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文阅读

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二章 狩猎之国(七)

    252 狩猎之国(七)

    “我们已经找了西班牙王国驻东方县大使特立尼达先生了,重点谈了谈有关农产品进出口关税的事情,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简而言之,经过我们双方共同的努力,特立尼达大使最终同意了海关总局提出的有关增加秘鲁粮食进口的意见。虽然这事还需上报秘鲁总督和卡洛斯国王批准,但我认为没什么问题了。从这点上看,中央还是在关心农民的利益的,还是心系百姓的,对那些顶着恶劣的自然环境开荒的国民也是一个重大利好,值得庆祝。”1687年12月11日,巴拉那河右岸新设立的进取乡(位于后世雷西斯滕西亚西南的巴塞尔小镇附近)定居点外,在此督促灌溉水渠建设工作的王大壮,听农业部的特派员如是说道。

    特派员也是王大壮的老熟人,他少年时代的玩伴,农业系统元老金科拉的孙子金达莱,农业部副处级巡视员。金达莱此番来到河西地区(指巴拉那河以西、巴拉圭河以西地带),是奉了农业部的命令,来此调研东岸人民的越境垦殖情况。明年上半年,执委会会牵头组织一个有关越境垦殖农业工作的会议,部里领导们不想届时在会上无话可说,因此便事先派人过来摸排查探,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就这样,金达莱领命而来,然后在进取乡与王大壮不期而遇。两人兴奋地聊了起来,言语中不乏对西班牙王国的吐槽,其中焦点自然是前一阵子刚刚谈得差不多了的粮食进口关税的事情了。这事在首都不算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因此金达莱也向王大壮透露了。

    从秘鲁进口粮食的事情,始于南铁公司。当时该公司从利马等地进口一船又一船的谷物,供应南锥地区的各县乡,甚至还有一些返销本土核心地区,赚了不少钱。西班牙人种植粮食的成本很低(种植庄园的模式),再加上进出口关税低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因此这些粮食在东岸境内大行其道,上了很多百姓的餐桌,同时也有力提振了秘鲁等地的经济,让他们有更多的资金购买东岸生产的各类商品。

    应该说,东岸境内的各工商业企业是比较欢迎这种模式的。将粮食委托给外国人生产,让他们保持一点购买力,然后购买他们生产或销售的工业品,用工业剥削农业,大家都有利可图,听起来甚是不错。但这里面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东岸农民的利益,尤其是那些克服千难万苦,在边疆地带为国开疆拓土的人,他们的利益因为粮食价格的下跌受到了不轻的损害。

    不得已之下,东岸农民只能想办法降低成本,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并给市场提供丰富多样的产品,以维持自己的收入在合理的水平。以开发较早的动大草原、鸭子湖流域为例,当地的农民开始以村为单位组建农业生产合作社甚至有多个村一起组建大型农业合作社的情况想办法一起租用农业机械,一起采购种子和肥料,一起买保险,一起销售农产品,这些措施无疑都极大地加强了农民群体的议价能力,降低了生产成本,对于提高收入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这样其实只是降低了他们的单位生产成本,并且效果并不是无限的,盖因成本降低到一定程度后,再往下降就很难了,除非他们在生产模式或技术上出现较大的突破,但这又何其难也。也就是说,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模式对于农民有很大好处,大众储蓄银行和西北垦殖银行针对农民发放的低息贷款也有一定正面作用,但这两者都无法有效解决一个难题,那就是粮食价格的缓慢下跌。

    说白了,那就是国内市场上的粮食供应太充裕了,导致价格疲软,农民收益达不到预期,因此出现了各种问题,比如前往边疆地区买地拓荒的动力下降等等。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方法:其一是增大粮食出口量,减少淤塞在国内市场上卖不掉的粮食,让这价格涨起来;其二是减少供给量,即人为减少国内的粮食产能或限制外国廉价粮食的进口,改变目前供求关系的失衡状态,让市场发挥作用,最终把价格恢复到可以接受的水平。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加大对农业的财政补贴,政府给粮食价格托底,但这种模式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无法被政府接受,智者所不取也后世中国都填不大满粮食保护收购价这个大黑洞,就别提现在的东岸了,还是老老实实想办法增加出口、减少进口、消灭产能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次东岸政府出面找西班牙人商谈,要求对秘鲁、新西班牙所产的水稻、小麦、玉米、高粱四种谷物统一征收30%的进口关税,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应运而生的。国家储备粮库取消了每年一百万吨的粮食保护性采购,总也要给农民们一些甜头吧,不然时间一长,对于移民实边政策的负面影响就太大了。

    老实说,西班牙人对东岸这一招是比较反感的,也曾想尽一切办法进行阻止。但很遗憾,执委会在这件事上的决心很坚定,一定要对西班牙进口粮食征税,并称两国间在农产品贸易上的不平等竞争由来已久,东岸共和国吃了很多年的亏,东岸农民也损失了大量的利益,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必须得到修正。

    特立尼达大使对此欲哭无泪,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多年来西班牙王国在面对东岸人时就一直这么势弱,不敢反抗,担心因此而酿成更大的损失。对于东岸人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种种欺凌,他们只能默默忍受,时间长了后精气神几乎完全没了。

    特立尼达大使不认为总督会对东岸人大幅度调高粮食进口关税的事情做什么,他同样不认为马德里的卡洛斯国王会做什么,总之利马、皮斯科等地繁荣无比的粮食种植业应该会大大地降温了。今后,那里原本种植小麦、玉米的农田,应该会大幅度转向辣椒、烟草、花生等经济作物的种植了吧?这些农产品东岸人暂时没有设什么关税,有也是象征性的5%、10%,完全可以接受,因此可以预见的是秘鲁的庄园主们会朝这个方向努力。尤其是辣椒及其他一些调味香料,东岸人完全没有设进口关税,全部敞开进口,还是大有可为的。

    “国家是该关注一下边疆的农民们了。他们都是好孩子,在家乡无法继承土地和财产,只能背井离乡来这蛮荒之地,一手一脚经营自己的产业,其中的劳苦和辛酸又有几人知晓?而且他们初来乍到,资本奇缺,组织力也很一般,组建农业生产合作社也存在诸多困难。该死的西北垦殖银行还高高在上的,繁文缛节过多,办事效率不高,弄个实物贷款也要好几个月,黄花菜都凉了。这些家伙们,对农民的支持在哪?”王大壮在自己的好友面前丝毫不掩饰什么,有些愤恨地说道。

    “不用太担心啦。我听说明年西北垦殖银行要改组,重点向农业领域倾斜,进行小微实物贷款。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甚至给取了个专门术语叫‘精准贷款’,即把低息实物或现金贷款精准地投送到需要的农民手上,帮助他们更好地进行生产经营活动,最终促进整个农民群体的富裕。啊,对了,这家银行的名字听说也要修改为东岸农业银行,并引入东岸公司为战略投资者,占股20%。贵金属管理总局相信,引入了东岸公司的专业管理技术、理念和人脉关系网络后,东岸农业银行将会取得比以往更大的发展。”金达莱笑嘻嘻地说道。

    如果说他这段话前面还是在正儿八经地说的话,那么后面这段就是胡扯了。东岸公司现在已经转让了所有实体业务,不再涉足包括工业生产、农业种植、商业销售或其他任何生产经营活动,已经是一个纯粹的股权投资基金,不然你以为他20%先生的绰号是哪里来的?

