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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中央谷地(十八)

    1687年2月1日,随着一声刺耳的汽笛声,两艘150吨级的近海/内河通用型小火轮大摇大摆地开进了瓦尔迪维亚港。

    港口的西班牙官员一看船只桅杆上高高悬挂着的东岸国旗,腿先就软了三分,再看到船上还有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的时候,他就更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了,直接让手底下人去和东岸方交涉,自己直接回了码头办公室“休息”去了。

    瓦尔迪维亚城的人都知道,这些东岸士兵可不是自己城里那些连服装都不能统一的样子货。他们来自一支名为第十二混成营的正规部队,装备先进、训练频繁、士气高昂,远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这些来自东岸的小火轮,其实也不是第一天侵犯西班牙王国的主权了。当初第一次航行到港口的时候,西班牙人愕然之下一度以为是来做生意的,结果看到人家理都不理就直接往上游开,也不知道要去哪,一下子就急了。

    但这种事情急又有什么用呢?瓦尔迪维亚现在并没有像样的海防炮台,王国政府对太平洋一侧的投资真是低得令人发指,几乎所有钱都砸在了加勒比海,难道他们真的将太平洋一侧的防务都委托给了东岸人的第三舰队了么?那像什么样子!

    就这样,东岸人的小火轮当时一路上行,没人敢阻拦,让他们开到了上游很远的地方,然后靠港卸货,由从陆地过来的一支骡马队将货物领走。整个过程西班牙人都严密监控了,他们的骑兵甚至逼近到了离河岸只有几十米的地方,但因为东岸陆军士兵驱赶的缘故,他们没敢上前质问,但已经足够让他们了解事情的始末了。

    原来,万恶的东岸人竟然是看中了瓦尔迪维亚河、卡耶卡耶河良好的通航条件,想要将其利用起来,用船只将大量货物运到内陆,然后由地方上越境垦殖的人员过来接收。这种方式,能够将大量垦荒急需的物资——尤其是一些粗笨的物资——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成本送到需要的人手里,支持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垦荒努力。

    到了这个时候西班牙人才恍然大悟,但他们却无力阻止。对东岸强大实力的深刻认知,让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极力避免任何发生直接冲突的事情,以至于被东岸人步步紧逼“切香肠”,狼狈得不行。你看,第一次东岸小火轮驶进瓦尔迪维亚河时,作为该城的外港和屏障的科拉尔港是什么反应?对不起,没有反应!

    这个城市在当年东西两国交战时曾被东岸人占据,炮台也被摧毁,和平后西班牙人进行了重建。但重建后的炮台却被一群懦弱的士兵所掌控着,他们不敢向东岸人的船只开火,放他们大摇大摆地开进了瓦尔迪维亚河,虽然他们在面对海盗的时候还是比较勇敢的。

    而东岸人在尝到了利用瓦尔迪维亚河、卡耶卡耶河运输货物的甜头后,立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他们的船只几乎每周都要来一次,大部分时候运货,有时候也运人,使得在内陆中央谷地一带种地、伐木、捕鱼的东岸人越来越多,短短几年就超过了西班牙王国殖民一百余年的成就,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瓦尔迪维亚方面当然将东岸这一侵犯他们主权的行为上报到了利马方面,不过他们却也从未指望秘鲁总督阿朗戈会给予他们什么声援,上头应该会当什么都没发生来处理吧。装看不见,本来就是这些年秘鲁总督区各级殖民官员一贯以来的政策。

    不过谁成想,东岸人连让他们装鸵鸟的机会都不给!这不,就在昨天,从南边来了几位使者,据说是东岸共和国南智利地区行署专员赵科派来的,目的是和瓦尔迪维亚方面商讨瓦尔迪维亚河、卡耶卡耶河的疏浚、清淤事宜。

    这可真他妈的是见了鬼了!西班牙王国领土内的河流,你东岸人巴巴地跑过来说要清淤、疏浚,还是为了方便自己的船只航行,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么?西班牙王国政府邀请过你们来吗?授予过你们什么清淤合同吗?毫无疑问,都没有!

    所以说,东岸人做的这事挺让人无语的,尤其是瓦尔迪维亚的官员们,他们不知道对这些能够通往内陆的河流有多敏感呢。之前被东岸小火轮强硬闯入是没有办法,现在还帮你疏浚、清淤,以便让你更大的船只能够开进来么?我们还没这么傻。要知道,卡耶卡耶河一直向上游延伸到安第斯山麓,中间流经的地方有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银矿。它们中绝大部分都已经开采了几十年了,有的甚至有上百年之久,单个产银量虽然不算多,但累积起来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历来是本地殖民官员及土生精英白人家族的钱袋子,岂容你外人觊觎?

    相信若不是闯入这条流淌着白银的河流的是凶名昭著的东岸人的话,这些家伙们绝壁敢联合起来将你搞死!历史上,那几位要么奉马德里君主之命、要么奉秘鲁总督之命前来考察瓦尔迪维亚内陆银矿实际产量的特使们,要么被地方上联合收买,要么就死得不明不白,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们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绝对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的!

    但问题在于威胁到他们财产的是东岸人,这可就难办了!作为与东岸贸易的最前沿,智利地区每一个有点常识的西班牙人都知道,东岸军队——尤其是他们的陆军——是顶顶凶恶的一群人,对付起他们认为的敌人来冷酷无情。以这次清剿智利南部流窜的阿劳坎印第安人为例(这是两国政府达成的协议),他们对于任何不服从且坚持顽抗的部族,唯一的处置手段就是全部消灭,一个不留!去现场看过的人都吓坏了,战斗胜利后的东岸陆军士兵们,端着上次刺刀的步枪,不紧不慢地追击着跑得到处都是的阿劳坎人,然后将他们一一刺倒在地,大地、河流都被鲜血染红了。唯一获得赦免的,就是在战斗开始前就宣布投降的阿劳坎部族,他们将被东岸人统一押送到海岸边,然后装船运往南非,去与黑人们争抢阳光下的土地,成为黄黑分界线的一员。

    到现在,据说还有两个步兵连和一个骑兵连的东岸官兵,正在智利中南部地区的山地、河谷间行动,清剿着已经所剩不多的阿劳坎印第安人。这是东岸政府与秘鲁总督合作内容的一部分,以换取他们对东岸人在界河以北设立监狱垦殖区的行为的默许。

    所以,智利中南部地区的西班牙人是真的直观地认识到东岸陆军的战斗力的。因此,这些为了银矿敢怼天怼地怼空气,甚至敢弄死上头派来的调查人员的家伙们,却不敢怼东岸人,因为他们知道东岸人真的会对他们采取行动,包括武力措施——他们可不想在深夜睡觉的时候,端着步枪的东岸士兵从天而降,几脚踹开他们的大门,然后将刺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那样可就太糟糕了。

    因此,东岸人虽然几位无耻,派人上门来商讨疏浚瓦尔迪维亚河及卡耶卡耶河,他们也不能断然拒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同时心里也大骂总督阿朗戈,居然请东岸陆军入境帮忙清剿不服从的印第安人,现在人家磨蹭着还不走,你该怎么办呢?

    双方在瓦尔迪维亚谈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结果什么名堂也没谈出来。在得知这群西班牙人压根就没向利马方面进行汇报之后,东岸代表愤怒了,干脆也不和他们谈了,直接返回了南智利地区行署,向赵科赵专员进行了汇报。

    赵科对这些西班牙人的态度是既好气又好笑,随后他便做出了决定,不管那些可怜的西班牙人的想法,自己去疏浚瓦尔迪维亚河、卡耶卡耶河,谅那些人也不敢阻拦。正好地区行署户头上现在就有一笔“戴帽子”的专款,原本是打算拿来疏浚界河(布埃诺河)的,但这条河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入海口附近怪石嶙峋,水浅淤塞,工程量很大,更不适合做港口。原先也是没办法,毕竟南智利地区除了已经疏浚、清淤完毕的毛林河外——现在这条河两岸建立了大片的灌溉农业区,每年出产巨量的小麦、大豆和牧草,渐渐成了仅次于丰谷岛的南智利地区第二大谷仓——赵科还真想不出有哪些地方可以用到这笔交通专款的。

    现在好了,瓦尔迪维亚河、卡耶卡耶河进入了他的眼帘。他只在地图上稍稍比划了一下瓦尔迪维亚、兵团四堡、红旗监狱、比亚里卡以及几个小银矿、小水银矿所在的位置,就立刻放弃了原先疏浚界河的不成熟的想法,打算将这笔由交通彩票基金拨过来的款子用到瓦尔迪维亚那一片。反正在他看来,那些地区日后都将是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领土,早一天开发晚一天开发的,基本没什么区别,不用考虑太多。

    基于这种思想,他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然后下令各个部门开始运作,目前清淤工作的合同已经被授予给了交通部运河局(原运河事务处)下辖的一个工程公司,他们拥有专业的“清塘军”系列挖泥船,经验也十分丰富,价格更是低廉,因此第一时间就被地区行署授予了合同。

    至于说这种行为可能会引起西班牙人抗议,进而影响到两国关系之类的屁话,赵科是一点也不会担心的。他是政府中层官员,当然清楚如今欧洲各地的局势,知道法国军队到现在还在蚕食西班牙王国的南尼德兰领地,马德里宫廷上下惊慌失措,正在四处联络盟友壮胆。而曾经胖揍过他们,最近几十年又“无私”帮助过他们的华夏东岸共和国,自然是西班牙王国要竭力拉拢、争取的对象了,因此可以想象他们现在是分外不想和东岸发生冲突的。

    其实历史上这样的时刻一点不少,似乎东岸人总能通过西班牙王国在欧洲的危机来攫取包括领土、商业在内的各种利益,切香肠的手段玩得飞起,几十年累积下来已经有了相当惊人的收获了。西班牙人也曾经想过努力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但每次都失败了,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在欧洲沾染上太多的麻烦了,而且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敌人也很多,以至于他们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受到攻击,那么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先保住自己的欧洲本土吧,其他的再想办法,只要东岸人不去动他们的钱袋子即可。

    西班牙王国这种态度,如今就连东岸的地方官员都知晓了,因此这才有了赵科公然下令侵犯西班牙王国的主权,疏浚瓦尔迪维亚河及卡耶卡耶河的事情。而一旦这两条河流疏浚完毕,船只可以直接从大海开到很接近安第斯山的地方的话,那么就可以直接联系到山那边较为富裕的定难、芦阳等县,极大方便山两边的物资交流。

    而如果再考虑到中央有可能斥资修建已经热议很多年的巴塔哥尼亚羊毛运输专线铁路的话,那么这其中的价值可就更大了!羊毛运输专线,说是运羊毛,难道就不能运其他货物了吗?毫无疑问,这条铁路可以将大西洋沿岸的各类物资用极低的成本运到定难县一带,然后再通过骡马队转运到山西面,这个时候如果再能接上卡耶卡耶河、瓦尔迪维亚河水路运输干道的话,那么这成本可就低上太多了,给南智利地区百姓也能带来极大的好处。更别说,这条运河在沟通山脉两边,消除远离本土核心地区的智利一带的离心主义(如果出现的话)方面所带来的好处了。在这种政治高度下,西班牙人的些许意见很重要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台地(二十六)

    “这就是双湖县的县城啊?确实很不错,在巴塔哥尼亚一带,算是很漂亮的了。”1687年2月12日,美丽的西湖湖畔,已经担任水利部部长的蒙小虎一边自由徜徉在长满野花的草地上,一边感慨地说道。

    十五年前的时候,他曾经率领一支规模不小的探险队抵达双湖区域(即科尔韦瓦皮湖和穆斯特斯湖),然后在这里彻彻底底地考察了很长时间。期间,他们测量湖泊面积、水深,估算了储水量,考察了周边土壤的肥沃程度,记录了植被及动物资源。走之前,一个简陋的气象站也被建立了起来,并一直工作至今,为如今双湖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双湖县是去年年底才设立的县份,下辖双湖镇、南定乡、厚土乡、上河乡(位于后世上立奥森格尔小镇附近),一共四个乡镇,只有区区六千人口,以农牧业为主要经济模式。与之一同设立的,还有德静县和延福县,前者下辖德静镇(位于后世小智利城附近)、契吴乡(位于后世佩里托莫雷诺城附近)、弥浑乡(位于后世拉戈波萨达斯小村附近)、阐熙乡(位于后世格里戈雷斯高官镇附近),一共四个乡镇,人口更是稀少,只有五千来人,同样以农牧业为主;后者下辖延福镇(位于后世德塞阿多城附近)、大斌乡(位于后世皮科·特伦卡多小镇附近)、义合乡(位于后世特雷斯·塞洛斯小村附近),一共三个乡镇,人口只有两千余人,甚至不及智利南部岛群的庆丰县,当属全国最小的县份了。

    双湖、德静、延福三县,都隶属于南巴塔哥尼亚地区,分别是全国第145、146和第147个县级行政单位。这三个县设立后,辽阔的巴塔哥尼亚台地区基本上就开发完毕了,再也不存在东岸人未涉及的空白区域。

    当然了,这种所谓的开发完毕其实水分也蛮大的。首先,这只是地图上“开疆”完毕,划分好了各县、乡的地理分界线罢了,离真正实际控制还有一定的距离,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片土地上仍然生活着特维尔切人和阿劳坎人部落,没有被东岸军队清剿掉。其次,即便是那些设立了定居点的地方,人口也很稀少,基础设施更是很差,大部分地方的居民其实是靠卖羊皮、羊肉和羊毛为生,偶尔有些水草丰美的地方会养些马、牛什么的动物,或者种些粮食、水果和蔬菜什么的,老百姓普遍收入不高,日子过得比较苦逼。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国家政策的缘故,在巴塔哥尼亚第一批开荒的基本都是转正的非国民劳务工。他们受益于《宅地法》,在五年工作期满并通过汉语考核后,成了东岸正式国民,并被分配在了巴塔哥尼亚台地上。他们以斯拉夫裔为主(意大利裔主要被分配到炎热潮湿的巴西地区开荒),更准确地说主要是俄罗斯人,再辅以一些本土送来的蒙古、山丹移民,构成了巴塔哥尼亚台地垦荒的主力。

    总体而言,这些俄罗斯裔东岸国民并没有太多不满的地方。这里虽然寒冷、干燥、荒凉,但分配到每个人手里的土地、牛羊却不是假的,政府的税收也非常轻微,再加上各类生活用品的价格也比较低廉,因此这些人的生活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比在俄罗斯老家要强上不少了,因此他们一个个都很安分,默默地改造着巴塔哥尼亚的土地。

    双湖县这里也有着不少俄罗斯裔生活着,城市建筑也带有一点俄国特色。特别是那座显眼的雕刻着大量宗教浮雕的占地颇广的双层别墅,就是戈什金的儿子戈伊万亲自设计督造的,作为自己家族的别院。毕业于青岛路桥学校的戈伊万还为这座城市设计了很多设施,比如县政府行政楼、比如羊毛商人会馆、比如国家储备粮库谷仓等等,在这座城市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同时也是本地所有俄罗斯裔心目中的能人、英雄。

    今天戈伊万正好在城里度假,遇到蒙小虎这个老熟人后,被拉着一起逛了起来。蒙小虎现在是水利部部长,也算是位高权重了。考虑到如今东岸水利方面的巨大投资,故蒙小虎手里每年经受的专项建设资金不知道有多少,对于戈什金建筑公司来说吸引力极大,因此于公于私,戈伊万都必须要陪在他身边,多多维系这来之不易的关系。

    “双湖县就城建方面来说,其实投资不小。”戈伊万紧紧跟在蒙小虎深后,落后半步,这会只听他介绍道:“尤其是政府方面的投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国家在双湖县投入了超过其他南巴塔哥尼亚县份三倍的基建投资,不但从双湖乡到南定港的公路是二等公路(正常来说应是三等公路),两地还分别兴建了完备的供水厂、污水管道及处理设施、煤气灯系统,以及相对不错的办公楼等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特别的设施,比如双湖镇郊外的连接东湖和西湖的运河及灌溉体系,南定港略略有些超前的码头港口设施,令人有些困惑。这么一个以羊毛为主要输出商品的县份,值得上头拨下来这么多的款子吗?不过不管怎样,这对双湖县的老百姓们来说是好事,一件大好事!繁多的建筑项目给了他们较多的工作机会,尤其是这里的很多居民原本就在建筑工地上干了至少五年了,做这些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是啊,我很相信他们的专业素养。你看,这条运河修得就很不错,应该能用不少年头了。灌溉水渠也还凑合,没有偷工减料,给几个国营农场带来了宝贵的水源。我看下一步可以将水库的建设也授予他们嘛,至少他们的施工质量还是有保证的。”蒙小虎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们戈什金公司现在不太看得上这些项目了吧?相比较这些油水不是很足的项目,你们公司现在更喜欢铁路项目吧?我听闻你父亲最近一直住在京里,逢人便打听羊毛运输专线铁路的消息,呵呵,看来是盯上这块肥肉了呀。”

    戈伊万闻言也只能笑笑。现在的戈什金建筑公司不比以往了,旗下员工数量日益减少的他们,再不能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承接一个有一个项目了。戈伊万也是参与公司决策的,最了解现状,知道他们公司现在最喜欢的便是中央直接投资的各色路桥项目了,尤其是利润丰厚的铁路建设项目。

    目前,该公司手头承揽的非铁路项目就只剩一个平安县城部分区段的下水管道改造项目,其余的资源基本都扑在了铁路建设项目上。他们现在一个有三个项目部,其一是位于北方定军山一带的森林铁路项目部,其二是盐布铁路项目部,其三是北方铁路项目部。

    森林铁路是意大利人出资修建的,这个坑爹的项目因为资金的缘故建建停停,始终修不利索,至今才只通到左城镇。让他们继续往前修抵达乌江之畔的厚丘镇时,这帮意大利佬就又推三阻四,实在扛不住了便拿出个十万二十万的,往前修一点,然后再停工,直到东岸人下一次的催促为止,因此非常坑爹,戈什金建筑公司也被弄得疲惫不堪,甚至都不想与森林开发公司合作了。

    盐布铁路和北方铁路都还不错。前者是国家重点工程,资金虽然不能说充裕,但政府一有钱就会往里面注资,比起国内其他一些等米下锅的项目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因此戈什金建筑公司一直将精兵强将留在这里,尽全力将这条铁路修好。

    与盐布铁路相比,北方铁路的优先级就没那么高了。事实上这条纵贯东岸精华地区的铁路这些年来要么靠地方政府垫资修建(但他们也没什么钱),要么靠政府发债获得资金,以至于至今仍然没有全线贯通。戈什金建筑公司承揽了其中最关键的横塘县境内的路段(含一条通往成纪煤矿的支线),多年来修修停停,其间队伍甚至整体拉到河间地区修过防洪大堤和水库,也是没谁了。

    不过听说中央也有些看不过去北方铁路超慢的进度了,打算在近期再发一笔债,同时从交通彩票奖池内提取个几十万元,将这条铁路彻底完工,令其与大梅铁路(大兴—梅洛,原西北铁路)、下青铁路(下伊河—青岛)、下靖铁路(原草原铁路)联结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铁路网络,尽最大可能发挥这些铁路的效力。戈伊万作为业界人士,自然也听说过这事,事实上他对政府在军费开支这么浩大的情况下,还在坚持修其实不怎么赢利的铁路有些惊讶,这决心也太强了!不过这对他们公司也是好事,想必一些拖欠了好几年的款项也可以支付了,公司的财政也不至于那么紧张,搞得当初都去银行贷款了,也是悲催。

