富一个的主官,总揽南方一带的事务。而在前往鄞县赴任之前,他和执委会人事处的干部还要到远东三藩军事方面的最高主官刘建国这里一趟,与他谈一谈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

    与刘建国一起作陪的还有辽东警备司令廖得功。此君已经被正式宣布即将接替刘建国的职位,以现役武官的身份担任远东保安司令、登莱开拓队队长,一跃成了远东三藩中最有权势的一个人,令原本还有些遐想登莱宝座的刘厚非等人是扼腕不已,看来本土还是认为北方局势不如南方稳定,更属意由武夫来担任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

    刘建国的心情看得出来还是比较兴奋的,因为在本土和远东多年工作的成绩,他在建国者议会中的风评相当好,已经确定会进入下一届执委当中,而且排序会相当靠前,甚至就连主席的宝座也比别人更靠近一些,隐隐有中生代第一人的感觉。所以,他刘某人现在真的是有种意气风发之感,说起话来都特别有气势,让刘厚非听了感慨颇深:真是一步慢步步慢啊,当初刘建国在南智利地区打拼的时候,他也在北宁开始工作,但就是因为慢了一步,导致几个好“萝卜坑”被别人卡位提前占据,然后造成了如今天差地别的局面。

    不过他现在也不算晚!没赶上第一梯队,这第二梯队的门票总算是紧紧攥在手里了!今年开始,他就可以担任至关重要的南方开拓队队长的职务,开始自己的镀金履历。若干年之后,难道自己就不能凭此荣归本土,问鼎一下那至高的宝座吗?

    “风波险恶,距离遥远,没有办法。”刘厚非摇了摇头,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他这一趟来远东赴任,为了赶时间,没有走已经非常成熟且中途补给点较多的印度洋航线,而是选择搭乘孙春阳南货铺的船队,经太平洋航线来到中国。因为沿途补给港稀少、相互之间距离遥远且海上波浪较大的缘故(大部分是在深海之中航行),刘厚非这一路上可是遭了大罪了,晕船晕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而且这还不算,他们在离开大溪地岛金华港,前往拉包尔的路上,还因为恶劣天气而被吹离了航线,四艘船里有一艘不幸沉没,一艘遭到重创,不得已在转移人员和物资后弃船,随后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艰难抵达拉包尔港进行休整。

    也就是这一次航行,充分地让刘厚非认识到了这个年代为什么称航海是“勇敢者的游戏”了,确实是太艰难、太危险了。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厚非才深刻理解了当年有人提议放弃南美、全体转移到远东的建议有多么幼稚可笑了:你让都已经安顿下来,有家有业的大老爷们,甘冒奇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漂洋过海回大陆?你这是谋杀好吗?而且近乎儿戏!也难怪当初提议的几个人,其本人和后代,至今在议会中不怎么招人待见,属于打酱油一族,实在是情商太低,惹了众怒了。

    “我这一趟是领教了为何我国及欧陆诸国,大部分贵族或大商人都不乐意航海了,实在是太危险,差点就没命。”刘厚非苦笑着说道。他是真的担心,担心如同东岸历史上,那十余位如彗星般崛起,又如流星般陨落在海难中的政治新星。而这其实也好解释东岸本土为何会对由海外履历的官员们特别优容,盖因人家能出海去当官已经是冒了很大风险了,更别说还要应对各种非常复杂的局势,这能力、胆魄和运气自然都不一般,当然值得栽培。

    “行了,既然你来了,我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鉴于宁波的马文强马队长已经离职归国,现在那边群龙无首,老弟你还是尽快到任吧。虽说咱们与清国已经议和了,但其他事务还是很多,你不去的话,代理队长很多东西怕是也无法完全做主。”刘建国将刘厚非引到一张茶几前坐下,然后说道:“小廖你现在已经被任命为登莱开拓队队长了,接了我的班,这很好,同时也是你的机会。你年龄比我和刘老弟都要小上不少,未来仕途上肯定也更加出彩,所以千万要珍惜这次机会。你在辽东和登莱都干过,应该很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因此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呵呵,说实话,这次我也很意外,毕竟无论是本土还是远东这边,资历比我老的人还有很多,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当这保安司令。或许理由正如刘哥你说的那样,是本土更需要一个熟悉登莱实际情况的军人来总揽全局吧。这两年每年运回本土的移民数量都在下降,渐渐都要难以为继了,本土肯定有所不满,我也是运气好,正赶上这当口,不然怕是也没机会。”廖得功说话倒是直白,已经被升为上校军衔的他现在是踌躇满志,身体里充满着大干一场的兴奋劲,因此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只听他又说道:“我以后会站在全局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的,辽东、登莱不会偏废,对黑水的支援也不会断绝。当然最重要的移民问题,我更不会疏忽的,不过本土应该也要有心理准备,现在大陆局势日趋稳定,以后想弄人只会越来越难,以前那种长期保持在五六万人的移民规模是不现实的。”

    廖得功这话倒也不是虚言,如今清顺之间大规模的战事已经平息,东岸与清廷也基本已经议和,广东二李的兄弟阋墙,也在东岸人的威胁和干涉之下,消弭于无形。唯一尚在进行着小规模战事的地方,大概就是李顺政权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清理土司的战斗了吧?但人家本就是打着改土归流的主意去清理地方的,怎么可能将宝贵的人力资源送给你东岸人呢?这种事不但不合理,更关乎大顺政权的面子,早十几年前也许可以,但现在断断是不成了。

    因此,现在东岸人真的是很难捞到足量的移民人口了。储备人口已经扫荡一空,广东、福建、海南近海的疍民已经招无可招,清军俘虏也差不多分批次送走了,清军、鲁王统治区的“招工”移民所获得人口也很有限,现在也就靠宁绍地区每年增长的人口来填补缺口了(登莱地区尚未达到人多地少的程度)。但问题在于,宁绍地区虽然地少人多,但盯着的人也多啊!满洲、外东北甚至虾夷地岛,哪个不在盯着这些人?宁波的那些生机无着的年轻人们,怕是也更乐意去离家不是那么远的地方生活吧?什么?去万里之外的东岸本土?那是哪里?路上会死人吗?我还是不去了吧!真去了怕是一辈子没机会回老家看看了,去了满洲的话若是挣了点钱,这辈子兴许还有机会回宁波老家看看。

    “本土的需求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嘛,这毫无疑问。”即将前往宁波就任的刘厚非立刻说道:“虽说如今本土在移民人口方面的考核力度已经降低了不少,但这依然是一个衡量远东三藩工作的重要标准。我记得去年送往本土的人口是三万吧,太少了,至少要提到4.5万人以上。宁波每年新增的人口,以后就输往本土吧?这些人都是在宁波出生的新生代,社会氛围与中国传统地区有一定的差异,送他们去本土,应该会好一些,移民部和国家开拓总居的那帮人也更容易接受一点。”

    “还是混着来吧。宁波出生的新生代,对于同化其他地区的人非常重要,可以说是宝贵的资源。”刘建国沉吟了会后,说道:“当然了,我这只是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办,以后还得刘老弟你和小廖商量着来,登莱和宁绍,是我们在中国立足的两大支点,二位还是要多多合作的。”

    而说到这里,刘建国又突然想到,目前已经搭乘鄂霍茨克海分舰队船只南下的执委会人事处特使曾某,目的地是广东海珠岛商站。到了那里后,他将宣布一项重大事件,那就是执委会已经正式决定,重新调整远东地区的行政区划,将远东三藩变成四藩,即他们决定进一步拆分黑水开拓队,将包括库页岛、千岛群岛、北海道及勘察加半岛在内的诸多地区单独成立一个行政机构,即黑水管委会辖区;其余外东北、北满等地则改称满蒙开拓队辖区,由满蒙开拓队队长管辖。

    从这一系列的行政区划划分及名称就可以看得出来,本土对远东地区的管理与钳制当真是一步紧似一步。他们将远东地带唯一具备基础工业生产能力且资源丰富的库页岛等地分割出去,并采用如同拉包尔、大溪地等地试点多年的管委会统治模式(与开拓队队长一言而决相比,管委会模式靠多位委员集体决策,分散了权力),用意如何不问可知。

    新的黑水管委会主任将由蓝飞上校担任,管委会的其余成员分别为东岸日本公司总经理、海军第三舰队鄂霍茨克海分舰队司令、库页岛地区行署专员、北海道地区行署专员(新成立)、黑水县县长、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分管远东)组成,算上主任一共有七个人,遇事集体表决,简单多数即可通过。

    从远东地区诸多头面人物齐聚此处就可看出,本土还是将黑水当做“亲儿子”来看待的。远东地区仅有的两座煤矿、仅有的一家机械加工厂、仅有的一家钢铁厂、仅有的一家枪炮组装厂、仅有的一家造船厂、仅有的种子培育中心、仅有的铸币厂都在这里,此外远东地区唯一的综合型学府黑水交通学院(烟台学院主要是培养干部,不涉及技术方面)、远东地区最大的渔业生产中心、最大的皮革生产中心、最大的捕鲸中心都在这里,与日本方面的贸易也由其独占,本土的技术援助这里也得了大头,说不是亲儿子谁信啊?

    与黑水相比,未来的满蒙、登莱、宁绍就只能是后娘养的了,仅有的工业生产设施大概就是一些船舶修理作坊、轻炮修理作坊、火车修理工坊了,实在上不了台面。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政府或私人投资的食品加工、纺织、制茶之类的轻工业企业,与黑水那机器轰鸣、烟囱林立的生产工厂完全是两种风格的,让人看了就心里气闷,这执委会诸公对登莱和宁绍数百万百姓何其之苛也!

    刘建国也是要回本土“入常”的人了,对本土的这种互相制衡的策略心领神会,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登莱与宁绍这两个人口、经济都非常不错的殖民地,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人口和经济已经这么发达了,再给你工业设施,那还不得上天啊?因此,必要的行政划分及技术、资金方面的限制还是要有的,特别是在本土这会对移民已不是特别渴求的情况下,确实可以放手折腾一下远东的这些个藩镇了。

    刘建国懂这些,廖得功、刘厚非等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道。尤其是在登莱和辽东工作多年的廖得功,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因此这会格外为登莱感到遗憾,心里琢磨着未来自己走马上任后,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了,即尽量吸引更多的社会资本投入到工商业之中,哪怕从轻工业做起,一点一点夯实登莱的工业底子。

    他相信,从轻工业方面来积累资金,然后再想办法花钱从本土进口技术、聘请人员——哪怕是过时的技术,聘请的是三流的技术人员,也比没有要好——一步步提高登莱的工业技术水平。他认为这是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也是符合人口较多的登莱的比较优势的,不一定就比黑水管委会辖下的那些依靠本土援助的指令型、计划型生产企业要差了。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刘厚非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宁绍地区的情况,廖某人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个依靠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进行贸易而发达起来的藩镇,早就已经渡过了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赚了钱的商人们在政府的引导下,不断更新技术,依托当地资源,设立了不少制茶厂、缫丝厂、纺织厂等企业,发展十分迅猛,机械化程度相当不低。

    在半个绍兴府被东岸人夺取后,这些资本又很快涌了过去,在当地进行投资,发展特色产业,估计够他们折腾一阵。但未来这半个绍兴府也被他们消化吸收后,届时他们要么向外扩张,寻找新的原材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市场,要么向生产链、技术链的上游发展,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本土对登莱和宁绍的限制,其实也就能限制一时罢了,至多三十年后,这些桎梏旧会被打破,届时本土又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登莱现在有新军、有本地培养的干部、有腰包鼓鼓的商人,他们的利益,真的就能够肆无忌惮地牺牲和漠视吗?廖得功也是读过很多书的,他非常清楚当年英国人颁布《航海条例》,损害了北美殖民地的利益之后,当地的精英阶层是如何反对乃至反抗的?与法国人和荷兰人猖獗的走私贸易就始于那个时候,本土的手工制造业也肇发于那段时期,须知脑袋是由屁股决定的,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没人给你讲什么情怀、奉献和牺牲,登莱和宁绍,几十年后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的。

    “不过谁又能建立一套万世不易的制度呢?可能吗?”廖得功心里暗暗叹息。高明的政治家,能制定管用几十年的政策,就非常厉害了,那几乎就已经是1-2代人了。再长的话,那是子孙后代的事情,管得了那么多吗?登莱有登莱的造化,宁绍有宁绍的运气,这些事情都轮不到他廖得功来操心。今后他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和感悟,整理成文上交给诸位国家领导人审阅、讨论,就已经对得起所有人了,还想怎样?登莱、宁绍甚至中国大陆,与东岸之间好歹也是有着香火情分的,语言、文字和许多习俗更是相通,他们未来发展了,总比欧陆国家发展了要强吧?太平洋那么大,几个国家还是容纳得起的!

    刘建国、廖得功、刘厚非等人随后又聊了一些有关日本、朝鲜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事情,谈了谈登莱、宁绍两地的财政合作问题(宁绍地区每年需向山东补助一部分钱粮),最后又一起吃了顿晚饭,才最终散去,各忙各自的事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东印度公司与南洋(一)

    1685年8月25日,正值酷暑的珠江南岸,蓝飞上校正躺在一棵大榕树下纳凉。

    8月的广东当真是太过炎热了,暴露在阳光下行军不了多长时间,即便是训练有素、适应环境的台湾陆战营的官兵们都受不了,更别提他手下那帮来自东岸首都的“五陵年少”们了。这帮阔少官二代们,这会正一个个缩在临时军营内,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气。没办法,被天气折磨得够呛,实在是受不了。

    因为监督广东停战事宜的缘故,由蓝飞中校率领的这支东岸军队已经滞留在广州对面的珠江南岸(为了不过分刺激李元皓)大半年了。这大半年间,他们占据着广州城以南的佛山镇,并以此为基地,不断在周边搜罗愿意出海移民的当地居民,以充实移民库存。值此广东内战阴云密布的当口,还颇是有一些人在东岸的“花言巧语欺骗下”愿意出海移民的,总数大概也有过数千的样子了,倒是意外之喜。

    此外,当初东岸人步骑炮兵四千人从香山、澳门一带出发的时候,一路上虽未遇到大的阻碍,但终究有一些“冥顽不灵之辈”,认不清形势,居然纠集人马顽抗,令蓝飞上校惊讶之余也有些气愤。这些人被击败俘虏后,本人及家属一概全部掳走,先送往黑水开拓队辖区内的集体农庄进行劳动改造,然后分批送往本土,由移民部接收。

    甚至于,在若有若无的移民缺口压力下,蓝飞上校也毫无心理压力地搞了“扩大化”,动辄小错惩罚当地居民,而惩罚的方式便是抓捕流放了。这些小错想想有些可笑,甚至可怖,比如谁谁谁与附近李元皓的势力勾勾搭搭,似乎对东岸不利,也不管有没有确凿的证据了,直接全族老友一齐抓走,然后装船北运。而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帮忙反抗或藏匿的话,那更好,马上当做同党掠走,一点不留情面。

    其实仔细想想,人家本就是惠国公李元皓的臣子,为他办事不是很正常吗?相反,东岸人打着调停、维和的名义,直接派军队冲入广东境内,四处劫掠,威吓“当地合法政府”,这真的好吗?说东岸人是广东的侵略者一点没错!所以,人家广东人白天为“皇军”办事,晚上又与“八路”眉来眼去,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但东岸人自然是不管的!他们本就急于搜罗人口,但没有理由的话也不好在“友邦”广东这里胡来,担心影响今后的生意。现在正好,趁着这次调停二李战争的时机,在广东境内大捞一笔再说。哪怕看起来吃相有些难看也无所谓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错过了这次下次不定要什么时候了。

    据不完全统计,此次东岸军队进入广东调停,一路占领了顺德、佛山等繁华之地,抓捕了超过六万人口(绝大部分是降兵及其家属),同时还有大量粮食、牲畜、金银及其他商品,总价值不下三十万元。如果再算上当地大户不得已捐献的粮草、猪羊和现银的话,这总数怕不是得有六十万元了,完全值回了这一年出兵的费用还有剩余,让蓝飞上校非常得意,同时也对广东的豪富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这样富饶的地方,居然被李成栋那个陕西老农民占了这么多年。以目前的情况推算,广州城里的老李家该有多豪富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蓝营长,你倒真是好兴致。”就在蓝飞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喝着凉茶避暑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笑声。

    很快,穿着一身天蓝色海军夏季常服的陆孝忠,大步挎了进来,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后,方才说道:“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去苦寒之地任职了,所以对广东这个花花世界怀念不已啊?其实完全没必要嘛,黑水管委会辖区啥没有啊?黑瞎子港的鲸鱼、火山和地热温泉,库页岛的大马哈鱼、驼鹿和海豹,虾夷地的纵马驰骋,以及千岛群岛与熊共舞的醉人风光,哪一点都很令人羡慕啊。啊,对了,那里的夏天还没这么热,是避暑的好去处,环境又优美,就连严酷的冬天都可以滑冰和滑雪,不要太惬意啊。”