    毫无疑问,现在东岸公司的影响力已经渗透到了东岸共和国经济的方方面面,在农林牧渔、采矿运输、工业生产、商业销售、银行金融等各个领域进行投资,且投资的一般都是行业龙头,优质企业,每年获得的分红非常巨大。而这也保证了公司有充足的现金流在手,可以在出现机会的时候进行任何自己想要的投资,两者是良性循环的促进关系。

    东岸公司一般来说不干涉参股企业的日常经营。比如东岸著名联锁商场孙春阳南货铺,占股20%的东岸公司在董事会里占有一席,但其派驻的代表却甚少说话,完全是一个举手董事,将公司的经营权全部委任给其管理团队,显得非常开放。而东岸公司这种风格,反过来说也令很多企业家对他们非常有好感尤其是一些处于快速扩张期的企业都希望自己的企业能够引入东岸公司作为股东,这既可以给他们带来急需的发展资金,也可以带来一些关系网,好处非常巨大。

    当然东岸公司入股的企业也不都是赚钱的,事实上有些时候东岸公司也会入股一些看起来不那么赚钱但却非常重要的公司,比如东岸电力公司。他们当然知道电力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成为社会主流的动力来源,这意味着他们在近期只有投入,没有产出,从投资角度而言入股这种过于前沿的企业其实并没有好处。

    不过谁让他们还需要承担社会责任呢?为了弥补科学春天计划科研资金的不足,东岸公司在征得大部分股东同意后,携资金入股东电,成为其第三大股东。为此,在东电公司营收很少但科研开支却相当不小的情况下,东岸公司每年都要与其他股东(主要是科技部和工程技术研究院)一起履行出资义务,确保自己的股权不被稀释,也是没谁了。

    这次他们入股的改组后的东岸农业银行,说实话也不是一笔特别好的投资。这家东岸国内规模最大的金融企业的坏账率其实相当不低,盖因其多向农牧民个人、农业合作社或农业企业贷款,利息非常之低,有时候甚至还需要免除利息,赚取的利润可谓非常微薄。再加上很多农民(创办的小养殖企业)或渔民(买渔船)经营不善,贷款还不上,导致坏账率居高不下,账目非常难看。

    从纯投资角度而言,东岸农业银行的投资价值甚至还不如那家政策性银行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该银行虽然业务量不大,但贷款利率高,对象多是新库尔兰、秘鲁总督区的一些大庄园主、矿山拥有者等,有明确的抵押物,且不担心他们不还款,因此收益率还是很高的。也许总额比不上西北垦殖银行,但利润率却高得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这就是差别。

    东岸公司对改组后的东岸农业银行的强势入股,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有些改善其财务状况,为其提供更充足的资本金的目的,因为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对这家大而臃肿的金融企业的估计非常高,让东岸公司溢价许多才取得了改组后的银行20%的股权。

    “这破银行哎!”王大壮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它是东岸农民们最大的依靠,希望以后能改善吧,不然我看他们也是要经营不下去的。现在河西一带设立了好几个定居点,过来的人也不少,希望他们能改善一下自己的经营效率,更好地为农民们服务吧。这些拓荒者都是些很有勇气的年轻人,他们有学识、有热情、有决心,我们可不能坑了他们啊,不然我的良心会不安的。”王大壮现在基本是河西地区拓荒的总负责人了,一身兼任好几个乡的乡长,据说在明年会会升为副处级干部,名正言顺地协调几个新设乡镇的发展,因此他现在是将这些定居点及其百姓都看做“自己的人”的,对他们的生产、生活状况非常关心,盖因其关系着他日后的仕途升迁,不得不慎重。

    “这些年轻人确实很不容易。”金达莱赞同王大壮对这些拓荒者的评价,只听他说道:“其实上头也很关心他们。这次不光限制了外来粮食的进口,加高了关税,同时也在给他们想办法,扩大海外市场的需求。你看着吧,近期就会有一个代表团前往葡属巴西,要求他们加大对我国粮食的采购量,新库尔兰和加勒比海也一样,都要一个个点名。总体而言,国家还是念着他们的,也在积极地为他们想办法,查科平原的越境垦殖行动不会受到影响,你还是放宽心吧,呵呵。”

第二百五十三章 狩猎之国(八)

    与金达莱一起在进取乡视察了几天后,王大壮又骑马前往了更南边的一个新设定居点,名曰奋斗乡,位于后世巴拉那河西岸的佛罗伦西亚小镇附近,一个目前只有大约一千五百人的新辟乡镇。

    请原谅我们在这里使用了“只有”这个词,这是相对于东部沿海发达地区而言的。其实在荒凉的河西地区,拥有一千五百人的奋斗乡其实已经相当热闹了,甚至比许多设立已久的西班牙城镇都要热闹。

    这一千五百名拓荒者里,照例有超过三分之一是远东移民,三分之一是本土出生的年轻人,接近三分之一来自转正的非国民劳务工。这些人里已经结婚的比例相当低,有也是来这里之前便已经结婚了的,但这并不常见。

    可以预期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最先结婚的其实还是那些出生于东岸本土的年轻人们。他们之间的价值观和生活习惯更相近一些,同时也有一定的资本——虽然离家时携带的一点浮财已经在开荒过程中消耗殆尽了,但一些想念、关心孩子的父母依然会想办法寄一些钱物过来,这使得他们这个群体的生活境遇要比其他人好不少。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现在出生在本土的国民已经占据了东岸人口结构的主流(59.2%),从血统上看他们很接近东方的中国人,但文化上却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这和他们所处的社会秩序、环境和其他很多因素有关。

    比如,东岸本土的国民非常喜欢谈论生意,谈论海贸,且不论男女老幼,整个社会的参与度非常之高。人们并不以经商为耻,也不觉得追逐利益有什么不对之处,整个社会都在谈论着哪里又有新的发财机会,躁动感遍布全国,与平静地让人感到担忧的中国有相当大的区别;这里的人们同时也非常好战,无论是陆海军在民间的威望都非常高,军队首脑在政府中的发言权非常之大,政府财政支出的最大头就是军费了,这在和平时期的传统中国是不可想象的,也是无法实现的;这里的人们更是非常喜欢享用华服美食,这从印度、波斯、东印度群岛、非洲、美洲、欧洲、中国等各地商品大量涌入东岸就可以看得出来,东岸人民非常喜欢消费这些外来商品,与传统中国又有所区别,当然这可能也涉及到两者之间经济水平的巨大差异。

    总之,接受了更多教育(虽然小学教育始终未能全国普及),自小生活条件更好(吃着牛肉、穿着皮衣),整个社会更加开放,与世界联动更强的东岸二代、三代国民们,与中国大陆的文化确实已经存在一定的差异了。如果你将中国大陆的文化视为主文化的话,那么东岸文化可能算是从中衍生出来的一种副文化、亚文化,因为中华文明的多样性,东岸人文化中的某些特质在中国大陆的某些特定地区或历史上的某个特定时期都能找到对应的地方,因此也可以说东岸文化是放大了中华文化中的某一部分,缩小了另一部分,这是环境、地理、社会和经济基础造成的差异,是本来就无法避免的。

    当然了,说东岸文化是中华文明的副文化、亚文化东岸人肯定不乐意。事实上,他们目前正凭借着自己先进的制度、技术和强大的经济出,开始努力争取华夏文化的主导权,认为中国大陆因为政治上的腐败、军事上的失败和经济上的不思进取,已经到了需要反思、改进的地步了。他们的文化已经陈腐不堪,需要进行改良和革新,不配引导整个华夏族群的继续前进。总之一个中心意思就是,我们大宋苗裔才是华夏文明的正统,是代表了整个族群的发展方向,而且这个文化充满了自我革新的机制,可以吸收外来文化的长处,做到兼容并蓄,海纳百川。

    而为了支撑这种理论,他们甚至发明了“崖山之后无中华”的理论,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加分,软化中国的民意,争夺对华夏文化今后发展方向的主导权和解释权。而这,无疑意味着极大的利益!