    最近,国家铁道总局那边又有风声传了出来,说美洲铁路公司在盐布铁路尚未全线通车的情况下,又要开始巴塔哥尼亚台地上的羊毛运输专线铁路的修建。这条铁路其实也是一个大工程,共有两条支线,其一是从金城谷地的金城镇出发,一路经金城、商洛、朔方、普乐、宣武、大梁诸县,最后抵达盐城港;另一路则从富饶的河成绿洲定难县出发,途经芦阳县,最后同样抵达盐城港,比第一条线路短一些,但行经的地区更加富饶,人口也更多。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个羊毛运输专线(其实是翻版后世20世纪初时英国人在巴塔哥尼亚修建的羊毛运输铁路)其实是一个大手笔,里程很长。因此,戈什金父子对此有些疑惑,更有些不相信中央会有钱来修。不过呢,这种大事,素来是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的,因此戈什金也不敢怠慢,现在天天泡在首都打探消息,就是为了万一是真的的话,他能够先人一步拉到项目,这对公司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羊毛运输专线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这不仅是为了运输羊毛、羊皮什么的,同时也是为了加强与智利那边的联系。现在我们的技术还不成熟,未来一旦成熟了的话,这羊毛运输专线铁路其实是要翻过安第斯山脉,直接修到智利的中央谷地去,并在那里出海的。”蒙小虎看了亦步亦趋的戈伊万,点拨道:“不过中央现在在大力投资海军建设,各项开支浩大,再加上现在执行的积极进取的扩张战略,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因此羊毛运输专线的两条线路是无法同时开工的。上头的倾向,是先修建定难、芦阳那段,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台地(二十八)

    我已经尽量挑夜深人静的时候了,这时看的人少.最快一般要至少半小时后才会修改为正确的内容。用电脑看的没问题,用手机app看的自动订阅也没问题,只要没在我还没修改时点开章节就行。而一旦点开,错误的章节内容就下载了下来,进入到手机缓存了,这个时候我即便修改了手机客户端仍然是错误内容,始终不会改变。

    这个时候只有重新下载这个章节,如果不行的话就只有删除本书下架,然后再重新加一次上架即可。

    小众书看的人少又猖獗,没办法,不这么做混不下去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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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猛有些头重脚轻地从“破浪”号的甲板上爬了下来,他是个旱鸭子,一上船就晕头晕得厉害。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啥改变。因此此番长途航行,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破浪”号船长室内的木板床上,以做修养。现在到了新华港的码头上,脚踩着坚实的陆地时,他却又腿软脚软这是晕陆了。不过好在症状较轻,还可以坚持。

    看着手下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于码头上列阵,他们大部分人的精神看起来都还不错,廖猛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苦笑。在忠心的勤务兵的搀扶下,他被送到了城内的招待所休息,至于军务则只有委托给副连长白水暂时主持了。

    新华堡经过几个月的修建,和以前又大不一样了。得益于一座设计年产红砖超过四千万块(目前估计实际年产两千余万块)的轮窑竣工投产,新华堡的建设在旱季来临后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期。

    首先是新华堡城区的建设。从2月底开始,史钦杰就命令八旗奴隶们开始到附近的山上开山采石。由于此地多喀斯特岩溶地形,使用火药开山开出来的很多都是大型的条石。这种大块石头无论是用来修建地基还是墙体都十分得适合,只要稍加打磨就能使用。因此,在不惜工本的情况下,八旗奴隶们硬着头皮深入上游山区,将一块块大型条石开采出来,然后用独木舟顺着河道拉到下游木材加工厂码头,然后使用几辆临时打造的粗糙马车将石块拉到建筑工地上。

    这些条石的大规模使用极大地缓解了此地砖块不足的窘境,有力地支援了工地的建设。截止本月(1641年10月)月初,新华堡的城墙修建长度已经超过了六百五十米,这已经达到了本土一些小城堡的周长长度了,无奈史钦杰对新华堡的要求甚高,城周在规划中竟然达到了一千二百米以上,因此目前的城墙实际只完工了一半左右。

    面对这样的建设狂人,此地驻军长官、101连连长徐刚曾经无奈地向他表示,宝贵的建筑材料应该用在海岬口的三座炮台上,而不应该用来修建无用的城墙。因为在徐刚看来,东岸人只需要将海岬口的炮台修建起来,然后封锁那道狭窄的进出水道,那么敌人就无法攻击到深处海湾内部的新华堡,除非他们放弃从海湾口登陆,转而从别的地方绕行进攻。不过那样一来问题更大,这意味着他们最少也要穿越将近二十公里长的山路密布热带雨林的山路,这纯粹是作死。

    因此,在徐刚看来,修建新华堡的城墙完全无用。新华堡四周连绵的山势和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就是最好的屏障,除了那些土人以外没人能够知晓这些密林中的道路。不过史钦杰还是坚持在新华堡修建完整的城墙,理由是今后早晚要和南方的土人开战,听说这些土人已经建立了封建王朝,那么最好还是将新华堡这个东岸人在此地唯一的立足之地修建起城墙来最安全。

    不过史钦杰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新华夏湾湾口处几座炮台极为重要,控扼海湾、拒敌于大门之外就全靠它们了。因此,他也拨了三四百个八旗奴隶给他,后来徐刚带101连南征返回,又给他塞了四百多个马来奴隶。这总计八百个奴隶在监工的指挥下,一面在三处选定的炮台地址处伐木、清理场地,一面开始修筑炮台。

    花了七个多月时间,总算陆陆续续修成了二十来个炮位,如今只要将火炮安装到位,再将炮手培训出来之后,新华夏湾就不再是无遮无挡任人进出之地了。将来人手和物资充裕之后,还将继续把剩余的炮位修建完毕,同时陆防要塞、守军营房和航海灯塔也将陆续修建起来,总之这是一个长期的工程。

    城内的房屋建设也没有落下。除了之前就已经修建完毕的仓库、医院、政府、卫生所、武器库等设施外,几排整整齐齐的居民房屋也已经修建完毕,总数大约有一百来套,被一条十字相交的马陆分隔为四个居住片区。当然了,这些房屋目前来说是远远不够城内如此之多的自由民居民居住的。城内现有自由民五百多人,大部分都是爱尔兰男人,再加上分配给他们的马来妻子,这人口就超过一千了。现在的房屋才仅仅满足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居住需求,大部分人现在仍然只能挤在潮湿的木板房内,等待每个月的建筑材料配额下来后去“摇号”。摇到号的就能分到两万块砖头,然后每个居住片区的负责人便会组织全片区的人手利用空余时间为他们修建房屋。

    这些爱尔兰人的每日工作也是极为繁重的。他们这些日子以来要么在开挖沟渠、埋设地下排水管道,要么在木材加工厂处理木材,或者在修筑灌溉水渠,总之没一刻得以清闲。甚至在他们出力挖沟的时候,新分配给他们的马来妻子还要在一旁负责挑土,工作之艰辛可见一斑。

    目前唯一支撑他们干下去的动力就是新华夏殖民地政府宣布将分配给他们的土地了。这片土地位于椰树溪水库附近,大约四千多亩的样子。按照规定,每户家庭可分得十亩,所有被分配到土地的居民前两年的收益将和政府作四六分成,后三年五五分成,连续耕作五年后土地即归个人所有,以后每年只需缴纳20%的土地收获就行。

    这个分配制度是国家农业部统一制定并施行于本土及所有海外殖民地的,虽然前五年等于是大量剥削了这些分到田地的农民,不过这些爱尔兰人却不这么看。他们在国内都是失地农民,对于土地的所有权极为看重,听到能够分到一块永久属于自己的耕地,一个个顿时亢奋地无以复加,就连干活的效率也陡然提高了不少。而且,上头还告诉他们,只要努力工作挣钱,他们还可以以每亩五元钱的低价向政府额外赎买最多不超过二十亩的土地。这样一来等于每户家庭最多可以拥有高达三十亩的耕地了,这在爱尔兰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因此,这个时候他们对政府的拥护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只要有人敢于来挑战东岸人的统治,挑战这些爱尔兰农民对于土地的渴望,那么他们就敢和这些人玩命。

    这四千亩土地是在四月份雨季刚结束的那会开辟的。当时史钦杰组织人手在划好的土地上点了一把火,直接将上面的野草、小树、灌木丛什么的统统烧成了灰用来肥田。烧荒结束后便开始平整土地、清除上面的小石子、开挖排水沟等等,等这些都弄完后,这些农夫们便开始了耕地、播种。

    陆军101连的弟兄们相当给力,他们几次征讨南方的贝齐米萨拉卡人都大胜而归,不但前后捕捉了两千多名奴隶回来,还为新华堡弄回来了大量的驼峰牛。这些驼峰牛在耕地的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同样的,那些奴隶在修建灌溉设施的时候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地里播的主要是红薯和玉米种子,每亩地播四垅红薯块茎和一垅玉米种子,实行红薯、玉米间种。这两种作物都是深根农作物,能够较好地吸收深层土壤的肥力,非常适合热带淋溶作用较为强烈的地区种植。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两种农作物可都是高产作物啊,就凭新华夏地区这种贫瘠的砖红壤,你不种点高产作物那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四月中旬的时候新华堡方面统一组织这些爱尔兰农民进行了播种,到了八月上旬的时候便已经生长成熟,可以收获了。由于是第一年开荒,再加上土壤较为贫瘠,也没有施用化肥和杀虫剂,因此这第一季的收成较为寒碜。

    平均下来每亩地只收获了120斤玉米和430斤红薯,与人们最初预想中的每亩收650-700斤的粮食相去甚远。不过这些粮食对于如今人口还不是特别多的新华夏殖民地来说,已经足够丰富了。四千多亩农田总共收获了大约250吨玉米和900吨红薯,这些粮食差不多已经够所有人包括奴隶在内敞开肚皮吃一年了。更别说这里无论是光热条件还是水资源都很丰富,农作物生长周期极快。这不,上一批作物刚刚收获完毕,8月中旬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播种。这批作物预计将在12月初雨季刚刚开始还不甚大的时候可以收获,收获完毕后的四千多亩农田便进入了雨季休耕期。。。。。。。。。。。。。。。

    这两个种植季大概能够收获超过两千吨的玉米和红薯,从此以后新华堡终于可以不用再从南非千里迢迢地运送粮食过来了。更重要的是,收获的这些粮食还将为妥善安置几个月后到来的那些明国移民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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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台地(二十八)

    “上好的四川锦缎,顺国进口,非常难得哟。”定难县城内的一座茶楼上,美洲铁路公司副总经理陈嘉一边品着清香的茗茶,一边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那里有几家商铺,或许是因为巴塔哥尼亚地区土地不值钱的缘故,这些商铺的门面都不小。所出售的商品价值都不低,其中既有锦缎绢绸,也有金银首饰,甚至就连宝石翡翠都有不少,令人着实惊叹。

    毫无疑问,有这样专业高端的商铺存在,那么就一定有着强大的客户群体维系,这是很简单的商业常识。锦缎绢绸本土生产的不说了,那不值钱,但从远东地区的顺国进口而来的四川货,那成本可就海了去了,价格绝对是令一般人望而却步的。也就是一些豪富的商人,才有可能穿戴得起这种布料做的衣服,他们不介意为了排场或者情怀多花一些钱,因为这能够很有效地显示他们的实力,暴发户商人们需要这些来证明自己。

    当然这种只是小小地发了一笔的商人,真正的有钱人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装点门面。比如南铁公司的自然人投资者、乡村金融家、著名医学家邵元义先生,他就穿着更有本土特色的呢布衣服,并不显眼,但他银行账户里的钱能亮瞎很多人的狗眼。

    今天邵先生也来到了定难县。作为医学界元老,南铁医学研究院和首都医科专门学校的特聘研究员,邵元义前来定难县,是为了参加为了纪念建国者登陆六十周年而破土动工的定难纪念医院的。这家医院今年(1687年)年初开工,目前已筹集到奖金二十万元的资金,其中一半是国家投资,其余是建国者议会议员及东岸公司的捐款,预计在1690年完工并开始试营业。

    作为巴塔哥尼亚地区第一家现代化的大型医院,定难纪念医院能够抢在诸多发达县份之前建设这么一座堪称豪华的医院,除了这里人口不少、经济发达(虽然是农牧业,但特点突出)之外,同时也和这里是地区中心有关,毕竟巴塔哥尼亚台地区这么大的面积,一家大医院都没有像什么话?国家还要不要考虑地区间发展的平衡问题了?

    除此之外,在国家高层内部,还流传着一个隐秘的原因,那就是定难县在未来会发展成为一个工业城市,这从目前地质部已经派人在定难盆地(即内乌肯盆地及其周边)寻找石油这种液体燃料就可以看得出来,未来一旦这种化石物质被大规模应用的话,那么少不得定难县要成为石油工业的中心,至少是早期的中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议会凭啥觉得定难县一带会有石油啊?而且还三番两次派出各种探险队、探矿队,甚至还打算在这里成立一家专门学校,招收研究人员和学生,对石油这种燃料进行研究,这就更令人感到困惑了。要知道,如今东岸人唯一弄到的石油样品,大概就是从特立尼达岛上取得的了吧?这些东西不多,以至于没研究多长时间就消耗干净了,以至于那些隶属于工程技术研究院的研究人员们不断催促海军,让他们再从加勒比海捎一批回来。

    好吧,不管怎样,执委会是铁了心要在这里寻找石油,并设立石油研究院及其他专门机构,决心是相当大的。而这,似乎也进一步推高了定难县的地位,使其在巴塔哥尼亚地区一哥的地位更加稳固不可动摇,成了东岸版图上不可忽视的重要城市。

    所以,你这就可以理解了,在东岸大草原及鸭子湖流域很多经济发达的城市尚未建起现代化大医院(一县一家医院基本普及,但医院之间的差距也非常之大),这深处巴塔哥尼亚台地深处绿洲上的定难县倒有了,实在是人家有独特之处啊。

    邵元义参加完定难纪念医院的奠基仪式后,便受美铁公司副总陈嘉的邀请,到本地最著名的茶楼怡然阁赴会。也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就是大家一起闲坐一下,谈谈天、说说地,聊一聊国内经济形势,侃一侃旧大陆政治局势。

    话题是由陈嘉挑起的。他先谈了谈目前盐布铁路的修建进度,以及资金方面的状况,让大家对这条铁路的现状有了更直观的认识。随后,在大家的谈兴都渐渐被勾起来的时候,陈副总便自然而然地转进到了羊毛运输专线铁路的上面。

    陈嘉大谈特谈这条铁路的前景,表示以他多年的专业眼光看来,这条铁路一旦建成,盈利能力当非常之强。而且,这一次国家十分慷慨,打算拿出铁路49%的股份公开出售,这是让利于民、回馈于民的重大举措,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是近期到定难县城内的美洲铁路公司办事处进行登记预约,非常方便。

    听到这里,邵元义便明白了今天这茶会是干嘛的,不就是筹款大会嘛!看看周围坐的都是哪些人,县里、地区里的有钱商人,当然像他之类的外地有钱人也不少,估摸着如果大家配合的话,当可筹到不少钱。

    邵元义对羊毛运输专线铁路没太大兴趣。他现在手头的铁路股票够多了,且都不怎么挣钱,唯一挣钱的南铁两洋铁路的股票还黄了——在两洋铁路移交给国家后,邵某人接受了政府的处置方案,将铁路股票置换成了全新的南铁集团的股票——不过这会陈嘉都这么卖力地吆喝了,他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于是捏着鼻子表示会认购不低于三千元的羊毛运输铁路(北线)股票,以支持铁路事业的发展。

    其他人也和邵元义差不多,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多多少少会买一些股票,因此一顿茶的工夫陈嘉便筹集到了接近五万元的现金。心情大好之下,他便放下了包袱,与众人一起聊起了经济的发展和局势。

    “定难县的繁荣,主要建立在两个事物上,一个是水果,第二个便是羊毛。”陈嘉举出两根手指头,笑眯眯地说道:“水果嘛,自然靠的是天气资源,嗯,昼夜温差大,光照时间长,这些是其他地方所无法比拟的。但我要说,这种优势并不是绝对的,在其他很多地方,比如热带地区,水果的产量和质量同样令人瞩目,这无疑会在市场上与这边形成激烈的竞争。在座诸位里面其实有不少人是从事这方面生意的,对此应该深有体会。所以,芦荡河、丘布特河的水果生意自然是经济支柱,但却不是唯一的支柱,更准确地说,不是最大的支柱,这个荣誉应该颁发给羊毛。”

    “比起水果来,羊毛才是定难县最保险的经济支柱。这个东西别的地方没法和你们竞争,因为你们这里干燥寒冷(适宜绵羊生长,也不会有腐蹄病等潮湿地区常见的疾病),面积也足够辽阔,可以几十万、上百万头羊地放养,这样每年产生的羊毛数量是惊人的,而这也正是咱们国家呢绒产业这些年愈发强劲,渐渐已经赶上棉纺织业的最主要原因。无他,原材料丰富而已!”陈嘉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今后毛纺织业若想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定难县的经济要想更上一层楼,那么扩大牧场,养更多的绵羊是应有之意。”

    陈嘉说这话其实意图就有些明显了,那不就是为了向北越境吹风,让更多的牧场被东岸人控制嘛。按照国家开拓总局和情报总局联合制定的计划,向北越境主要由定难、芦阳二县发起,越过宝兴河,打击当地残存的克兰迪人土著势力,控制更多的草场。尤其重点指出的是,扩张应着重向安第斯山一带靠拢,尽可能抢占一些可通往智利地区的隘口,以便为将来可能有的行动预先打下基础——这一代隘口特别密集,而且很多海拔都非常低,非常适合骡马队的进出,当然也适合修建铁路线过去了。

    其中,西线(定难县方向)可拓展到迪亚曼特河以南地区,那里有一个西班牙人设置没几年的小型村镇,但应该不会成为什么大的阻碍。东线(芦阳县方向)的话,则向北拓展到湿润草原与半干旱草原的交界处,不出意外的话,这里是重点了,因为从这儿往北,降水会稍多一些,可发展旱作农业,种植小麦、高粱、玉米、花生等农作物,价值很高,当然也可以拿来放牧,这一点不成问题。

    从这个计划就可以看出,这次越境垦殖当真可以说是狂飙突进了。究其原因,主要还是从宝兴河往北,真的没有太多人的缘故。西班牙人来新大陆不是为了吃苦的,而是为了占据最好的土地、牛羊和矿场的,因此这种没什么油水的半干旱草原在他们看来价值就不大了,特别是其还不在几条主要的交通线上的时候。

    因此,东岸人向北,除了外交方面的纠纷外,基本是遇不到其他方面的麻烦的。当政府安排着大量携带全副家当,骑着马儿,赶着大篷车的移民向北进发时,唯一会为这片土地归属而战的估计就是当地的克兰迪印第安人了。

    而说到西班牙人的外交纠纷,若放在平时可能还会有一番掰扯,外交部门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可在欧陆局势风云变幻的当下,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因为东岸政府基本上已经决定,与西班牙王国结成更紧密的合作关系,以共同应对来自比利牛斯山脉对面的法兰西王国的威胁。东岸外交部长甚至向西班牙人保证,不会允许法国吞并西班牙王国——让西班牙垮掉是东岸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因为这会促成一个人口接近3300万,面积辽阔,海外殖民地众多,财富惊人的海陆两栖强国——如果法国人胆敢越过比利牛斯山脉,那么东岸人将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助他们抵御敌人的入侵。

    当然了,东岸人做出了这种程度的保证,那么自然也需要西班牙王国拿出一些“诚意”来了。至于诚意的具体内容,目前两国政府还在秘密商谈着,但无外乎土地及其他一些特权方面的利益让渡罢了。试问,当东、西两国处于如今这么一种外交状态下时,些许地方上的民众“私人”组织的越境放牧活动,又算得了什么事?那些干旱的草原,难道还能比南尼德兰重要?能比巴塞罗那重要?能比米兰重要?能比西西里重要?开什么玩笑!