    “我还记得我上次北上前往司令部述职时渡过的假期,那是真的令人回味。”陆孝忠拉过一张椅子,索性坐到了蓝飞对面的树荫下,一边品茶,一边笑着说道:“我和朋友在大泊湾垂钓,那里的比目鱼多到令人惊讶,我们甚至还弄上来了海胆,真正的‘第一分钟’的海胆,洒上柠檬汁就吃,味道棒极了。对了,那里还有很多海豹、海狮、海狗,赶都赶不走,傻得可以,一个个都是移动的钱袋子,哈哈。”

    “我几年前也去黑瞎子港送过补给。当年流放过去的清军俘虏和当地土人通婚,建立起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这些年又有一些正常移民过去,整个城市愈发出色了。更重要的是,这里不冷,一点都不冷,还是个终年不冻港。记得那次我们去一个顺服的土人部落做客,在一个荒野地热湖里游泳,那可是大冬天啊,哈哈。后来在岸上和一群驯鹿、狗(哈士奇)共进晚餐,真是令人新奇的经历,我至今仍怀念不已。”陆孝忠继续说道。

    “你现在的状态活脱脱是一位经营轮船航班或旅馆的商人。”蓝飞瞄了陆孝忠一眼,揶揄道:“很可惜咱们国家没有将旅游业作为支柱产业来发展。所以,你的那些个人经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的。当然作为即将上任的黑水管委会主任,我当然会在任期内踏遍辖区的每一块土地,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视察一遍,确保不会有遗漏。”

    “当然了——”说到这里蓝飞拉长了声音,最后才笑着说道:“你推荐的比目鱼、大马哈鱼、鳕鱼、帝王蟹、海胆、海参什么的,我会去尝试一下的,毕竟这也是工作内容之一。黑水地区有着无尽的资源,不但有矿产资源(煤炭、黄金),森林资源,还有丰富的动物资源,尤其是当地丰富的海产品,可以说行销海内外。我在烟台的时候就听人说,登莱的每个孩子都是吃着黑水咸鱼干长大的,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嘛。而且,黑水地区的潜力还远远没有发挥出来,我听说捕鲸业发展这么多年,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产量很低,这怎么行?皮革行业同样如此,满足于目前的低水平,这是不合理的,也是必需要加以改变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呵呵。”据说即将升任第三舰队鄂霍茨克海分舰队司令的陆孝忠少校,立刻笑着说道。陆孝忠一旦当上了鄂霍茨克海舰队的主官,那么就自动进入了黑水管委会,列位排名第五的委员,说起来也是当地的领导之一了。

    蓝飞虽然不知道海军内部的一些动向,但看着远东地区海军老家伙们退休的退休,回本土的回本土,年轻一辈中有些能力和名气的也就那几个人,因此心里面也有数。故这会他也乐意陪陆孝忠在这里扯一会,就当是为以后的工作提前沟通好了。

    “对了,如今广东这边的烂摊子,该怎么收场呢?”开完了玩笑,陆孝忠问起了此行前来的正事。他刚刚从福建那边归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与郑经方面谈妥了条件,郑氏退出广东乱局。作为交换,东岸人需要全力支持郑家在大员(台湾)的开拓事业,以优惠价格提供工具、药品、帐篷、布匹、生活用品乃至武器弹药,并且帮助郑家屏蔽外交上可能会面临的压力。此外,郑家想加入到东岸人正做得飞起的山丹贸易之中,希望东岸人能给予一定的帮助。

    这两个条件,其实第二个还好说,毕竟东岸人很多时候还需要从福建拿货(生丝、茶叶和甘蔗),仰仗郑家之处不少,带他们进入山丹贸易这个生意圈内,也不是不可以。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应该是能够谈到一起的,唯一的差别就是带你玩多大罢了。

    但第一条全力支持郑家在台湾岛的开拓,这个就需要谨慎一些了。要知道,随着东岸人从荷兰人手里拿的货数量越来越多(主要是香料、稻米、蔗糖及其他热带商品),金额越来越大,能够稳定为东印度公司提供大量稻米、蔗糖和皮革的福尔摩沙岛,其地位当真是越来越重要了。如果再算上通过这个岛屿与福建郑氏、日本之间进行的转口贸易,以及和广东地方政权之间开战的走私贸易,这个岛屿为东印度公司提供的利润一度占到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样子,非常惊人。

    老实说,三分之一的利润比重,在巴达维亚方面看来,已经足以为之做任何事情了。任何人胆敢威胁到他们的这部分利益,都会招致他们的疯狂打击,除非你能够证明自己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或者干脆证明自己比他们强,可以轻易击倒他们,让他们蒙受更大的无法承受的损失。

    福建郑氏之前在台湾岛北部的开拓,就已经很是惹得他们不快了!若不是他们每年要从郑家那里拿大量的武夷绿茶、生丝、瓷器等商品出口到日本、越南或欧洲市场的话,他们早就和郑经翻脸了,岂会拖到现在!当然了,或许东岸人或明或暗的支持也是荷兰人迟迟不敢动手的重要原因之一,东印度公司与台湾银行这两个企业之间的利益捆绑,真的已经是太深入了,可以说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典型,任何一方都无法轻易下决心翻脸。所以,只要郑经的手下的活动范围局限在福尔摩萨岛北部(那里多年前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经营不善,利益不多),没有严重威胁到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岛屿南部核心区的统治,那么他们就仍会继续忍耐下去,不会做什么过激反应。

    但现在郑家想要干什么?很明显,他们对花费巨大代价在蛮荒危险的大员岛北部开发已经失去了兴趣。现在,他们想往更南边的地方发展,因为越往南,开发程度越高,人口数量也越多,环境改善度也越高,确实比较有吸引力。

    郑经现在绝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经营福建基本盘上,开发大员岛也仅仅是做一个退路经营罢了。就现阶段来说,他是没有任何动力向其中投入多少资源的,那不现实。所以,比起将有限的资源砸到水花都不冒一下的北部,还不如集中资源,重点开发靠近荷兰统治区的中南部地区了,那里环境更好,更容易获得效益。至于说荷兰人的威胁?这不就要有劳你们东国人出面去斡旋了嘛!

    陆孝忠将这个情况对蓝飞上校一讲,顿时二人都有些踌躇。这郑经咋那么多破事呢?支持你们在整个台湾岛上扩张,难道不知道那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和风险吗?一个不好就是一场战争,你郑家担得起吗?荷兰人若是对你们展开破交战,怕是一斤茶叶也别想卖到日本去了,很好玩吗?

    东岸人撑死了,也就帮你多准备一些热带拓荒所必须的各类物事,除此之外就爱莫能助了。你要去撩拨荷兰人,东岸这方内心是支持的,但行动上不会给予太多很明显的援助,顶多卖一些武器罢了。但现在郑经明摆着要东岸人直接出头,为他们在台湾岛的拓荒事业保驾护航,这里面要付出的成本可就高了,不是他们二人就能决定的,必须与其他几位一起商讨一下,然后集体做出决定。

    “郑经现在是不是有些过于自大了?”蓝飞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然后站起身,走了两步后,说道:“他哪来的自信?以为拿捏着我们的短处吗?现在二李战事已经基本平息,短期内再起的可能性并不大,他现在即便进攻潮州府,真以为就能让局势翻转吗?广州那个李元皓,在我看来已经破胆了,他现在压根就不敢和我们作对。这会即便郑经的使者跑来广州花言巧语,我看也说不动一个李元皓再度重启战事。所以,郑家未免把自己的能量看得过高!”

    “不过郑家也是个难得的我们能看得过眼的势力,对平衡大陆局势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不能一棍子打死了。”陆孝忠也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有些脏活、湿活,未来还得靠郑家来干呢,先和登莱、宁绍那边商量看看吧,有个结论再说。我听说南方开拓队方面正在策划南进贸易战略,因为力量不足的缘故,有意拉郑家一起干,他们的态度如何,很难说呢,我们先耐心等等吧。”

    听陆孝忠提起所谓的南进贸易战略,蓝飞也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这个南进,其实主要的操作者是台湾银行和海珠岛商站两方,即南下进入包括中南半岛、菲律宾、帝汶岛等非荷兰东印度公司势力范围,展开贸易和诸多合作,获取商业利益。

    这个战略,其实也策划了有些年头了,但一直没实施。这次恰好与清廷议和,目测未来十年内没有大的战争的可能,因此南方开拓队和台湾银行方面,也开始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尝试,这个南进贸易很显然就是尝试之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东印度公司与南洋(二)

    司文中尉整理了下衣着,悄然走进了别墅的会客厅。

    这里是澳门城,一个面积狭小且全靠东岸人庇护,葡萄牙人才得以保留下来的小小的殖民港口。港口内的建筑面积都不大,让习惯了高宅大屋的司顿少校颇有一种狭窄逼仄的感觉,很不适应。

    “也不知道葡萄牙人是怎么住得习惯的。”他悻悻地想着。不过他也承认,葡萄牙人似乎特别擅长居住在面积狭窄的沿海或沿河岛屿上,并且在上面兴建起大量的建筑。像东非近海的莫桑比克岛,东北费的蒙巴萨岛以及广东这边的澳门,都是些面积狭小但人口密度很大的地方,葡萄牙人确实在这方面非常在行。

    澳门的葡萄牙人,如今随着贸易的衰落已大为减少,很多人都跑去了帝汶岛或孟加拉湾一带,经营各种沿海贸易。澳门城对于他们来说,如今仅仅只是一个长途航行后休憩的地点,可以在这里吃到一点家乡风味的食物,感受一下主的威严和慈爱罢了。

    这个年月仍留在澳门城里的,那确实是“真爱”。这些真爱人群里,数量最多的是为东岸人扛活的雇佣兵。他们多为葡萄牙人的混血后裔,在印度一带就颇受歧视,和那些印葡人一样,更别提在天主教氛围浓厚的葡萄牙本土了,他们的地位简直比黑人也高不了太多。因此,几乎没几个人愿意离开澳门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而不去外地讨生活,那么留在本地的话,就只能指望靠中国大陆活着了。于是,他们中的有些人,尤其是那些会修理船只、枪炮的技师,很多都被广东、福建的地方势力给雇佣了,生活还算不错。要知道在现在的中国大陆,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火枪、大炮的重要性,这些弗朗机人,从前明末年就会朝廷铸造大炮,技术还是可以的,虽然未必有那批人的水平高,但也是难得的人才了,因此重金延请,以提高自己这方的技术实力。

    东岸人当然看不上葡萄牙人的技术,不过他们还是招募了一些人到登莱和黑水定居,看中的主要还是他们相对熟练的技能罢了。毕竟,培养一个合格的产业工人也是需要不少财力和精力的,有现成的干嘛不用!

    而除了这些之外,澳门城里之前的东西就只剩下一样了,那就是数量庞大的水手和雇佣兵群体。水手东岸这边当然需要,都是来之即用的熟手,自然比从头培养生手要强。而雇佣兵的话,价值就更高了,比如东岸这次干涉广东局势,就招募了很多葡萄牙雇佣军。他们长期接受葡萄牙人的军事战法灌输,训练也是,熟悉火器时代的战法,因此是东岸人理想中的炮灰雇佣军。

    当然东岸人并不仅仅是这次才想到招募这些葡萄牙人充当雇佣军。事实上,在外东北征讨土人的战斗中,他们就已经招募了几百个澳门出生的葡华人(与印葡人对应)参加战斗了。虽然不见得会有多勇猛,但绝对物有所值就是了。另外,在虾夷地岛征讨阿依努人的战斗、在辽东与清军战斗等场合,葡萄牙雇佣军的身影也随处可见,由此可见应用之广泛。

    因此,现在的澳门基本上就这么一个状况。商业繁荣的时代已经远去,财富也已经不再青睐这个狭窄的海滨城市,澳门开始了痛苦的转型,目前看来他们找到了一条新的发展路子,那就是以“劳务输出”为主,商业为辅(东岸人允许他们和广东地方势力贸易,但数量有严格限制,虽然这玩意不太好监管),一同发展。

    司文中尉是已故东岸海军中校(临退休前提了一级)、前“加的斯岩石”号重型巡洋舰舰长司顿的儿子,航海学校毕业,已在海军内服役超过了五个年头,目前担任一艘“星”级轻巡洋舰的代理舰长。

    此番他来到澳门城,主要是为了与一个人会面,并商讨一些实际的合作事宜。此人便是西班牙王国新西班牙总督区马尼拉检审法院区院长的特使,名叫马丁内斯,从马尼拉而来,为了掩人耳目,大家没有在其他地方会面,而改在了澳门城。

    马丁内斯特使前来澳门,其实也是受东岸人的邀请。当时尚未离职归国的南方开拓队队长马文强,打算执行南洋贸易战略,但苦于力量不足,帮手不够,明白无法吃独食,于是便萌生了拉别人一起干的年头。

    经过多番慎重考虑和比较,马文强最终圈定了福建郑氏、澳门葡萄牙人以及马尼拉西班牙人,打算三方一起合作,建立起稳固的囊括中国、菲律宾及中南半岛诸国在内的贸易航线。在这条航线中,东岸人可以从越南采购生丝、从暹罗采购粮食、从菲律宾采购热带特产,同时将中国大陆的生丝、茶叶、瓷器及黑水生产的五金制品(甚至包括铜钱,越南此时就闹钱荒,因为铜多倍拿去铸炮打仗了)出口到上述地区,获取巨额利润。

    这种商业航线模式,其他几方合作者也都已经表示认可,认为这其中确实存在不小的获利空间,并且是很多人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他们要么是在中南半岛国家影响力有限,要么是拿不到足够的货物,要么是资金不足,总之各种原因都有,以至于多年来只有荷兰东印度公司能够有效利用起东亚的各条传统贸易航线,并获取利润。

    比如,荷兰人将南洋特产运到中国大陆出售,换取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然后销售到日本去,获得金银及铜片。铜可以出售给中国人,可以出售给越南人,当然也可以作为压舱物带回本土销售,以尽可能地获取利润。然后他们又可以在越南收购皮革和生丝,皮革能卖给日本人做甲具,生丝当然也可以卖给日本人,但同时也可以带回欧洲本土售卖,总之各种短途贸易做得飞起,比这片海域任何人都要更专业。从这个角度考虑,你就能更好地理解,为什么在控制了香料产地及销售网络之后,荷兰人还不满足,要继续扩展更多的势力范围了,实在是这里面的利润太多,无法割舍啊。

    现在东岸人也盯上了这个市场了,因此在好好筹备了一下之后,最终决定拉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郑经一起干,以分散风险。而在去年以来一年多的谈判和磋商中,葡萄牙、西班牙方面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唯一的障碍就只剩下福建的郑经了。如果他现在点个头,那么这个南进贸易计划很快就能施行起来,而如果他不点头,那么东岸人在经营这些航线时可能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或许有人会说,郑氏家族在海外的影响力一天不如一天,早就不用带他们一起玩了。这话对也不对,对的方面确实如此,郑家多年来没什么船只前往南洋做生意,影响力已大不如当年;不对的地方呢,东岸人要想和南洋贸易,其实还是需要郑氏的货源的,不然怕是数量严重不足,要少赚很多钱。

    当然以上这些并不是全部原因!东岸人现在最想要的,还是给郑经留一条后路,一条比台湾要保险了多的后路,那就是菲律宾了。他们了解到,西班牙人对菲律宾群岛的统治远远称不上稳固,各种叛乱势力随处可见,他们甚至连菲律宾群岛到底有多少个岛屿都弄不清楚,大部分地方土著居民的生活状态也一概不知。这种情况,其实是非常适合外来移民偷偷垦殖的,西班牙人未必有能力阻止。虽然看起来有些对不住西班牙这个东岸的准盟友,但谁让你正好撞在东岸人全球规划的枪口上呢,只能吃点小亏了。

    司文中尉进了会客厅后,主人(葡萄牙人)很快也便与马尼拉检审法院院长特使马丁内斯一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双方先是好一阵寒暄,然后才依次落座,开始会谈。

    司文中尉军人出身,对这些其实也不是特别熟悉,特别是一些细节内容。因此,他此行的主要工作是为了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确定具体的海上航线,这才是他擅长的本职工作。至于其他的商贸细节,他随身携带了一份宁波方面用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拉丁语写就的详细方案,这是预备交给西、葡双方代表的,由他们带回去仔细审阅。

    总的而言,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对于加入东岸人主导的这条贸易线,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尤其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更是兴奋,并将此看做澳门商业复兴的又一个伟大契机,因此在讨论具体航线的时候非常积极。

    而看到大家的气氛都被调动了起来后,司文中尉又按照事先的计划,提出了大家应按照比例出人、出船组成联合船队的事情。这其实本是正理,大家听了也不奇怪,要动荷兰人的奶酪,从他们手里抢生意,自然要注意安全,抱团在一起是最合适的方式。

    现在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这支所谓的联合贸易船队的指挥权该在谁手里了。司文中尉毫不退让地认为,这支贸易船队由东岸人牵头组建,自然也该由东岸人指挥,以最大程度地发挥其效用。