    好吧,让我们言归正传。总之,外来移民想融入东岸目前的社会生活其实是不太容易的,尤其是在城市里,他们只会感受到更多的孤独,并且终其一代人都很难融入(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人会好很多)。在农村地区也许会好一些,尤其是那些新开辟的地区,大家通过一起挖河、一起修路、一起筑堤、一起砍树可以极大地增进友谊,融合一般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最快了,而这似乎也是东岸政府喜欢把外来移民安排到边疆地区拓荒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如同奋斗乡这边的安排一样。

    王大壮今天赶到奋斗乡,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全乡干部开会,因为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进行巡视,对乡干部的名字仅仅是从文书上知晓,对于他们的能力、脾性等各方面的特点是一概不清楚,因此很有必要召集一个会议。

    其实,东岸发展了这么多年,官场也有了一定的规制和程序了。但凡一个领导第一次上任,那么就总要安排一个大多数干部都集聚一堂的会议,犹如一项工程的交接仪式,大家在会议上畅所欲言,将大体上的情况向上官做个汇报。

    王大壮今天是在乡政府大院(其实就是一块泥地周围围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召开会议。这会大家搬了一些桌椅和小板凳过来,王大壮高坐主席,环视左右,位置基本都空缺着,自己看起来有些孤零——这奋斗乡好歹一千多拓荒者呢,结果连乡政府领导班子都配不齐,这工作还怎么展开?

    与之相反,对面这会却已经坐了不少了,大概有几十个的样子,基本都是乡政府的办事人员,其中最大的一位是兵团堡学兵出身的副乡长。另外,附近一些村子的代表也被召集了过来,他们交头接耳,谈笑风生,就像是在看一场很乏味的戏曲表演,以至于他们无聊得不得不在下面聊着天。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随意。几位从部队上退役的军转干部就正襟危坐在那儿,他们虽然现在已经脱下了军装,但部队里养成的对言行举止的规范已经深入骨髓,因此一下子就把自己与周围嘈杂的场面区分了开来。

    不过,如果你认为这些人就是真心支持王大壮的工作,那可就错了。事实上,他们还是很看不上这个年轻地过分,还是学气象出身的乡长的。并且这个人居然还一人身兼进取、奋斗、繁荣(位于后世拉斯托斯卡斯小镇附近)、胜利(位于后世奥坎波镇附近)、解放(位于后世玛加丽塔贝伦城附近)、河西六个乡镇的一把手,这简直让人嫉妒地发狂。虽然这种局面肯定不会长久,未来这几个乡镇都陆陆续续会有自己的乡长,但他王大壮届时肯定还会继续高升,当处级干部去了,这凭什么?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学气象出身的年轻人!再发展下去,难不成还要调到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主导对外贷款及投资?

    扫视了一番场面后,王大壮挥了挥手,将嘈杂的声音稍稍压了一点下去,然后开口谈起了本地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他看起来没有被激怒,嘴里轻描淡写的都是些官样文章,比如垦荒定居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是为子孙后代争夺生存空间的必由之路,是新一代国民实践自我人生价值的最好方式等等。

    讲了十来分钟这样的“废话”,王大壮瞥了一眼底下又变得有些嘈杂的干部们,同时篱笆外也有一些过来围观的村民,他丝毫不受影响,又正儿八经地点评起了之前奋斗乡的工作,重点阐述了他们在防洪大堤的修建、灌溉水渠的挖掘以及森林灌木的清理等方面的得失。他没有特意批评谁,也没有着意表扬谁,只说明年财政部会在全国范围内发售新型水利彩票,届时会有不少资金拨付下来,用作他们这里水库、水渠、堤坝等基础设施的修建。

    在这个时候,他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面容也慢慢严肃了起来,这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王大壮表示,他不会没完没了地允许一些人低效率的工作和敷衍的工作态度,他是国家开拓总局和民政部联合授权在此主导工作的干部,截止到目前为止,奋斗乡的建设进度总体而言还可以忍受,但一些人的工作有待改进。他会尝试着给他们一些耐心,如果在明年上半年仍然没有明显的改善的话,他会直接调整这些人的职位。

    没有人能有借口,王大壮说道,即便是受到印第安人的袭击也不能作为借口,所有项目的完工节点都必须在计划书允许的时间范围以内,不得延误。当然了,他也谈到,印第安人的袭击和西班牙人的暗中破坏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对于这一点他会向上级申请部分粮食、物资和金钱,然后在全地区组建一支半职业的守备队,对印第安人进行讨伐,不过他仍然希望拓荒工作被延误。

    王大壮的这话让与会众人有些震动,会场上叽叽喳喳的声音没了,所有人都仔细听着他的话,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去落实。大家能坐在这里人五人六的,都是经历过一番竞争的,东岸官吏一体,他们这些微末小吏也是有机会升到台阁大官的,因此并不想在一开始就给自己的人生设置障碍,除了那些年纪较大的人之外,之前噪音也多是因他们而发出。

    “大河以西的农业条件是极好的,土壤和气候也是顶好的。在这一点上,天尊并没有亏待我们。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工作,将自己所有的热情投入到建设之中,完善我们美好的新家园。河间地区的人民是值得称赞的,他们用勤劳的双收,几十年如一日地进行建设,驯服了凶猛的洪水,建设了巨大的农业灌溉设施,将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地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对此,我们拿到能够无动于衷吗?”说到最后,王大壮的声音已经提高到了一个堪称振聋发聩的程度,同时这话的分量也是重逾千斤:“没人天生比别人矮一头!河间地区的水利工程是通过五十年一千五百万投资(目前仍在继续),以及全体人民不畏艰难、不怕困苦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他们行,我们也能行,也必须行!不行就换人!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散会!”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狩猎之国(九)

    “这河间地区,气候湿润,江河纵横,土壤肥沃,当真是一片好所在。说起来,和张兄你祖上的四川老家有些相类吧?”巴拉那河河面上,一前一后两艘船只正逆风航行着。因为是夏天的缘故,东南风、西南风出现得非常频繁,因此他们这两艘船可以比较顺利地上溯航行,而不必在拉普拉塔河口附近的靖江港租赁蒸汽拖船,倒是省了一笔钱了。

    这会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头上裹着一个式样可笑的红色包头巾,就像是加勒比海海盗里流行的经典款式。而事实上他这个人的职业也不是那么正规,嗯,一个跑单帮的船长,去过几次加勒比海,也去过几次非洲,每次船舱里都会有一些来源不明的货物,伴随着他银行账户数字的急剧增加。

    是的,这就是发生在这个名教王秉纪的男人身上的事实,他看起来经营着有些不太正当的生意并因此而迅速发财。不过在最近两年时间,听说他没再去加勒比海,因为英国人、荷兰人的护卫舰都在找他,东岸政府当局也对他进行了约谈,因此他迅速“改邪归正”,解散了一部分船员,又雇了一批不愿种地但愿意去航海冒险的本土年轻人,扬帆起航前往了中国大陆,做起了政府非常喜欢的“贩卖人口”的事业——好吧,我们一般管这种叫做移民。

    王秉纪在远东的时候认识了张易澜,那还是1685年的事情了。他们俩在越南采购东京生丝(运回东岸可冒充中国生丝),然后又在宁波采买了许多绢绸、药材,当然最主要的“货物”还是人,一些通过各种合法或不合法渠道弄来的明人。而有了这种关系,这俩人的关系自然就十分之铁了,即便后来回了国,双方还是保持了联络。

    最近张易澜去了一次加勒比海,给位于莫比尔河口的加航公司驻地送了一批药品、农具、五金制品和日用百货,然后又去了在海盗中十分有名的苏城港,同样给这座人口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的城市送了大批紧俏物资,顺便将他们手头大量赃物给起运回国变现。

    这次他的船舱里装的包括麻布、棉布、铁器、葡萄酒、干酪、火腿、醋之类的生活用品,就是苏城港的海盗们低价倾销给他们的,张易澜打算将其卖到新开辟的越境垦殖区河西一带,回收现金。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好生意,因为价格很低的缘故,在普遍经济状况不佳的垦荒者里有着很大的市场,怕是货物一到就要被人抢购一空,端地是一笔好生意。