    所以,这个时候收拢更多的牧场到手里,可谓正当其时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南非琐事(一)

    “废苑莺花尽,荒台燕麦生。韶华如逝水,粉黛忆倾城。野菊金钿小,秋潭石镜清。谁怜旧时月,曾向日边明。”将这首寄托了哀思之意的诗题在了一幅画上之后,白玉堂怔怔地看了画上的女子很久,然后才黯然叹了口气,将画卷仔细收好,放到了自己的保险柜内。

    画上画的是他病逝不到一年的亡妻,原是东岸第一代元老、民政委员肖明礼之女,与白玉堂结婚之后,一直相夫教子,夫妻关系和谐,不意天不假年,还不到五十岁呢,就一病不起,然后溘然长逝,令人颇为惋惜。

    画中女子身材颇高,头上戴着一顶名贵的貂皮帽,耳两旁各垂一辫,似有草原风格,又似欧陆斯拉夫女子常见发式,这或许和她母亲是异族人有关。不过除开发型,她的服饰却几乎是中国风格,上身穿着半袖绸布外衣,内着直领长袖上衣,束着腰带,足穿长筒尖头皮靴。

    诚然,这些风格不全是这个年代中国大陆上女子的常见服饰风格,因为其似乎更男子化一些,更具有一些刚劲柔美的风格,这也许和东岸的环境、气候、地理及民风有关。东岸男女,尤其是打小生活在东岸大草原上的,几乎没人没见过马儿,甚至于可以大部分男女小时候多多少少都骑过。这样的文化、风俗背景,自然与活动范围狭小,被传统礼教束缚得人身自由有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夫人们大为不同,因此体现在服饰上,两者之间就也有了不少的差异。

    你在中国大陆,且不说明国、顺国和清国了,就是东岸人统治多年的宁波、登莱等地,几时见过穿着长筒皮靴招摇过市的妇女?偶有几个,也是东岸官员的家眷,他们自小生活在东岸大草原上,来到宁波或登莱后依旧风俗不改。

    当然中国传统服饰对东岸人的影响也非常巨大,尤其是在这个国家明人比例越来越多的当下(含本土出生的二代、三代),传统华夏服饰的渗透也无处不在。比如画上的半袖、长袖衣服的款式,就带有很强烈的汉地中原女子风格,并且看起来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出自苏杭名家之手,应该是当初强制迁移到东岸的苏松淮等地的织户的作品。

    与这些相比,其实当初穿越众带来的服饰痕迹,这些年来却有日渐消退的痕迹。尤其是那些现代女性服饰,说实话除在早期流行了一阵子以外,现在你去看看,除了在青岛博览会大街上还能见到一些之外(但比最初也改变了很多),基本都销声匿迹了。这证明,即便穿越众再怎么英明神武,但在数百万的人口群体审美面前,他们还是不怎么占优势的。

    一个有意思的事实是,穿越众带来的男性流行程度比女性服饰要强上很多。尤其是政府官员的白衬衫、中山装,军官的呢子大衣等等,因为赋予了职业光环的缘故,在成年男人当中还是比较流行的,且一套用料考究的此类服装售价也不算太贵,因此得以流行开来。

    除此之外,东岸女子的首饰与中土比较相似,但也有差别。因为地近白银产地且平均收入远超中国大陆的缘故,这里白银所做的首饰非常流行,几乎每个妇女多多稍稍都有几件,因此银匠们的生意非常火爆,成了高收入一族。银钏、银簪、银钗、银耳坠等等是最常见的,此外像玳瑁、象牙、黑珍珠、钻石、宝石之类的首饰制品,由于东岸海外贸易发达,进口量多,较为便宜的缘故,因此应用也非常广泛,这一点又是中国大陆所比不了的。

    当然中国大陆也有优势,那就是在男性饰品方面原料要更丰富一些,比如著名的玉。白玉堂身上就常年带着他妻子找人定做的衔莲天鹅配饰,通体用上好和田玉雕成,花费极大,是他比较珍爱的物事。

    玉这种东西,东岸男女都很喜爱,这或许是出于传统文化的影响,骨子里的东西,怎么也不会变。不过限于原材料稀少的缘故,多年来一直是达官贵人或豪商巨富的专利,他们在中国大陆开高价寻人定做,一度拉高了很多地方的玉器市场价格,也是没谁了。

    不过,近年来随着海外贸易的逐渐深入,跑俄罗斯、北美、印度及东岸殖民地的商人也多了。再加上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贸易巨头的努力,来自全世界的各种玉石、翡翠什么的开始可劲地流入东岸,这大大降低了东岸男人们置办饰品的花费。再加上东属巴西一带发现翡翠原矿的消息传出,玉石市场价格更是大跌,使得这类饰品被更多的人买得起,流传得更广了。从这个角度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总而言之,华夏东岸共和国立国快六十年了,因为地理、环境、气候及其他方面的因素作用,目前已经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各种文化特征。而且随着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强大,东岸人的文化自信也越来越强,以至于现在他们对旧大陆的很多人抱以一种俯视的态度,即便对母体文化的来源地中国大陆也是如此。

    谁叫他们目前弱呢?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原罪,就是没有人权。当东岸人的炮艇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长江中自由航行时,你想指望东岸人对这片大陆上的人有多尊重,那绝对是想多了。要知道,在如今的东岸,可是大把的人认为华夏文化的正统应该由他们东岸人来继承,因为只有他们能够将这种文化发扬光大,传播到世界各处。盖因这种事,靠内部问题多多、连年大战的明、顺、清等国,显然是不成的!

    嫌贫爱富,恃强凌弱,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正理。在东岸的贩夫走卒都能穿上体面的棉布、呢布甚至是丝棉混纺衣物,以至于被报纸公开斥为“风气奢华”的时候,中国大陆的人们却因为连年的战争而艰难度日,这个时候你是很难让人对他们有什么尊敬、敬仰之类的感觉的,怎么都不可能。

    白玉堂对中国大陆的观感差不多也是这种。而恰好他最近刚刚接到上级调令,很可能要去远东担任要职,因此便打算过去好好看一看(顺便离开南非这个有着不愉快回忆的伤心之地),看看这个华夏文明的起源之地到底如何。当然在离开之前,他首先需要处理掉这边的首尾,与新来的河中地区行署专员办理好交接事务。

    第一件事自然是南非河中铁路的事情了。当初为了修建这条铁路,河中地区背负上了沉重的债务负担,大概有几十万元的样子。这个数目,也许放在国家层面来看并不算多贵,但对于一个辖下不过三十万人口的地区来说,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说不得,地方政府只能每年节衣缩食,做好还款计划,然后一步步减轻债务了——为了一件时髦的事物(铁路),河中地区的人民已经付出了代价。未来只能指望河中地区经济大发展,铁路及其他方面的收益将这部分亏损抵消掉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二件事是开普敦自由港的城区改建。毫无疑问,这同样是一个大工程,并且需要花费海量的钱财。但作为一个自由港,一个发展中的商业城市,开普敦若想在未来取得进一步的发展,这些又都是必须的。因此,地区行署及开普县政府必须通力合作,筹措出足够的资金将城市上下水设施、污水处理设施、煤气灯系统、城市轻轨等建设起来,否则的话开普敦的发展会有上限,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了,荷兰人时代的城市布局也较为凌乱,码头也不够大,设施更是老旧不堪,很多东西都需要更新、改善,因此这也是一笔花费。好在目前在开普敦自由港停靠的各国船只越来越多,市面上可交易到的商品数量也越来越多,因此政府的收入也水涨船高,这对于各个市政建设项目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

    第三件事——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南非地区的新一轮扩张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杨亮杨大帅毕竟不是吃干饭的,他时而在义成地区指挥部队作战,时而又跑到大、小卡鲁高原及北边的沙漠一带,带领骑兵进行大范围的扫荡,基本将当地的土著势力一扫而空。这样一来,派少量农牧民去占领这些辽阔的新土地,也就成了很有必要之事了——这也是本土一贯的方针,即南部非洲的土地要尽量占下,黑人要全数迁走,黄黑分界线这条红线一定要把持住,这是事关民族生存的大事,不容马虎。

    上述三件事,其实上届及本届河中地区政府(行署专员都是他白某人)一直在进行着。现在白玉堂所需要做的,就是与新来的地区主官好好交接一下,让下一届政府继续沿着目前的路线走下去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南非琐事(二)

    “这些文件全部销毁,一份都不要留!记住,谁若是留了底,是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的,我没开玩笑!执行吧!”1687年3月2日,南非东海岸某处军营内,南非驻屯军司令、暂编第一团团长杨亮指着一叠文件,说道。

    这些文件包括作战计划书、命令书及一些作战途中写的手令,基本都是参谋起草的,原稿在他们手里,其他的都发放到了一线连队之中。杨亮的意思,是所有的都要收上来,统一全部销毁,以绝后患。

    或许有人会奇怪,这杨大帅到底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以至于连作战手令和记录都要销毁,有这必要吗?难不成他是想谋反?

    好吧,说谋反是开玩笑,其实杨亮要销毁的是他们之前征讨土人的战斗记录。这批土人是生活在南非东部海岸的班图黑人,多是科萨族群当中说祖鲁语的,没有什么像样的组织机构,文明水平也很低,再加上没有与外界商人接触——开什么玩笑,在东岸人三令五申之下插手南非的土著贸易,是不想混了么——因此武器装备也很低劣,故在与东岸陆军暂编第一团的多次战斗中被打得很惨。是,他们很勇敢,会拼命,但血肉之躯如何敌得过钢铁风暴呢?当东岸人的大炮一响时,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这些被打败的土人部落,有的成了东岸人的俘虏,被抓到了义阳湾一带从事修桥铺路的基建工作。有的嘛,因为种种原因,自然是被“处理”了,如今要销毁的就是这一部分的战斗记录,免得未来留下什么麻烦。

    比如杨亮现在下令销毁的记录,就是昨天刚刚结束的战斗。他们在连谷乡——一个新设立的定居点,位于后世乌伦迪城附近——野外击败了一个迁移中的土人部落,将他们携带的粮食、牛羊充作军需。这些人,按照惯例,本来是应统一押送到后方看管起来,等待“驯服”后将其作为苦力使用的。无奈义阳湾一带去年粮食大歉收,虽然河中地区支援了一批小麦,新华夏岛送来了一批玉米,但这只够维持当地的军民及现有的奴隶生活所需,多出来的一点也得作为储备粮存着,不可轻动。

    因此,在考虑再三之后,杨大帅下令将这两千多黑人全部“处理”掉。至于“处理”是什么意思嘛,嗯,反正命令书上写的就是“处理”,不要深究细节啦。反正第一团的兄弟们都会处理好首尾的,相关文字记录肯定是不能存在的,其他的痕迹也必须深埋,以免将来被人挖出来骇人听闻。

    总之,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是符合国家的大政方针的。要知道,黄黑分界线理论可不是他们这些丘八们提出来的,别看他们平日里一直打打杀杀的,看似很凶恶,但真正提出这种堪称种族隔离理论的确实那些坐办公室的白衬衫们。他们轻飘飘地在纸上一划,制造了一条人为的分界线,不知道因此而造成了多少腥风血雨。班图黑人这个大群体的命运,在这条无情的分界线面前被直线打落,坠入深渊之中。而如今随着各类记录、文件的销毁,他们(南下的这一支)存在于世的最后一丝痕迹很可能也会被抹去,没人哀伤,没人凭吊,就如同历史上消失的无数文明一般,被人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

    “另外,派人通知义阳县(成立于今年年初,下辖义阳镇、平靖乡、钟山乡和齐安乡,一共四个定居点,是为全国第147个县级行政单位)的黑八旗官员,让他们不用等了。承诺他们的一千人丁,就从国营农场的奴隶里面选的,让他们早点选完早点滚蛋。对了,让他们自己注意时间表,不要等接人的船都来了还稀里糊涂,不知所谓。”杨亮突又吩咐道。

    参谋明白他的意思,这是针对正在义阳港等待的几位黑八旗克拉尔们说的。黑八旗这几年来因为帮助东岸人东征西讨,有时甚至还要出海作战,青壮年损失很大,因此需要长时间不断的补充。以往南非驻屯军出征的时候,往往会将一些俘虏的部族交给随军的黑八旗武士们带走,补充他们的人力,同时也让他们不至于过分怨恨东岸人残酷的压榨。

    这次杨大帅带领南非驻屯军主力在义阳湾一带作战,黑八旗照例也派出了一千名精锐武士随军,在打击黑人土著部族的战斗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现在这批黑八旗武士已经分作数股,部分在周围继续扫荡残敌,部分在转运粮草,部分则返回了义阳港休整。杨亮的意思,就是让这些黑八旗官员们不要多想了,此番出征没捞到太多油水,让他们别做梦抓到多少奴隶壮大自身实力了,赶紧从国营农场里挑一批平日里工作表现还不错的人走人(同时也是对这些人的奖励,给其余黑人做出示范性作用),就算是此番出征的遣散费了。

    而说到南非黑八旗这么一股政军势力,就不能不提一下位于北美莫河两岸的自由邦王国。这个由黑八旗核心权贵阶层建立的黑人国家,其根基便是尚在南非的十多万黑八旗部落民了。多年来,因为贸易特许权的缘故,东岸著名殖民贸易企业加勒比航运公司就一直执行着往北美输送黑八旗部落民的重任。但由于费用等多方面的原因,这家企业一直都很不情愿,每年运输到北美的黑八旗部落民并不多,有时在政府紧盯的时候可能会安排船只多运一些,但大多数时候说实话是很懈怠的。

    到了最近十来年,加航公司运人的积极性稍微有所提高,因为政府开始给予他们人头补贴,即每到岸一个人给予若干元的奖励。补贴虽然不多,但毕竟不是白运了,而且还批准他们在河中地区多设了不少商业机构,因此运人速度有所加快。

    再到了最近几年,随着黄黑分界线理论的盛行,东岸国内新一代中很多政治新星都在公开或非公开场合表示,将南非八旗整体迁往他处很有必要,以便为东岸国内腾出更多的生存空间。他们尤其指出,就连河中县、开普县这种南非富饶县份内都有大量黑八旗的聚居村落,他们在当地心安理得地种地、放牧,或者出丁帮东岸人建房修路,或者出兵帮助东岸人征讨不从,然后收获相当的工资或战利品,生活过得非常滋润。而且他们社会系统极为封闭,头人掌控一切,下层民众野蛮愚昧,整一个国中之国,因此最好将他们整体迁移到他处,以永绝后患。

    这种论调,说实话对那些为东岸共和国利益征战多年的黑八旗部落是有些不公平。但这又如何呢?除了少少几个对此感到愧疚的“圣母”外,大部分人丝毫不关心黑八旗部落的想法,他们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将这数量高达十七八万的黑人(科萨人、科伊桑人、斯威士人、斯瓦西里人、祖鲁人、汤加人、科摩罗人都有,成分很杂)运到哪里去。这么大的数量,单靠加航公司一家是永远也运不完的——这家大型辛迪加企业多年来已经往北美大陆运了数万黑人了,但南非黑八旗的数量仍然有了些微的增加,且还是在他们常年打仗,不断损耗人口的情况下的数字——因此需要一个更妥当的处置方案。

    目前一般而言的方案,是多管齐下。即:一、加勒比航运公司继续往北美漠河一带运输黑八旗(尽量以家庭、部落为单位),同时支持他们进一步往上游地带探索,扩张领地,以容纳更多的人口;二、搬运一批黑八旗到东非斯瓦西里海岸北部,那边多是信仰绿教的王公(也有信仰天主教的,但不多),将这批信仰天尊的黑八旗部落民送过去后,支持他们在当地占领一块土地,先从一个城邦国家起步,慢慢发展,最终成为东岸人在当地的代理人,顺便也在斯瓦西里海岸培培植一个汉语国家,这同样是十分紧要的事情;第三,就是紧密呼应黄黑分界线的思想,将部分黑八旗部落民迁移到原本划定的疆域分界线上,给他们建国,作为抵挡黑人南下的第一道防线。

    这最后一个方案,说实话比较复杂,操作起来困难也很多。因为按照联合参谋本部给执委会诸公制定的计划,是要将这些人送到后世的赞比亚一带,建立独立国家的。但问题是目前东岸人连南非都未全部控制,尤其是南非北部区域,那里环境恶劣、人烟稀少,东岸人尚在试图前去建立小型定居点的过程中,如果大群黑八旗北上的话,是怎么也无法支撑他们途中的食水消耗的。

    最近一些年,东岸人在橘子河流域的拓展投入总体而言并不大。截止1686年底,他们才分别在后世南非北开普省橘子河南岸的佩拉小镇附近、后世卡卡马斯小镇附近、后世纳米比亚边境城市阿平顿附近设立了三个沿河定居点,名曰大草滩乡、东寨乡和武阳乡。三个定居点的人数都非常可怜,有的甚至只有几百人,发展到现在也不过只能勉强自给罢了,至多给经过此地的东岸骑兵进行一番食水、马料补给,就这样已经要了他们老命了。如果十多万黑八旗部落民沿着这里北上的话,怕不是把他们吃光了都不够。

    因此,要想将这十多万黑八旗弄北面去,还得再想想办法。人,肯定是不能一次性全走的,那样沿途本就十分脆弱的后勤供给系统会瞬间崩溃,大家一起玩完,因此得分好几批走。此外,线路肯定也不能只有一条,最好分成左、中、右三支,齐头并进,一起北上,如此才有可能越过南非北部人烟稀少的地区以及更为残酷的、浩瀚千里的卡拉哈里沙漠,进入到相对湿润的赞比亚高原,最终定居下来,成为东岸人的屏障。

    总之,这是一项巨大的、复杂的工程,花费绝对不会少,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激起黑八旗部众的反抗,因此需要事先做好多重准备,然后循序渐进,不急着短时间内完成,总之一定要没有后患地完成这一切,为此哪怕花上二十年的时间也无所谓,反正附近也没什么竞争者或成气候的反对势力。

    而这些黑八旗部落一旦迁居到赞比亚高原一带,以他们的文明水平——虽然是东岸人强行移植给他们的,但已经足以傲视周边了——装备水平及制度优势,应该可以在东岸人的控制下吊打周边一切土著。甚至于,他们还可以在东岸军官顾问们的指挥下,策应东岸人对东南部津巴布韦高原的占领,作用还是相当不小的。

    杨亮曾经对他们进行过一次评估,认为如果有五万以上的黑八旗携带现有的武器装备、农具种子、牲畜战马前往北方的话,那么他们就足以控制方圆几百公里的土地了,这已经是一个中等国家的规模了,足以成为黄黑分界线最强有力的一道屏障(另一道屏障是浩瀚无垠、干旱贫瘠的卡拉哈里沙漠),让东岸人可以在南部非洲从容地进行各种建设。

    南部非洲这种地方,东岸人是怎么也不会让给别人了!南非有巨量的优质煤炭、数不尽的黄金;津巴布韦后世号称“非洲的面包篮”,生产粮食和烟草;莫桑比克南部的土地也很肥沃,牛羊成群,近海还有渔业资源。最关键的是,上述地区的黑人数量都很稀少,这很利于东岸人进行清理,为本国百姓腾出生存空间。