    毫无疑问,东岸人的这个论调不讨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喜欢,但他们底气也有些不足,对东岸人横冲直撞的过往形象也有些害怕,一时间竟然也无法反驳,只能推说回去再和上级商议一下。

    他们这种表现,司文中尉当然看在眼里。他心里明白,这是大概八九不离十了。而这个时候,想想其实也是蛮激动的,东岸共和国现在在印度洋与葡萄牙人组建了联合舰队,在加勒比海与西班牙人的向风舰队组成了事实上的同盟。现在在这远东洋面上,又借着南洋贸易的名义组建联合舰队,控制南海的意图相当明显。

    这种宏大的战略布局,他仅仅是参与其中一角,就已经感到相当兴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东印度公司与南洋(三)

    处处家家,百样图卷难描画;

    城城市市,万紫熙攘映千红;

    ……

    国安似金瓯,地盛赖凤城。

    以上是越南著名诗人阮晋安所写《凤城春色赋》中的一段。阮晋安活跃于黎朝时期,彼时越南国势已经开始衰颓,叛乱、谋反四起,但地方上的经济却还过得去,百姓们的负担也不算很沉重,因此还是有一些繁华之色的。

    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越南已经陷入了南北朝混战的状态。北方的郑主和南方的阮主在断断四五十年间打了七次大战,搞得商业凋敝、民生多艰,越南的经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了下去,并一直在低谷中徘徊。

    十多年前,南北双方终于打不下去了,最终签署了和平停战协议,划定了疆界,进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对于外国商人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在战区做生意的日子实在太令人心惊胆战了。那些杀红了眼的越南军兵们随时都可能把枪口对准前来贸易的商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如今南北弭兵,郑主和阮主都分别发布了发展农桑、鼓励商业的政策,并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而外国商人们,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从各处追逐而来。

    “一百多年前,越南的君主还是一个尊奉传统儒家思想的文人,劝课农桑,鄙视商业。本来在14世纪兴盛一时的越南瓷器出口,到了15世纪末时就开始了急剧衰落,主要原因是他们对于参与到繁盛的国际贸易中并不怎么热衷。外国商人经常被拒之门外,或者遭到严格的近乎人身侮辱的检查才允许入。船上的货物也受到很多贪婪的官员的觊觎,经常被以各种借口没收。”会安港内,某艘商船艉楼甲板上,一位声音洪亮的中年男人正在说话。

    “曾经有位英国商人因为不公平待遇而向越南国主提出抗议,越南国王直接回应‘汝等来前,吾已为东京之君;汝等去后,吾仍为东京之王;外国物品,吾国一无所求’。”这位中年男人继续说道:“说这话的越南国王很自信,因为他治下人口众多(越南北方人口尤其多),农业上自给自足的缘故,因此虽然这个国家有着漫长的海岸线,但对外贸易却并不十分发达,令人颇为感慨。”

    “不过在南北朝分治后,人家不敢如此了吧?”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声音问道。

    “也就稍好一些罢了。”中年人继续吐槽道:“而且多集中在相对势弱的南方。南朝开国之主阮潢就在会安这里设立外贸中心,彼时欧洲商人称之味‘海铺’。在那个年代,欧洲人、中国人、日本人蜂拥而至,在这里交易货物,然后销售到别的地方去。会安的贸易一度十分繁荣,名气也很大,给阮氏政权带来了丰厚的财政收入。但即便如此,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阮潢对此仍然不太好意思,他曾经就写信给日本朋友,说他的国家‘乃诗书礼仪之国,非市货汇集之地’,意思就是说虽然我离不开会安贸易带来的收入,大力支持海外贸易,但我内心中对这种背离圣人根本的行为是鄙视的,这只是权宜之计。”

    “儒家文化圈,对商人的鄙视和压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样一个四平八稳的封闭社会,是无法有效提高生产力的。资本主义的萌芽即便萌发出来,也会被深沉厚重的社会体制给压制住,工业上获得的利润没法投入扩大再生产,只能到乡下起豪宅、买天地,或者干脆铸成银冬瓜埋藏起来。这样的国家,迈向资本主义的速度只怕慢得令人发指,除非外力将其打破。”中年人仍在不停地说道:“越南的海外贸易获得发展,不也是在南北分治时期么?郑主、阮主打来打去,见识到了火枪、大炮的好处,见识到了新式战法的利害,明白不能固步自封当井底之蛙了。而且,因为战争而导致的巨大的财政上的负担,也迫使双方开始寻求海外贸易的发展,不然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为对方击垮。越南如此,其实中国大陆何尝不是如此呢?”

    说到这里,中年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没必要。大家都是刚从中国离开的,什么不懂啊?想当年清国人平定北方、席卷南方之际,也是比较愚昧的。可接下来几十年间,被东岸人四两拨千斤地挑动了一下局势,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之后,这些起家于北山黑水的人也明白了。他们开始不再排斥对外贸易,不再排斥外国人,相反对此还很热衷。以清国为例,因为长江流域在东岸海军威慑范围以内的缘故,他们还在灌河河口营造了新的贸易中心,可见其对外交流的迫切心情。

    而如果说清国因为和士绅结合得较为紧密而导致开放得不彻底的话,那么扎根于湖广、江西一带的泥腿子政权大顺,在这方面就要强上许多了。李顺政权的高层都没学过什么圣人的微言大义,对空泛的大道理也不是十分感冒,属于只看“疗效”,不听“广告”的主。什么有利他们就推行什么,什么阻碍生产力发展他们就废除掉,千方百计提高全社会的生产能力,力求将创造出来的每一分财富都投入到军事领域中去,从而能与体量比他们大得多的清国争雄。

    所以说,清国、顺国之流都是被逼的。如果当初中国大陆被迅速一统的话,保不齐也是个闭关锁国,只留寥寥几个对外窗口进行贸易的模式,和隔壁日本一个鸟样。现在大陆被各方分占,彼此间互相攻伐、竞争,谁闭关锁国就等于自杀,因此整个社会的思想活跃程度、生产力发达程度和商业繁荣程度,都比利时同期有了很大的进步,以至于到了隐隐让东岸人都有些担忧的地步。

    “越南贸易其实还是有所可为的,就是不知道当初你们台湾银行为何没有重视起来。”沉默了一小会后,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声音再度响起,只听他问道:“会安这边华人、日本人、英格兰人、荷兰人、葡萄牙人多的是,我们的人却很少,至今甚至连正式的会馆都没有,还借住在当地的广东商人会馆,这是何道理?”

    “那是因为越南人提供不了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也提供不了太多越南人需要的东西,就这么简单。当然了,我也无法否认,我们对包括越南在内的中南半岛上的诸多国家都有些忽视了,现在是时候弥补这一切了。”说话的是前台湾银行总经理邵曙光。

    在初创时期就担任这家大型辛迪加企业掌舵人的邵曙光,在今年刚刚卸任总经理的职务,打算回国发展。在这么一个敏感的职位上供职这么多年,确实也是时候退下来了,不然怕是有些碍眼。要知道,他们邵氏家族三兄弟如今手握该公司20%左右的股份,是董事会内一股庞大的力量,如果邵曙光再长期把持老总职务不放的话,难免被其他股东们所不喜,因此还是退位让贤比较好。

    今天他乘坐的船只隶属于移民部,是一艘经典的“短跑冠军”级移民运输船,搭载了超过一千名来自广东潮州府的战争难民。这些人的目的地是东岸本土北部的巴西地区,预计还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最终抵达。

    而因为船型设计的缘故,“短跑冠军”级是没有大容量的货舱的,仅有的空间除了必要的食物、淡水、药品、水果和牲畜外,就没有多少能够拿来储存货物了。但这艘从澳门起航的船只仍然携带了相当从日本采购的铜片,销售到了越南人手里,换回了大量“东京生丝”(其实产地未必是东京,而是越南其他乡下地区)和越南瓷器。

    这些越南特产商品,可以在印度、中东、东非等地卖一个好价钱,然后还可以在当地顺便采购一些商品,带回东岸本土销售,所获得的利润多少能补贴一点移民费用了。虽然可能有些杯水车薪的感觉,但总比没有好,不是么?

    “现在南方开拓队正在策划、实施的南进贸易策略,就是想补上这么一环。而宁绍地区的商业资本,也有扩充这些海上贸易的冲动,所以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展开了。”邵曙光又解释道:“现在,因为自身力量的严重不足,我们需要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福建郑家的人一起都拉进来,进行贸易,而这种抱团取暖的方式,也是最有效的应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做法。”

    其实,目前四家一起规划的贸易路线还颇有些不足。比如,他们计划中的定海—厦门—澳门—会安—马尼拉的贸易航线,最后一段效率颇低。按照最初的想法,会安后面是要去马六甲城进行贸易的,以采买一些印度特产,然后再沿海岸线航线前往菲律宾群岛。

    但马六甲现在控制在荷兰东印度公司手里,在动了他们的商业奶酪之后,谁也没法保证荷兰人不会将市场向他们关闭。再加上附近海域猖獗的海盗隐患,因此他们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一段,等以后再说。

    作为南进贸易最重要的参与者之一,台湾银行就打算未来在会安港设立大型货物集散中心,然后开辟通往暹罗、东印度群岛(学英国人一样,偷偷摸摸采买香料)、缅甸乃至印度的支线市场。这些小的短途航线,真要好好经营的话,商业利润还是不宜低估的,这从葡萄牙人至今仍在跑着澳门—孟加拉湾航线就能看得出来。

    这些所谓的短途贸易支线,无疑又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们构成了严重的竞争威胁。当那些荷兰佬们发现自己的生意被抢,荷包严重缩水时,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也许,当有些抑制不住火气时,类似当年在万丹屠杀英格兰商人的事件也会上演到东岸人身上,这也是个不能不考虑的重要因素。

    当然扩大贸易线的好处也很多,除了利润外最大的无疑就是影响力了。你看会安现在大片的日本人、华人商业会馆,就可知这两个群体在当地贸易地位中的优势有多大了(最近二十年日本人的影响力也随着幕府的闭关锁国而快速下降),东岸人现在就希望素来山多地少的福建可以借着这些贸易线往外延伸,通过商业往外移民,最终改变当地的人口构成。

    这些移民,不需要东岸自己花一分钱,而未来一旦成了气候的话——几乎是必然的,南洋最初的移民很多都是商业移民,后来慢慢将老家亲朋还有带来,慢慢形成了庞大的社区规模——反倒是东岸人扩大在中南半岛、马来半岛等地影响力的绝佳媒介。以东岸海军的强势程度,这些海外华人只要脑子不傻,都知道该抱哪根大腿。

    这是长期的几十年乃是百余年的大战略,短期内是看不出任何效果的。而这,很显然也需要一个庞大的商业、航海资本在背后支持着,就看宁波当地的商人们在消化完了新得的绍兴府地盘之后,会有多少资本可以进行这种海外输出了。但不管怎样,骁勇的东岸海军肯定会尽一切力量为这种资本输出保驾护航的,不让外人占了便宜。

    1685年10月30日,在结束了会安港的停靠、补给之后,搭载着邵曙光的“短跑冠军”级移民运输船也拔锚起航,离开了越南近海,全速朝印度西北部的第乌岛驶去。

    很显然,这是一艘走马六甲海峡的移民船,在东岸与葡萄牙协调好利益,于第乌岛上大兴土木建设基地后,这些走马六甲海峡的移民运输船也相应地调整了航线,将此处作为旅程中一处重要的停靠点,如今这艘船就是这么航行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乌岛与印度(三)

    12月底、1月初的印度,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东北季风的威力之中了。这种季风的威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搭载着邵曙光的“短跑冠军”级移民运输船都可以舒舒服服地顺着强劲的逆时针洋流航行,沿着印度西海岸一路航向东北,并最终停泊在了第乌港。

    第乌港就在后世印度的果阿-达曼-第乌区的第乌市,一座充满葡萄牙风情的城市。当然了,在东岸人进入第乌岛数年并经历了去年一整年大规模的建设后,如今的第乌港又多了一些东岸元素,整个城市的建筑风格也更加丰富多彩了。

    你看,葡萄牙人兴建的圣保罗教堂旁边,就是飞檐翘角的青羊观,一座隶属于道教总会的建筑。与圣保罗教堂那充满巴洛克风格的石质浮雕、廊柱相比,青羊观通体以青砖砌成,外墙上是一组天尊骑青牛西去的壁画,内里是一处巨大的庭院,庭院内雕梁画栋,十分精美。

    为了兴建这座印度次大陆地区第一座体现天尊威严与慈爱的道观,道教总会可是再青羊观身上投入了不少的资金,不但砖瓦、水泥都是从新华夏岛专程运来,这所用的木料也是从锡兰岛花大代价进口的高等级热带木料,耗资不菲。

    当然了,以上这些并不是青羊观的全部花费。事实上,该观内部装饰也非常考究,处处体现着一种低调奢华的气息。就像门口那幅楹联,就是在宁波地区花大价钱请名家手书,然后重金聘请业内顶尖的工匠雕刻,让第乌岛上见过的葡萄牙人和印度人都为之着迷。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圣保罗教堂、青羊观相隔不远处,居然还有一座佛寺。佛寺同样是东岸本土的佛教协会出资修建的,代价不菲。许是为了在印度这个佛教发源地有所作为的缘故,虽然财力远远不及道教那帮牛鼻子,但他们仍然咬牙凑出了这笔资金,将这座名为国兴禅寺的建筑修了起来,也是不容易。

    “世虑顿消除,到绝胜地,心旷神怡,说什么名,说什么利,说什么文章声价,放开眼界,赏不尽溪边明月,槛外清风,院里疏钟,堤前斜照;湖光凭管领,当极乐时,狂歌烂醉,这便是福,这便是慧,这便是山水因缘,涤尽胸襟,赢得些萧寺鸣蝉,遥天返棹,平沙落雁,远浦惊鸿。联是好联,字是好字,国兴寺当真是有些门路,不错,不错啊!”今天是1686年1月2日,国兴寺正门前,昨天半夜才刚刚下船登岸的邵曙光,看着门前的这幅长联,赞叹地说着:“国兴禅寺为了传播华夏文化和佛学奥妙,当真是下了大力气。印度乃佛教发源地,惜早早没落,国兴寺矢志复兴印度佛教,不管成不成,这志向总是令人佩服的。”

    其实,印度本土的印度教对于外来殖民者的统治是比较有利的。他们温顺、隐忍,追求来世,反抗精神薄弱,简直就是任何统治者——包括外来殖民统治者——梦寐以求的宗教体系。而从中国“出口转内销”到印度来的佛教,虽然同样强调与世无争、修来世等内容,但到底不如印度教那么极端,就统治者来说,其实并不十分合适。

    不过,谁让如今第乌岛的新主人是东岸人呢?东岸这种华夏文化的变种,对于已经与中国文化融为一体的佛教还是比较亲近和赞赏的,这从邵曙光对国兴寺的楹联赞不绝口就能看得出来,到底是自己血液中与生俱来的东西,确实比印度阿三那一套更合自己口味。

    后世第乌岛上就有着大批的天主教徒,甚至其数量一点不比印度教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宗教信徒要少,可见葡萄牙人数百年殖民统治所展现出来的深刻影响力。而葡萄牙人都能如此做,那么东岸人难道就差了吗?第乌岛上不过区区数千印度人——这还是包括了大量从河对岸涌来的季节性工人的数字呢,常住定居人口并没这么多——别说改变宗教信仰和文化了,就是全部换种都不是不可能,只要东岸人愿意。

    “国兴禅寺的智法大师是宁波府修持多年的得道高僧,本不欲出海,后来也是考虑到弘扬佛法的缘故,于是便慨然登船,西渡第乌,撑起了这国兴禅寺的门面。今天却是有些不巧,智法师傅上月便跟随周河生周站长一起,前往果阿进行商业和文化交流了,尚未回返,与邵总是缘悭一面,甚是遗憾。”说话的人是黄建东,今年刚刚三十岁,新任东葡联合舰队司令,东岸早期海军元老黄杨的孙子,航海学校毕业。

    黄建东之前一直在第一舰队服役,调来第乌岛之前是一艘“星”级轻巡洋舰的舰长,在巴西沿海做些缉捕走私的活计,履历并不耀眼。不过到底是出生好、背景硬,再加上科班出身,年龄也刚刚发合适,于是便被拔擢一级,当上了这个目前仅到位几艘船的微型舰队的司令官,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跳跃了。

    东葡联合舰队的母港,经过双方反复研究后,最终还是定在了第乌岛这边。为此,东、葡双方还联合出资(葡萄牙人没钱,只能无偿提供地皮了),将第乌港进行了一番现代化的改造,主要涉及到修建军用码头(与民用的隔开)、海军专用船坞的兴建、灯塔和炮台的修缮、航道的疏浚及防波堤的扩建,当然码头装卸设备的采购也是一笔,总之是花了不少钱的,让葡萄牙人是惊得一愣一愣的,很是出卖了不少土地给东岸人。也不知道随着今后建设的项目越来越多,财政又很困难的葡萄牙人还有多少土地出售,怕是用不了多少年这第乌岛上的土地就要被出卖干净了吧。

    东葡联合舰队组建的消息据信目前尚未传播到荷兰东印度公司那边。但这种事情估计也瞒不了太久,特别是当他们正式在西印度洋巡航起来的时候,荷兰人早晚会知道这支明显冲他们而来的海军舰队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双方的关系必然会陷入到一个相对紧张的阶段,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测。

    “这葡萄牙人粘上毛比猴都精啊!大腿抱得那叫一个紧,也是厉害了。”邵曙光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不过说真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真的有那个精力来印度西北部找你们麻烦吗?我看不见得吧,他们现在的麻烦也不少呢。”

    随后,邵曙光将最近两三年发生在远东四藩辖区的诸多事情简要地和黄建东说了一遍,其中重点提及了南方开拓队正在策划的南进贸易计划。这个计划一旦成形并稳固下来的话,势必会极大分薄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商站的利润——像从日本进口铜卖到越南给他们铸炮、铸钱这种生意,难道就你荷兰人会做吗——荷兰东印度公司不急得跳脚才怪呢!