    与张易澜相比不同的是,紧跟在后面的属于王秉纪所有的“破斧树”号三桅帆船,这会其甲板上就有着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都是明人面孔,服装、发髻以及其他细节特征都揭示了他们的身份。当然甲板上还有两位分别来自国家开拓总局和移民部的官员,他们负责将这船一百多移民送到地头,交给地方政府安置,让他们有个身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多年来一直有人提议取消远东移民的特权(落地登记后就有户籍),让他们同样干满七年活才能转正为国民,以尽最大程度压榨他们的价值,减轻政府在移民方面的开支。但嚷嚷了这么些年,这些人的意见始终未能通过,甚至连上会讨论的机会都没有,可见官方高层对此的态度。

    而意大利人、俄罗斯人或其他什么人就没明人这么好了。七年的工作时间是必须的,是硬杠子,没这一条即便汉语合格了也无法入籍,光这一条就注定了无数人要为之付出极大的代价——也不是没有人可以轻松一些,但毫无疑问,到东岸工作的绝大多数非国民劳务工都从事着非常辛苦的工作,比如清理下水道、修路挖沟、水手雇佣兵等等,非常不容易。

    “四川啊,那是我父亲出生的地方,听说非常美丽和宜居,但我一直没机会过去。”张易澜笑着回应道:“上次去中国,我的船曾经去过武昌,一座顺国治下的港口城市。在那里,我与定海纺织厂的代理人张绍宗聊了聊,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告诉我去四川比较麻烦,于是我就放弃了。现在想想,当时应该坚持一下的,可惜了。”

    “不去也没什么。听说天府形盛,锦城荣乐,不知道消磨了多少阳刚之气。中国自古以来便有‘好女子不进班,好男儿不进川’的说法,任你一个如何英雄了得的人物,去了川中,日积月久之下也要被那安逸享乐的生活给腐蚀得不像样吧?”王秉纪也笑着说道:“我们大东岸男儿,当志在四海,征服万里波涛,为子孙后代开拓生存空间,岂能为这些所累呢?真要休息和荣养,还是等退休后再说吧,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间,船只开始收帆降速,这是到地方了。前方的码头看起来很新,规模也不小,不像是新辟之地草草搭出来的,因为这里大量使用了水泥、钢筋、条石以及高等级的木材,一看就耗资不菲,搞不好是国营的内河运输公司的手笔。他们的资金一贯比较充足,也喜欢投资国内的重要河港,因为他们看重这些河港及附近区块在未来几十年的商业价值。

    “这个港口叫望西港,是最近一年内开始兴建并完工的,内河运输公司的杰作,真是漂亮。”让手下人登上一艘划过来的小艇打探消息后,张易澜如是说道。

    划过来的小艇是港务局的船只,上面有两个穿着内河运输公司制服的员工,他们与这边交涉了一下,然后又返了回去。不一会儿,两艘蒸汽拖船就吞吐着黑烟驶了出来,原来是这里的港口清淤力度不够,大船一不小心就会搁浅。而且大船进出港本来就比较麻烦,不靠蒸汽拖船的话估计要折腾很久,因此干脆花点钱租一下这种拖船好了,反正也不是很贵。

    望西港在后世被称为雷孔基斯塔港,是一座以农牧业为主的城市。这个时空东岸人之所以将其取名为望西,其寓意不言自明,就是寄希望于这个前哨基地,窥视更西面的土地。要知道,与南面的潘帕平原所不同的是,查科大平原上的人是较为稀少的,开发程度也严重不足,因此当东岸人在此越境垦殖,建立起殖民城镇的时候,其所遇到的来自西班牙方面的阻力也会少很多,甚至很多殖民活动都不为西班牙人所知晓。

    东岸情报部门目前已探悉,从望西港带足食水、物资和骡马的话,可以一路向西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检审法院区西北部的图库曼、萨尔塔、胡胡伊等人烟相对稠密的地区。这条路非常好走,一路上都是坦途,除了时不时出没的克丘亚人游耕或渔猎部落之外,便再没其他可能遇到的风险,如果你忽略草原上众多的美洲狮的威胁的话。

    当然如果这条路仅仅是通到西班牙人在安第斯山东麓的殖民城镇的话,那么我们会说,哦,那很好,是一条很不错的商业路线,但还不够,还不能称之为重要的战略路线。不过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通过图库曼、胡胡伊等地可以较为轻松地翻越安第斯山脉,进入到下秘鲁(查尔卡斯检审法院区)的沿海地带的话,那么这条路线的重要性就被无限拔高了。在东岸人眼里,任何可以比较轻松地沟通大西洋、太平洋的陆上交通路线,都是极具价值的,是一个两洋国家的重要财富,未来肯定是要修建高等级战备公路乃至铁路的,不然如何控制安第斯山脉另一侧的离心主义思潮?

    所以说,考虑到这个因素,现在你就能更好地理解,为什么国营内河运输公司要在这里大兴土木,一点也不避嫌地建设交通基础设施了。可以预见的是,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应当也会是吸纳最多拓荒者的城镇(吴秉纪的船只被国家开拓总局安排到这里来就是明证),因为这里需要大量的人口来使其快速繁荣,从而能够作为一个远征查科平原的基地,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所在。

    毫无疑问,西班牙人肯定不会支持东岸人在查科平原上所谋划的一系列事情。东岸一旦整个吃下了人烟稀少的查科平原,将势力范围推到靠近安第斯山东麓的草原地带,那么必然会对胡胡伊、萨尔塔、图库曼等地区造成严重的威胁。最极端的情况,从南方的科尔多瓦、拉里奥哈等地通往下秘鲁的这么一条“康庄大道”(相对而言)会被截断,那样不但智利、查尔卡斯等地的金银条会无法通过这里运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出海,就连两地间的经济也会完全停止了。届时,布宜诺斯艾利斯检审法院区的全部土地将成为事实上的飞地,未来会不会被东岸人连皮带骨吞吃掉,不问可知!

    所以,双方其实都已经深刻认识到查科平原的重要性,即这个大平原也许就农业条件而言不如潘帕平原,但其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北可去巴拉圭、查尔卡斯,南可下潘帕平原,西可翻山进入到太平洋一侧,端地是核心腹地,非常重要。

    如今西班牙人可能还没能彻底认识到东岸人对这片土地的占有欲,或者知道了也没很好的办法阻止,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但不管西班牙人怎么想,反正东岸人是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平原给拿下了,将实际控制线推到安第斯山东麓,对整个潘帕平原形成一个半包围的态势,为未来鲸吞整个地区打好基础。

    查科、潘帕、巴拉圭这些大块的平原,早就被东岸人看在眼里不知道多久了,政府各部门对这大片土地的研究资料更是汗牛充栋,比西班牙人充分了不知道多少倍。在东岸人眼里,这块区域以后就是华夏东岸共和国的“中原”,是核心地带,为此哪怕暂停在巴西方向的扩张也在所不惜,首要目标被牢牢定在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检审法院区,不把其彻底吃下就不罢休!

    张易澜、王秉纪二人的船只在望西港内停泊了大概一天的时间。1688年1月3日,两艘船几乎空载着离开了码头,转而朝青岛港驶去。他们将在那儿补充了一些物资,同时也招募一些意大利非国民劳务工上船,以补充即将离职的一些水手。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前往远东地区,做做贸易的同时再想办法整一批明人移民回来。最近中央又将在望西港附近设立两个定居点,分别是位于后世拉斯加尔加斯小镇(Las Garzas)小镇附近的白马乡、位于后世罗蒙小镇(Romang)附近的白沙乡,这都是需要大量人口来填的。他们现在前往远东拉人,不但可以从这上面赚一笔,同时也可以按照政策从南方开拓队手里拿一些紧俏货,说起来也是非常有搞头的,因此这才有了之前两人商量着结伴通行前往远东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五章 顺化(四)

    半夜更新的一般是防daoban章节,我已经尽量挑夜深人静的时候了,这时看的人少。一般防daoban章节要至少半小时后才会修改为正确内容。

    用电脑看的没问题,用手机app看的自动订阅也没问题,只要没在我还没修改时点开章节就行。而一旦点开,错误的章节内容就下载了下来,进入到手机缓存了,这个时候我即便修改了手机客户端仍然是错误内容,始终不会改变。