    在这场民族迁移的大竞赛中,东岸人虽然落后了班图黑人五个世纪以上的时间——班图黑人同样是南部非洲的外来者,一路游耕的他们在十世纪的时候,已经进入到了莫桑比克中南部地区——但他们生产力更高、更有组织、更有计划,因此将黑人逐出人口尚未泛滥的南部非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是不同种族、民族之间争夺生存空间的竞赛,作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高级军官,杨亮中校自然不会不了解,因此在执行各种政策的时候是断然不会打折扣的,比如目前正在“处置”通往金矿、煤矿区的土著势力就是这种指导思想下的结果。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南非琐事(三)

    228 南非琐事(三)

    “这些黄金,质量都相当不错啊!”新设立的连谷乡乡政府大院内,新调任义成地区行署副专员的黄超拿起一块提炼冲压完毕的金币,赞叹道。

    黄超是上个月才刚刚赴任的。原本在青岛县当县长的他主动向上级申请,来“落后地区”任职,当上了这个义成地区行署副专员的职位,成了肖敬宗的副手。不过呢,其实他们两人也是有分工的,肖敬宗主要负责北面的成皋、义成两县,重点经营义成港码头、义成铁厂、成皋煤矿,同时重点发展当地的农牧业经济,为日后更深入的殖民活动打好基础——粮食,是进行一切工业、农业及军事活动的基础,这永远不会错。

    而黄超呢,则是负责南面,其实也就是义阳县,当然也包括东岸人未来在这个方向新开拓出来的领地。比如,他现在就已经将办公室设到了连谷乡,一个在义阳县西面的新开辟的定居点,可谓是一穷二白,但黄某人却颇有些安之若素的感觉。

    连谷乡乡政府目前只有二十多人,分掌各种事务,忙得脚不沾地。与此同时,乡政府旁边还修了个临时的简陋军营,暂编陆军第一团在这里配了一个骑兵连,拱卫乡政府安全的同时,也持续扫荡周边可能流窜过来的土著势力。

    而就在军营和乡政府之间的某个角落里,东岸人也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小型工业设施,即一个坩埚熔炼炉和一个蒸汽冲压铸币机(靠一个7.5匹马力的小蒸汽机提供动力),断断续续的铸造50元、100元面值的金币。

    铸造金币所需的黄金,都是陆军士兵们外出征讨土人时缴获来的战利品,上交给地方政府后——天知道他们私藏了多少,毕竟日后回到大城市后找人地下冶炼并不困难——冶炼、铸造而成的,数量不多,目前总计只有两万余元的样子。算重量的话,也不过就几十公斤的样子。

    这些钱,地方上照例是不能动的,必须全数运往义成港,寄存在当地的西北垦殖银行的金库内。待积存到一定数量后(比如五十万元或一百万元),则由海军第二舰队派军舰运往本土,由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进行统一管理,作为日后货币改革的准备金。也就是说,这些黄金虽然都铸成了金币的模样,但压根就没打算投入市场流通,而是作为压箱底的储备金放在金库里的。

    因此,即便现在黄超有多么稀罕手里的这些黄澄澄的金币,最后也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让手底下人仔细清点好,然后用红绸布包起来,统一锁到箱子里。这些,终究是财政部的那帮大爷们的钱啊,和他黄某人及义成地区是没多大关系的。

    当然其实他们也不需要多少钱。作为一个新设立的定居点,连谷乡更需要的其实是劳动工具、食物、药品、牲畜、日用品乃至武器弹药,需要的是实打实的物资,而不是不能吃、不能喝的现金。而在这些物资方面,执委会虽然不能说全部满足他们,至少也是满足了相当部分了,因此将这些黄金运走他们并不怎么抵触,都是等价交换罢了,更何况地方也要服从中央的统一战略部署。

    “土人并不知晓的黄金的妙处,也没有大规模使用狗头金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历史。即便如此,陆军兄弟们也从他们那里抢到了这么多黄金,那么谁能告诉我,内陆地区到底有多少黄金?”黄超看着屋里一个个密封着黄金的箱子,感慨地说道:“有狗头金,说明金矿区开采条件很好,成本应该会很低,所以我们要努力了啊。”

    其实,黄超说的也不全是事实。南非的黑人固然没有使用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历史,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黄金的价值。他们会打铁、会冶铜,然后将其打制成各种器具,黄金也不过是一种金属而已,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不会补认识到其价值。更何况,东岸人来到南非东海岸的这么多年,也派出了很多支探险队、商队前往内陆地区与黑人进行交易,他们从东岸商人对黄金异乎寻常的渴求中,就已经明白这种金属是具备超越其他物品的价值的,因此他们也会慢慢开始有意识地增加这种金属的储备量,以应付贸易。

    当然现在东岸人不和他们做贸易了。荷枪实弹的陆军士兵取代了满载货物的商人,雪亮的刺刀取代了琳琅满目的日用品,黑人部落被一个个击垮,人民要么去做奴隶,要么被杀死,其遗留下来的财产成了东岸人的战利品,其中自然也包括大量狗头金了。

    “县长,陆军基本已经探明了,面积很大,可能有几百平方公里之巨。这些黑人,应该也是在那里获得了一些被风或水流切割下来的含金岩石,然后收集起来与我们进行交易的。我们对此比较乐观,因为以黑人如此拙劣的文明都能采集到如此之多的黄金,那么换了技术更加先进、决心也更加强烈的我们,又能获得多少黄金呢?这也许会是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数字。”小型冶炼作坊的负责人站在黄超身后,用略带讨好的语气说道:“黄副专员,这个金矿是个极好的机会,一旦完全探明并开始正式生产的话,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黄超闻言点了点头。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谁都知道离此不算太远的内陆地区有金矿,甚至还知道这个金矿产区的面积之广在东岸无出其右者,是一笔巨大到难以估量的财富。他已经下定决心,等连谷乡这边稍稍站稳脚跟之后,就催促陆军继续派人西进,建设新的定居点,一步一步打通通往金矿区的道路,最终目的是让整个金矿区尽快运转起来,将黄金出口到东岸本土,以换取各类居民生活、建设所需要的物资——在这个过程中,他黄某人的政绩自然也是大大的,对日后仕途的发展极有好处。

    “金矿找到后,要立刻着手修建从义阳港到金矿区的公路。可惜地区行署的钱都砸到了义成铁路上了,就连上头发下来的很多援助款也都用到了那里,怕是没有太多钱来支持我们这里修路了,这有些可惜。”黄超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位官员们吩咐道:“不过上头一点钱不拨下来也不可能,如果再让陆军赞助一些物资的话,这条路应该可以在不算太长的时间内完成。反正是临时运黄金的便道了,也不需要质量多好,够用就行了。”

    “对了,我听说离这里很近的地方还有煤矿和铁矿?”黄超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这个消息确切吗?你们有没有派人去证实过?”

    “黄县长,这是我们去证实过,确实在西面不远处存在着一个规模超大的煤炭储藏带。其煤质量高,储量大,埋藏浅,种类也很多,比起本土那些不成器的煤矿要强上太多了。而在煤田旁边,我们的探险队员们也发现了铁矿存在的痕迹,并通过多种迹象推断这是一个储量非常不小的铁矿,就是不知道品味是多少了,估计应该不会太差。”有人立刻回答道:“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煤铁联营矿区了,如果真要好好开发的话,这里可以设立一系列的企业,就像平安煤钢联合体那种大型工业机构。只可惜现在义成县已经有铁厂了,这就麻烦了啊,上头应该不会给我们地区两座钢铁厂的指标,这里注定只能被放弃了。可惜,可惜啊!”

    其实,从这个煤铁矿区到更西面的黄金矿区,这一路上还有不少诸如铬铁矿、铜矿、锰矿、铂矿、钻石矿和铀矿之类的矿产资源。只可惜这里面规模有大有小,有些也不被人认识,因此开采次序可能会比较靠后。

    “煤铁联营基地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与义成、成皋那边的项目有些冲突,重复建设也没不要。现在我们着重要做的,是首先将黄金矿区运营起来。这事上头盯得比较紧,必须当做排序第一的事情来做。如果完成不好的话,不光是你们,我黄某人也要吃挂落。”黄超面容严肃地说道:“我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而是为了更多地完成国家交办下来的任务。通往金矿区的公路,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反正月底前就要开始动工修建。诸位,若想日后仕途上更进一步的话,眼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大伙共勉吧。”

    说完这些,黄超便离开了冶炼冲压工坊,然后回到了一墙之隔的乡政府办公室内,与其他干部们一起商议下一步该如何与义成县那边沟通,尽量争取到足够的资金、设备和钱粮,作为修建公路及设立定居点(初步计划在后世弗雷黑德小城附近的位置设立一个定居点)的启动资金。

    挺进金矿区的计划,是他黄某人日后的进身之阶,他不容任何人拖后腿!

第二百二十九章 西印度洋(二十三)

    1687年3月20日,新华夏岛东南部,大雨。泽潞地区行署专员扬杰刚刚接见了一批从内陆山里面返回的探险队,并与他们共进了晚餐。

    觥筹交错之后,扬杰与秘书返回了位于县城内的别墅。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尽管正下着瓢泼大雨,但尽职的守夜人仍然用梯子爬上了路边的煤气灯杆,将这个重要的照明设施给点亮了,以方便夜晚的行人。

    多凡港的煤气灯系统当然也是由王华督管理的东岸煤气公司投资建设的了。这个已经将全部身家几乎都投入到公司里的家伙(占股已超过10%),现在已经加快了东岸煤气在各地的扩张速度,其中既包括本土,也包括一些相对富裕的海外殖民地。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他王某人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威胁,原本稳如泰山的形势受到了动摇,因此不得不一改以往相对保守的作风,开始了较为激进的经营模式。

    至于大名鼎鼎的东岸煤气公司的竞争对手是谁,其实说穿了也很明白,那就是尚未被人所熟知的东岸电力公司。这家由马小鹏经营的电力企业,已经在国内几个港口安装了电弧灯,与煤气灯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王华督当然知道,电弧灯虽然亮度超过了煤气灯,但就目前而言,其安装成本有些过高,市场竞争力本应不是十分强悍的。但王华督还是害怕,因为他知道东岸的电力事业还在稳步发展,电弧灯系统未来会发展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料。万一人家技术取得突破,成本突然就降低了呢?或者国家突然开始投资发电设备,并开始在一些重点城市组建电网呢?虽然这目前看起来还不太可能,但总得防着点吧。

    因此,王华督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在接下来的数年内,对一些尚未建立煤气灯照明系统的城市进行重点投资,争取将其覆盖掉,杜绝任何其他竞争对手来抢地盘的可能。为此,他已经想办法说服了公司的股东们(反正主要股份在政府手里,其实只要搞定民政部即可),暂缓分红三年,将三年内本应分红的利润拿出来,同时分别向联合工业信贷银行、西北垦殖银行和大众储蓄银行各贷款五十万元,对原本尚不在公司计划内的中小城市进行投资,建设煤气发生装置、安装煤气管道,并最终建立完善的煤气灯照明系统。

    这些内陆小县,对于按月缴纳煤气灯使用费倒是很愿意的,但你若是让他们从煤气公司那里采购设备,然后自己安装调试并铺设管道,那就不愿意了。原因无他,这些县的财政资金都很紧张,基本是靠卖地过活,且建设任务繁重,还要保障全县公职人员及教育经费——后者是执委会三令五申要保障的,不敢轻忽——实在是很难一次性拿出很多钱来建煤气灯这种“奢侈”的系统,因此只能东岸煤气公司自己来了。

    新华夏岛也一样。这次东岸煤气公司真是下了血本了,分别在新华、塔城、棉河、大泽四县成立分公司——基本上与东岸建筑材料公司、百货公司一样,一县一个分公司——或自己独资,或与地方政府合资,全面铺开了煤气灯系统的建设,争取覆盖大部分县城区域。像新华县,原本也只是在开拓队政府及其他少数重点区域有煤气灯照明的,现在基本上铺开到整个县城了,力度不可谓不大,投资自然也十分惊人。

    多凡县煤气公司是东岸煤气公司独资拥有的,目前在地区行署、县政府、镇政府所在的一条十字街道上已经分别建起了一条照明系统,并且运作得十分良好,让县城百姓们十分高兴。此外,码头、海军船舶修理厂及道教协会,也分别在煤气公司这里采购了一套照明系统,用于自家的夜晚照明。总而言之,作为地区的中心城市,多凡镇的夜晚现在比过去要明亮多了,让一些偶尔夜航进港的外国商船也极为惊叹,甚至对这种文明、先进的象征,隐隐有了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扬杰对这种照明的“小玩意儿”十分着迷,因为这意味着他在晚上也可以就着明亮的照明灯光处理文件,甚至召集地区行署及警备司令部(他还兼任地区警备司令)的一干工作人员开会,贯彻他的意志,总之给他帮了不少忙。

    同样给他帮了不少忙的还有另外一批“小玩意儿”,那就是从西北部山里面及其他东部沿海地区的森林里抓捕到的土人。这些人成分复杂,习俗也不尽相同,东岸人现在都懒得去区分他们的民族属性了,而是统一称为土人,总数大概有两万余人的样子。

    这些人,目前被分批投入到了大泽县规模越来越大的咖啡种植与采摘业,成了种植园经济的重要一环。他们中,时间长的已经工作两年之久,短的则是刚被抓过来没几天的,统一由岛屿八旗土兵进行看管,并组织他们劳动,卖咖啡豆所得的收获自然也有八旗的一份,因此他们的积极性还是相当不错的,压榨起这些血缘上的近亲甚至同胞也毫不手软。

    而除了在国营种植园内劳动之外,这些被抓获的土人也许到沼泽地里干活,尤其是东海岸的潞安、高都两县,海岸线附近有着大片的沼泽滩涂。而随着“油棕行动”的逐步深入,清理这些沼泽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这时候他们就派上用场了。

    扬杰很多次就觉得地区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土人的数量相对密集,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他们这里因为气候、环境、土壤等多方面的因素,没有多少外国人来投资,像岛屿西北部由三家意大利公司(熱那*亚非洲公司、三角洲公司和马可波罗公司)共同进行开发,两三万意大利人努力进行拓荒的好事,是无法落到他们头上的。因此,缺乏意大利“炮灰”拓荒的他们,就只能把主意打到马来“炮灰”身上了,这些人可谓正当其用。

    目前大概还有一万五千多人在上述两县的沿海沼泽地带工作着。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配合东岸工程技术人员在当地开挖沟渠、疏浚河道、修建水库,总而言之一句话,排干当地沼泽的积水,清理出大量的良田出来,为下一步胡椒、油棕、椰子等作物的种植工作打好基础。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原始自然环境的恶劣,他们毫无疑问会出现大面积的伤病,但这是无法避免的,俘虏本身就没什么人权,不是么?

    不过,最近政府也出台了一些新举措,那就是让全岛各地清点自己地盘上的马来人劳务工的数量并统计其工作年限。如果发现满三年且三年内工作表现良好的,可予以特赦编入岛屿八旗体系内进行补充,脱离事实上的奴隶阶层。

    与此同时,开始加大迁移岛屿八旗离岛的速度。为此,开拓队政府可以请求本土外交部协助,让葡萄牙人开放赞比西河流域,允许岛屿八旗部众携带财产通过其领地,前往内陆地区定居。至于说他们定居哪里,其实也已经很明朗了,那就是著名的黄黑分解线一带了,充当隔绝东岸人与班图黑人的屏障。

    一般认为,这些马来人最终的目的地,是位于后世莫桑比克西北部及邻近的赞比亚东北部地区。这里的生活条件还算可以,气候也不是很热,如果好好开发一番的话,是可以当做他们的立国之基的。当然这只是目前初步的设想,黄黑分界线大体上顶在这一带,但具体位置还有的微调(比如国内一些尚健在的元老对赞比亚的铜矿区有些放不下),总之先让岛屿八旗过去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看。

    扬杰心里面觉得,葡萄牙人大概是无从抗拒东岸外交部的要求的。他们现在与东岸共和国捆绑得太紧了,以至于身上都有了标签,再也没法撕下去,虽然他们同样在和英国人眉来眼去。

    葡萄牙人也许难以理解岛屿八旗十几万人口的这场沿着赞比西河西向的“苦难的行军”,但毫无疑问当地各个庄园的赞比西主妇们很欢迎这些马来人的到来,因为他们可以趁机兜售自己粮仓积存很久都快发霉的粮食了,果园里原本烂掉都无人问津的水果估计也能卖出去很多,更别说成群的牛羊了。他们可以听说,即便是东岸人治下的二等公民岛屿八旗,其百姓手头也许有一些钱的,并不能称之为穷鬼,因此他们这一路上的消费必然会极大促进赞比西河流域葡萄牙庄园经济的发展。

    甚至于,有些葡萄牙人可能还打着东岸人顺路帮他们清理沿途遇到的黑人部族的主意。盖因莫桑比克的葡萄牙殖民力量有限,只能重点看顾几个大城市,即便是在相对富饶的赞比西河流域,其两个庄园之间的野外,也生活着大量的黑人,治安形势并不稳定。因此,如果带着武器弹药的岛屿八旗一路扫过的话,相信地方上的局势会稳定很多,虽然他们葡萄牙人可能也会损失一些会活动的“财富”。

    而既然要补充人丁到岛屿八旗里面,以让他们可以到非洲大陆上去怼黑人,那么那些个国营农场、种植园自然也需要补充人手了,毕竟他们总不能关门了吧,那前期投资岂不是打水漂了!因此,估计开拓队政府方面在接下来几年内,应该会筹集资金和人手,组织起多场扫荡土人的战斗,以获取足够的劳动力来源。而这,很可能就要与中央高原上的麦利那人产生冲突了,不过那又如何呢?还怕了他们不成?据东岸人多方了解得知,中央高原上的麦利那人目前还未统一,虽然其中一方的实力已经很大了,但地方上仍然有割据势力在反抗,因此他们在面对东岸人的多路进攻时,显然是很无力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一路溃败。

    扬杰今天接见的探险队员们就是从东岸人控制区出发,深入崇山峻岭,最终抵达中央高原进行侦查的前哨部队。他们在中央高原南部活动了数月之久,绘制了大片的地图,仔细考察了每一条可能的行军路线,甚至还在走之前抓了几个当地人下山,并交由国家情报总局的官员们进行审讯——他们的工作,对于日后大部队多路进剿,无疑是非常关键的,因此在回转后,扬杰代表泽潞地区行署和警备司令部,给他们进行了接风洗尘,并在会上当场晋升了很多人职务,发放了大笔的奖金,可谓是宾主尽欢。

    而如果说这还不足以表明上头进军中央高原的决心的话,那么最近风传的邵耀光要把新华夏步兵营一拆为二,同时补充新兵,组建两个步兵营的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两个步兵营一旦都成形的话,那么东岸人的战斗力又可以获得极大的提升,甚至他们都可以从南北或东西两个方向进击,用娴熟的战技和猛烈的炮火将那群文明水平还处于早期封建社会的麦利那人给彻底摧毁,将气候凉爽、沃野千里的中央高原尽数掌握于手。

    要知道,这里可是被麦利那人开发六百年之久的熟地啊,他们在这里建立了城市,修建了农田水利设施,收获时节金黄色的稻田一望无际,这对东岸人的诱惑可不是一般地大。而且这些麦利那人与历史上也有些不同,他们现在无法接触其他海外商人了,因为新华夏岛沿海一圈的土地几乎都被东岸人开发、占据了,生活在中央高原上的他们几乎已成瓮中之鳖,再无其他地方可去。未来的下场如何,不问可知!