    而他们一着急,必然就要想办法解决台湾商站所面临的危机,这无疑是需要巴达维亚方面重点向这面倾斜资金、人员和船只的,相应地在其他方面的投入很显然就不会太足了,因此邵曙光才有刚才之问。

    黄建东虽然也知道一些远东地区的基本情况,但与邵曙光这样亲口告诉他的第一手资料相比,还是大有不如的,因此此刻他也有些惊讶,进而眉头紧锁了起来。听邵曙光所言,这南方开拓队的所谓南进贸易计划,确实是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生意有着不少重叠之处的,这其中的竞争不言而喻。

    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种庞然大物,不但有着近百艘大型远洋船只跑欧洲和巴达维亚,同样还有数量众多的小型船只在近海做贸易,尤以印度次大陆、东印度群岛和中南半岛为甚。如今南方开拓队拉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福建郑氏政权一起,开始谋划中国大陆与中南半岛、菲律宾群岛之间的贸易,对荷兰人来说确实比较麻烦,是一件不得不正视的事情。这样一来的话,果阿、第乌这一片所面临的压力,确实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小上很多,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若真是如此,倒当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周河生周站长听到后怕是会很兴奋。”黄建东听了后微笑着说道:“不过该修建的设施还是得按期完工,材料千里迢迢运来,印度劳工也招募了一大批,停下来损失会很大的。而且,不巧的是,第乌守备队的组建也刚刚完毕,一千名官兵的员额已经全部募足,这军事方面的开始看来是省不下来了,真是不巧呢。”

    话说作为第乌岛最主要的武装守卫力量,第乌守备队在三个月前终于正式组建完毕,由刚刚被升为海军少校的艾希托担任指挥官。这支部队的装备还算可以,至少火枪、大炮及其他器械都配备齐全,但人员方面颇为令人蛋疼:第乌守备队一千人里,有经验的官兵只有不到两百,他们多来自新华夏岛,以预备役士兵为主;另外还有大约三百名印葡人士兵,多为当年东岸人的手下败将,基本是一群老混子、老油子,士气不太行;剩下的将近五百人,则全部是就地招募的拉杰普特人,军事经验可以说是零,好在他们的士气还不错,有一定的尚武精神,长期整训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但无论如何,这样一支种族、民族、宗教、文化的差异极大,甚至可以说混乱无比的军队,平时弹压弹压地方也许不错,但如果真的遇到硬点子敌人登陆围攻,怕是要跪。如果东岸人还对未来北上古拉杰普特国旧地,征服更多的印度土地感兴趣的话,那么就必须要进行大力整顿:印度人不行的话就换别的人,训练不足的话更要拼命加强,总之是尽一切可能提高其战斗力,这不光是为了抵御荷兰人可能的入侵,同时也是为了未来在印度扩张做准备。虽然目前莫卧儿帝国皇帝奥朗则布看起来还十分强势,领导下的帝国也正处于如日中天的阶段,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万一印度出了事呢?这便是东岸人的机会了。

    “守备队组建就组建起来吧,反正未来也是要用到的。”邵曙光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正西方,说道:“在遥远的海对岸,还有一个****的国家,没错,就是阿曼人的马斯喀特苏丹国。这个国家以前和我们关系还不错,但自从我们将势力范围延伸到东非斯瓦西里海岸之后,他们就受了大刺激,与我们迅速冷淡甚至翻脸了。现在,这个国家与我们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处于敌对状态。黄司令你们是海军,情况只会比我更清楚,这阿曼人的近海已经成了你们撒欢的乐园,未来如果本土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可能就会派遣陆军登陆作战,而你们——第乌岛守备队,很可能就是派遣登陆的部队之一。”

    邵曙光的这话在黄建东听来,还真有些新奇之意。而且,他说的似乎并不完全是胡诌,而是有相当的可能性的。对于马斯喀特苏丹国这种野蛮国家,除了海上打击外,派遣陆军登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目前华夏东岸共和国对登陆阿拉伯半岛还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未来可不一定!而为了和阿拉伯半岛上的游牧民们作战,大量的陆军很显然是不可避免的,而人力资源丰富且素赖有那么一点尚武精神——相对于印度其他地方而言——的拉杰普特地区,必然是这种陆军兵员的主要来源之一。因此,现在他们就必须建立好这种殖民地陆军的“种子”,否则未来大规模组建殖民军团时怕是要出问题。

    阿拉伯半岛,东岸人早晚都是要过去的!这是执委会诸公的集体决策,虽然那片满是沙漠的土地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吸引人的财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亚丁湾

    1686年1月25日,在第乌岛休整了一阵子后,这艘满载移民的“短跑冠军”级运输船又劈波斩浪,一路抵达了后世大名鼎鼎的亚丁湾一带。

    他们下锚淀泊的地点是吉布提港,一个刚刚被执委会特批成立了海外殖民地的首府城市:执委会再去年下半年通过了成立吉布提管委会的决议,该管委会辖下只有一个县,即吉布提县,全县共有一镇(吉布提镇)、二乡(塔朱拉乡和盐湖乡),总计三千余人口。

    这三千多人口中,军人大概就占了六分之一(500人),隶属于吉布提守备队,由吉布提警备司令负责训练、指挥。此外,这里还有数量不少的修船厂技工、码头管理及运输人员、盐湖开采相关人员、政府公务员、商人和宗教人士,这些人都是维持一个港口城市运转所必须的专业人才。

    上述这些人占去了大概总计30%的人口,而剩下的70%则就全部是农牧民了。这些农牧民里,少部分是政府安置过来的东方移民,大部分则是本土或新华夏岛方面流放过来的印第安人、马来人和刑事犯。当然也有少部分退役的海陆军人员,因为在这里生活久了,出于种种考虑,最终决定和家人一起在这儿定居,他们一般社会地位较高,但人数较少。

    吉布提县的气候毫无疑问是炎热的,一年四季几乎就没有凉快的时候。但高温炎热的天气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蚊子极少,都被热死了,尤其在夏天的时候。也就是每年十月份以后会有一些蚊子,但也非常至少,够不成什么威胁,故非洲地区令人闻风色变的疟疾在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事。

    但高温炎热的天气总体来说对农业生活是非常不友好的,特别是这里的降雨量同样少得可怜的时候。吉布提一镇三乡,最主要的农业活动就是养殖山羊和单峰驼,数量也不算很多,非常可怜。究其原因,最主要的还是这里实在是太干旱了,人喝的水都要仔细着,牲畜的规模自然不可能无限制扩大,总之能供应来往的东岸及盟友船只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做要求。

    吉布提县最主要的经济,其实还是盐的出口,包括食盐和钾盐。食盐方面,因为极端干旱炎热的气候,以及稀少的降水,因此海滩晒烟在吉布提成了一项非常便利且成本极低的商业活动,该县出产的大量食盐到湿热多雨的新华夏岛、人口日渐繁多的义成地区,甚至就连东非斯瓦西里海岸的土邦王国原始的制盐业也被吉布提盐冲击垮了,市场彻底被占。

    钾盐就不消多说了,东岸人正在蓬勃发展的化工产业非常需要,运输量从最初的每年一船已经逐步提高了三到四船。不但工业上有需求,就连农业领域现在都在要求研究利用的方法,因此未来钾盐的销量还呈看好之势。

    值得一提的是,食盐的生产在吉布提港附近,钾盐的开采则是在内陆地区的盐湖乡。该乡附近有一个名为阿萨勒湖的盐湖,盛产包括钾盐在内的多种矿物盐,自从被东岸探险队发现后,就一直陆陆续续开采至今。

    生产、运输钾盐的人是附近的黑人。这些人在吉布提县没有任何社会地位,也没有正式的身份,信奉绿教的他们更是不被城里城外的道士们所接受。这些人目前之所以尚未被赶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乃吉布提县盐湖及各处建设工地所需要的劳动力,缺不得,所以一直留到了现在。不过,他们走人也是迟早的事情,一旦未来这里有了充足的东岸移民(这点存疑),不再被需要的他们无法找到工作,就只能背起行囊走人了。

    “吉布提最主要的经济收入是盐的出口,其次便是收一些过往船只的过路费了。但这里除了少量蔬菜、瓜果外,粮食都无法完全自给,淡水更是要限制配额使用,条件还是很艰苦的,县里财政其余并没有多少结余,大部分都拿来外购生活必需品了。”吉布提管委会主任兼警备司令、海军中尉刘缜朝邵曙光说道。

    邵某人虽然已经卸任了大名鼎鼎的台湾银行总经理的职务,但多年任职期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关系网巨大,潜在的影响力绝对不可低估。再说了,人家这才四五十岁,正值壮年,又不可能现在就退休!据说,其回国后可能会就任某大型国营企业的老总,仍然是体制内的重要任务。更何况,他兄长邵耀光如今贵为新华夏开拓队队长,吉布提县以前还是他代管的呢,仰仗之处甚多,因此恭谨一些是非常有必要的。

    邵曙光当然清楚小辈们心里的盘算,不过他却也没表现出多倨傲的模样。这位刘缜刘主任是海军元老刘大发的孙子,兵团堡舰艇指挥专业毕业,今年甚至还不到三十岁,前途远大,不可限量。与这种新锐后背结交,邵曙光也不介意释放一些善意,以便日后好相见。

    因此,他很快便说道:“吉布提县现今所需各类物资,其中相当部分还是靠新华夏方面供给的吧?这样吧,我在返程经过新华港的时候,和家兄知会一声,让他在自己职权允许范围之内,尽可能多地给你们供应商品。尤其是布匹、粮食、罐头、酒、药品、工具、木材建材等商品,对他们而言算不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么大个体量,各地区稍微协调一下,一些物资就匀出来了,简单!”

    刘缜一听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同时也非常高兴。在吉布提当官,其实和丐帮帮主也没太大区别了。来往船只的过路费?拜托,也就东非运输公司的船只比较固定了,移民船有时候走这里,有时候就直接南下了。那帮孙子,三不五时地跑去摩加迪沙补给,也不愿意来吉布提,理由是这里偏离航线较远,而且食水较为昂贵,真是气得刘缜直骂娘。

    虽然盐的出售确实挣了不少钱,让吉布提县的财政大为改善。不过,他们一方面要养军(五百人),同时还要进口大量的生活物资。尤其是后者,让县里上下大为头疼!吉布提县这个情况,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只能在一些季节性河流或内地山间有泉水的地方,小规模地开辟一些田地,种植瓜果菜蔬和少量耐旱的高粱。

    但这样的土地实在是太少了,水也太缺乏了,粮食根本不能做到自给自足,只能通过出售牛羊和瓜果菜蔬以换取谷物——瓜果菜蔬是供应往来船只的关键物品,属于必须生产的农作物,也是他们赖以换钱的重要物事,本地人其实并不能经常消费——当高价出售瓜果菜蔬和牛羊给过往船只依然不能满足数千军民日常所需的缺口时,从盐业收入当中提取部分用来外购粮食,就成了必然。

    而如果说粮食还相对便宜,可以想办法慢慢解决的话,那么大量的劳动工具、生活用品的采购,就需要花费更多的资金了。要知道,吉布提县本地甚至连布匹这种基本生活用品都无法生产,造房子所需的建材和木材也全都得外购,几乎是什么都没有,95%以上的生活用品需从外界输入,这需要的资金可就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因此,为了供给全县军民所需,政府又得从盐业销售利润中拿出很大一部分,用来支付这部分费用。

    也只有刨除以上两部分费用后,吉布提管委会才能将剩余的资金投入到地方建设和少许移民安置之中,至于说教育及医疗资金,不能说没有,但总之很少就是了。因此,你现在知道了,吉布提管委会的生活有多么艰难,人民过得有多么苦逼了。而也正因为如此,刚才邵曙光提到让自己的兄长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调剂一部分工具和生活用品给吉布提方面,刘缜大喜过望的原因了,实在是帮了他们大忙了啊!

    “吉布提地处要津,位置险要,素来是海军部非常看重的战略节点。也就如今荷兰、英格兰等国没有认识到红海的重要性,所以没人和我们竞争罢了。甚至就连这片土地原本名义上的拥有者奥斯曼帝国,也认为其是一片毫无价值的不毛之地,所以我们才能用价值几万块钱的货物将其买了下来。”邵曙光呼吸着隐隐带着一股风沙土腥味的空气,手遥指着面前平缓的海湾,说道:“所以你们必须将这块殖民地给维持下来,不论多难都不能放弃。我们国家在红海的利益是呈越来越重的优势的,更何况从这里前往阿拉伯半岛、波斯和印度也非常方便,一旦被敌人占据了的话非常麻烦。趁着现在没几个人注意到,我们在这里先扎下根来,然后趁机做大,直到别人无法撼动我们为止。”

    刘缜听了连连点头。他是海军,当然知道吉布提有多么重要,事实上红海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利润非常可观的商业市场,阿拉伯半岛、奥斯曼帝国的贸易额与日俱增,更别提这里还辐射着波斯市场了,这里的重要性甚至比奥斯曼帝国亚洲部分还要重要。所以,吉布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放弃了,这从这里持续在修建大型码头供东葡联合舰队的船只停靠就能看得出来。甚至于,刘缜曾经还接到过指示,让他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派一个先遣支队到东面大海中的索科特拉岛登陆,寻机建立一个稳固基地,不过被他以条件不具备为由拒绝了。

    从这些事情就可以看出,海军方面对吉布提还是十分看重的。因此,即便邵曙光这次不提,未来第二舰队也可能会请求新华夏岛增拨一部分物资给他们。对外贸易非常发达的新华夏岛,素来与海军关系密切,应该不至于拒绝,只不过这就不用说出来了。

    邵曙光甚至觉得,未来吉布提一旦有了余力,或者本土增加投资,他们有可能会向内陆的阿比西尼亚地区扩张。毕竟,吉布提干旱、缺水,是没什么前途的,只有获得了内陆高原充当自己的腹地,才能真正发挥自己的作用,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计划最终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施行罢了。

    邵曙光等人没在吉布提这个炎热的地方耽搁多久。在将七八十名因为长期航行而身体状况欠佳的移民就地安置后,其余人等于五天后等船,继续向南航行,并于1686年2月12日抵达了阶段性目的地新华港。

第一百八十五章 西印度洋(二十一)

    “来,尝尝这龙虾,很不错的。”新华港城内一座外形相当漂亮的别墅内,本岛开拓队队长、保安司令邵耀光正向自己的二弟推荐着一道菜。

    龙虾是新华夏岛近海生长的,个头非常大。因为东岸移民和本地岛屿八旗居民都不喜欢吃的缘故(他们更喜欢罗非鱼等内河鱼),近海的龙虾几乎是在没有任何天敌的情况下自由生长的,故个头非常大。

    螃蟹也有类似的遭遇。因为新华夏岛入海河流较多且水流急促的缘故,携带的营养物质非常丰富,故在岛屿周围形成大大小小许多个渔场。虽然论单个可能远远比不上东岸本土及远东黑水的那些大渔场,但胜在数量众多,加起来每年的渔获量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因此,新华夏岛的海产品供应还是很充足的,龙虾、肉蟹(前两者主要是东岸中上层人物在吃)、石斑鱼、对虾的产量最多,其次金枪鱼、鳗鱼、比目鱼、鲨鱼的产量也不少,除供满足自身所需之外,还大量出口到义成地区,与河中地区的海产品展开了激烈竞争。

    今天邵耀光招待自己弟弟的菜就是传统的新华夏菜,龙虾、对虾、清蒸石斑鱼、烤比目鱼、红烧鳄鱼及驼峰牛肉。尤其是最后一种,几乎已经成了该岛的招牌菜之一,如今邵曙光面前就摆着一份:一种用当地某种植物的茎叶与驼峰牛肉、猪肉一起炖,加了些香料,味道非常不错,甚至还在海军方面的强烈建议下制作了罐头版本,以供军需。