    这个时候只有重新下载这个章节,如果不行的话就只有删除本书下架,然后再重新加一次上架即可。

    小众书看的人少,daoban又猖獗,没办法,不这么做混不下去了,见谅。

    本书首发(起)***(点)*(中)文***(网),请支持正**(版)阅读,谢谢。

    ************************************

    “这么说,法国人等于是彻底将市场朝我们关闭了?”东方港海军部内,年初(1650年1月初)才在新一届全国人代会上被选为全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海军部长的陆铭上校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些事情放在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太过关注的,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现在他是军部最高指挥官了,也是中央执委之一,再关注这些国家大事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而且,他现在也有意识地多在这些重大事务中发言,以加大自己的存在感,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以海军部长的身份硬夺下被陆军把持了十九年之久军部总参谋长一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句夸张点的话,如今陆铭晚上还是住在军舰上更安全一些,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情完全无法预料——当然以上仅限玩笑。

    “不说完全关闭了,利润也损失大半吧。”同样新近被选为中央执委之一的许信笑了笑,说道:“波尔多商站我一手打理多年,最清楚那里的状况了。我们在整个法国南部,拥有三大代理商,一个就是波尔多本地的帕斯奎尔商人家族,以及当地的洛里斯家族——这个家族在教会里拥有很大发言权,另外就是图卢兹男爵,这三个实权人物帮我们把东岸商品行销到了阿基坦(即加斯科涅)、下加仑、普罗旺斯、朗格多克等多个中南部省份,在关税提高前每年能给我们带来八十万元以上的纯利。不过现在他们三家一致要求停止进口销量最大的白棉布,但染色布、印花布这种高端市场又增长缓慢,再加上罩袍、披风、毛巾、袜子、手套、窗帘等纺织品也都单独调高了税率,我国纺织品在法兰西市场上的销量肯定会呈现大溃败之势,每年损失的利润何止五十万元。”

    “另外,我们近些年花大力气在法国市场上推广的精制面粉、染色皮具、药品、五金工具等商品的销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虽然关税税率提高的幅度没纺织品那么夸张,但利润被压缩也是难免的。如今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就是法国人最急需的钢条了吧,这个法国人倒是没涨关税。”许信继续向陆铭介绍着如今东岸越来越严峻的外贸形势,只听他说道:“如果算上预期中的未来收益的话,我国每年在法兰西市场损失超过一百万元的利润是肯定的。老陆,这是一次重大危机!想想我们如今有多大的摊子、有多少要投资的项目、有多少要养的人,去年财政收入也就三百万出头吧,这一下子少了将近30%,今年的财政怕是要出现巨额赤字了吧。”

    “嘿嘿,强全胜刚刚当上财政部长、中央执委,就面临着这么一个烂摊子,说不定要动用存放在陆军第一监狱内的储备黄金了吧?”陆铭苦笑起来,言语里也有些替他着急。

    “动用储备黄金又有个鸟用!”许信私下里倒也不忌粗口,只听他继续说道:“如今不光是缺钱,工业生产过剩也是个问题啊,那么多商品——其中又以纺织品最典型、数量最多——生产出来去给谁用啊?商品生产出来了没人买,那么多上下游厂商,整条产业链都要亏损,工人的收入必然陷入快速下跌的通道,国内局势又要起波折。到时候还会花费不少钱去维稳,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迟早坚持不下去的。几年前船舶行业的危机已经教育我们了,产能过剩引起的大萧条是最可怕的。”

    “这个时候搞基建也是不靠谱的,这会严重拉高国内的通货膨胀水平,一样会引起社会动荡。在我们这个多民族国家,社会动荡的代价会高昂到令我们难以承受的。”许信继续分析着,“前两年我们靠引导社会资本投入基建以及海外种植园项目,这才勉强把通胀拉回来了一些。这个时候再搞第二轮基建大投资——我听说有些傻逼鼓吹400万基建投资是吧——国内的通胀还不涨到天上去了?现在工人的平均工资已经较前几年的5元涨到了6-7元,如果通胀再升,你要不要提高全国工人的收入水平?不涨的话他们生活水平下降,社会出现动荡,涨的话制造业已经这么困难了,人工成本再猛升,还要不要继续经营下去了?还要不要和欧洲人竞争了?罗洽纺织厂的******董事已经向我们抱怨过两次了,工人的工资成本、物料成本、运营成本都在上升,这削弱了厂子的盈利能力。也幸好人家销售渠道得力,罗洽纺织厂的产品总体利润率也较高,不然其景况在下半年也会很困难的。”

    许信说的情况确实是东岸国内如今正面临的现实,在这个以外贸出口为主的经济体中,任何一点来自市场的风吹草动都会使其受到强烈影响。要想摆脱这种不利的状况,无非两途,其一便是扩大国内市场,转变经济增长模式,变外需为内需——但在国内人口稀少,工厂却又生产了远超自己所需的商品的情况下,这条路注定短期内是走不通的;其二就是开辟新市场,通过多元化的区域市场来摆脱对某个单一市场的严重依赖,比如东岸人搭上******线后异军突起的大西班牙市场,再比如欧洲的莫三正在极力开辟的俄罗斯市场,另外海军探险船队刚刚造访的波斯市场等等。如果这些市场都开拓有成的话,那么也许此次法国悍然提高关税的事件就不会酿成如此之重的危机了。

    至于说国内有些人一厢情愿向往的印度市场和大明市场,据贸易部分析,大明此时基本没市场,印度的市场也很有限。大明处于战乱之中就不多说了——况且这个国家的国民即便处于和平时期也不习惯购买别人的东西,他们更喜欢什么都自己做,哪怕成本较高也在所不惜——印度市场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大。

    首先这个国家的财富非常集中,基本都在王公以及高种姓等极少数人之中,他们什么好东西没有?还需要你的破烂玩意儿?另外一点比较糟糕的是,这个国家如今被葡萄牙、荷兰、英国甚至丹麦诸国看得死死的,东岸人一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即便这个国家的少数中收入者存在购买东岸商品的可能,贸贸然过去也实在是不划算得很,因为会招致别的国家的嫉恨。

    这么算来算去,短期内有可能替换法兰西市场的,无非就是波斯、俄罗斯以及大西班牙市场了。其中大西班牙市场增长稳定,利润额稳步提高,确实是一个优质市场,******人的销售渠道确实也很强势,但量能比起法国来总还差了不少;俄罗斯市场短期内不现实,莫三都觉得前三年肯定不能盈利,三年以后也不好说;波斯市场有可能,但也得看东岸海军第二舰队接下来的“炮舰外交”的成果了,一切都还存在着变数。

    当然了,南铁公司刚刚鼓捣出来的秘鲁走私贸易也是条路子。说实话,这个市场弄得好的话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因为西班牙脑残的政策,导致整个秘鲁总督区大几百万人所需的大部分生产生活物资都需要从遥远的欧洲进口,也就是说这个地区几乎没有一丁点儿工业生产能力,完全就是一个农业社会。

    而更妙的是,这还是一个商品化程度奇高的农业社会,居民们对于购买自己不生产的商品已经习以为常,而不像中国人那样更倾向于自己生产,这真是一个为工业国家量身定做的商品倾销地啊!难怪18世纪以后英国会死死霸住南美市场,将其作为自己的商品倾销地、原料进口地,在南美**后,这里更是成了英国的资本输出地,整整给大英帝国吸了两三百年的血——呃,貌似现在还在被某大国吸血。