    而东岸人也只有占领了面积广阔且相对凉爽的中央高原,这新华夏岛的发展才能有更坚强的后盾。后世的马达加斯加,主要的人口、经济及工业社会,基本都是分布在中央高原上的,甚至就连首都都位于这里,可见这个高原的重要性。相信等两个新华夏步兵营都组建、整训完毕之后,邵大队长就要拿他们以战代练,试水中央高原了,这是很明白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章 西印度洋(二十四)

    1687年3月25日,毛里求斯岛威廉二世港内,风平浪静,来自恩克赫伊曾的扬·伊萨克·雷乌斯船长正在给上级写信。

    “……本船自1月15日从开普敦港出发,为了能更安全地航行至巴达维亚,我们变卖了大部分的欧洲货物,然后采购了一整船的武器弹药。蒙上帝保佑,我们于2月12日越过了新华夏岛的东南角,朝威廉二世港驶去。在途中,我们遇到了三桅帆船‘好天气’号,并以极大的悲痛得知与他们同行的帆船‘萨姆松’号在一个夜晚遭到海盗袭击,并最终葬身大海的事情。抵达威廉二世港后,我得知前往新华夏岛采购生活用品的克里斯蒂安、莱因策先生被东岸海关扣留,据说因为没有如实申报全部采购的货物,涉嫌走私,因此将被判刑,但我高度怀疑这是东岸人钓鱼执法,因为以前从未听说过此类事件。”

    “……紧缺的药物没能采购回来,威廉二世港的水手和居民们都在向当局申诉病员过多,负担过重。甚至有一艘帆船的水手们在抱怨,他们的船长刚刚得疟疾死了,而且船上也已无足够健康的水手来负担起远航任务。因此,他们将在威廉二世港拍卖船只,然后所有人就地定居,寻找工作的机会。”

    “……从英格兰人控制的港口贝拉(位于葡属莫桑比克,但这个港口属于英国,是历史遗留问题)驶来了三艘船只,以公道的价格向我们出售了大量的食品,计有大苹果一万只、橘子一万只、甜瓜三百个、羊八十只、牛五头,此外还有大量的面粉、咸鱼、椰子和棕榈油。这些基本上都是他们从莫桑比克的葡萄牙人那里采购的,上帝保佑,在我们这个困难的时刻,贝拉的英格兰人还能驾船来到这里,对我们进行援助,让我们不至于因为缺乏食品而无法防卫,让公司蒙受损失。当然他们离开的时候,也带走了大量香料、宝石、皮革和黄金,同样有着不菲的利润。”

    “……威廉二世港的守备官病倒了,现在由临时评议会接管一切大权。评议会的先生们认为,最近毛里求斯岛所遭遇的种种不幸,似乎都有源可溯,那就是东岸人!判断他们为幕后黑手可能还为时过早,但克里斯蒂安和莱因策先生的被捕似乎预示着他们对我们态度的改变,即他们已经不再掩藏对我们的敌意了,一切都开始变得赤裸裸。在毛里求斯岛经营着大片农场的弗朗西斯·彼得斯·科内利斯先生甚至猜测,最近陆续失踪的两艘船只很可能就是被东岸人袭击的,他们毁尸灭迹,将船焚毁或凿沉,让公司无从调查,而水手们大概都已被铁链锁在某个偏僻湿热的种植园内,终日辛劳,工作至死。”

    “……岛上居民中有愿意加入水手行列的,其中甚至包括很多被巴达维亚高等法院宣判流放至此的马来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要求增加可观的薪金,因为就现阶段而言,出海的风险已经急剧放大。此外他们还要求得到更好的食品供给,每人两个行李箱的存放私人货物的额度,未经审判船长不得随意对水手用刑。考虑到目前严峻的形势,评议会和船长们不得不答应了这个要求,这令所有在威廉二世港被雇佣的水手们都心满意足。”

    写完这么一大段后,窗外不远处的码头上,海防炮兵们又在进行火炮校射了。最近公司从巴达维亚运来了许多大炮,都一一安放在港口周围地势险要之处。为此,威廉二世港方面也征得巴达维亚总督同意,拨款兴建了上述设施。大名鼎鼎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何曾在一个小岛殖民地上投入如许多的资源,毛里求斯岛算是破天荒头一回了,而这都是在那帮东岸异教徒的威压下导致的,关于这一点雷乌斯船长还是十分明白的。

    曾经到过远东数次的他(彼时还不是船长)对东岸人的印象其实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他对于东岸人能够在远东大陆上闯出偌大的一番局面而极为兴奋,因为他们向所有海外殖民者们展示了如何才能撬开这个国家封闭的市场,那就是永远让其处于战争之中,那样各方都对外界有所图、有所求,自然而然地就会与外洋商人进行贸易,以提高己方政权的竞争力。另外一方面呢,雷乌斯船长对于东岸人把持了相当部分的中国特产商品的出口贸易而感到不满,虽然他们也提供了诸多名贵毛皮、鲸鱼制品、高级面粉、葡萄酒及五金工具(东方制造)等商品对公司进行安抚,也签订了长期的大批量的粮食进口协议,但这仍然不足以抚平巴达维亚高层心中的闷气,让他们对东岸人的看法产生改观。

    雷乌斯船长估摸着,双方关系恶化的导火索就是东岸人擅自插手葡萄牙人与公司在印度的争斗,并且强势入主第乌岛,正式在印度次大陆上开始了自己的殖民贸易。这一点,尤其令巴达维亚方面难以容忍,因为他们深知,葡萄牙人好对付,只要花时间就行了,但在西印度洋势力庞大的东岸人绝对不好对付,他们有着太多的殖民地和人手。一旦进入了印度,那么想要赶走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这严重侵犯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利益,他们不得不做出反应。

    对出口东岸的必需品(如他们急需的粮食)增加关税只是牛刀小试,看看反应的。可谁成想,东岸人的反应如此之大,竟然在各处展开了强力反击,让有些准备不足的公司损失不轻。比如,他们现在已经很难在广州附近沿海拿到货物了,台湾银行出口给他们的商品也被加征了高额的关税,有的甚至直接就给取消,再不出口了,这让常驻福尔摩萨岛的贸易专员们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对了,福尔摩萨岛最近也有些不稳。在岛屿北半部分进行殖民活动的福建王郑经不知道怎么考虑的,宁愿破坏公司与他们之间多年积累下来的友谊,也要在岛屿中部分界线上制造摩擦,并鼓励其治下的民众向南迁移,越境垦殖的现象非常严重。

    热兰遮城的雨果·罗尔总督几次派人去交涉,都没有获得什么理想的结果。没奈何之下,罗尔总督派遣士兵前去驱逐越境的福建人,拆毁了他们的棚屋和茅房,将丢失的土地又重新夺了回来。但福建王的人马很快又返了回来,这次他们有士兵陪伴,双方在边境地区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冲突,事情一下子就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东岸人另一件较为恶心的事情就是在澳门组建了东、葡、西三国联合舰队,由东岸海军军官统一指挥。这支舰队规模虽然很小,但时不时地在近海活动,说是缉私,但很多时候在从事海盗活动,而且专盯像荷兰东印度公司这样的海外商人,以至于一些公司商船都不得不悬挂起了他国旗帜,以规避风险,也是没谁了。

    总而言之,东岸人在远东海域这么一番折腾,荷兰人的贸易额是大为减少,原本给公司贡献了三分之一利润的福尔摩萨商站仿佛一夜之间被盗,账面上难看得不行,广东、福建近海的各种老客户们纷纷以各种理由拒绝供货,有的甚至还将公司商人骗去港口,然后残忍杀害,没收他们的财富,让人大为光火。

    不得已之下,公司的商人们不得不冒险航行更远的距离,抵达清国重要贸易港口响水港,采购清国提供的茶叶、生丝、锦缎、瓷器及其他商品,但这要面临来自法兰西、英格兰、葡萄牙等国商人的激烈竞争,他们未必就能占得了什么上风,因此收获总体而言是有限的,并不能弥补失去南方市场的亏空。

    雷乌斯船长并不是很清楚远东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在那边有一些朋友的他几年来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大概的情况,然后对东岸人在中国大陆上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感到震惊,同时更是羡慕。这种随意调动各种资源的能力,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一直追求的所谓影响力,只可惜他们始终没有做到这一点,令人颇感惋惜。

    雷乌斯船长觉得,巴达维亚总督的脑袋一定是被门给夹了,贸易制裁并不能给东岸人造成多大的伤害,粮食他们可以改从朝鲜进口,南洋特产虽然渠道少些,但也不能说没有,因此他们的日子并不难受,真正难受的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此番贸易战的发起者。

    而远东海域都如此了,在西印度洋一带势力如此庞大的东岸人,又怎么可能不利用自己的优势,对荷兰东印度公司进行更深入的挤压呢?于是你便看到了,东、葡联合舰队又组建了起来,规模虽然同样很袖珍,但却给果阿的葡萄牙人以狗胆,让他们敢在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竞争中拼死用力。这不,在失去了在锡兰岛和科罗曼德尔海岸的存在后,葡萄牙人在马拉巴尔海岸一带展开了强有力的抵抗,拼尽全力与东印度公司进行周旋。

    巴达维亚方面对此也感到颇为郁闷,因为葡萄牙人背后很显然有东岸方面的资金和武器的援助,因此可以在与财大气粗的东印度公司的战斗中艰难维持,并在最近渐渐越战越勇,令东印度公司方面感到有些惊讶。他们最嚣张的一次,就是与东岸人的舰队一起,挫败了东印度公司打算北上果阿进行封锁的企。那一次双方差点就打起来了,好在都还算克制,东印度公司见东岸人站在葡萄牙人身后,封锁大计无法完成,最后便果断撤走了。

    这次失败的封锁令东印度公司内部很多人颇为沮丧。一些人甚至提出要关闭马六甲港,不允许东岸人的船只靠泊——每年约有8-10艘移民运输船是走这个航线的——让他们在暴风雨里自己去维修船只、安置病患吧。好在总督及一干高层们还没愚蠢到这个地步,他们痛定思痛之下最终也没有对东岸人关闭马六甲港,而是依旧允许其自由靠泊、航行,以免双方之间的关系深度恶化。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即便双方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荷兰东印度公司依旧没有想着与东岸人彻底撕破脸,正如东岸人也没有打算彻底与东印度公司交恶一样,双方之间的默契还是颇令人玩味的。双方很有分寸地玩着这个对抗的游戏,没有升级事态,但也没有结束,现在就看双方谁的耐心更强一些了。

    雷乌斯船长对东印度公司高层的耐心不是很看好。有着沉重的业绩压力的他们,在与东岸共和国这种对手进行竞争的时候,本就天然地处于了不利境地,这次双方交恶本就是因为东岸人没有事先与荷兰人沟通,然后加入了印度这盘大棋局罢了。但现在事实已经造成,东岸人在第乌岛经营有年,再也无法轻易赶走了,那么东印度公司是不是需要改变政策,不再与他们什么事都针锋相对,而是尝试用对话、用沟通来解决问题,分配利益。

    尤其是现在东岸人都疑似出动海军第二舰队了,毛里求斯岛和威廉二世港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长期持续下去的话,害处绝对是很大的。雷乌斯船长作为公司资深雇员,自然有责任将自己的意见向上反应、表达,以尽快促成双方之间的谈判,早日结束紧张的态势。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东岸人有强硬的资本,处处受制于人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若不想生意大受影响,那么大概就必须要接受东岸人的一些条件了。

    维持一条稳定、繁荣的贸易航线,始终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最主要的追求,而这很显然离不开东岸人。雷乌斯船长已经在信里向上级反应,最好与东岸人建立长效对话机制,有问题的话提前沟通,做好备忘录,如此大家才能明白各自的诉求,这对双方都很有好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帝汶岛

    231 帝汶岛

    帝汶岛的建设最近进入了关键期,超过三十万元的贷款被精准投送了下来。当地的葡萄牙殖民官员和土生白人精英们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笔贷款,也不喜欢东岸人的突然到来,认为这很可能会招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激烈报复,让他们陷入灾难之中。

    但他们的意见是无足轻重的。这是东岸人的意志,直接针对的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就连他们的果阿总督在这事上都不敢置喙,他们这些下级殖民地官员和土生白人贵族们就更没有发言权了,只能跟着东岸人的步伐走,无论他们愿不愿意。

    也不是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比如在本地经营了两代人的罗伯士家族。这个家族在帝汶岛东半部分(后文称东帝汶)拥有面积不小的两处庄园,奴役着超过一千名马来工人,明里暗里的势力惊人,以至于本地的殖民官员都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很多事情都得与他们商量,或者说看其脸色行事。

    这样一个家族,平日里自然也骄横惯了,东岸人的到来若是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也就罢了,大家一起和气生财。可若是不能带来好处甚至可能还会带来坏处,那么他们可能就会有话说了,比如阻止东岸人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军事基地。

    罗伯士家族此举,无疑是犯了很大的忌讳了。不过,考虑到该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力,因此东岸人暂时没有理睬,而是继续进行着计划中的建设工作。罗伯士家族虽然使出了各种手段,让东岸人的一些项目不得不暂时停工,但他们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没敢丧心病狂到公然反对东岸人,即便荷兰人的代表已经前来警告过好几次了,即便他们因为贸易受到影响而已经很着急了。

    不过,罗伯士家族的克制却不被东岸人认可。第三舰队的陆孝忠少校就打算在下个月(5月份)返回登莱的一艘快速联络船上增加一位信使,携带他的亲笔信交给廖得功廖总司令,请求其下令将适应热带地区作战的台湾陆战营右翼两个连调来帝汶岛,并临时授权他指挥,将这个岛上不服从的势力——比如罗伯士家族——清理干净,换上顺服东岸人的势力,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而这个所谓的“顺服东岸人的势力”,其实陆孝忠也已经选好了,那就是与东岸海军关系密切,在孟加拉湾、澳门等地都有生意往来的平托家族。恰好这个家族有一位成员在帝汶岛经营多年,势力不大不小,本来对东岸人的到来也不是很欢迎,因为认为这可能会妨碍他们的生意,特别是一些不可言说的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私下里的生意。

    但他终究是平托家族的人,很多时候需要家族其他成员给予协助,特别是当东帝汶还面临着西帝汶的荷兰人威胁的时候。再加上东岸人许诺由他们家族专营帝汶岛至胶州港的贸易路线,因此一下子就拉拢了过来。

    现在,大家私下里基本上都已经谈妥了,就等台湾陆战营的人马到来,然后便将罗伯士家族一网打尽。其家产由东岸和其他本地家族瓜分,军队和议会中的势力也清除干净,让整个东帝汶重新成为一个紧密团结的主体——在东岸人的领导下。

    当然了,在清理罗伯士家族立威之前,东岸人也会取得果阿总督的谅解,就是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了。但不管怎样,这事都必须要做,除非罗伯士家族突然改弦更张,转而支持东岸人在岛上的各项举措,否则他们难道灰飞烟灭的命运。东帝汶是东岸人插在荷兰东印度公司腰眼上的一把匕首,无论怎么样也会重点经营,故决不允许内部出现什么问题,为此他们不惜诉诸一些较为激烈的手段。

    “帝力港内我们现在有了三艘专业战舰了,还是加装了蒸汽推进系统的机帆战舰,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小股力量了。”看着马来奴工们正在奋力填海造桥(栈桥),陆孝忠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朝刚刚随“梗河天矛”号轻巡洋舰抵达这里的南方开拓队特使王昭文、胡驰二人,说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虽多,但需要照应的地方也多,未必就能在帝汶岛投入多少力量了。更何况,他们能够召集的船只中很多是武装商船,并不是专业战舰,平时还要做生意,因此不定什么时候能召集到,这对于我们来说就又是一个优势。三艘专业战舰,可是全天候出动作战,而且可以走一些荷兰人意想不到的航线(即不用考虑洋流和风向),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荷兰人要应付起来,相比会很头疼吧。”

    “不过我们现在也有困难,而且还不少。”前面讲完了双方实力的优劣对比,陆孝忠少校话锋一转,又谈起了如今面临的困难,只听他说道:“首先我们还缺一艘船,一艘运煤船。机帆船只远航,怎么能没有运煤船伴随左右呢?那样不是极大地限制我们的航程么?这可不行!所以这一点需要上级批准。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个小型的弹药生产基地,最好就建在帝力港,以自产弹药,支持我方在大海上的行动。我们不需要能够生产枪炮,这些多给我们库存即可,但弹药一定要有,这很关键。”

    其实,这个问题陆孝忠之前已经和王、胡二人谈过了,东印度群岛和日本一样,有很多的硫磺资源。而且气候湿热,适宜建造硝化菌培养体系,成批量生物制硝——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平托家族从孟加拉湾一带进行采购——有了硝和硫磺,黑火药压根就不是问题。要知道,这又不是本土正在研究并试制出来的新型火药,对原材料的种类、纯度方面的要求没那么苛刻,制造起来非常简便,甚至本岛的马来土著就可以胜任,撑死了从登莱养马岛火药厂派一些熟练技工过来罢了。

    而有了充足的火药之后,东岸人的海陆军才有了充足的战争保障。就像帝汶岛,能够提供充足的食物,生产足量的火药,再积存一些帐篷、工具、药品、被服、机械零部件、炮弹(如果能再建立一个小型铁厂,自铸炮弹的话就更好了)等物资的话,那么一个有相当自持力的军事基地也就建成了。

    这个基地,北可上班达海袭击诸多盛产香料的岛屿,骚扰荷兰人的钱袋子;西可进入巴达维亚附近,威胁这个荷兰人的统治中心,让他们不得安宁;向东嘛,甚至可以联系到如今云集着大量东岸商人和渔民的莫图港——即后世的莫尔兹比港,莫图人的领地,东岸人在那儿买了一块地作为栖身之所,统一管理东岸国民在当地伐木、捕鱼及商业活动——可谓是联系各方的中继,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事实上前一阵子陆孝忠少校就率领旗下的三艘“星”级轻巡洋舰,利用其蒸汽推进系统,北上进入了班达海,拦截了十艘往安汶岛运送粮食和布匹的近海小船——荷兰东印度公司在附近控制着一万多艘这种近海小船——在将粮食和布匹都转运到自己战舰上后,将这些小船焚毁一空,人员也都抓到了帝力港郊区的秘密监狱内关押起来。

    陆孝忠猜测,这次袭击事件大概会让安汶岛乱上一阵子。荷兰东印度公司为了控制香料的生产和贸易,多年来一直力推各岛产业单一化,即用各种手段压服岛屿上的土邦王国、头人酋长们,毁掉岛屿上的粮食种植业,清理灌木杂树,统一种植香料。

    这种经济模式,对荷兰东印度极为有利,但对岛屿上的普通马来人来说,却非常不利。首先,他们日常生活所需的粮食、布匹、盐、日用品及其他物资,全都仰赖荷兰人控制的近海小船运输。比如,他们所需的粮食是从巴达维亚运输而来的(很多是荷兰人外购的),盐和布匹是从印度采买的,日用品部分巴达维亚自产,部分通过贸易得来,总之全都操于荷兰人之手。各个岛屿唯一的经济活动,就是死命种植香料,然后卖给东印度公司的商人,换取各类生活物资。