    “看来大哥在这过得很是惬意啊。”邵曙光放下盛着南非象河葡萄酒的玻璃杯,结果仆人端过来的处理好的龙虾,笑着说道:“这房子相当凉快,看来在设计上下了苦功。菜嘛就更是丰富了,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弟在宁波,可吃不到这种风味的食物,不错,不错。”

    这座别墅是邵耀光从前新华夏开拓队队长黄仪手里买下的。随后,他又花费大资金对其进行改造,用数台中型抽水机将地下水抽出来,通过房间内部设好的热交换系统,然后流出去到一个蓄水池内,供别墅内外的人畜饮水及灌溉用水。这种被称为“土空调”的系统在新华夏岛已经流行了一些年头了,但因为设计复杂、耗资不小,故只有有钱人才能用得起。

    邵耀光毫无疑问是有钱人!因此他花钱请人设计了这么一套系统,不求如冷藏船上的乙醚制冷装置那么凉快,只求和地下水温度差不太多就行了,而这个降温性能要求无疑是能够达到的,这便足够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东岸共和国在发展这么多年后,达官贵人们对于生活品质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土空调只是一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很多,总之拿来和几十年前对比的话,那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毕竟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冲动。

    “喜欢就多吃点。”邵耀光笑呵呵地说道:“不过哥哥我可也听说,你在宁波生活豪奢,出入随从常常达几十人之多。那时候我还在保定地区任行署专员,消息流传之广,当真是吓人。不是我说你啊,二弟,你现在到了本土去任职——唔,不是国营百货公司就是南海集团的总经理——那里可不比海外殖民地,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还是收敛点的好。你那些厨师、乐师、画师、护卫什么的也太多了,回国后发一笔钱都遣散了吧,留几个人就行了,免得别人老对我们老邵家指指点点的。”

    话说作为东岸政坛上的老牌家族,邵氏现在确实正处在一个风口浪尖上面,尤其是在前中央执委邵树德这棵大树去世以后,如今就靠邵耀光一人在政坛上勉力支撑了,与其他家族相比,多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如今的邵氏家族,资源更多地转移到了商界,如大名鼎鼎的台湾银行,邵耀光、邵曙光、邵正光(在本土从事绘画、音乐工作,也投资一些艺术品和古董)三兄弟加起来持股已经接近了20%。在台湾银行发展越来越好的当下,这笔资产的增值幅度也越来越大,让很多人为之眼红不已,所以邵耀光才要求自己的二弟低调一点,不要过分刺激其他家族的人,给自己的仕途平添阻力。

    邵曙光听后轻叹了一口气,点头应允了。现在邵氏家族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担任新华夏开拓队队长之职的邵耀光保驾护航,尽一切力量在未来将他推上执委会委员的宝座。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出头的他再不抓紧机会的话,怕是就真的没机会入阁了,而这对邵氏家族来说无疑是噩耗,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古今中外,还没有缺乏政坛保护的家族,能够平稳发展并继续进步的,东岸当然也不行!

    “说说新华夏岛的发展,这是大哥你今后的进身之阶,如今怎么样了?”邵曙光喝了一杯酒,转移话题道。

    “还可以吧。”邵耀光说道:“就是有些畸形,农业方面的优势愈发突出了,其他方面根本得不到发展,今后这种过于单一的产业结构怕是会长期存在,当然这或许也正是本土政商界人士所一致希望的吧。”

    其实,展开来讲的话,那就是在本土的要求下,让新华夏岛在热带经济作物种植园的道路上一路狂奔,重点发展国际市场上热卖的蔗糖、咖啡、可可、胡椒等作物,以及国内工农业生产非常需要的剑麻、棉花、橡胶等作物,撑死了再有一些煤铁黄金开采、伐木业、捕鱼业及金鸡纳树、马钱藤等医用作物的种植罢了。总之,让其看起来就是一个以农林牧渔和资源采掘业为主要成分的经济体,在工业品和日用品上面完全依赖从本土进口,成为大东岸殖民经济体系中的重要一环。

    基于这个考虑,数十年来所有新华夏开拓队的队长都是以发展上述行业为己任的,因此现在这个世界第四大岛的棉花、蔗糖、咖啡、可可、剑麻、烟草、花生、香草、胡椒、橡胶、油棕、椰子等热带产品的产量与日俱增,雇佣的劳工规模也日益庞大,为本岛和东岸本土大量经销企业提供了海量的利润。与此同时,这个大岛的工业发展却极为缓慢,因为无数的资金都涌向了种植园,投入到工业领域的非常之少,而且因为成本和技术因素的关系,这些极少的工业资本发展得也较为艰难,目前除了木材、造船、采矿和建筑行业以外,其他发展得都很不理想,所有的一切几乎都依赖进口,被本土的工业品大量剥削。不然的话,你以为当初新华夏岛方面认为大量经销该岛产品的企业注册地都在本土,以至于利润和税收都被截留在了本土而产生不满之时,本土为何会爽快地让步呢?还不是人家有反制你的手段!工业剥削农业的剪刀差,向来是很好用的。

    “现在意大利人是越来越多了,熱那*亚非洲公司、三角洲公司以及新来的威尼斯人开办的马可波罗公司,都在利润的刺激下不断在岛上圈占荒地进行开发,兴建起了一片又一片经济作物种植场。尤其是那个新来的马可波罗公司,由于本土和他们的政治交易,给予了该公司极大的便利,不但允许威尼斯流通银行和利亚托广场银行(东岸公司入股20%后重新开业)到新华港开设分支机构提供金融服务,还以优惠价格在本土给他们生产了超过十艘650吨级的笛形运输船。这样一头大鳄涌进来后,新华夏的热带种植业势必会更加繁荣吧。不过说真的,我没有工商部的数据,不清楚现在本岛的产量会对世界市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就我们能够进入的地中海市场而言,胡椒、蔗糖、咖啡等商品的价格确实是下跌了不少,同时也将荷兰人、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加勒比货’给挤占了不少,虽然他们在运输成本方面占据了极大的优势。”邵耀光继续介绍道:“当然为了获得更多的土地,我们也在继续和土人作战。不过却不是一次性的灭国之战,而是温水煮青蛙式地一点一点给他们放血,重点放在了流沙湖畔和东南山区,问题不大,进度也很快。”

    话说,在没有外部势力插手干涉的情况下,东岸人在新华夏岛上的殖民扩张行为当真是愉快非常。在流沙湖畔,东岸人已经建立了一些固定的村镇,大力开展水稻种植业,以补充本岛的粮食缺口。这里的局势目前已经较为平稳,当初新华夏步兵营在这里一战打得麦利那人胆寒无比,至今不敢窥视,因此农场和村落很快开辟了出来,铁路也在缓慢的修建过程中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而在岛屿的东南方向,东岸人已经消灭了原本的两大势力,即安泰法济人和巴拉人,彻底控制了东南山区和马哈法利高原的大部。现在仅有一些不服管教的土人仍在进行着最后的抵抗,但被东岸人彻底剿灭也仅仅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去年(1685年)年底的时候,新华夏开拓队一口气在这个方向上设立了数个定居点,分别是:位于后世安德鲁卡小镇附近的阳周乡、位于后世安帕尼希小镇附近的襄乐乡、位于后世贝卢哈小镇附近的真宁乡、位于后世安布文贝小镇附近的合水乡(原法国人殖民地)以及位于后世贝基特鲁小镇附近的乐蟠乡,一共五个新建定居点,安置了超过六千名定居者,基本上都分布在有水的区域,以便尽快发展农牧业生产——其实从发展热带种植园经济来说,设立此类纯靠农牧业的城镇颇为不划算,但占下来的土地不能不巩固,再加上一些领导人对于开疆拓土的喜好,因此这五个定居点便被设立了起来。

    与这五个偏处南方干旱地带的定居点相比,东岸人在岛屿西北部、后世马达加斯加安班加县境内设立的几个定居点,条件就要好上很多了。分别位于后世安图尼贝小镇附近的芦南乡、位于后世安楚希希小城附近的历东乡、位于后世贝阿拉纳纳附近的丹赤乡,以及位于后世马路曼迪亚小镇附近的相武乡,不但降水充足,连可供耕作的肥沃平原也要多上不少,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过于湿热,疾病过多罢了。不过在威尼斯人开办的马可波罗公司大举进入开发的情况下,这些荒地自然由人口过剩的意大利半岛上的殖民者们来征服,东岸人只需坐享其成罢了,撑死了提供一些药物、食品或雨布、蚊帐、斧锯之类的必需品给他们补贴一下罢了,以使其不要有过多的畏难情绪。

    这样一来,熱那*亚非洲公司、三角洲公司、马可波罗公司(分别代表了以熱那*亚、托斯卡纳、威尼斯为首的三股势力)就将新华夏岛北部的新华、历东(尚未成立)、宁国、青天(去年年底刚成立)四个县的诸多荒地给承包了,双方各自划分了范围,各自圈占了一大片荒地慢慢开发,兴建种植园,进而获取利润。

    这种模式,无论对于东岸人还是意大利人来说,都是一种双赢的模式。东岸人能够给他们提供在加勒比海没法得到的安全的局势——这一点非常重要,在竞争激烈的加勒比海,很多岛屿经常易手,投资安全是无法得到充分保证的——甚至也能提供大量廉价的工具、药品和日用品,他们只需从人口过剩的意大利往这里派遣劳动力进行开荒就是了。而热带经济作物所获取的利润,东岸人也非常大方,除了要求他们运输到指定的精炼厂、加工厂进行加工之外(收取加工费用),基本只收取合理的税款,将很多利润都留给了这些意大利财团,双方之间的合作还是非常愉快的。

    这种在经济利益上的紧密捆绑,必然也会逐渐渗透到政治层面,从而令华夏东岸共和国在地中海一带的影响力大增,有更多的牌可以打。而这种影响力本身,当然也是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转化为经济利益的(比如东岸共和国在意大利市场的工业品销售,以及维持奥斯曼和黑海贸易的稳定等等),这是无可置疑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西印度洋(二十二)

    1686年3月1日,一支长长的队伍在大卡鲁高原上孤独地行走着。

    他们是从光城县北上的,穿过了东岸人设立在小卡鲁高原上的定居点五棵树乡(位于后世柯克伍德小镇附近),然后转向西北,进入了大卡鲁高原,最终目的地是拓北乡(位于后世杨森威尔小镇附近)——对了,这里额外介绍一下,光城县是今年1月份刚刚设立的县份,下辖光城镇、殷城乡、新息乡、北威乡、五棵树乡和镇河乡(位于后世帕滕希小镇附近),一共六个乡镇,总计大概二万七千多居民,是为全国第135个县级行政单位。

    这支部队从光城县北上出发时得到了很好的补给,因此当历经艰险,翻山越岭抵达位于沙漠干旱地区时,仍然维持了较高的士气。这会拓北乡这个有着两千余垦荒移民的小镇已经远远在望了,带队的两位负责人相对而视,都悄然舒了一口气:熬人的旅程终于结束了,后面大伙终于可以优哉游哉地住在地方政府提供的房屋了,有热水烫脚,有可口的饭菜,不知道比现在这个餐风露宿的生活要强多少。

    “蒙队长,这次上级虽然没有明说让我带队互送你北上并建立新的定居点的目的,但我猜也能猜出来一二。我就问一句,您也认为北面那干旱的大漠里也有黄金吗?”骑兵少校赖惟忠吐了一口含着细砂粒的唾沫,眯着眼睛问道:“要知道,那些土人手里的狗头金可未必就真的产自那里,也有可能是他们通过贸易、抢劫或其他途径得来的。你知道的,那些人文明水平很低,一贯痴痴傻傻的,根本说不清楚这些狗头金的来历。因此,上级仅仅凭借这些线索就派人一路向北建立定居点,其实是有失偏颇的。”

    “赖少校,关于这事情,其实也很好理解。”蒙小虎拿毛巾擦了擦脸,然后解释道:“或许执委会诸公并不确定北面的大漠里是否有黄金,但因为居住在那里的土人手头掌握着大量狗头金,因此就值得派遣一支探险队前去做调查,我们如今发挥的就是这个作用了。你也知道的,现在国际银价每天一个样,价值一直在呈缓慢下跌状态,这对于任何一个实行银本位制的国家是不太有利的。因此,执委会现在觉得尽可能控制更多的黄金,然后改革目前我国实行多年的金银复本位制,同样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绕来绕去,最后终归离不开一个钱字。”赖惟忠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好吧,现在就让我们在拓北乡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以饱满的精力快速北上,对那片大漠进行彻底的检查,以最大程度保护国家利益。”

    二人就这样说说笑笑间,就抵达了拓北乡乡场外,而当地乡镇府的主要干部们已经在外面进行迎接了。他们有理由对这支队伍报以期待,因为他们携带了大量劳动工具、日用品和武器弹药,这些都是要移交给他们拓北乡政府的。

    “最近那些卡玛王国的残余分子还算安分吗?”甫一见到拓北乡的乡长,赖惟忠便问起了当地的治安形势,而这显然也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

    “还算安分!”拓北乡乡长立刻回答道:“他们那些人也不傻,知道我们不好惹,因此很少到我们这边来闹事,只顾着欺负其他黑人部落以扩充地盘和实力了。那些卡玛王国的残余贵人们,现在还会荷兰语写作,文明水平比起其他黑人部族是要高出很大一截的,‘为王前驱’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好。”

    听乡长这么一说,赖惟忠顿时哈哈大笑。为王前驱,就是东岸人给卡玛王国残余实力定义的最后一点作用了,即依靠他们这种手下败将去其他黑人聚居区打征服战争,可以让黑人在相互消耗之中被动减丁,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种政策,其实若是让英国人、荷兰人知道后一定会捶胸顿足,扼腕叹息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黑人都是资源,都是金钱,都是宝贵的劳动力,怎么可能舍得他们互相消耗呢?不过东岸人殖民的方式与他们不同,那是真真正正的移民,抢夺阳光下的土地,怎么可能还允许黑人过多地留在这里呢?因此,让他们自己先互相消耗,然后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东岸主力大军再倾巢而出,将他们一股脑儿都收拾了。

    “这帮打不死的滑头,都这么几十年了,居然还在苟延残喘着,说起来也是一个奇迹呢。”赖惟忠轻轻摇了摇头,用一种略带感叹的语气说道:“想当年莫大帅第一次带兵和这帮家伙打的时候,我们还只局促在河中县附近的几个据点,还为了一个进入东山山脉的据点高达乡和他们争夺不休。那个时候,卡玛王国的科萨人何曾想到会有今日,而我们也没想到才区区数十年,便席卷整个南部非洲了吧?”

    话说,东岸人对于占领南部非洲广阔的土地,当真是一点负担也没有。这片土地原有的主人科伊桑红人已经消亡殆尽(没有消亡的少数也被编入了南非八旗慢慢消耗),东岸人和黑人对这片土地来说都是外来者,双方可以自由竞争,不用背负什么道德压力。

    如今几十年竞争压力,原本逐渐黑化的南部非洲进入了黄化阶段。一个个东岸定居点在大地上建立起来,然后通过枪炮、刺刀将科萨黑人一步步地挤压出去,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东岸人从来没有针对科萨黑人组织过多少次大规模的攻势,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夺土地而临时组织的进攻行动,这对科萨人其实是一种好事。

    但即便就是这种阶段性的断断续续的军事行动,文明水平低下的科萨黑人都受不了,以至于被从西南地区挤压到了东部地区,中间大片高原都成了东岸人的牧场和耕田。如今在消停了一些时日后,东岸人终于又“想”起了卡玛王国的残余实力,打算向北扩张领地,其直接原因就是传闻北方有黄金。

    这个传闻其实也仅仅是传闻而已,本来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影响力。可谁让河中地区行署因为南非铁路的事情而搞得债台高筑,惆怅不已呢?加之隔壁的义阳湾一带也传闻了有了大金矿的消息,因此财政困难不已的河中地区行署便改变了策略,开始从光城县向北一步步推进,一边打击科萨黑人势力,一边寻找传说中的金矿。

    可以说,如今整个南非大地上的多股东岸殖民势力,基本上都被黄金给整得神魂颠倒。这些黄金虽然不能直接拿来消费,而是要被运往本土铸成金币充当黄金储备,但政府也会依据一点比例给他们“结汇”,用物资和部分金钱的模式返还给这些地方政府,因此这里面还是有大利可图的。

    而这里额外踢一下,横贯整个河中地区的所谓南非铁路,如今在经过多年的投资建设之后,已经很接近全线贯通了。这条铁路,说实话南非上下是花费极大的代价的,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而这条铁路是否能在短期内盈利,进而改善河中地区行署的财政,这一点谁都不敢保证。因此,现成的黄金的吸引力就比较大了,虽然其具体位置在哪看起来同样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听说杨亮杨团长在义阳湾一带整军经武,似有动作,你们陆军方面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没有?”这个时候,之前一直保持安静的蒙小虎说话了,问道。

    “陆军第一团那边,怕是还要继续生产一段时间才能西进。打仗是需要钱的,他们却没有这个预算,只能靠地方政府协助。不过,西进的决心应该是不会变的,那边金矿的消息可比咱们这儿确切多了。一单条件具备,第一团主力绝对会大举西进,将那个金矿、煤矿产区彻底掌控下来。”赖惟忠说道。

    话说现在越来越多的政局显示,南非地底下埋藏着海量的煤炭,而且质地很好,各种都有,简直就是一个宝库。因此,这对于非常缺乏工业用煤、动力煤的东岸本土来说,南非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到了核心高度,谁要是敢打南非的主意,那么东岸绝对会与其不死不休,因为这是东岸发展的未来。

    而除了煤炭之外,现在南非的钻石、黄金的储量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惊叹。这从最近东岸政府频频调整部署,将殖民重点从西海岸向东转移就能看得出来,现在他们对于控制数个大型金矿完成黄金储备的渴望十分强烈。

    “先夯实基础是对的。毕竟现在欧洲人还不知道南非有大金矿,没人会和我们在这人展开竞争。而等到他们得到消息以后,我们也已经在那里扎下根了,地位无法动摇了。我只是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尽量做得‘轻柔’一些,那些从新华夏岛迁移过来的岛屿八旗军民,忒也野蛮,制造的人道主义灾难可不少。”蒙小虎轻叹了口气,说道。

    赖惟忠悄悄撇了撇嘴,没说什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是让这位蒙小虎知道本土最近在查科平原上制造的“人道主义危机”的话,他还不得当初哭出来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查科(四)

    “这些人都做过思想工作了吗?”已经正式升任河西乡代理乡长的王大壮站在屋顶上,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站着的千余名克丘亚原住民,面带忧色地说道。

    那些克丘亚人都分发到了三套棉布衣服,但这会穿起来的人却很少,大部分人都将衣服珍而重之地收藏在自己那个略显破烂的包裹里,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迷茫和恐惧。间或有一些年轻男子面上带着狠厉之色,但在东岸警备队士兵那雪亮的刺刀威慑下,他们又如鹌鹑般缩了起来,不敢闹事之前敢于闹事的,基本都已经被处决了,剩下的人敢不警醒?