    秘鲁市场和东岸本土毗邻,运输极为方面,而且当地的殖民地官员、土生白人精英们对于与东岸开展走私贸易乐见其成,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充当了东岸商品的买办而在积极奔走。不利的方面也许就是西班牙王国政府的不满,以及欧洲走私商人、垄断商人的不满了,他们的利润额下降了,这便是巨大的冲突。不过东岸人是南美地头蛇,也不惧这些人耍手段就是了,真要起了什么冲突,到时候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这次我找你来,其实也是执委会其他人的意思,我代表他们先私下里和你沟通一下。”许信有些严肃地说道,“接下来国家可能会有一连串的举措,包括政治和商业上的,你们海军每年花费那么多的军费,是时候站出来为国家保驾护航了。我们的政策会刺痛很多人,会断很多人的财路,这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所以,海军这时候可不能含糊,该站出来就得坚决站出来。好了,具体的我也不多说,明天就是工作会议了,具体细节到时候你就一清二楚了。”

    当然了,南铁公司刚刚鼓捣出来的秘鲁走私贸易也是条路子。说实话,这个市场弄得好的话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因为西班牙脑残的政策,导致整个秘鲁总督区大几百万人所需的大部分生产生活物资都需要从遥远的欧洲进口,也就是说这个地区几乎没有一丁点儿工业生产能力,完全就是一个农业社会。

    而更妙的是,这还是一个商品化程度奇高的农业社会,居民们对于购买自己不生产的商品已经习以为常,而不像中国人那样更倾向于自己生产,这真是一个为工业国家量身定做的商品倾销地啊!难怪18世纪以后英国会死死霸住南美市场,将其作为自己的商品倾销地、原料进口地,在南美**后,这里更是成了英国的资本输出地,整整给大英帝国吸了两三百年的血——呃,貌似现在还在被某大国吸血。

    秘鲁市场和东岸本土毗邻,运输极为方面,而且当地的殖民地官员、土生白人精英们对于与东岸开展走私贸易乐见其成,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充当了东岸商品的买办而在积极奔走。不利的方面也许就是西班牙王国政府的不满,以及欧洲走私商人、垄断商人的不满了,他们的利润额下降了,这便是巨大的冲突。

    “这次我找你来,其实也是执委会其他人的意思,我代表他们先私下里和你沟通一下。”许信有些严肃地说道,“接下来国家可能会有一连串的举措,包括政治和商业上的,你们海军每年花费那么多的军费,是时候站出来为国家保驾护航了。我们的政策会刺痛很多人,会断很多人的财路,这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所以,海军这时候可不能含糊,该站出来就得坚决站出来。好了,具体的我也不多说,明天就是工作会议了,具体细节到时候你就一清二楚了。”(未完待续。)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 ()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百五十六章 顺化(五)

    演出结束后,众人没有多做停留,各自离开。不过顺化地区行署专员何源却也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去了县城里的一家茶馆,与来自荷兰西印度公司的代表德克·科内利斯进行会谈。

    德克·科内利斯,从姓氏就可以看出来,他是荷兰名门科内利斯家族的成员,目前是西印度公司在东岸的两大商务代表之一,常驻顺化港,负责管理、经营公司在这里的产业,包括几家甘蔗、烟草种植园和一家深加工中心。

    值得一提的是,荷兰西印度公司在大概十余年前的时候,因为财务危机差点解散,最后还是靠泽兰省商人及东印度公司的共同注资,才得以延续了下来。不过,经历了两次注资之后,东印度公司在其中的股份大增,话语权也日渐强大,这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西印度公司的许多日常经营策略。

    首先,这家大型殖民、贸易企业仍然没有放弃加勒比海的生意,而是一直在当地与东岸人、英国人、法国人进行着竞争。这其实不怎么符合西印度公司的利益的,因为加勒比海贸易发展到现在,竞争已经非常残酷,东、英、法三国各施手段,在保住自己殖民地贸易的同时,也在最大的市场西班牙殖民地进行着拼杀。

    目前看来,因为种种先手布局,东岸人的加勒比航运公司在西班牙殖民地的贸易中占了上风。他们把持了五个重要商港,通过代收关税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打击他国走私商船,垄断着这几个主要商港的贸易,获取了巨额利润。英、法、荷甚至一些小型的丹麦、瑞典及意大利、德意志邦国的商人,都只能冒险到其他的小城市、小港口进行贸易,期间保不齐就会碰到猖獗的加勒比海盗进行袭击,从而酿成重大损失。

    因此,荷兰西印度公司在这个时候仍然坚持进行加勒比海贸易,虽然不至于说没有利润赚不到钱,但这又何苦呢?何必呢?有这份精力,不如去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更好地在北美与英国商人进行竞争,蚕食英属北美殖民地的贸易份额。

    其实东岸人也有猜测,荷兰西印度公司之所以这么头铁,不放弃新西班牙、秘鲁两大总督区的贸易,除了利益因素外,大概也有和东岸人进行竞争的原因在内,这很显然是公司股东东印度公司强烈要求所致。东岸人对此只能表示呵呵,加航公司已经把持了贸易利润最丰厚的五大商港的贸易,对其他的小破港、小渔村的贸易实在看不上眼,荷兰人愿意去那就去吧,无所谓了。更何况,加航公司的船只得空时也会出海巡弋一番,遇到外国商船的话也不介意上去截杀,因此荷兰西印度公司仍然在这潭浑水中折腾实在不够明智,还不如将重心放到其他方面,那样也许还能取得一些新的突破呢。

    其次,这家公司还被迫在西非海岸进行了重要投入,并建立起了一些据点,其中大部分是商站性质的据点。虽然这些商站修得跟个堡垒似的,但商站就是商站,撑死了有几十人到一百人不等的驻军及行政、商务人员,其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东岸人的战舰曾经“访问”过其中一些商站,最终发现除了少数几个商站具备维修船只的能力外,其余大部分都只能补给一下食水,安置少数伤病员。与这些低下的后勤能力相比,几乎每个荷兰商站都能提供包括黄金、象牙、皮革、奴隶——尤其是奴隶——等一系列的商品,也是醉了。真要形象得说起来,那就是荷兰西印度公司压根就没关心过船员和船只的状态,也没打算建立起珍珠链一样的补给基地(他们的船员甚至能连续航行六个月不下船,此乃世界第一),单纯就是为了做生意罢了,简单粗暴得不行。

    现在东岸人基本已经得出结论,荷兰西印度公司对东岸贸易、经济基本没什么威胁,不用特别关注,也不用特别针对。更何况人家也从东岸采购了不少商品去加勒比海、北美乃至欧洲售卖,与加勒比航运公司存在程度较低的竞争,但对东岸工商业是利好,属于无害企业。

    也正因为得出了这个结论,东岸人对于荷兰西印度公司在东岸的投资是继续持开放态度的,尤其是顺化地区行署,比较欢迎该公司继续在本地投资种植园产业,前提是自己从欧洲拉人过来,东岸是不允许他们在本国市场上雇佣劳动力的,当然荷兰人也雇佣不起。

    今天何源跑到鼎丰茶馆与科内利斯家族的成员会面,讨论的也主要就是相关产业的后续投资事宜,这对于发展本地经济还是比较重要的。而且,比起商业贸易企业,他更希望荷兰人多投资一些实业,即帮助地方政府承担一些开荒工作,为此哪怕将土地租期延长一些、租金降低一些也不是不能接受。

    何源不认为荷兰人不会接受这个提议。比起局势混乱,动辄打打杀杀的加勒比海,东岸人提供的投资环境那真是好到没边了。虽然先期投资可能比较巨大,这给一些小商人设置了不低的门槛,但安全的环境、稳定的政局以及各类日用品、消耗品、药品采购的便捷性,都对投资者产生强大的吸引力。更别提,华夏东岸共和国本身就是热带商品的一个巨大市场,民众有很强的消费能力,也愿意消费,故在此投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贵公司在顺化县投资多年,为本地区经济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是本地的纳税大户。希望贵公司能在未来继续对本地区进行投资,我们会给予一定程度的配合,大家一起合作共赢,这样多好。”何源先是让德克·科内利斯尝了尝从中国进口的绿茶,然后笑着说道。