    毫无疑问,在这个过程中,土人们是没有任何议价权的,香料的定价由荷兰人说了算,粮食和盐的价格同样是荷兰人说了算。甚至于,当国际香料市场的行情出现波动,荷兰人减少采购量以维持香料价格,攫取最大利润的时候,这些岛屿上的人民可就惨了!他们将没有足够的金钱来采买各类生活物资,自己也缺乏船只与外界进行走私贸易(一旦被荷兰人发现,说不好就会迎来一场屠杀报复),因此日子可就难过了,饿死人的事情都不鲜见,而荷兰殖民者对此是丝毫也不会关心的。在他们看来,土人都是些低贱的种族,死几个人又有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香料群岛诸多岛屿的生活体系其实是很脆弱的,自持能力极差的它们非常依赖外界的物资运输。因此,当东岸海军的三艘船只从帝力港出发,北上进入班达海后,只小试牛刀一把,就可以让安汶岛陷入极大的麻烦之中。而这次其实还仅仅是抢劫十艘小船呢,未来如果他们持续活动,抢劫了几十艘乃至几百艘近海小船的话,那么大概很多岛都会闹起饥荒来吧?真到了那时候,这些岛上的居民们为了活命,大概就会砍掉香料树,重新种植粮食了,这时候荷兰人想压怕是都压不住了。

    所以说,东岸人挺进帝汶岛这事,可称得上“稳”、“准”、“狠”,一下子就打在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七寸上,让他们非常难受。现在距离他们得到消息已经发几个月了,这家公司仍然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之中,没人明确提出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他们唯一所做的,大概就是派出了几位代表,到帝力港来进行了一番抗议罢了。

    至于说派出战舰来封锁帝力港,说实话荷兰人正在考虑,但真要下决心实施的话,怕是还需要讨论讨论。至少,在东岸人尚未侵犯香料群岛利益的情况下(荷兰人尚未查清楚船只失期的原因),贸然动手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测。现在的巴达维亚,虽然有一些强硬派,但总体而言并不占上风,大家还是倾向于用谈判也解决问题的。

    当然这是在最近接到了一连串的“坏消息”后的结果。在一年之前,巴达维亚的强硬派可比现在要多得多!由此也可以看出,这荷兰人就是贱的,你不拿出点手段,他们就看不清形势,认为你软弱可期呢,认为马六甲海峡和粮食贸易对东岸人是必不可缺的呢。

    现在荷兰人的脑袋大概是清醒一些了,福尔摩萨岛的麻烦、威廉二世港的隐忧以及香料群岛可能遇到的威胁,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荷兰东印度公司不得不重新评估现在所面临的局面。他们原本只是不满东岸人进入印度市场并与葡萄牙人结成了事实上的同盟,这明显损害到了东印度公司的利益,让他们独霸印度市场的指望落空,因此他们决定作出一些反制措施,对傲慢的东岸人表示自己的不满。

    而且,他们自认为这些反制措施很有分寸,比如只是对出口至登莱、宁波的商品加征了关税,让东岸人多出点钱罢了。他们就连马六甲港都没有对东岸船只关闭,以免事情被弄得更加不可收拾。所以说,荷兰人下手其实还很有用分寸的,真站在公平、客观的立场上来说的话,东岸人同时在各处搞事,虽然是应对荷兰人的行为而搞出的报复,但这报复的力度未免有些过高了,正所谓不对等是也。

    就像你打了我一拳,我杀你全家这种,报复力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因此荷兰东印度公司有些困惑,也有些委屈。不过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用拳头说话的,东岸人在远东和印度洋海域有那么多牌可以打,而且牌面那么好,随便出几张你就受不了,这又能怪谁呢?荷兰人不是傻瓜,他们在综合了各方信息并进行研究之后,强硬派的数量明显减少了,巴达维亚高层的整体看法开始以谈判为主,尽量避免直接的武装冲突,恢复原有的贸易秩序。

    不过,既然要谈判,那么似乎就不可避免地要承认东岸人在印度地区的存在,承认他们是印度这盘棋上的奕手之一,这又让一些人颇感觉到肉痛。原本他们眼看就要打败葡萄牙人,全领科罗曼德尔和马拉巴尔海岸了,但东岸人的横空出世让事情得到了逆转,今后大概是再也没有机会取得果阿、达曼、第乌等地了,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不过也只能如此了。承认东岸人在印度的存在已不可避免,东印度公司接下来最主要的目标,大概是通过谈判让东岸人离开帝汶岛,进而让香料群岛远离各种威胁。虽然这看起来不是很容易,但不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香料群岛是公司最核心的资产,那是绝对不容有失的,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荷兰人可能会要求我们离开帝汶岛,这其实无所谓。但我们需要事先做好准备,比如迁移大量宁波的移民来此定居,同时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民兵训练。当然各家工厂也必须由他们掌握,顶多给葡萄牙人一些分红罢了。总而言之,通过以上这些手段,强化我们在帝汶岛的存在,未来一旦我们真的离开了的话,也随时能够回来。”陆孝忠少校站上了一处海防炮台,看着远处开阔蔚蓝的海面,笑着说道:“有船舶修理设施、有弹药厂、有粮食水果,还有军营和炮台,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葡萄牙人现在又被我们收拾得服服帖帖,未来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帝汶岛暂时留在他们手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陆孝忠有些话没有当着胡、王二人的面细说。那就是即便未来要离开帝汶岛,但对岛上葡萄牙土生白人家族的清理却是势在必行,像罗伯士这种家族必须要被清理,换上东岸人比较喜欢的平托家族,这是前提,同时也是日后东岸人远程遥控帝汶岛局势的关键所在。

    让平托家族牵制岛上的其他葡萄牙家族,让宁波移民监视、牵制平托家族,这种大小相制、互相影响的套路,才是保障帝汶岛未来长治久安、始终可控的核心。至于说果阿那边的葡萄牙总督会怎么想,那都是次要的了,甚至基于种种原因,他可能还会很欣慰地看到东岸人替他收拾一下岛上那些桀骜不驯的土生白人家族,这样他和果阿政府在岛上的威望也能更强一些。

第二百三十二章 挺进风下之地

    “……请想象一下,到处长满了椰子、竹子、菠萝、香蕉、龙眼,而在这些植物中间,一条美丽的小溪蜿蜒流淌,岸边满是野花和青草,水上漂满了小船。在这片森林中间用藤条、芦苇和树皮建造了许许多多的房屋,然后再对它们进行规划,这边留下街道,那边又隔着不同的小区:在小区与小区之间种上青草和绿树,当人口增加之后,可以把整座城市的人口分散在这个森林之间。这样想想,你就会对渤泥有一个确切的了解,你也会同意这种别具一格的城市会给过路的陌生人增添无穷乐趣。”

    4月底的文莱港内,年轻的丁威中尉正在拆开一封由葡萄牙商人写就的报告。报告是用葡萄牙语写成的,因为常年学习的缘故,丁威中尉并不难以理解。这个商人目前就住在文莱港内,采买了一大堆樟脑、诃黎勒果、蜡、胡椒、烟草和西米的他,正在等待西南季风的来临,从而可以一路北上抵达中国,将货物卖一个好价钱。而作为常年跑中国贸易的商人,他自然而然地也被东岸国家情报总局的官员们给盯上了,然后发展成了线人,专门帮东岸人收集各类海外情报,如今丁威中尉读到的就是由情报官员们转交给他的报告。

    这个葡萄牙商人仍然习惯将文莱成为渤泥,这似乎是因为他们的人第一次抵达这里时,这个国家就名教渤泥国,其国君也才刚刚皈依绿教不久的缘故。不过说真的,即便在葡萄牙人已经抵达东方一两百年了,绿教在风下之地乃至整个东南亚的信徒其实并不算太多,大部分摩尔人教徒都集中在沿海区域,且人数也不算太多,内陆广阔地区的人信仰的其实还是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总体而言这里其实是一片宗教的蛮荒地带。

    以文莱港为例,这会城内信仰绿教的人口怕是还不到一半,而这还是在其国君率先皈依绿教的情况下的结果,不然怕是还要更少。现在城里面,绿教教士们整日忙着传教,劝人们皈依真主,但因为文莱港地处风下之地的贸易中心,是重要的商业城市,经商、航海的人不知凡几,见多识广的他们比起一般农夫而来更难传教,为此,这些教士们还苦心孤诣地编了一首歌来传教,翻译过来便是:“手中铜钱天天数,怕丢你就穿成串;东奔西跑似小鹿,慈爱真主花了眼;放弃人间俗世界,真实自我最关键。”

    由此可见,教士们为了劝这个商业气息浓厚的国家的国民信教,当真已经是费尽了心思了。历史上他们也是又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让文莱绝大多数人接受了绿教独一无二的地位,即便后来被基督国家殖民也没改变这一点。不过在17世纪的这个时空,一个全新的殖民强国东岸闯进了樯橹林立的著名商港文莱,他们会给这个国家乃至整个加里曼丹岛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怕是只有真主、耶稣、佛陀或天尊才知道了。

    丁威是东岸陆军的预备役中尉,三十许人的样子,非常年轻。他父亲是登莱大名鼎鼎的新军第七师师长丁大兴,防区是莱州首府掖县,手下额兵三千人。近年来随着登莱经济开发的程度加深,掖县这个位置不错的城市也被烟台方面看中,想要收回自己经营。为此,他们已经通过非公开的渠道放了几次风声了,说正在研究补偿方案,即取消掖县的军管状态,给予第七师上下一定的货币或实物补偿。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烟台的廖大帅并没有提到将第七师移镇他县,而是直接提出用经济补偿的方式收回掖县,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事实上随着由东岸政府自己直接组建、训练的新军体系的逐步完善,原本如董大郎、牛贵、丁大兴、孙守正之类的小军阀、小藩镇的地位是越来越尴尬,在登莱和宁波体制内也愈发刺眼。

    因此,近年来两地政府兴起了削藩收地的运动,并取得了一些成果。早期削掉的秦尚行、王家忠、翟从谔等部就不提了,近年来第十师和第十一师的整体裁撤更是重大成果,其他没被撤掉的仆从师其员额有的也被减掉了不少(如驻扎即墨县的第四师陈全忠部)。总而言之,收地削藩是大趋势,统治越来越稳固的登莱、宁波政府无法容忍辖区内一个个独立山头的存在,即便他们已经恭顺已极了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慢慢削掉。

    丁大兴继承父业,家族在掖县经营了足足两代人,关系盘根错节,利益遍布各处。这若是搁在清国或顺国,那就是妥妥的一个地方豪强,还是有名义、有兵马、有钱粮的那种,朝廷处置起来也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好人家造起反来,糜烂各处。可在东岸人的统治下,精兵强将屯驻各处,火枪大炮、钱粮物资充足,还有轮船、铁路调兵,数万人马瞬息可至,你敢反么?怕不是被一朝扑灭啊!

    因此,丁家现在也开始学蓬莱县的董家,派子弟出去做官,这样一来,即便未来封地被收走,他们也可以靠着官面上的关系,继续维持家族的富贵荣华。其实这是一种很不错的思路,因为东岸人正在着手削藩,那么即便为了统战需要,也会吸收一部分比较恭顺的藩镇子弟进入体制,另外还会给一些经商上的优惠政策,算是一种等价交换了。

    丁威是丁大兴的小儿子,年轻的时候曾在烟台学院学习过,毕业后进入了军队,先在辽东新军第一师服役,与清廷鞑子面对面交战过。后来又被选入了军官顾问团,到潮州府帮助李元胤整顿军队,履历还算是非常丰富的。

    后来,丁某人被借调进入了台湾陆战营担任顾问,充作训练官的副手,在香山县一干就是两年。这次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东岸人交恶,烟台的廖大帅立刻与鄞县方面紧急磋商,然后用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除派遣海军陆孝忠少校率领的分舰队南下前往帝力港外,他们也害怕不保险,又派了“大角星”号和“老人星”号轻巡洋舰,护卫着两艘运输船,打着贸易的名义直接南下文莱港。

    文莱苏丹一开始并不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这个年代来倒他们这儿进行贸易的商人实在是太多了,阿拉伯的、印度的、中国的、葡萄牙的、荷兰的、英国的、法国的、丹麦的等等,几乎所有有志于南洋贸易的国家都会在这儿掺一脚,港口内常年停泊着数十艘来自外国的商船,其中很多甚至是武装商船。因此,当东岸人这五艘船刚抵达的时候,文莱港方面太过关注,甚至就连入港手续都是一天后才派人来办的。

    不过,当东岸人随后又从船上下来了一百多名携带武器的士兵时,文莱人又惊呆了。他们几乎立刻就从城里调集了数百名士兵过来,其中超过一半持有火枪,而且还有四门陆军火炮。与西方商人贸易了整整一个多世纪的他们,并非没有见识的土包子,事实上西方的火枪大炮从明末开始就在整个东南亚流行开来,各国军队开始使用热武器作战,军队中列装热武器的比例越来越高,远超当时的中国大陆。

    文莱作为风下之地的贸易重镇,自然也有一支配备了火枪和大炮的部队,因此在看到东岸人来者不善之后,他们立刻就集结了起来,打算趁东岸人立足未稳想将他们赶出去。结果自然是他们踢到铁板了,这是一个来自台湾陆战营的步兵连,装备了线膛枪的他们只远远射击了一阵,就震慑住了这帮马来人,然后不得不派出使者过来谈判。

    谈判的结果是文莱方面接受了东岸人在这里设置商站并派“少量”人员驻守的请求。按照双方的协议,东岸人将尊重文莱苏丹支配这个国家的权力,同时有权在港口内设立一间永久性的商站,商站内可驻扎“不超过一百名士兵”,同时按章纳税,支付土地租金,不得从事任何非法活动。

    可以说,这份协议是文莱苏丹极其不愿意签订的,但台湾陆战营百余名士兵强大的火力给了他们深刻的印象。他手下的士兵,平时欺负一下内陆的山野部落是足够了,对付西方来的少量水手也还凑合——多了就不行了,当年西葡合并期间,葡萄牙人几艘战舰抵达的时候,文莱人也很恭顺的——但面对组织程度很高且装备精良的外国职业军人时,还是有些不够看,因此很轻松地就被东岸人吓住,然后签订了城下之盟,允许他们在文莱港内建立商站。

    而永久性的坚固商站,往往是殖民的第一步,西方殖民者在一时无力殖民整个地区时,往往选择先从堡垒式的商站搞起,然后慢慢积蓄力量并分化瓦解土人势力,最终用很低的成本(这点很重要)达到吞下整个殖民地的目的,东岸人其实也不例外。

    考虑到文莱港大概是风下之地当中最富饶——废话,当然得富饶了,不然吃饱了撑着过来啊——同时也是相对势力最弱小的国家,那么只要东岸人持续积累,持续投入,那么大概用不了太长时间,就可以将这个小小的城邦国家屯下来了吧。

    事实上东岸人对此也有过计划了。比如丁威在来之前,上官就隐晦地问过他,是否打算将仆从军第七师逐步裁减人员,然后移民海外,到文莱定居呢?如果可以的话,东岸人并不吝扶持他们家族在文莱当一个土霸王,这可比困守掖县这么一个小地方强多了,经济方面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丁威将这个意思转达给了他的父亲,他父亲对此表示“震惊”,同时也有些“疑惧”。震惊固然是因为看起来东岸人削藩也不会拖延太久了,说不定就在眼前,他们家族经营了两代人的掖县眼看是传不到第三代了,所以有些惊讶和伤感。疑惧则更好理解了,丁大兴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也知道文莱地处南洋,那里湿热难当,环境恶劣,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所在。唯一有点好处的大概就是地处要冲,商贸比较发达,非常赚钱罢了。可他们丁家也不是什么穷得掉渣的苦命人,有必要去南洋那个瘴疠之地拼死拼活求财吗?似乎没那个必要吧!

    因此,丁大兴有些犹豫了,他还得再着急老兄弟们商议商议,看看大家的意见再说。毕竟,移镇这种事情不是他一家一姓的事情,而是关系到第七师上下三千官兵及一万多家属的大事,不商量下确实不行。而丁威等不及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了,便带着台湾陆战营右翼一个步兵连乘船南下,来到了文莱港建立据点,为东岸共和国挺进风下之地打好基础。

    他们此行,也受到了政府背景浓厚的台湾银行的大力支持。这家大型殖民贸易企业赞助了一批药品和十万元现金,打算随后跟着他们的脚步南下文莱,在当地建立商站,慢慢蚕食流动着大量金钱与货物的风下之地的贸易。赚更多的钱,控制更多的贸易线路,本来就是他们这种企业一直以来所追求着的事情。

    当然海军方面同样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在南洋又有了一个落脚点,联合舰队的巡航路线又更加圆满了一些,这对于他们扩大影响力非常关键。尤其是这里的位置,离至关重要的马六甲海峡已经不远了,向西航行的话甚至都用不了十天,可能一个星期就能抵达马六甲港外,这对于保障移民运输安全同时拓展商贸路线,无疑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所以,你便看到了,丁威中尉此行带人进入文莱这个风下之地的重要城邦港口,海军舰只全程护航,台湾银行这个堪称远东四藩的钱袋子企业也出钱出物,一帮人扛着他们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丁某人明白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台湾陆战营的这个步兵连还将在这儿镇守一段时间,直到商站彻底完工为止——与本地马来人竹屋、木屋居多相比,东岸人的商站是用石头建成的,一如这个时代大多数西方殖民者的商站一样——然后,本土大概就会有新的举措出来,掖县那边他父亲大概也会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大量来自仆从军第七师的官兵及家属搞不好就要纷至沓来了,这样他们在文莱这儿就有了根基了。

    总而言之,丁某人明白自己依靠的是海军,是台湾银行,今后他在这儿的一切举动都是为台湾银行参与到南洋的贸易而服务的。这块大肥肉,没道理就留给西方商人或摩尔人商人们去吃,东岸人在远东打拼几十年,现在在中国沿海取得了巨大的优势,也差不多该兵进南洋,参与到风下之地的贸易了。

    这次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交恶,也是促使登莱、宁波上层下定决心的关键因素。而一旦他们下定了决心,加入到南洋这局棋里面,那么就会严格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执行起来。文莱港是必须要占下来的,那个什么鸟摩尔人苏丹暂时且容他继续爽爽,以后被换掉也是大概率的事情。而文莱吞下后,下一步兵指哪里,也就很清楚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现在大概已经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了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剧变(一)

    1687年4月20日,成都府宁静而寻常的一天。刚刚从川南出差回来的陈明在商站后院内放了张躺椅,然后让丫鬟沏了壶茶,打算美美地休息一下午。

    他实在是太累了。川南那边的局势刚刚告一段落,历时两年,顺军老中青三代将领结合,统领两万多精兵,外加数量超过三万的团结兵(地方部队,各府轮流派遣轮战),耗费了无数粮草、物资和金钱,才堪堪将这片化外之地给粗粗平定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与之呼应的,是大顺中营、后营人马在湘西一带发起的攻势。其目标同样针对各路土司势力,大顺中生代将领高守贵和老一代将领张能各率三万多人马,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同样历时两年,翻了无数山梁,钻了无数林子,这才将当地原本极为强大的土司势力给暂时打服了,改土归流了一部分宅子,解放了大量人口。

    但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川南和湘西方面,目前大顺国也仅仅是将表面上的明火给扑灭了,但分散隐藏起来的余烬却满地都是。这些人自然是不甘心手头的权力、土地、财产和子民被夺走的,他们就像那平静湖面下涌动着的暗流,只要湖面上出现风浪,那么随时就会跳出来,利用几十年乃至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威望和人脉,再度裹挟起治下民众作乱。到了那时候,大顺朝廷就又得拨款调兵,进行镇压了。

    中原朝廷千年以来,就一直在这种忽降忽叛的反复之中被不断放血,最后忍无可忍,只能收买地方上的头人,给予其一定的自治权力。这种情况在宋、明时代尤为明显,盖因中央政府在算了经济账之后,发现如果调集大军征讨的话,在财政上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土司自治得了。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清朝中期,因为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汉区人口大增,生产力水平比起明朝也有了一定的提高,国力大增。再加上满清皇帝不容易受到群臣的掣肘,因此开始大规模的改土归流,一举奠定了如今西南的局面。

    如今这个时空,差不多也到了历史上大规模改土归流的时间节点,对象则换成了大顺国,而且背景形势也有些区别。但不管怎样,大顺的国力虽然不及历史上拥有整个中国的满清,但胜在力量多集中在湖南、四川等邻近的省份,国内的交通设施也比历史上满清强,军队因为使用了新式武器和战法而战力飙升,再加上常年战争带来的更为丰富的经验,因此打起西南土司来也是手到擒来。

    而且他们也使用了政治手段进行招降,分化瓦解各路土司,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终于将明面不服的土司给清剿了不少。虽然地方上的局势仍然很混乱,派过去的流官做起事来也很不得劲,但终究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不然的话,你当那些新设的州县是假的啊?要知道,仅在川南诸府,大顺左营幕府就设立了包括盐津、大关、昭通、朱提(后世鲁甸县)、雷波、马边、彝良、镇雄、威信、威宁在内的十个县。这些县份,有的是新设立的,有的是废弃后重置的,有的是在原有厅寨卫所基础上扩大的,总计解放了数十万人口出来,极大充实了四川幕府的实力,为未来进军云贵地区打好了基础。

    当然我们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四川幕府对川南的征讨其实并未尽得全功,地方上仍然有大片土司统治的土地。这些人或者表面上被四川幕府招安了,或者仍然心向南明,或者干脆就是自立为王,总之仍然掌握着大量的人口、钱粮和军队。但考虑到大顺如今的主要军事压力是在北方,而且两年来也伤亡了不少军兵(多是因病减员),更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因此他们决定暂时罢兵休战,等缓过这一阵再说。

    陈明带着一帮宪兵司令部的情报官员跟着顺军在川南山沟沟里转悠了两年(期间他曾多次返回成都处理商站事务),算是完成了陆军方面交代下来的评估顺军左营战斗力的任务。同时,他们也对川南的地理物产和风土人情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那些情报官员们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沿途采集了许多标本,绘制了大量的地图,其中许多作图技术一看就是非专业军官不可能为之,总之他们弄出来的东西比顺军自己的破地图要强多了。这些东西现在都通过船只发往了宁波,虽然用到的可能性不大,但先存档起来吧,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而处理完了这茬事情,陈明便返回了成都商站,打算先给自己放个假,休息足了以后再处理事务。反正现在也就一些生意上的杂事了,什么时候处理不是处理?又不是军国大事什么的,不急!