    这些克丘亚人都是最近一年间陆陆续续被东岸人因为各种原因捕获的,然后统一安排在了一处新开辟的集体农庄,进行“纪律养成训练”。而所谓的纪律养成训练,其实就是让这些克丘亚人适应定居的农耕生活,并学会一些再基础不过的农业技能罢了:比如播种、锄草、施肥、收获、牲畜喂养等等。

    不要低估这些基本农业技能对这些文明程度极低的克丘亚人的难度。事实上,他们学习的进程并不好,并因此经常遭到东岸军警的辱骂和责打。在最开始的时候,主持这边工作的王大壮还曾一度对这些克丘亚人抱以期望,认为他们在一年之内就能适应、习惯这种新生活,但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国家开拓总局、农业部的档案卷宗里记载地都没错,没有经过西班牙传教士“开过光”的原住民部落,确实在各种程度上都极为落伍,不堪造就。王大壮原寄希望于他们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能有重大改变,看起来有些过于乐观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他们并不是他们河西乡甚至东岸本土的人,而是早就被内定输送到南非义成地区的拓荒者。到了那边,他们基本上还是会被编入岛屿八旗的耕战体系,有人来对他们进行管束,这样应该就会好多了对于文明程度角度的部族或部落,也只有这种方法最靠谱了。

    或许有人会问,南美大陆上的印第安人,以前东岸不是将他们流放到南非、新华夏、澳洲甚至远东地区吗?为何现在单独流放南非了,是政策出现了什么变化吗?

    其实可以肯定地回答,是的,没错,政策在好几年前就出现了变化!因为执委会里部分大佬们认为,南非地区干系重大,事关国家全盘战略的部署及未来发展,因此必须作为重中之重来经营。而既然当做核心本土来经营了,那么尚留在南部非洲分界线俗称“黄黑分界线”以南的诸多黑人居民,就显得非常碍眼了。

    要知道,东岸五十多年以来,授予国籍的黑人人数甚至不满百,且无一不是做出重大贡献,可以说是黑人当中的精英和人杰。而那些在班图黑人南下潮中陆续来到南非定居的黑人们,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东岸国籍?没说的,只能暴力清剿了!

    而为了弥补这些黑人被抓捕、驱赶后留下的空缺,东岸人自然要往里面填人,以实际上占领这片土地。不然的话,千里渺无人烟的土地荒在那里,保不齐过了没多久黑人又回来了繁衍生息了,那可就麻烦了。因此,为了减少这个后患,中央决定给予新华夏开拓队辖区的岛屿八旗更大的自主权,让他们前往非洲大陆,牢牢地钉在东岸控制区与黑人活动区之间的缓冲地带上,一边耕种、放牧,一边捕捉、杀戮黑人。黑人可以用来向东岸人换取金钱及各类物资,占下来的土地日后东岸政府更是会给予一笔补偿费才予以征用用来安置新移民,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当然这些岛屿八旗们也没得选择,只能服从东岸人的安排。

    东岸本土的印第安人,限于种种因素,大部分都是安排在二线荒地上进行开垦。他们工作的地点仍然是一个个国营集体农庄,由南非地方政府派干部、民兵进行管理,收获也归当地政府自支。基本上,这些印第安人和欧洲来的契约奴一样,都要为集体农庄低报酬地工作五年的时间,才会获得东岸政府颁发的身份证书,成为东岸国民。

    当然印第安人中少数骁勇善战之辈,倒是可以立刻被编入岛屿八旗的武士体系内以补充战损,他们基本上只有打上一年仗并且还没死的话,就立刻可以获得国籍,就像这些年来东岸政府旋废旋立的保国军、忠国军、护国军等雇佣兵部队的士兵一样。

    从以上这种安排就可以看出,东岸人对于肤色较深的人种究竟有多么地歧视!甚至为了填满南部非洲的大量空地,他们已经“饥不择食”到连印第安人和马来人都不放过的地步了,不知道荷兰人和英格兰人来看了,会不会笑掉大牙。甚至就连隔壁莫桑比克的葡萄牙人,都有些不解,认为东岸人在清剿黑人的战斗中,并不是以抓捕俘虏为第一目标的,很多时候就像是种族战争一般,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王乡长,思想工作哪是那么容易做的通的?”满嘴黄牙的乡武装部长笑了,说道:“与印第安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们的脾性,大伙基本上也摸得差不多了。那就是生性自由,热带无拘无束的生活,非常排斥管束,西班牙人在这方面或许比我们有更深刻的理解。总之呢,这些特性都是文明程度低下、组织度低下的部落的共性,他们没有建立体制的能力,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因此非常排斥安逸的定居生活。所以,想要做通他们的工作,确实有点难度呢。”

    “那么巴拉圭那么多印第安人,西班牙人又是如何管束的?”王大壮突然又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刁钻,武装部长想了好一会后,才有些疑惑地说道:“那应该是花了许多年头了吧?那些西班牙传教士们以宗教开路,切入点比我们用刺刀开路不知道高明多少了,因此能够获得当地土著的信任,然后在有个百年时间消化的话,应该是可以成事的。但我们东岸,很显然不存在这种条件,印第安人就像烫手山芋一般,除少数运道好的可以留在本土生活之外,大部分都会被流放到海外殖民地去垦荒,从来没有人在本土试图证明什么。”

    “好吧,希望他们能够顺利抵达海的彼岸,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并且能够继续繁衍生息下去吧。而在此之前,我希望这一路上他们都能受到良好的照料,尤其是那些妇女和孩子,食品绝对不能克扣,你们的押运人员也不能有任何欺压良善之举,以免造成不该有的人道主义灾难,明白了吗?”王大壮看着那些正在骑兵催促下开始缓慢向码头行走的克丘亚人,突然转头向武装部长叮嘱道:“我知道你手下有些人的作风很差劲,而且这次也被挑去充当押运士兵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在他们离开这座码头之前,再对他们进行一番敲打,让他们不要为所欲为,以至于酿成不可收拾的祸端。”

    “我会注意的。”武装部长有些尴尬地回应道,而许是为了不在这个尴尬的话题上继续的缘故,他很快就扯到了别的方面:“最近我们的人马频频出击,四处袭击克丘亚人部落,为后来的移民清理出来了好大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如此激烈的动作,西班牙人应该不至于废物到这种程度,还没知道吧?他们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向我们进行抗议呢?”

    “你怎么知道没有抗议的?只不过没找我们这些低级官员,直接找了外交部罢了。”王大壮瞥了一眼乡武装部长,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最近欧陆局势也有些微妙的变化,法国人愈发强势,开始在南尼德兰和弗朗什孔泰地区发力,有再度爆发大规模战争的风险。很多欧洲商人都传言,奥斯曼人极力谴责法国人背弃盟约的事情,在奥地利军队大举攻入奥斯曼帝国境内的时候,没有出兵牵制,令帝国蒙受了很多不应有的损失。而法王路易十四对此可能有些招架不住,再加上奥军主力被牵制在了土耳其境内,因此路易打算趁机在南尼德兰或莱茵河流域进行扩张,以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大壮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其实已经十分明了了,陆军实力强劲的法兰西王国又起了扩张的野心,那么作为其邻居的西班牙王国,自然是大为紧张的了。富庶的尼德兰低地地区,他们已经丢了新教徒占主流的北方七省,这剩下的南方十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了,虽然其贡献的财税在联合省的挤压下已经逐渐降低了。

    而西班牙王国都处于这种境地了,对于发生在遥远的南方新大陆的一些事情自然就只能视而不见了,谁让如今的东岸已经是他们这个过气国家最靠谱的“盟友”了呢?在法国人可能发动的战争中,若是没有了东岸人提供的枪炮、军资、食品及各种指导,西班牙王国究竟会不会输掉裤衩也很难说呢。

    从这个角度上而言,东岸人真应该给法王路易十四发一个一吨重的勋章,以表彰他在缓和乃至促进东、西两国关系上所作出的“卓越贡献”。没有了他们这个大号搅屎棍,东岸人要想从西班牙王国身上一片片割肉不是不可以,但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轻松。

    “这么说,查科平原早晚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乡武装部长立刻兴奋地说道:“也是,上头往这边调集了这么多预备役人马,自然不是为了过来训练的。想想也真是狠啊,北边巴西一带有那么多闲置土地还没开发,就巴巴地跑到西班牙人这里来吃肉,哈哈。”

    “还是多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吧。查科的地位问题,本土已经在和西班牙人谈了。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查科平原一旦丢失,人口稠密且相对富饶的巴拉圭地区就有那么点孤悬于外的飞地的意思了,这让西班牙人如何自处?因此,这种谈判注定是一波三折的,我们不用去管那么多,还是做好本职的拓荒工作吧。”王大壮最后总结说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查科(五)

    “这些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些懒散的人?”何塞罗德里格斯有些惊异地看着工坊内正在辛勤劳作着的工人们,用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眼前的是大约六十多名典型拉丁面孔的男人,他们在工场里忙忙碌碌地,加工着羊毛。看他们熟练的动作和紧凑的工作节奏,确实很难将他们与任何类似“懒散”之类的词汇联系起来,但送他们前来的卡斯蒂利亚船长却言之凿凿地辱骂这些人为“懒鬼”。

    “怎么说呢,何塞……”陪伴何塞罗德里格斯的是一位身着猎装的年轻人,这时只见他有些苦恼地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简短地说出了其中的原委:“哦,他们都是卡洛斯国王治下的原米兰公国的匠人,因为不遵守上面下达的要求他们开业的命令而被判有罪。事实上,他们确实很懒散,我听说他们宁可整日闲着也不愿意开业,这可真可怕。”

    其实,事情哪有这位年轻贵族说得那么不堪!米兰公国这个位于北意大利的国家,自从落入哈布斯堡家族之手后,就陷入了非常不顺的境地,就如其他哈布斯堡家族下属的意大利领地一样。

    原本繁荣、富庶的伦巴第人被施加了沉重的赋税在头顶上,流水般的财富从米兰流入了马德里,当地人曾经愤怒地说:“他们指西班牙人在西西里小口小口地吃,在那不勒斯正常地吃,在米兰则是狼吞虎咽地吃。”

    再多的财富也经不起连年战争的巨大消耗,西班牙治下的原本繁荣的经济中心一个个衰落了:布鲁日、安特卫普、米兰都曾经成为过经济或金融中心,但因为西班牙王国无法从国家层面给予其支持,因此都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米兰工业体系的衰败要比这个晚一些。原本因为武器制造、金银器皿、玻璃、布匹、丝绸织造等行业而文明的米兰手工业体系,在西班牙王国不断地抽重税以及外国工业品的竞争下,也在短短数十年的时间里不可挽回了。首先是英国人在武器制造、玻璃、布匹等行业的强大竞争,其次是法国丝绸纺织业的异军突击,给予他们致命一击的是东岸人,他们大量廉价的工业制品涌入了意大利半岛许多地方,让米兰的工匠们无力竞争,只能关门歇业。

    但西班牙宫廷不满工匠们如此做,因为他们收不到税了,无法提供他们在宫廷消费及战争上的巨大开支,因此强令这些工匠们开业,以便可以按店铺收取税金。但这种违反经济规律的事情注定是不能持久的,在工匠们大量流失到其他国家之后,哈布斯堡王室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并接受了现实,终于不再迫害这些可怜的工匠了。而随后,出于一些战略上的考虑比如不让法国人得到这些工匠,西班牙宫廷最终鼓励他们移民到新大陆,大部分去了新西班牙,但来到秘鲁的同样不少,就连较为偏远的布宜诺斯艾利斯都有数百人。

    与这些人一同到来的,还有大量那不勒斯农民。那不勒斯王国同样在历史上非常富裕,自15世纪以来,意大利便没有几个地区像那不勒斯周边那样肥沃和精耕细作,这从那不勒斯的城市人口一度达到三十万以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地区的农业条件有多么出色。

    没有足够的食物,是养不活那样多的人口的!

    而除了粮食外,那不勒斯王国境内还有不少山地草场,这些又为养羊提供了非常良好的条件。这种养羊业的规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每年对更换牧场的牧羊人们所征收的过路费就达到了二十万杜卡特之多约合50万东岸银元。而羊毛出售到意大利半岛的其他城邦后,又能给政府增加许多税金,由此可见那不勒斯王国确实是一个财富宝库。

    但这样富庶的王国,一旦落入了不善经营的哈布斯堡家族,早晚也落了个和米兰公国一样的下场。连年的战争负担、浩大的宫廷开支,都让那不勒斯王国被榨干了最后一份血汗。曾经农业发达、人口稠密的那不勒斯王国陷入了长时间的大萧条之中,居民们不断往外移民,一度成了熱那亚、托斯卡纳商人们雇佣的首选对象如今东岸共和国的新华夏殖民地上,熱那亚非洲公司、三角洲公司和马可波罗公司雇佣的主力人群便是那不勒斯人和西西里人,甚至就连东岸本土的森林开发公司等具备意资背景的企业都大量招募了那不勒斯人。

    北意大利人和南意大利人同时让不善经营的哈布斯堡家族给整得欲仙欲死,不得不远渡重洋来到了新大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继续生活好吧,是继续为卡洛斯国王交税。而东岸人也审慎观察着隔壁邻居不断往殖民地移民的举措,分析着其内在的动机。

    “好吧,迭戈,也许他们正如你所说的是懒散的,但至少现在在我们卓有成效的管理下,他们还是很称职的工人。”何塞罗德里格斯说道。

    面前这个纺织工场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地区诸多有名望的家族共同出资兴建的,使用了从东岸进口的全套水力设备,坐落于巴拉那河畔名城圣菲郊区。其存在的意义,主要是利用本地较为丰富的羊毛资源进行纺纱,然后将这种半成品出口给东岸这些年慢慢壮大起来的私营纺织作坊,以获取利润。

    而他们羊毛的来源,主要是来自西面和西北面,其中自然也包括查科平原了。事实上,查科平原的西半部分气候相对干燥,平原一望无际,草长莺飞,确实是牧羊的好去处。这十多年来,越来越多的西班牙移民和高乔人,选择在冬天将羊群从南方转到这里来,因此这里可以说是西班牙人较为重要的牧场区了。但现在这里被东岸人给看上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悲伤的故事了。

    少年迭戈的父亲就是马德里宫廷新任命的驻东岸大使特立尼达。这位寓意着三位一体的新任大使前来东岸当然不是为了解决所谓的查科沦陷问题的,事实上他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为此甚至可以牺牲西班牙王国在查科的利益!