    何源的话音落下,站在一旁的秘书便快步上前,将一副小地图放在了两人面前,上面圈注了一些顺化地区行署拟开发的区域,基本都是未来将要新设定居点的地方。何源的意思是希望荷兰西印度公司能多考虑下这些地方,到这些地方进行投资,东岸政府会为他们提供安全保障,同时也会斥巨资修一条二等国道,将这些区域联结起来,以便各类物资的转运。

    不用说,这个提议让荷兰人有些为难。按照他们的本意,是在顺化县沿海圈一块空地进行开发,即先成立木材公司,将成片的森林砍到,木材加工好销往南方的东岸大草原和潘帕平原,那里是最大的消费市场。然后再在这个基础上,清理灌木、平整土地,开办咖啡、胡椒、烟草、甘蔗等热带特产的种植园,生产出来的产品经深加工后,部分在东岸本地销售,部分运回欧洲销售,以此获利。

    但现在东岸人要求他们到更内陆一些的地方去投资,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要知道,内陆地区环境恶劣,基本处于待开发状态,不但生活物资奇缺(有的话价格也会很高),这一路上所产生的运输成本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东岸人虽然承诺修建高等级的公路,但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工!一旦他们五年、十年没有完工,这种植园还不要开了?所以,德克·科内利斯是万分不愿意到内陆地区去替东岸人开荒的,原因无他,成本耳!

    不过现在东岸人已经把事情挑明了说了,就是要求你去内陆开发,这真的能够拒绝吗?德克·科内利斯不是很确定,他最近刚刚接到了来自阿姆斯特丹的训令,公司高层在训令里指示他加强与东岸人商贸联系,这里面甚至还有东印度公司派驻到西印度公司的代表的签字,这说明什么?说明无论是东印度还是西印度公司,现在都希望与东岸人改善关系,维持一种相对以往更紧密的联系。

    德克·科内利斯不是笨蛋,也不是消息闭塞的人,他隐隐猜测这也是和联合省国内的局势有关,有些人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东岸人,相反可能还要多加讨好。这样考虑的话,那么他的选择其实就不是很多了,撑死了在东岸圈出来的那些地方挑挑拣拣,争取一下其他方面的优惠措施,比如土地租期、租金以及融资方面的优惠。因此,他很快就向何源重点提出了这方面的要求,尤其是银行融资的问题,他进行了重点强调,希望东岸人能够在此基础上网开一面,给予他们这个外来投资者以内资的平等待遇,也能在东岸银行系统内就地融资,减轻资金方面的压力。

    何源对此其实也早有准备。因此,在稍稍谈了几个来回后,他便同意了可以将西印度公司投资的种植园地块租期延长到六十年,同时还给出了前二十年租金减半的重大优惠措施,可谓诚意十足,让德克·科内利斯也很是心动,开始认真盘算起了这里面的利弊得失。

    当然他没有忘记向何源追问有关放开融资限制的事情,不过这事何源也没法做主啊,只能推说要上报请上级政府定夺。大众储蓄银行刚被他“薅了一把羊毛”,其他银行他也没多大关系,妻子刘薇虽然是东岸农业银行的中层干部,但也没有决定权,反正在这事上他是真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试着报上去,看上面怎么说。

    不过他对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最终批准给予荷兰西印度公司融资权限信心十足。原因有二,其一是以前新大陆友好互助银行给这家殖民企业贷过款,这有一就有二,万事好说;其二呢,东岸政府现在正在想方设法拉拢荷兰国内的大企业主、大批发商和殖民贸易企业,加强与他们的联系,同时让他们与共和派议员合流,成为荷兰国内牵制奥兰治亲王的重要力量,为以后的一些谋划打好基础。

    而恰好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之类的代表性企业现在也想与东岸缓和关系,因此双方之间便有了合作的基础了。像东、西印度这两家公司,根基都在联合省,难道他们就真的不害怕英、荷合并,进而伤害到他们的利益吗?要知道,他们现在能在荷兰呼风唤雨,可一旦两国合并,还能在合并后的新体系内呼风唤雨吗?恐怕不见得吧!因此,东岸人认为,这些都是可以争取的力量,一旦未来威廉三世入主伦敦,那么东岸人就应该团结荷兰的资产阶级群体,与奥兰治亲王势力对抗,尽最大可能保全联合省的利益,同时也是保障东岸共和国的利益。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其实给予荷兰西印度公司在融资方面的一点便利,似乎也不是什么难题了,通过的可能性应该会很大。

第二百五十七章 顺化(六)

    “何专员,我来晚了。见谅!见谅!”1688年1月19日,顺化地区行署专员办公室内,年轻的许之龙一脸歉意地朝何源说道:“本来是我们外交部的工作,没想到何专员您倒帮我们做了不少,真是惭愧呢。”

    许之龙之东岸外交元老许信的孙子,一开始就在外交系统内工作含对外贸易部门,不过老实说仕途不是很顺畅。东岸发展到今天,各个官僚机构急速膨胀,人员越来越多,其中大量充斥着学校毕业的普通出身的公务员。像许之龙这类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三代,混得好的固然很多,但混得不如意的也是大把。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在考评、升迁时往往会受到公务员系统若有若无的抵制,这时候如果你不懂官场权谋之术,人际关系也不会经营,又没有什么让人无话可说的扎实政绩的话,那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爬上去的。

    以许之龙为例,他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却已经在正科级的位置上苦熬了七八年之久,始终没能迈出那关键一步,进入处级干部的行列。他有时候悲哀地想着,也许还有再熬个三年资历,然后才可以在已经去世数年的祖父余荫下,勉强升一个副处级干部吧。这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位了,但对出身不凡的许之龙来说,就有点差强人意的意味了,甚至可能会无法接受。

    今天许之龙是作为外交部特派员来到顺化港的,目的是与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德克科内利斯进行接触,探听一下人家的口风,看看能不能通过西印度公司与泽兰省的大商人建立密切的联系以前双方只有商务上的联系,谈不上有多深入进而让他们与范博伊宁根等人的政治势力合流,为以后共襄盛举打好基础。

    也许有人会说东岸人是多管闲事。范博伊宁根那帮人本来就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平日里与各省商人们的接触肯定不会少,至于要你东岸人出来帮忙撮合么?这话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说对是因为共和派本来就是扎根于商人及市民阶层的,平日里也主要是这些人在支持。说不对呢,则是因为这些人的支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形势摇摆,会动摇,甚至会背叛。

    就像当年法荷战争期间,德维特兄弟落难的时候,整个共和派被压制,那时候阿姆斯特丹的批发商们去哪里了?说来可笑,居然是跟在奥兰治亲王身边跑前跑后,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哪有当初在三级议会里唆使共和派议员为难他们家族的一点影子?

    所以说,联合省不是英国,他们的资产阶级虽然有钱,但无兵无权,对国家的掌控力实在不够高。联合省的军队,整体看来大部分时候是牢牢掌握在奥兰治家族手里,也就在威廉二世阴谋兵变失败,死于天花之后,被德维特兄弟狠狠压制了一段时间,军队也被拉走了不少,看似要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

    无奈奥兰治家族运气不错,法荷战争的爆发拯救了摇摇欲坠的他们,威廉三世在全国一片灰暗的情况下临危受命,重整军队,并最终驱逐了法**队,收复全部国土。这样的丰功伟绩,不但让他们家族再度掌握了军队,同时也大幅度渗透了政府,很多重要官职都被依附于他们家族的人拿下,共和派即便拼了老命搞串联,但至今也没能完全控制政府,更别提掌握军队了。

    所以说,荷兰的资本家是远不能和英国的相提并论的,他们在经济上富可敌国,但在政治和军事上却是个十足的矮子,因此能够给予共和派的支援十分有限,只能让他们在议会斗争中有些胜算,可一旦奥兰治亲王不讲面子,直接动粗的话,他们这些只会在议会里放嘴炮的家伙也就无能为力了。