    不过,陈明自己想休息,老天爷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这不,才刚刚躺了半个时辰呢,前头仆人(此君是国家情报总局的探员)便来报,说左厢兵马使张光翠遣人秘密来访。陈明无奈,只能起身,让人将其领进来,看看所来为何。

    “孙可望被杀了!”结果张光翠使者的第一句话就让陈明给愣住了。随后,这个老兵出身的使者又仔细将情形给陈明描述了一下,让他得到了一个大概的全貌。

    原来,南明朝廷这些年来日薄西山,不但地盘越来越少,这内部争斗也是越来越激烈。特别是晋王李定国病重之后,秦王孙可望骄横无比,把持了朝廷内外大权,阴有不臣之心。结果就在众人猜测孙可望什么时候会篡位时,许是这厮运道不好,又或者是得罪的人太多,竟然在上朝的时候被人堵在了内城和外城之间,与数百护卫军将一起被尽数斩杀。

    孙可望一死,其生前笼络的朝内外势力顿时分崩离析。其中有些人改换门庭,投靠了勉力支撑病躯起来主持大局的李定国,但还有些人跟随孙可望太久了,已经无法下车,匆忙之下狗急跳墙,举兵造起了反来。尤其是一些镇守边疆的大将,如镇守东川府的白文选之子白绘,直接联系附近的顺国军将,率三万多人马倒戈投降了,形势一时间大坏。

    成都的刘忠贵接到消息时也有些懵,因为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前一刻他还在考虑南明方面会不会因为他们征讨川南土司的行动而发难呢,结果现在人家玩了这么一出兄弟阋墙的把戏,实在是让人有些目不暇接,反应不过来!

    刘忠贵很快便召集了包括节度掌书记、诸曹判官、衙前都知兵马使、左右厢兵马使、都虞侯、都押衙在内的诸多幕府核心人员开会,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们是不行动也不行了!正如那句老话说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南明朝廷都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了,你要是还不笑纳,像话么?

    当天的会议大家都很兴奋,商议后一致结论是向南进兵,侵吞云贵地区。而且,刘忠贵特别嘱咐,调兵调粮之事应尽量避着东岸人的耳目,虽然不可能完全不泄露消息,但晚一天让东岸人得知都是好的,因为这会给予他们更大的战略回旋空间。当然令刘忠贵意想不到的是,他头天晚上才召集众人议事呢,第二天消息就被左厢兵马使张光翠给捅到了陈明这里,也是没谁了。

    张光翠这个人,曾经和张景春、袁保等人一同在宁波接受东岸人的整训,是顺军系统当中较早接受新式战法的将领,在刘芳亮时代便是左营中著名的青年将领之一。等到刘忠贵继承左营权将军大位,并率部进入四川发展后,屡立战功的张光翠又爬上了左厢兵马使的高位,在左营里面也是有数的大将了。

    现在这样一个大将,都愿意向东岸人传递消息,这足以说明多年来东岸人对左营渗透的成功。当然这并不说明张光翠就是东岸人的棋子、间谍,事实上东岸人也不可能控制这种程度的高官,人家愿意在关键时刻向东岸传递消息,更多的因素还是卖个好罢了。

    人都是复杂的,心思难测,张光翠愿意结好东岸人,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罢了。这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毕竟顺军当中这么做的并不止他一个,东岸人获取情报的途径非常之多,愿意出卖情报的线人也比比皆是,这只能怪当年大顺政权朝不保夕,人们没有安全感,不得不疯狂寻找退路。

    不管怎样,张光翠遣人暗中传来的情报还是极有价值的,至少这时效性就很出色。现在的问题是,陈明拿到了这个关键的情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能就此去询问刘忠贵,那只会把事情搞砸,但他更不能不有所行动,因为这将是他的失职。想来想去,他还是回到了书房,一口气写了几封手令,让人即刻送到城外码头边的货栈,令货栈负责人暂缓发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货栈里刚好有一片从宁波长途转运而来的军需物资,成都幕府付了大概四分之一的定金,答应剩下的款项在货物交割后一年内陆续偿付。现在陈明让货栈停止发货,理由都是现成的,款项不到,暂时不发!如果人家筹措足了款项过来要求提款,那么就再找其他理由,反正先拖延着就是了,谅刘忠贵也没那个胆子对东岸人强来。

    此外,陈明觉得必须将这个情报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马当要塞,然后由当地的海军接力传递回宁波。这个情报,自然只能由商站里的几位资深情报官员们带回了!刘忠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事不宜迟,让宪兵系统和国家情报总局系统各出一人,一同携带情报前往马当。正好后天一支接受东岸人雇佣的小型船队将满载川中货物东行,让这两人跟着离开便是,然后再想办法用最快速度抵达马当要塞。

    “他奶奶的,这次顺军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了!东川府的白绘投降,云南门户洞开,大军可长驱直入。而长沙方面在得到消息后,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说不得,贵州、广西两地也会燃起战火,这他妈的会全盘打乱我们的战略部署啊。”写完手令后,陈明有些焦躁不安地想道:“上头会怎么看待这事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剧变(二)

    1687年5月15日,永州府道州郊外的一处管道边,一队兵马刚刚走过。

    这是来自附近县乡的团结兵,按照上峰的命令到道州城外的一处大营集中,随时准备领受各种任务。团结兵,顾名思义是地方上的团练武装,但和传统意义上的团练又有所不同,因为其指挥使和中上级军官都是朝廷任命的,只有下级军官是由地方推举,要么是地方上有勇力的游侠儿,要么是地主豪商家庭出身,总之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体,与后世清末的团练(如湘军)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在大顺这个极度仰慕唐制的国度,团结兵已经被定为主力部队以外的重要补充,承担着弹压地方、维护治安、转运粮草、看管俘虏等工作。比如在川南、湘西清理土司势力的战斗中,顺军就大量使用了各府的团结兵轮战,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也节省了大量的军费。

    综合说起来,团结兵和东岸的民兵制度有些类似,即在农闲时节统一进行训练,然后由朝廷发放装备(一般是冷兵器,火器很少,铠甲这类贵重的装具基本没有),自己准备好到达集结地点的粮食、酱菜及其他用品,然后等待开拔。

    团结兵制度存在的基础,是民间有充足的资财能够支撑这种训练、行军和作战,这就要求他们至少是有一些田产的自耕农,身无立锥之地的赤贫佃户是无法承受这种负担的,况且军官们多半也看不上这些长期营养不良的家伙。

    也托了大顺起家时的政权性质(农民军),攻占湖广、江西等地时打土豪、分田地搞得非常积极,虽然平添了不少阻力,但对于在地方上建立稳固的基本盘却有很大好处。再加上这几个省在明末时长期陷入战火,人口死伤惨重(江西甚至还被东岸人掳掠了一把),地方上无主之地甚多,后来大顺政权干脆进行了大裁军,将鼎盛时超过三十万人的部队裁撤掉了起码三分之一,然后分散到湖南、江西的很多州县为民。这些人基本都是自耕农,在堪称鱼米之乡的江西、湖广成家立业并经营了一代人后,现在已经薄有家底,因此团结兵制度也能够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

    这种制度在南明境内就无法推行。盖因其地方上旧有势力盘根错节,土地这种农业时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早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大量人口与地主之间存在着人身依附关系,整个社会的剥削程度远超顺国和清国。这种情况下,普通百姓吃饭还发愁呢,又哪有那个精力和体力来参加军事训练?更别说两广、云贵一带还有势力庞大的土司势力了,那些山野寨民们更不可能被朝廷征用成为团结兵。

    因此,大顺这个政权别看只有几个省,人口也只有一千多万,但战争潜力绝对不可小觑。团结兵这种预备役制度说穿了并不新鲜,古代就有,但人家能够在全国推广并已经维持了十多年之久,确实很了不起,足以吊打南明朝廷及旗下各路军阀。

    而团结兵也只是这个国家战争潜力的一部分,事实上比预备役团结兵更重要的,是这个国家多年来一直大力整饬着的公路及水运系统。当年为了在清廷这个庞然大物的威压下坚持住,东岸人很是派了很多批次的道路、桥梁及运河方面的工程师帮助他们改善国内的基础设施,以改善其后勤物资及军队的调动速度,减少路途上的损耗。

    在那个年代,东、顺两国关系异常密切,东岸人出口了大量的水泥、石灰、钢筋到顺国,帮助他们建起了一系列的永久码头及依托其运转的仓储物流中心,这些都对改善顺国的军事后勤益处很大。再后来,他们还出口了很多木工机床,帮助他们建立起了一整套的利用木材这种天然资源的体系。当然东岸人也没忘了帮助顺国培养一批建筑人才,灌输了一些先进的物流运输理念,让顺国上下对交通基础设施的重大作用有了深刻的认识。

    可以这么说,是东岸人的启蒙,才让顺国君臣明白了公路、运河、码头、仓储中心这类基础设施,同样是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仅仅是钱粮土地和人丁。打个比方,你后方再富裕,生产出来的粮食再多,若是交通不行,大部分也运不上前线,十袋粮食有九袋被运粮的人畜消耗在途中,只有一袋粮食能够送抵前方。而就这少少的一袋能够送上去的粮食,也因为路途艰难、旷日持久的缘故,被摊上了极大的成本,因为运粮夫子们跋山涉水在外奔波,很明显是要误了农时的,这家里的庄稼收成很可能也会受到影响,试问这代价够不够大?

    最近二十年来,随着局势的日趋稳定,大顺朝廷也开始咬牙挤出一定的费用(这个国家大部分收入都用在军队身上),开始在湖南、江西这两个水系纵横的省份进行建设。他们没有选择相对昂贵的公路建设,而是将有限的资金投在了河道的疏浚和拓宽上,同时沿河兴建起了大批的码头和仓库,并派兵值守,顺便设立钞关征收一点过路费,以回笼点建设资金。

    平心而论,顺国这二十年的基础设施投资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这其实主要得益于湘江、赣江等主要水系及大量的支系组成的水网。这些河流,如果经过一番整饬并每年都拨款维护的话,那么还是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的,因为其覆盖面实在是太广了,能够有效勾连湖南、江西的大部分府县,这鱼米之乡可真不是白叫的。

    而基础设施的改善,除了在军事战略方面发挥了较大的作用外,对于降低各地间的物流成本,打破商业壁垒,同样也有着极大的功效。按照东岸人的理论,建立统一的没有关税壁垒的全国市场,是商业化大发展的重要标志,顺国如今虽然还没能做到这一点,但至少在湖南和江西之地,确实是有些接近这个样子了。而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何这两个省的工商业在这二十年来持续发展,以至于到了现在倒逼思想界的革新,整个社会呈现出了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毋庸置疑,如今湖南、江西两省大概是全中国除开东岸人控制区外工业程度最深,经商条件最好的省份了。这两点,已经给李顺政权带来了极大的好处了,且他们也确确实实地看到了这一点,这从两省贡献的财税连年增加就能看得出来,湖南、江西二省是大顺能够南征北战的财税之源、霸业之基。

    这次南明朝廷出现剧变,亲王孙可望上朝途中被杀,党羽被清算,很多统兵大将直接就投靠了大顺,甚至还有跪求大顺兴兵南下,为孙可望报仇的人。这些消息被加急送到长沙后,李来亨便立刻召集群臣密议,最终定下了从四川、湖南分别出兵,两路伐明的战略。四川方面,自然由四川节度使刘忠贵统领大局,拣选精兵从东川府南下,以降将白绘为先锋,直趋昆明,打的就是直捣黄龙的主意。

    而湖南方面呢,则由银枪效节军都指挥使郝平总揽全局,率精兵七万余从永州、宝庆等地出击,目标直指广西全省。这是南明朝廷直辖的省份,地方上没什么强力的军阀,攻打起来应该阻力不大。李来亨估计,在左营兵马大举入滇作战后,保不齐广西的很多部队还会被召去勤王,这又会进一步降低他们占领桂省的阻力。

    而一旦广西被他们攻取了,那么仅有云贵两省地盘的南明朝廷,又凭什么跟大顺斗?要知道,南明最能打的部队都是以以往西营骨干为核心组建的,现在西营老兄弟们闹内讧,秦王孙可望被杀,麾下将领们惶惶不可终日,晋王李定国不得不强撑病躯多加安抚,但效果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怎么样!

    其实若是给李定国一个窗口期,让他从容收拾孙可望旧部,抚平局面的话,南明局势还有可为。但大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这不,在消息甫一传到成都和长沙后,比军队更快出发的,是大顺朝廷派出的各路使者。

    这些使者随身携带着大量空白告身,四处拉拢、游说滇、黔、桂三省的南明官员或将领,许以高官厚利,赠以良田美宅,很是拉拢了不少人马过来,为下一步大军出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李定国不是不清楚顺国在地方上的这些小动作,但他现在根本无法分出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情,他能梳理完昆明周边的局面就很不错了。要怪就只能怪那个死鬼孙可望,篡位自立之心已经急不可待,大伙儿没有办法,只能断然行此一击,先诛杀了此獠,然后再想办法收拾地方上的烂摊子。

    永州府作为大顺南征的大本营之一,银枪效节军指挥使郝平已经先期带了百余亲随赶到了首府零陵县,一边等待各路人马汇集,一边派人前出侦查、联络,只待大军一至,便以雷霆扫穴之势直扑全州,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其占下——全州周围一些府县的军将已经和大顺暗通款曲,唯全州参将死硬顽固,竟然妄想抗拒大顺天军,届时定然要让他知道厉害。

    而虽然主力从零陵出发,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其他各处就没有作战任务。事实上道州就是一个策应的方向,大顺朝廷在这里派了两个指挥的正规军,同时集结了约两万名团结兵,出龙虎关入桂,然后收编恭城等地已经谈妥的南明降官降将,包抄桂林府城的侧翼,动摇全桂一线的明军战斗意志,说起来虽然是偏师,但任务也是不轻的,因此这两个指挥约六千人马拣选的都是后营精锐,确保入桂后能够镇得住场面。

    永州的百姓也感受到了战争脚步的邻近。以往繁忙的湘桂贸易已经降低到了可有可无的程度,边境地区各城寨都闭门自守,野外跑着的除了信使外就只有两军的斥候了。广西境内很多百姓甚至已经往南迁移逃难,他们对于顺军的军纪可没太多信心,古来不祸祸百姓的军队他们可都还没听说过呢。

    如今的永州府境内,除了少部分向北运输锰矿、锡矿的船只外,绝大部分船只、役畜都被官府征用来运输军需物资了。锰矿、锡矿是要运到巴陵县码头交割给东国人的,这也是顺国出口的大宗货物之一,因为量大价美的缘故,东岸人每年都要采购很多,然后运到库页岛工业基地进行冶炼、加工。也就是说,这些矿物,是大顺朝廷可以从东岸人手里赚取硬通货的物资,因此即便在这个战争濒临爆发的紧要关头,他们仍然不敢让供货中断,以至于挤压掉部分军需物资的运输空间也在所不惜。

    当然他们对东岸的恭顺也仅仅到这个程度了。相信这个时候如果东岸人要求他们勒兵回营,与南明保持和平的话,估计是得不到什么回应的。顺国虽然在东岸人面前姿态摆得很低,但人家并不是东岸人的傀儡,有自己的战略利益,自主性还是很强的。如今南明朝廷内讧,如此千载难逢之良机,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不会拥有,因此顺国君臣是打定了主意要借机发难,一口气吞吃了南明朝廷的地盘,增加自己国土的厚度。

    到了眼前这个节骨眼上,无论谁来说项都不好使了。战争机器一旦开动,若是没有足够的祭品的话,又怎么可能停得下来呢?如今东岸人应该抛弃劝说顺国停战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想想该怎么善后。南明朝廷的结局会怎样?广东、福建的局势该如何稳定?要不要对顺国提出制裁?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这才是宁波、登莱的老爷们该考虑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剧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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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1年11月20日,新华夏殖民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终于拉开了一年一度的令人烦恼的雨季的序幕。而在此前两天,大规模的旱季农田收割工作刚刚结束,新华堡的自由民和奴隶们抢在大雨来临前险之又险地将总计约一千吨(200吨玉米、800吨红薯)的粮食收进了仓库内。加上前一批收获的粮食以及仓库内剩余的不少高粱米,新华堡的仓库内目前已经堆满了超过2400吨各类粮食。至此,本年度新华堡的农业种植活动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就是为期四个月的雨季休耕期。

    这2400吨粮食加上一些采集的椰果、海货以及一千多头驼峰牛,差不多够一万人吃上一年了。而新华夏殖民地目前的所有人口算上八旗奴隶(1500余人)、马来奴隶(2500余人)、自由民(500余人)和军政企业系统人员及其他(约450人),加起来差不多共有近5000人左右,即使此刻立刻就来个五六千明国移民,现有的粮食储量差不多也能够应付得过来。

    而且,这些明人来了以后也不是白吃白喝白养着,新华堡政府也会组织他们修城墙、修炮台、伐木、采石、烧砖、开垦荒地甚至开挖煤矿。这么庞大数量的劳动力不好好利用一番真是可惜了,毕竟他们也不会立马就被运回本土,在等待船只到来的间歇期内完全可以组织他们将新华夏殖民地好好建设一番。如今这里到处都是建设工地,到处都需要人手,而那些新近被政府掳掠而来的本地土人又懒又笨,干活积极性极低,还老挖空心思想逃跑,让监工们烦不胜烦,一个奴隶只能当成半个来使用。