    事情的起因又是那位令整个欧洲都头痛不已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生性骄傲的他听闻波兰国王扬索别斯基在完成救援维也纳的任务后,全城的教堂都为他唱赞美诗,并且还出了布道的题目:他是上帝派来的人,名字叫约翰。

    索别斯基所获得的巨大声望令路易十四嫉妒欲狂,而且奥斯曼人指责他背信弃义更是让他蒙受了道义上的谴责。因此,他立刻下令往西属尼德兰边境增兵,同时开始囤积弹药物资,似乎又想要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法国人的这个举动吓坏了马德里宫廷。他们尚未从以前的战争创伤中摆脱出来,眼看着又有陷入新一场危机中的可能,这如何不让他们惊慌失措?没奈何之下,卡洛斯国王只能四处派出使者寻求帮助,其中有到联合省的,有到维也纳的,当然也有远渡重洋来到东岸的。

    这位特立尼达先生就是卡洛斯国王任命的特使兼新任驻东岸大使,负责将如今欧洲的局势异动传达给东岸人,并询问他们是否有无对策,毕竟法国人的异动会带来局势的举动变化,很可能会影响到东岸人的商业利益。

    而无独有偶,法国人派出使者来到了东岸,熱那亚王国的使者前两天也刚刚来到了首都东方县,会见了东岸外交部的高层。原因就是法国人刚刚派人来到了熱那亚,要求他们停止为西班牙人提供贷款,否则他们将采取对其不利的举动。

    熱那亚人本来也没当回事,婉拒了法国人,继续为西班牙王国提供金融支持,同时在加的斯、塞维利亚等地大肆倒卖商品,赚取巨额利润。不过当法国东方舰队的主力从土伦港出发,并开始公然在熱那亚外海巡弋的时候,熱那亚人再也无法淡定了,他们一面与法国人展开交涉以拖延时间,一面火速派出使者外出求救,其中一路就是来到了东岸。

    其实,熱那亚人并不知道,这次法国人对他们可比历史上“温柔”多了。在历史上,法国东方舰队主力是直接堵进了熱那亚港,然后向港口倾斜了超过14000发炮弹,让熱那亚人心惊胆战。他们后来又与法国人周旋了大概一年多时间,最终无奈投降,连执政官也来到了凡尔赛宫,乞求路易十四宽恕。

    这位执政官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与路易十四说话时连连脱帽致敬,态度恭顺,一再保证不再为西班牙建造船只、不再为他们提供融资服务,这才得以过关。

    这个时空法国人似乎是出于某种估计,没有直接对熱那亚港进行炮击,只单纯地派了战舰在外海游弋,封锁其海外贸易,但这对这个极为依赖海外贸易的国家尤其是西西里岛和黑海的粮食贸易同样致命。因此,他们现在急需破解之法,不然就只能选择对法国人退让了。

    从西班牙人、熱那亚人共同的遭遇来看,法国人的这次动作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案的。因此,西班牙人才急匆匆地派出特使来到了东岸。与这种事关国家核心存亡的大事相比,些许查科平原上的破事,对卡洛斯国王来说就属于可有可无的小利益了,随时都能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舍弃掉包括土地以及那些刚被他驱赶来新大陆的可怜的意大利移民们,反正他们现在也已经渐渐融入了东岸的经济圈了。

    当然了,这种大事,自然不可能会被太多人知晓,特立尼达先生甚至连自己儿子都没告诉,只是让他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结识一些当地精英家族,为将来家族的投资做好准备。因此,当这会两位年轻人正为了查科平原未来可能的命运而暗自担忧的时候,却不知道它的命运早已注定,早就成了马德里宫廷与东岸人之间交易的筹码,特立尼达大使对此早已了然。

    而如果你再从一个更长的历史周期上来看的话,就会发现东岸与西班牙之间的关系,基本上都是靠法国佬来促进。西班牙为了保住自己的欧洲领土,只能一次次求助于东岸,然后心甘情愿地被宰上一刀,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当然这样说也不能说完全准确,因为在经历了多年高速发展和积累后,如今的华夏东岸共和国,已经有了更强的资本去干涉外国的局势,特别是他们现在也正有着这样的意愿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九章 海外利益(一)

    1686年3月23日,风平浪静的鸭子湖入海口附近,天气晴朗,东南风四级。

    “马主席,这是我们新近完工的巨型战舰‘保护伞’号,即将部署第二舰队,作为该舰队的旗舰。”镇海港海军基地内,新一届执委会主席马文强在诸多海军将校的陪同下,登上了海军战斗序列中最为强大的“执委会”级三甲板战列舰的第四舰,进行检阅。

    “保护伞”号是由已经去职的东岸第五任执委会主席廖逍遥命名的,寓意为东岸海外殖民地及盟友的保护伞,非常霸气。而在建国者议会中高票当选为执委会新一任主席的马文强对此也非常欣赏,因此海军才一邀请,他便来参观了。

    作为文职官员出身的马文强,虽然也担任过南方开拓队队长这样的方面大员,但多在于战略方面使劲,对于军事装备的细节还是比较陌生的。因此这会在看到国家花费巨资建设完毕的“保护伞”号战列舰时,非常兴奋,三层甲板都走了一个遍,弹药库、厨房、休息室、餐厅、会议室、船长室、指挥舰桥等设施都进去看了看。完了,还摸着一门135毫米口径的火炮笑得合不拢嘴,整体情绪还是蛮积极的。

    而马主席高兴了,海军的一众官员们自然也放下了心,然后有人便寻思着是不是该趁热打铁,将正在船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建造着的另外两艘三甲板战列舰“里程碑”号、“清道夫”号的资金也给拨到位,争取让这两艘战舰在今年年底之前完工并完成海试。

    不过马文强是何许人也,在官场浸淫数十年的他自然不会被海军官员的这些小把戏给拿捏住。他一个劲地表示,拨款要按照计划来,现在中央财政很紧张,每一分钱都有明明白白的去处,不可能打破原有的计划来迁就海军。要知道,为了支持海军的“五年造舰计划”,这些年来全国人民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很多教育、医疗、基建和科研方面的经费都被压缩了,不然以海军这疯狂扩军的速度以及成军后长期维持的费用,又怎么可能够用呢?

    “‘保护伞’号服役后,这国内总算不用唱空城计了啊!”坐到了船上的军官餐厅内,马文强轻轻抚摸着充满着漂亮的木质纹理的桌椅,笑着说道:“有两艘‘执委会’级在港,这本土海防才安全啊。不过,‘保护伞’号马上就要前往印度洋服役,那里更能发挥它的作用,对于我们在印度海域的开拓作用帮助也很大。总之,今天这次参观,我看到了海军建设的阶段性成果。这很好,很不错,证明国家的钱没白花。从今往后,还希望诸君多多发扬不怕苦、不怕累,勇于牺牲的精神,将东岸海军的威名播撒到四海之中。”

    马文强的这话,不啻于宣告了华夏东岸共和国国策的转变。而这种转变,其实在之前很多地方就已经能够看得出来,比如加强在加勒比海和佛得角群岛的军事存在,比如前往葡萄牙驻军(哪怕是象征性的),比如高调进入印度等等。不过通过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嘴说出来,却还是第一次,因此可见其分量。考虑到跟随在侧的《真理报》、《生意人报》、《南铁周报》等媒体记者们,这个消息在接下来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国,然后引起一波又一波的讨论。

    “马主席,海军众将士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同样在这次建国者会议上被增选为全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的海军宿将李泽*民上前说道:“现在国家在海外贸易上的权重越来越大,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显然是不成的,这很显然无法保证我们的利益。如今欧陆各国海军建设进程很快,英、荷等传统海军强国先不谈,原本较为落后的法兰西王国其海军实力近年来更是异军突击,让人刮目相看。就海军常备的专业战舰而言,这个国家已经超过了联合省和英格兰,位居第一,虽然实力如何还需进一步检验,但已经足见人家在海军建设上的决心了。我们国家这次制定的五年造舰计划,在短时间内投入大量资金更新海军老旧的舰只、扩大作战舰队的规模,从时机上来说是非常合适的,非常有利于接下来的行动。”

    话说法国海军规模的迅速膨胀,这几年来已经日益受到传统海军强国的重视。事实上,人们对于既维持一个大陆军,同时又在海上投入巨资的法兰西王国的财政状况非常震惊,觉得他们能够做到这点简直不可思议。但不管怎样,法国人可是实打实地造了一大堆战舰出来,并给其配备完全了水手和大炮,这威胁可不是盖的。

    对此,最感到紧张的无疑是之前曾轮流支配北海、波罗的海等贸易热点地区的英、荷两国海军了,不过东岸人却也有所忌惮,因为这法国人实在是太狂了!他们不但仗着海军势力大增的现实在欧洲耀武扬威——比如出动东方舰队威胁熱那*亚——同时也在加勒比海甚至印度、中南半岛搞风搞雨,也是奇葩。

    早在几年前的时候,东岸人就通过种种渠道,得知法国人不但派遣军舰和移民前往加勒比海,巩固其占领的几个岛屿,同时也对非洲和远东展现出了扩张的野心:自看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库尔兰在非洲刚果河流域取得立足点,并开发出了烟草种植、奴隶买卖等多项有利可图的商业行为后,法国人也眼红了,并于数年前派遣一支远征舰队前往几内亚湾,在一个被葡萄牙贩奴者称为“拉各斯”(即咸水湖之意)的地方建立据点,打败了当地的土著,正式开始了殖民统治。

    这还不算,法国人对远东的兴趣同样非常浓厚!早在1648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控制了整个暹罗的对外贸易及部分经济大权后,这个国家就一直想要摆脱这种不利局面,并多次派遣使者前往欧洲,然后引起了路易十四的兴趣。

    1665年的时候,法国的耶稣会传教士到达暹罗,并受到了自国王以下的暹罗人的热烈欢迎,其场面之隆重,一度让人以为整个国家都要皈依天主教了。自此,两国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法国商人也开始试图冲破荷兰人的阻挠与暹罗进行贸易,并取得了一些成果,为此1673年法王路易十四还给暹罗国王写了一封亲笔信以加强关系。

    1678年,法国人策反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康斯坦丁·伯孔,此人在1684年当上了暹罗国首相,法国人在中南半岛的事业大获成功!后来,法国人又在暹罗国王的允许下,派遣了两名使节、六名传教士和800名陆军士兵在暹罗登陆,正式开始了经营,其所作所为不但让荷兰东印度公司大为嫉恨,死命围剿其海上贸易线,同时也让东岸人极为侧目,这法国人莫不是疯了,在没掌握制海权的情况下就在暹罗搞风搞雨,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但不管怎样,这些年法国人表现出来的日益强烈的扩张势头是真是存在的。荷兰人看在眼里,英国人看在眼里,东岸人虽然隔着半个地球,却也看在眼里,更别提还有传统盟友熱那*亚人跑到东岸来抱怨兼求援了。

    而想要遏制法国人的野心,东岸人在陆地上没什么切实有效的办法,那么想来想去也只有在海上动心思了。在这其中,加强海军实力并部署到各个关键节点,大概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了。

    “第一舰队是我们国家最强大的海上武力,现在其加勒比海分舰队和佛得角分舰队又占据了相当比例的新锐武力,这是国家审慎考虑后作出的决定。怀远岛和佛得角群岛,是我们控扼欧洲人的两大关键节点,也是未来国家攫取海外利益,发挥更强大的海外影响力的最重要武器。这两地的分舰队,一定要挑选精兵强将以及具备国际视野的现代军官,不要那种昏庸守成之辈。一旦有事,两个分舰队司令要有当机立断处置的能力,尤其是更为靠近欧洲的佛得角分舰队,可以考虑授以临机处断之权,不用事事都等待上级批准。”马文强到底是不同于上一代的领导人,施政纲领更多地以扩张、霸权为主,言语间满是帝国主义者的口气,一张嘴就是要限制谁、影响谁,其实和如今的法国人也没多大区别了。

    目前,东岸人在怀远岛除了一支正在陆续加强的舰队外,还有一支由海军少校周亚夫指挥的陆战第一营。听说,马文强马主席打算在东属佛得角群岛同样部署一支陆战部队,即正在筹建中的陆战第二营。该营由周亚夫的副手负责组建、训练,并以东属佛得角群岛为基地,配合海军舰队,辐射周边区域,为东岸共和国的海外利益服务。

    可以说,五年造舰计划在稳步执行中,新的一个陆战营又即将到位,再加上额外增拨的修缮、扩充怀远岛、佛得角群岛基地的费用,海军兵强马壮的时代已经来临。一扫连续多年没获得投资晦气的他们,在未来会交出怎样一份答卷,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中午的时候,马文强、李泽*民等国家领导人在“保护伞”号战列舰的餐厅内邀请舰上主要军官及一众新闻记者们共进午餐。借着午餐上的食物,马文强又以蔗糖、胡椒、香料等魏引子,大谈特谈起了海外贸易的重要性,更是加重了一干人等的印象。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各大报纸都要以这个为热点开始造势了,整个东岸共和国未来的走向已经起了很明显的变化。

    这个如今已经无限接近六百万人口的国家——截止1685年8月份的数据,华夏东岸共和国全国总人口已经达到了593.8万的数字,其中在本土出生的人口达到了57%,不到340万;明人占29%,约174万;白人国民总数加起来接近80万人,占13%;非国民劳务工的总数因为转正入籍、遣送北美大陆等因素,稳中略有下降,但仍有23.5万的样子,白人劳务工的数量超过了黑人40%以上——国内政局稳定,科技先进,工商业发达,那么在追求更高的生活水平、更多的经济利益的时候,对外寻求扩张和更大的影响力,本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要知道,更高的生活水平本来就意味着更多的资源消耗,这些额外的资源缺口有的可以通过发展生产力水平来弥补,但有的就不行了,只能到国外去寻求。因此,海外利益现在就成了整个国家的重中之重,加强海军力量的建设,自然也是符合华夏东岸共和国全体国民的利益的,为此哪怕大量增加财政开支也在所不惜。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被邀请一同来到“保护伞”号战列舰上进行参观的,同时还有各国驻东岸大使,这些人此刻的心情,怕是迥异非常啊。亲近东岸人的,比如库尔兰公国、熱那*亚共和国、葡萄牙王国的使节,心里是有些振奋的,虽然他们的国家还面临着敌国从陆上攻击的风险;与东岸不是很对付的,如英格兰、法兰西、联合省等国,心情就很复杂了,东岸人的舰队越强大,他们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国家所面临的压力也就越大。未来一旦与东岸爆发武装冲突的话,海外贸易肯定会大受影响,该如何解决,未来再看吧。

    而结束了在镇海港海军基地的参观后,马文强又乘船前往了北边的经济城市顺化县。在那里,他先是考察了一番如今发展得已相当不错的热带经济作物种植园产业。随后,他还接见了几位特殊的客人,即来自荷兰西印度公司的科内利斯家族的后辈们。

第一百九十章 海外利益(二)

    话说荷兰西印度公司这家企业,这些年与东岸的关系也经历了风风雨雨。

    在东岸初期的时候,这家荷兰殖民贸易企业曾经发挥过极其关键的作用。他们与东岸的贸易,对于东岸共和国渡过早期的艰难岁月极为关键,当然该公司同时也为自己赚取了丰厚的利润,双方的关系当属双赢。

    而等到后来,随着东岸共和国实力的愈发壮大,荷兰西印度公司对东岸的依赖也越来越大,渐渐从原本的平等合作关系变成了主强客弱的贸易关系,盖因此时东岸贸易对象越来越广泛,对荷兰西印度公司的依赖性愈发降低的缘故。但彼时该公司在巴西蛮荒地带开办种植园,以及贩卖西非黑奴的生意,对东岸的帮助依然很大。

    等到最近十多年,许是因为联合省和东岸在政治上迅速冷却下来的缘故,西印度公司与东岸的关系也经历了一些波折。具体表现为多年未有新增投资,顺化港原本随处可见的荷兰商人也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葡萄牙、法兰西甚至意大利商人,可见该公司政策的转变。毕竟,以泽兰省为根基的西印度公司股东们,并没有东印度公司的幕后大佬们那般能量,在面对奥兰治亲王冰冷的目光时,不是很能扛得住压力。

    今天代表西印度公司幕后老板的科内利斯家族的成员再次抵达东岸,已是多年未有的破冰之举,这或许意味着该公司高层在态度上的某种转变。

    “……马主席,正如刚才我所说的,本公司愿意加大在贵国巴西地区的投资,扩建更多的种植园。”喝完两杯咖啡,科内利斯家族的新锐雨果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东岸执委会主席马文强,笑着说道:“这些年本公司在顺化一带的种植园投资一直在提供着稳定的利润,公司股东们对此非常欣喜,一直要求加大投资。”

    马文强听后笑了笑。西印度公司在顺化港周边开荒发展起来的种植园,多年来确实一直为他们提供了大量蔗糖、烟草和咖啡,也确实让他们获利不浅。问题是,这都稳定获利十几二十年了,你们就没想过追加投资吗?是,前一任廖主席在台上的时候,他确实很不喜欢本土开办着大量的种植园,腐蚀国内风气,以至于逼得当地的企业开始转型,但这也不是你西印度公司突然就不投资的理由啊!巴西不行了,新华夏岛难道不可以投资吗?东岸人对任何愿意去该岛投资的商人,都是持开放态度的,结果荷兰人就像没听说过一样,坐视意大利人在那里搞得风生水起,以至于抢了不少他们在地中海的市场。

    现在时过境迁,荷兰人似乎终于“醒悟”了,想要来到东岸这片沃土投资了,这若说其中没什么变故,恐怕在座诸人没一个会相信。在17世纪这个年代,海外经商环境险恶,若是没有政治力量在后面撑腰,纯粹靠商业力量的话,只有被人吃干抹净的份。商业投资,在这个年代绝对不仅仅是商业行为!

    马文强不是傻瓜,稍稍琢磨一下其中的意味,也就明白了三分。这事情,说到底还是和如今欧洲的局势有关。更准确地说,和法国人越来越咄咄逼人的态度有关!

    先说文化方面。随着法兰西王国在欧洲的声望达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1680年巴黎议会公开宣布法王路易十四为“大帝”,教皇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对此均默认,没说什么;包括外国籍画家在内的许多艺术工作着将路易十四画做下凡的天神,君临凡尔赛宫,可见欧陆“精神法国人”越来越多;竟然有神学家论证路易十四的成就证明了上帝的存在,可见吹捧的肉麻程度。

    也就是说,现在欧洲范围内有着一股很强大的吹捧法国的实力,路易十四也在众多有影响力的人物口中变成了“一位伟大的王者,是我们时代公认的荣耀,是后世可望而不可多得的”莱布尼茨语。自比利牛斯山与阿尔卑斯山以北,维斯杜拉河以西,全欧陆的知识阶级都开始说法国的语言,模仿巴黎的宫廷,模仿法国的艺术以及一切!

    试问在这样一种文化狂热的环境中,素来对法兰西王国十分警惕的联合省上下,又怎么不可能不感到毛骨悚然呢?

    我们再谈谈宗教方面。近期欧陆宗教界最轰动的事情,无疑就是法王路易十四对新教徒所展露出来的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敌意了!众所周知,整个法国目前大概共有150万名胡格诺教徒即新教徒,从黎塞留到马扎然时代,历任法国最高权力者都确认了1598年颁布的南特诏书的有效性,即保护胡格诺教徒的宗教自由,只要他们在政治上顺服中央政府即可。

    1652年路易十四同样确认了他祖父亨利四世颁布的南特诏书的有效性,并且在1660年公开赞扬了胡格诺教徒在投石党作乱时的忠诚,他的心腹科尔贝尔也对胡格诺教徒在工业、商业和艺术上所做出的贡献表示惊叹。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虽然法国教会从来没有承认过南特诏书,但在王权的威严下,他们也无法独立挑战这个政治正确,只能装看不见罢了。

    不过问题最终出在了路易十四本人的态度上。是的,在稳固了权力宝座之后,路易十四开始不再掩饰自己在宗教信仰上的倾向。于是,在他的默许下,法国天主教会又开始活跃了起来:1660年宗教会议请求国王关闭胡格诺教徒的学院和医院,不允许他们加入公职;1670年宗教会议建议年龄达到7岁的胡格诺教徒的子女,应被从他们的父母身边分离,以便接受正确的信仰;1675年宗教会议要求宣布所有天主教徒和胡格诺教徒间的通婚应视为无效,这种婚姻所产生的子女应被视为私生子。

    以上这些建议有的被路易接受了,有的没接受,但他和他的政府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是在逐步废除南特诏书的:1661年,他先进行了一番试水,宣布热克斯市的新教崇拜为非法,理由为该市是在南特诏书颁布后才并入法国的,当地有1.7万名新教徒和400名新教徒;1665年,年满14岁的男孩和年满12岁的女孩都被授权可以改信天主教,并离开他们的胡格诺父母,其父母还得付一笔年金支持他们生活;1666年,禁止胡格诺教徒新建任何学院或教育机构;1669年,禁止胡格诺教徒移民,协助他们移民的人也将被判刑;1677年,路易十四亲自捐资设立一项悔改基金,每个改信的胡格诺教徒可分得6利佛尔。

    如果说以上政策还仅仅是较为“温柔”的试探的话,那么在最近几年,路易十四的手法就陡然酷烈许多了。从1682年到今年,全法国800多个胡格诺教堂被关掉了570多个,很多教堂被拆毁,当教徒们企图重建教堂时,全部被抓起来处罚,并被宣布为国家叛徒。

    这些政策,即便是远在新大陆的东岸人也时常耳闻。即便是刚刚从远东归国没太长时间的马文强,也在恶补了一番知识后充分了解了法国人的所作所为:说实话,他对此没什么感触,因为他信仰的是道教,不过他也可以感受到路易十四疯狂的行为对周边新教国家的冲击力,联合省、英格兰、瑞典及一大票德意志邦国肯定在害怕哪天路易十四打过来,夺取他们土地、财产的同时,还要收走他们的灵魂。

    而如果说法兰西王国文化方面的强势让以联合省为首的其他国家警惕,迫害新教徒的政策让他们感到担心的话,那么法国人在最近几年内趁着奥土战争而在边境搞的一些小动作、小扩张则是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两年前,就在奥土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法王路易十四授意下面人搞出来一个什么“再结合委员会”,要求收回一些原本属于弗朗什孔泰、阿尔萨斯的边境地区,并且得逞了。而在得到这个甜头后,路易十四仿佛受到了鼓舞,随后又使了一些小手段,让原本属于斯特拉斯堡的一些外围小市镇也宣布并入斯特拉斯堡自由市,向法王宣示效忠。随后,属于西班牙王国管辖的米兰公国也被迫向法国人割让了马萨尔城堡,这是从萨伏伊通往米兰公国的必经之路上的要塞。

    以上这些都是属于小手段,法国人也就得了不到十个城镇,总计数万人口罢了。但问题是因为奥土战争的缘故,作为德意志诸侯共主的奥地利国王视而不见,不愿为小弟出头,西班牙国王也百般忍让,害怕陷入一场在难般的战争。而联合省呢,他们也在纠结与矛盾之中坐视了,默许了法国人的侵略行为。

    毫无疑问,上述这些绥靖政策都助涨了法国人的侵略野心。发现似乎没人能够制约自己的路易十四这是个致命的错觉终于将手伸向了多年来一直垂涎不已的低地地区。1684年下半年,他派兵进入南尼德兰,占领了西属布拉班特公国的部分地区,同时顺手吞并了卢森堡公国。维也纳和马德里的宫廷害怕不满足路易的胃口会使得它借机扩大战争,因此最终同意了法兰西王国对上述地区的占领,咽下了一枚苦涩的果实。

    西班牙人、奥地利人可以对法兰西王国在南尼德兰的扩张不太在意其实这也是不真实的,只不过他们一个有心无力,一个无暇他顾罢了但荷兰人不行啊,人家已经达到家门口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因此,虽然法国人给予了荷兰商品一个非常低的关税税率进行安抚,但荷兰人根本不买账!在涉及到国家生死存亡的时候,这就不是钱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个路易十四实在太霸道,各种政策包括当年在荷兰占领区的举措也显示了他对新教徒和新教国家的极端敌视,荷兰人推人及己,当然害怕被路易十四这种人统治。更何况,他们现在隐隐听说,这个人居然还和神圣罗马帝国选帝侯科隆大主教勾搭到而来一起,结成了一个同盟,扩张的野心真真是让诸人震惊。

    因此,荷兰人左思右想、痛定思痛之下,觉得还是得想办法团结大多数人,来遏制法国人的野心。而因为东岸共和国这些年越来越强大的影响力以及独特的地缘政治优势控制着好望角,他们也担心这个国家会被法国人拉拢过去他们丝毫不怀疑法国人与异教徒国家结盟的可能性,前有奥斯曼,后面就不能有东岸共和国吗这对于联合省还是比较麻烦的。所以,他们在纠结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派出使者,漂洋过海来到了东岸,与东岸的领导层进行一番接触,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

    不要怪荷兰人如此小心翼翼,实在是前些年两国关系闹得太僵了,而且东岸人到现在还在支持联合省的共和派政治势力给奥兰治亲王添堵,荷兰人能够最终抹下脸派人过来已经相当不错了,确实是有着一定的诚意的。

    马文强当然也知道荷兰人远道而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在巴西继续投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他们最关心始终只有东岸在未来可能爆发的欧陆大战中的态度。能够拉拢过来自然是极好的,但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退而求其次,让东岸人保持中立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这便是荷兰人的如意算盘,马文强作为东岸最高领导人,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他却并不准备答应那些荷兰人。更准确地说,他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地答应荷兰人的请求,除非他们愿意满足东岸人的一些要求既有政治上的,也有商业上的要求。

第一百九十一章 海外利益(三)

    雨果·科内利斯失望地离开了东岸首都。

    临行之前,他在荷兰驻东岸使馆与希罗尼穆斯见了个面。此君在东岸也生活了很多年了,虽然经常出入荷兰侨民圈子,但生活方式、行为模式仍然不可避免地刻上了许多东岸的印记。比如他现在喜欢听东岸戏曲,喜欢在草原上骑马打猎,喜欢去青岛的蓬莱菜馆吃饭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思考问题的方式、看待事物的角度等等,希罗尼穆斯大使身上的荷兰味道是越发地淡了,以至于连雨果这种愣头青都能看得出来。

    希罗尼穆斯大使与雨果谈了很久,他表示自己也接到了本土的外交训令,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努力与东岸政府高层进行谈判,看看能不能改变东岸政府的心意,让他们加入荷兰这一边来。当然他也明言,现在法国大使也在三天两头走动,东岸特殊的地理位置令所有人都不敢忽视——仅一个开普敦自由港对谁开放、不对谁开放的事情,就已经非常严重了——因此竞争压力特别大,很多事情未必能成。

    雨果·科内利斯对此表示理解。作为泽兰省著名商业家族后辈中的佼佼者,他对如今的欧陆局势自然也有一番了解。法国这个国家当真是荷兰存在着“价值观”上的根本差异,比如这个国家在之前一连串的蚕食边境领土的行动中,为了稳住联合省,竟然答应了相当优惠的关税税率;再比如,他们在与东岸改善关系后,一口气降低了数十种商品的关税税率,到最后更是给了东岸这个出口贸易大国以其他国家的平均关税水平。

    这些贸易上的让步举措,说实话荷兰人是做不出来的,更不是他们的风格。这些生意人哪,一个个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对小钱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法国人一抛出点利益就扑上去舔。即便奥兰治亲王一直看不惯法国人,却也无法违逆国内大多数商人群体的渴望。说句开玩笑的话,荷兰人宁愿不要扩大自己的国土,也要保障商业利益的延续,说的就是这种善财难舍的秉性。

    与他们相比,法国人虽然也爱钱,但似乎更爱土地一些。尤其是他们的国王路易十四,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两件事,即传播自己的名声、扩大国家的领土。看看他亲征后的成就吧,东北方向占领了南尼德兰大片土地,还吞并了卢森堡和部分德意志领土;东部吞并了弗朗什孔泰、阿尔萨斯和洛林、斯特拉斯堡自由市;东南吞并了与意大利交界的一些小城堡、小市镇;南方则吞并了包括鲁西荣在内的多片土地,将西班牙王国的势力彻底赶到了比利牛斯山以南,使得这座山脉成了两国天然的分界线。

    总而言之,法国后世六边形的大国土面积(相对中西欧其他国家而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奠定基础的。这个国家对土地的执着还是比较可怕的,所以引起了周围国家的一致恐慌,并想方设法要遏制他们。但不管怎样,法国人最终还是成功地将大部分吃下肚的土地都消化掉了,变成了自己的核心国土。从这一点上来讲,重视金钱利益的荷兰人倒是落入了下乘了,因为国土面积、人口都不如法国的他们,在工业时代来临后,是注定成不了大国了。

    雨果·科内利斯离开东方县后,便乘船前往东属巴西沿海,考察地方,看看哪里适合投资兴建种植园。话说来到东岸折腾这么久,他是终于有时间来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了,西印度公司在看到别人大把搂钱后,确实有些按捺不住,因此在东岸圈地兴建新的种植园,也就在所难免了。

    而就在雨果·科内利斯在巴西沿海仔细考察的时候,东岸执委会主席马文强也找来了刚刚视察完南锥“剿匪”工作的军部总参谋长李泽*民少将,与他一同商讨如今的欧陆局势,以及东岸人该如何在这潭浑水中摸鱼。

    “局势?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欧陆是必然要打的,这点不必有任何怀疑。”穿着军服的李泽*民少将点了根烟,面容严肃地说道:“恰巧我刚刚阅读了一份有关法国的情报,那是一直关注欧洲各国军事力量的宪兵司令部的情报官员写的,里面提到了法国的龙骑兵运动,这戕害了很多新教徒,有爆发宗教战争的风险,如果有外部势力干涉的话。”

    而所谓的龙骑兵运动,其实说白了就是法国军人对新教徒的迫害、欺压罢了。按照法国传统,军队是可以住宿在普通百姓家里的,并且饮食全由民家供应。路易十四的宠臣卢瓦向他建议,如果哪个胡格诺教徒宣布改信天主教的话,那么他的家庭便可被免除驻兵之苦。与此同时,在上层的默许之下,中下层军官们挑唆住宿在胡格诺教徒家中的士兵们搞事,他们开始胡作非为,进而发展到奸淫掳掠,胡格诺教徒们苦不堪言。

    而当事情被反应到路易十四那里时,他仅仅是轻飘飘地斥责了一下闹得最过分的两支龙骑兵部队的将领罢了,连解除职务都没,这算什么惩罚?于是乎,越来越多的军队将领加入到了这场政治投机活动中,胡格诺教徒们被祸害得不胜其烦,很多人被迫假装宣布改信,当然选择越境逃亡他国的胡格诺教徒们也非常之多。

    路易十四看到这种情况,自觉如今的法兰西王国已经几乎全是天主教徒的天下(两千多万人口中仅有150万胡格诺教徒),与1598年新教徒遍地走的局面大不相同,因此没必要再对那些新教徒们宽容,故在几个月前他公然宣布废除了《南特诏书》,法国的胡格诺教徒们顿时陷入了灭顶之灾中。

    上述这些消息也是刚刚才传到东岸本土,科内利斯等荷兰人都未必知晓,马文强当然也不清楚。这会在听李泽*民以复述后,顿觉法国人真是得了失心疯了,这样搞乱自家的国家有什么好处?要知道,胡格诺教徒虽然人数较少,但很多都是商人、工匠、艺术家等职业,掌握的社会财富和影响力不容低估。当年科尔贝尔就曾经担心,过度迫害胡格诺教徒可能引起法国对外贸易收入大减,原因就是这些人在贸易、商业体系中比例很高。

    所以说,这些人其实都是属于法国的精英阶层。迫害他们,与当年西班牙人数次驱逐摩尔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法国虽然家大业大,可也经不起这样反复折腾啊,要是这些胡格诺教徒都溜去了联合省或法兰西,法国人才是真的麻烦呢。

    “这么说,法国和荷兰的战争不可避免了?”马文强也点了颗烟,闷声说道。

    “可能性超过九成吧。”李泽*民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法国人不停下自己扩张的脚步,我认为这场战争就不可能停止下来。荷兰政府对此其实是有清醒认识的,你看,他们现在都跑到南方新大陆来拉拢人手了,这还不能说明他们的决心吗?”

    “那荷兰人的算盘打错了啊。我们如果真加入他们阵营,撑死了让法国东印度公司无法自由使用开普敦港,远东的生意黄掉大半罢了。这对法国人的伤害很大吗?不,别逗了,法国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们主要的财富来源是那辽阔的适宜耕作的农田,以及全国两千多万的人口罢了,根本不是海外贸易。”马文强吐了一口眼圈,忧心忡忡地说道。

    “所以,马主席,我的建议是我国暂时观望,不急着加入任何一方。等到局势稍微明朗一些之后,再看情况做决定。”李泽*民说道。他这话说起来,其实根本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的口吻,而不是喜欢打仗的军事将领——当然军部总参谋长严格说起来确实不是纯粹的军人了,政客属性确实要多不少。

    “不急着表明态度是正确的。”想了一会后,马文强才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法兰西王国与我们之间的贸易额不断攀升,这个欧陆人口第二多的国家已经是东岸货的重要客户。这其中的利益,我想大家都是非常清楚的。可笑这荷兰人,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不给,就想我们屁颠屁颠地去给他们当炮灰,想想也是可笑。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们直接和法国人结盟么?那样对他们的海外贸易来说当真是个不可言说的灾难呢,法兰西的东印度公司与联合省的东印度公司,两者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啊。法国人损失得起,荷兰人可不行啊!”

    李泽*民听了笑着点头,随后补充道:“未来我们的选择余地比较大,可提的条件也很多。为了咱们国家的海外利益,咱必须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介入战争,这一点至关重要。谁给的条件好咱们就加入谁,当然这个结盟对象最好是荷兰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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