    不得已之下,对于第二年来的八旗奴隶新华堡方面在和河中堡方面沟通后,人为地将他们的服役期延长了一年,即从一年变成了两年。理由是如今的新华夏地区已经不再显得那么危险,各种疾病尤其是疟疾的发病率下降显著,目前奴隶的年死亡率已经降到了15%-20%左右,未来可能还会进一步降低。这些八旗奴隶踏实肯干,吃得少,干得多,能忍受艰苦环境,比那些马来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为此,史钦杰甚至有个想法,即将这边的马来人全部送到南非去,跟河中堡置换一些八旗奴隶过来。但莫茗也不傻,这些马来人不好管理,好吃懒做,他也头疼啊,但新华堡方面的面子也不好一点不给,因此这两年来人种的交换行动一直在小规模地进行着。

    雨季来临,大部分工作都不得不停止。如水利设施、伐木、修路等工作都停止了,不过修建炮台和城墙这种大事可没人敢停下,给新移民们准备的木屋也在紧张地冒雨施工当中。另外,修船所的技术人员和新招募的工匠们也在尝试着建造一些不大的渔船,用来近海捕鱼。要知道,马达加斯加附近海域的渔业资源极为丰富,尤其是对虾、剑鱼、梭鱼、龙虾、海参等海产品更是后世此地的著名特产。多造一些渔船出来,为本地多捕一些鱼虾,既能给全体居民多增加一些蛋白质的补充,同时也能极大地减少粮食的消耗速度。

    更重要的事,执委会在新华夏殖民地发展造船业的决心早定,因此先从造简单的渔船入手,也能尽快培养出一些造船人才,为将来建造更大吨位的商船积累经验和技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直到一个多月后,在时间跨入1642年的时候,新华夏地区等待已久的明国移民终于来到了。1642年1月1日这一天下午,足足五艘葡萄牙籍的大型风帆盖伦船在新华夏湾的海岬口外下锚停泊,请求入港。在派人仔细检查了这几艘葡萄牙船只后,东岸方面允许他们依次入港,将新来的明国人分批送到岸上来。

    城内的居民们几乎全部被动员了起来,在码头上帮忙以安顿新来的明国移民,就连驻扎在一号和三号炮台要塞区的陆军第3连,都派遣了部分士兵回到码头上来维持秩序。占据新华堡居民主流的四百多爱尔兰人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些新来者,默默地将洗澡水和红薯玉米粥为他们准备好。

    据和葡萄牙人事先沟通得知,此番新来的明国移民共有近三千人。不过其中也不乏鱼目混珠的朝鲜人和日本人,甚至还有少数越南人混迹于其中。负责甄别的陆军士兵们按照官方发放的比对手册一一将他们揪了出来,然后再统计数量,准备一会儿和葡萄牙人讨价还价。

    今天天空还下着小雨,史钦杰在秘书罗德里戈打伞陪同下,缓缓走在码头边,仔细观看着这些新来的明人。也不知道葡萄牙人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些人,来源似乎很杂,这从他们的长相、身材和偶尔露出来的口音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本来还可以从他们的着装上进行一些辨认,不过此刻看起来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没有任何着装可言,换而言之他们全部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有些小孩甚至完全光着屁股,他们也毫不以为意,用好奇而又畏惧的眼神看着码头上一帮衣冠楚楚、披甲执刀的军人,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一些他们压根就没见过的大胡子、蓝眼睛或金头发什么的,这令他们很是好奇。不过他们也不敢多看,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同样在影响着他们,使得他们只是偶尔将目光转过来一小会儿,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大人们普遍木讷、老实、麻木,看得出来大多都是一辈子待在村里种地的庄稼汉。他们对外界的认识仅限于居住的村子这么一个狭小的范围,他们的社会关系也及其简单,大部分局限在左邻右舍或地主东家。他们中很多人估计和之前几批移民一样,很多人在刚开始时甚至无法用语言将自己的感情或意思完整地表达出来。

    他们需要长期的改造。史钦杰暗自叹了口气,多年的贫穷、饥饿、疾病和战乱严重地摧毁了他们的生理与心理,他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与改造,才能够慢慢融入东岸现有的体系。也不知道这些葡萄牙人从哪里找到的他们,这些人看起来都像是大明北方常见的穷苦百姓,虚弱而又麻木。也怪不得满清能长驱直入,窃占中华,多年的战乱已经使明国腹地的秩序完全崩溃。地主文人腐败堕落,普通百姓穷困而又麻木,奋起反抗满清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甚至于那些新来的满清征服者也未必就比原来剥削他们的汉族地主阶级残忍到哪去。这是一个怎样操蛋的社会啊,史钦杰不由得仰天长叹,这样的大明要是还不亡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这几年运来的明国移民是一年比一年凄惨,看得出来那边的局势恶化得很快。穿越众们甚至都不用从故纸堆里去了解这些事情,他们只需要从来到东岸的那些明国移民们的状态上面就可以看出些许端倪。而这,也正是军队以及政府内部很多人加速推进远东航线开辟的原因之一。

    爱尔兰民兵们将下船的移民每五十人编为一组,然后将他们领到旁边一个大型木结构房屋内,分开男女进行洗澡、洗头等个人卫生活动。房间里用砖头水泥砌了几个大型的澡堂,一些八旗奴隶不时将一桶桶烧好的热水倾倒进去。得益于硫酸的大量工业制备,因此澡堂的洗澡水里也加入了一定比例的宝贵的硫酸铜溶液,这主要是起杀菌消毒作用的。每一批人进去洗澡后,站在门口的八旗奴隶便将他们脱下来的破烂衣物取走送到灶膛里统一烧掉,然后给每个洗完澡的人发一套从东岸本土运过来的牛仔布衣裤。

    洗完澡的明国移民再被人统一领到澡堂旁边的食堂内吃饭。饭菜没别的,就是简单的红薯玉米粥和咸菜。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些食物最适合他们。毕竟,他们虚弱的身体短时间内可无福享受那些香喷喷的鱼肉,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三千名明国移民的安置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初步结束。无论是新华堡的军政官员们,还是下面具体干活的爱尔兰人和八旗奴隶,大家都累得不成样子。不过现在还放不得松,因为给新移民们准备的木屋还没有彻底完工,接下来几天内他们就将组织这些新来的移民们自己动手,用木材加工厂挑剩下不要的木板为自己搭建临时居住的木屋。而且,关于热带地区的生活常识、一些忌讳以及生活中要注意的事项都得向他们交待清楚。当然了,在所有这些之前,最先要进行的恐怕还是语言学习,即让这些明人们学习一下东岸国的官方语言,免得以后交流不畅。总之,事情千头万绪,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恐怕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洗完澡的明国移民再被人统一领到澡堂旁边的食堂内吃饭。饭菜没别的,就是简单的红薯玉米粥和咸菜。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些食物最适合他们。毕竟,他们虚弱的身体短时间内可无福享受那些香喷喷的鱼肉,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三千名明国移民的安置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初步结束。无论是新华堡的军政官员们,还是下面具体干活的爱尔兰人和八旗奴隶,大家都累得不成样子。不过现在还放不得松,因为给新移民们准备的木屋还没有彻底完工,接下来几天内他们就将组织这些新来的移民们自己动手,用木材加工厂挑剩下不要的木板为自己搭建临时居住的木屋。而且,关于热带地区的生活常识、一些忌讳以及生活中要注意的事项都得向他们交待清楚。当然了,在所有这些之前,最先要进行的恐怕还是语言学习,即让这些明人们学习一下东岸国的官方语言,免得以后交流不畅。总之,事情千头万绪,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恐怕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洗完澡的明国移民再被人统一领到澡堂旁边的食堂内吃饭。饭菜没别的,就是简单的红薯玉米粥和咸菜。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些食物最适合他们。毕竟,他们虚弱的身体短时间内可无福享受那些香喷喷的鱼肉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还是先拿这些简单的食物调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三千名明国移民的安置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初步结束。无论是新华堡的军政官员们,还是下面具体干活的爱尔兰人和八旗奴隶,大家都累得不成样子。不过现在还放不得松,因为给新移民们准备的木屋还没有彻底完工,接下来几天内他们就将组织这些新来的移民们自己动手,用木材加工厂挑剩下不要的木板为自己搭建临时居住的木屋。而且,关于热带地区的生活常识、一些忌讳以及生活中要注意的事项都得向他们交待清楚。当然了,在所有这些之前,最先要进行的恐怕还是语言学习,即让这些明人们学习一下东岸国的官方语言,免得以后交流不畅。总之,事情千头万绪,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恐怕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剧变(四)

    “李定国这事情弄得……尽给我出难题啊。”1687年6月30日,宁绍首府鄞县,正在野外视察上定铁路施工进度的刘厚非,向左右随从们苦笑着说道。

    实话实说,这次南明出这样的事情,既是偶然,其实也有很多必然的因素。李定国和孙可望的矛盾,只要不是耳目闭塞之辈,这么多年来多多少少都听闻过几回。孙可望这个人虽然打理内政是一把好手,在西营老兄弟中的威望也很高,但终究野心太大,投靠南明这么多年后,看南明越来越不成器,竟然起了篡位自立的心思,这是他与李定国等人根本性的矛盾。

    李定国认为,现在南明朝廷根基不稳,国力孱弱,若不想江山蒙尘,落入胡人之手,就只能与南明朝廷群臣勠力同心,一起合作。因此哪怕再看不惯他们的做派,也要捏着鼻子忍受,并想办法化解矛盾,如此才是上上之选。

    只是这种论调是不可能让秦王一系认可就是了,别忘了他们是农民军出身,对南明君臣有着天然的仇恨,反之南明对他们也很看不顺眼,总之现在大家是抱团取暖,互相利用。但如果安定日子过久了,人的想法就可能发生变化,再加上一些私欲野心之类的因素掺杂在内,那么孙可望有自立篡位的念头也就不足为奇了。成了,他可以做皇帝,威风八面,党羽们也一个个封公封侯,光宗耀祖,大家都有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能不说孙可望等人不顾大局,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大局!他们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小集体的最终胜利,而不是整个朝廷或者说天下。与之相比,李定国倒是要高明一些了,他虽然文化水平和孙可望等人差不多,出身也差不多,但考虑问题时所站的高度无疑更高,会从整个天下的角度来考虑,这是他们最大的差别。

    因此,从很多年前起,李、孙二人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了,连带着手底下党羽们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不少。不过李定国这些年身体不太好,一年中有不少时间在养病,为此交卸了不少朝中的职务,这给孙可望势力的做大提供了机会,不然事情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事情现在已然发生了,这不以任何人的客观意志为转移。李定国这会争分夺秒地收拾残局,大顺在调动物资和军队准备入侵,东岸人则在执行对大顺的禁运措施——不管有没有用,制裁这个姿态总是要摆出来的,不然以后这中国大陆上的各路豪强们岂不是要更不把东岸人当回事?那怎么可以!

    “队长,孙可望被杀至今已经过了两月有余,事情已经得到了充分发酵。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顺国已经出兵了,而且是兵分两路,分头伐明,一口气吞下云南、贵州、广西三省的意图十分明显。有三省地盘这么大的诱惑放在这里,李来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我们的话了,除非我们能打到长沙去动摇他的根基,但这又不符合我们的利益,当然我们暂时怕是也没这个本事打到长沙去,呵呵。”说话的人是台湾银行总经理蔡盛国。

    他是接替邵曙光来上任的,是这家大型殖民贸易金融企业的第二代掌门人,在远东地面上绝对算是第一梯队的实权人物了。这次刘厚非视察上定铁路进程,正在宁波的他也被喊了一起过来看看,谁让他们家在这跳铁路的董事会里也有一席呢?而与蔡某人相比,南铁公司远东地区的代表南一民(胶烟铁路管委会主任,上定铁路目前也由他代管)就要低调多了,虽然他们公司是这条铁路实际上的运营者,在董事会里有一票否决权,但他的底气仍然是无法和蔡盛国这种根正苗红又掌握着台湾银行的人比的。

    现在南一民关心的,其实并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顺、明之间的战争,那是大人物们考虑的事情,而不是他这样的技术官僚。南一民盯得最紧的,其实是上定铁路的建设资金会不会被挪用。即南方开拓队的刘队长会不会在财政不甚宽裕的情况下拿这笔钱去充作军费,到两广乃至湖广一带搞风搞雨,因为顺、明战争对大家来说完全是一次突发性事件,根本没想到,因此财政预算中压根没有应付这种局面的应急资金(即便有也完全不够,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在这种情况下,因为上定铁路建设而筹集上来的大笔款项,似乎就成了可以随意动用的香饽饽,而且刘厚非在这个敏感时刻率大家来视察上定铁路的施工进度,这是一种怎样的表态也很难说,因此南一民现在其实还是比较忐忑的,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打带长沙去是不可能的,大顺有二十多万军队,火器普及率极高,战争经验甚至比我们还要丰富得多,怎么打?要花多少钱?更何况,打了以后,关系恶化了,以后如何相处?”刘厚非这话其实已经很直白了,东岸人现在对大顺的制约还是不够大,甚至连底线在哪里都很模糊,以至于被长沙的那帮君臣们一步步试探底线,牵着鼻子走,也是够让人郁闷的——李来亨那帮人,到底是在战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踩着钢丝跳舞的事情玩得如火纯青,吃准了你东岸人不敢出兵,甚至连在汉水、长江一带帮助大顺的海军都不会撤走,当真是把东岸人的心思给摸得很清楚了。

    现在刘厚非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尴尬的局面。他发现自己无法动用军事手段制裁李顺政权,只能搞一些贸易禁运,同时撤回一系列的技术援助和民生贷款(主要由几家国有银行牵头,也吸收了大量民间资金),让大顺的社会、经济运行不顺畅,生产力水平下降,进而影响到国力。

    但问题是,这种程度的惩罚,顺国买账吗?或者说,他们能感受到痛吗?每一个了解实际情况的人恐怕都不会如此乐观——

    首先,对顺国伤害最大的应该是在军事领域的交流和援助。这么多年来,东岸共和国一直是大顺军队系统在重型火炮、金属铠甲、工兵器械、特殊药品、火炮观瞄及测量器件、武器维修工具、军用刺刀及战马(含挽马)等品种上的最主要供应商。东岸人在养马岛、济州岛和库页岛生产的大量军需物品通过马当要塞和巴陵县源源不断地流入了大顺军队体系,帮助他们建立了一支现代化程度比较高的武装力量。而一旦东岸人选择断货的话,那么大顺其实是无法补充的——至少无法大规模补充,因为其国产化程度很低,技术和生产管理都有缺陷——一旦存货耗尽,中短期来看军队战斗力是要下降一截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除此之外,东岸人还定期帮大顺培养合格的具有现代化战争视野的军队,以及提供一些其他方面的资料交流(比如过去百年内欧洲各国战争资料等等,由陆军部编纂出版),这方面若是断了的话,对顺国军官现代战争素养养成的伤害也不小,但短期内可能还看不出来。

    总而言之,在军事领域的制裁,应该是东岸人最强有力的武器了。如果顺国能够顶住压力的话,刘厚非乃至烟台的廖得功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而长沙的李来亨能顶住压力吗?

    从目前的种种事实看来,是的,没错,李来亨决心顶住压力,不管不顾,一心伐明,以增加自己国土的厚度,解决几十年来的后顾之忧。东岸人的援助与南明地盘放在天平的两头,现在看起来似乎地盘更为重要,而且是重要得多,以至于长沙方面对东岸人紧急给予的警告充耳不闻,一心督促兵马南下。

    当然东岸人也不会惯着他们,既然你选择了南下伐明,那么就必然要承受代价。目前不但两国间的军事贸易完全停止了,军事交流也是一概中断,正在东岸陆军随营学校内学习的顺军青年军官纷纷收拾行李,踏上了返家的旅程。就连东岸设在顺国几个前线城市的军事联络站的陆军情报官员们,也都接到了通知,将所有文件、档案打包整理,返回宁波。

    而除了军事领域的制裁外,东岸人在经济领域也挥起了制裁的大棒!当年关系友好的时候,宁波的很多商人在江西进行了重点投资,主要集中在烟、茶、丝、瓷四大类,这会他们也纷纷被鄞县方面约谈,禁止他们继续扩大在当地的投资。如果有出让手头资产的年头的话,就尽快出售,且不得出售给宁绍、登莱等地的商人,只能出售给当地人,说白了就是要你能撤资就撤资。

    另外,南方开拓队及台湾银行也在江西、湖南二省建立了一些焙茶厂、碾米厂、纺织厂之类的企业。虽然都是半机械化的生产线,但说实话对顺国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技术进步了,更何况还引进了先进的管理和财务体系,对顺国整体工业水平的提升其实不小的。

    以那个位于江西的蛋粉厂为例,使用东岸设计的生产工艺,生产线也完全是在库页岛定做的,生产效率非常之高,每月产生效益六万元之多,产品远销东岸宁绍、登莱地区的同时,甚至也销售了很大一部分到顺军系统之中。这家厂,刨除各种不合理的税费和摊派,一年妥妥能收下五十万元以上的利润,当真是惊人得很了。

    诸如此类的企业也有很多。它们多利用江西、湖南等地较为丰富的农产品、矿物资源进行深加工,然后返销到东岸控制区,销路基本上都是有保障的,为当地的顺国官府贡献了大笔的税收,同时也因为雇佣工人、采购原材料的关系极大繁荣了当地的市场,在经济上有着不小的积极意义。

    这次刘厚非和廖得功二人已经商定了,能撤资就撤资,不能撤也绝不扩大生产规模了。让长沙的李来亨也感受下,兜里银钱不足到底是一种啥滋味。动辄就派十万以上的军队两路伐明,长能耐了不是?现在好教你知道,十万人在外人吃马嚼的,还要采买火药、药品、弹丸及其他物资,花费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当然东岸人也没有忘记对顺国采取政治攻势。他们派出的使者现在已经在温台鲁王、福建郑经、广东二李的府上盘桓多时了,甚至就连广西当地的南明地方官府,也受到了东岸请托的广东商人或官员的游说,让他们一定要坚持抗争,尽最大可能迟滞顺军的行动,东岸人一定会在随后采取行动的,断不让他们的家业都被顺军给掳夺了。总之就是尽一切可能忽悠,为东岸军队在廉州、梧州等地的行动争取时间,创造机会。

    “总而言之,不管顺国听不听我们的——好吧,他们是真不会听——我们这次也要各种制裁手段都上了,让顺国人体会到被断粮的刻骨铭心的滋味。有些人,不感受到疼痛,光给他讲道理是没用的,只有一记狠狠的耳光才能让他们清醒过来。我们现在,就是要给李来亨一记狠狠的耳光,让他明白自己的朝廷到底是谁给他的庇护。”视察完了一段线路后,众人到一座茶棚内休息,刘厚非朝众人说道。

    听了他这话的众人表情各异。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刘队长这话虽然说得意气风发,但真实情况恐怕并不像他说得那样。这顺国李来亨这次是挨了一记耳光了,可那又如何?等人家夺下云南、广西、贵州三省,再回过头来服个软、认个错,你东岸人是接受不接受呢?要知道,那时人家已经是南中国无可动摇的第一大军政集团了,你不和他们打交道又和谁打交道呢?因此,这会的制裁,撑死了也就是让顺国经济困难个几年,老百姓被官府剥削得更厉害一些罢了,以后都是可以慢慢恢复的。但云贵等省份可就不然了,错过了这次机会,天知道下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李来亨不傻,当然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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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辽阔的潘帕斯草原、富饶的巴西、群雄角力的加勒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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