    更别提,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资本家被奥兰治家族拉拢了过去,与他们进行了利益捆绑,这就更不好办了,因此东岸人才急着出面,想要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共和派多争取一些资本家的支持,然后再想办法一步步削弱奥兰治家族的实力不要以为这不可能,威廉三世原本在荷兰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一旦你想当英国国王,必然会招致很多人的非议,甚至大量原本向他效忠的官员和军队都会出现动摇,这便是机会了。

    按照东岸外交部的计划,他们现在需要和东印度公司缓和关系恰好人家也有这方面迫切的需求,因此问题不大同时也要通过西印度公司尽可能多地笼络荷兰的资本家,让他们都全力支持共和派。等到未来局势大变的时候,可以配合共和派全面抢班夺权,并拉拢一部分军队,削弱威廉三世对荷兰的掌控力。

    这个时候,东岸人也可以再使把劲,帮助共和派招募一部分雇佣军增强实力,以让他们更有胆气地和奥兰治亲王抗衡,捍卫联合省的利益,最终迫使威廉三世放弃联合省执政的职务。即你要当英国国王没人能拦着你,英国人已经夹道欢迎了,我们也阻止不了,但你想一人身兼英格兰国王、联合省执政两个显赫的职位,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也注定得不到大多数荷兰人的支持,我们会为此与你开战,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而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东岸人之前其实就已经与西印度公司进行过秘密联络了,东印度公司方面也在范博伊宁根的牵线搭桥之下稳定进行着接触,形势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这次许之龙来到顺化与德克科内利斯会面,其实也已经就只剩一些细节要谈了,大的框架两家都已没有异议。毕竟,荷兰的商人们也害怕威廉三世当了英国国王后,会极大损害荷兰商人的利益,就像当年西葡合并时期葡萄牙的海外贸易顿时陷入了可怕的衰退之中。

    就在昨天的时候,许之龙与德克科内利斯进行了一番坦诚的交谈,最后得知顺化地区行署专员何源已经通过增进投资的方式与西印度公司加强了联系,因此才有了刚才那番帮他们外交部做工作的戏言。

    “哪里,许特派员言重了。”何源闻言哈哈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没费什么心思。这荷兰人自己本来就有迫切的投资**,这可能是为了扩大产业规模,赚更多的钱,但我觉得也有与我国加强联系、示好的意味在内。我不是专业的外交人员,吃不准里面的许多事情,人家放出的一些信号我可能也理解不了,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这荷兰西印度公司对我们没有恶意,态度上也比较积极、诚恳,你们专业的外交人士应该会看得更多。抓紧吧,许特派员,我看荷兰的局势现在也崩得很紧,早一步谈妥了就早一步布局,这时间还是很重要的。”

    许之龙听后连连点头。当然他没有向何源说明,外交部之前已经通过荷兰西印度公司驻首都商务代表进行过两次秘密磋商了,这次来顺化港见德克科内利斯,也是为了统一一下西印度公司两位代表的意见罢了。接下去,外交部会对当前局势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然后出一份外交指导方针出来,交由快速联络船送往欧洲,由驻欧全权特使高文刚来进行操作。

    “部里对加强与荷兰资产阶级的联系还是很上心的,以前我们之间多是商务联系,且还中断了一段时间。现在我们不但要恢复商业联系前提是对方也有意愿,同时还要将这些延伸到政治上,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我们会谨慎行事的。”许之龙敷衍了何源几句,然后转移话题道:“何专员,西印度公司在顺化地区的投资力度怎么样?上规模吗?”

    “还不错,规模不小,总金额我估计怎么着也得五百万盾以上了,对我们一个地区来说已经是笔极大的投资了,我很满意。”何源笑眯眯地说道:“当然这也和顺化地区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有关。没有梧桐枝,又怎么可能引来金凤凰?荷兰人做生意贼精贼精的,他们本身也确实对我们顺化地区很感兴趣,之前的那些老种植园,目前一年就能给他们稳定提供超过五十万盾的利润,傻子也知道扩大投资规模啊。”

    “但他们以前就没这么做。”许之龙心里腹诽道,不过面上确实笑意盎然,连连点头附和何源的话。当然他也确实承认顺化地区的条件不错,有发展成热带农业中心的潜质,他们现在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人口了,中央的大部分移民配额都砸到了潘帕平原之上,往北边补充的少得可怜,往往都是最低基数,因此劳动力人口确实是一个问题。

    好在现在荷兰人愿意帮顺化地区解决这个难题。只要种植园能够确保盈利,且安全方面也能得到保障这点非常重要,可以说加勒比海大部分岛屿都无法保证安全,那么他们不介意多花一点钱,从人口已经恢复得十分可怕的德意志地区招募苦哈哈的乡下人,运到东岸来做工、干活。毫无疑问东岸人是比较喜欢这种模式的,因为这等于是荷兰人出钱、德意志人出命帮东岸开拓荒地,像新华夏岛上的意大利人们一样,是东岸最喜欢的投资模式。

    “好了,小许,后面几天你就多陪科内利斯先生多转转吧。我就不陪了,和北宁地区联手合作的灌溉水渠项目,我还得出面去协调一下。唉,一堆事情要办,忙啊。”何源最后说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北宁(十四)

    1688年1月30日,北宁与顺化交界地区,何源正和当地农民进行着攀谈。

    他之前已经与北宁地区行署的领导层进行过交谈了,双方一致同意共同出资修建妫河大堤以及由此派生而出的灌溉水渠系统。

    遗憾的是,因为水位落差过大、浅滩过多等因素,妫河是无法通航稍大一些的船只的除了最下游一小部分河段之外也就沿途居民农闲时造的一些小木船可以在有限的区域内做闭环航行罢了,航运利用率实在很低。这样一来的话,这条河流存在的意义,也就只有农业灌溉和水产捕捞了,以后电力大发展的时候可能还能利用其较为丰富的水能资源,但就目前来说却是只能用来农业灌溉。

    “我们这里与东部沿海地区大为不同,我来自那里,清楚地知道那儿的一切。”妫河乡某村,一位略显年轻的村长朝何源说道。他嘴里抽着何源送的宇宙牌香烟,显得非常惬意,而且性格粗豪的他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避讳,当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就说这道路。在我出生地罗洽县,那里的道路质量非常不错,就像前面刚过去的那辆运食品的重型货运马车,在那儿只要六匹马拉着就可以稳稳当当地走了,可在我们这儿就要八匹乃至十匹,而且罗洽那六匹马的寿命肯定也比我们这儿的八匹或十匹强,这是显而易见的差距。”这位村长继续说道:“当妫河乡这里还是一个驿站的时候我就在附近开垦荒地了,那时候我还年轻,刚离开父母和家乡。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了,这条道路也从五年前开始动工,结果现在还是这么一副死样,我很怀疑这里面的钱都花哪去了。北宁的人指责我们顺化地区送来的材料不行,咱们这头也指责北宁那儿资金没拨到位,大家你说你的,我讲我的,好不热闹。但要我讲,全是狗屁,路还是那么烂。”

    何源听了暗暗点头。其实这条路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作为一条沟通北宁县与顺化内陆地区的交通干道,说实话无论是北宁地区还是顺化地区,都倾注了不小的精力。因为内陆地区开发不足及人口稀少的原因,当时双方约定,由北宁地区出人和部分资金,顺化地区提供筑路材料(附近地区此类资源丰富),由交通部公开招标一家工程公司来开采、运输。总之,这可以算是两地区合资修建的一条公路,交通部出了一半资金,招标了一家工程建筑公司,北宁地区因为离得近,动用一部分人力和资金,顺化地区就只是提供一些材料,这可能让北宁地区有些不满,双方在这事上闹了一些不愉快。

    但不管怎样,路还是修起来了,虽然质量确实不咋地,但确实发挥起作用来了,北宁县生产的各类工业制品、粮食酒水和日用百货,就通过这条公路输入到了顺化地区的内陆部分,为下一阶段顺化地区的内陆大开发打好了基础。

    不过呢,何源觉得这条路确实也有必要整饬一下了。之前他从北宁、容城(有一条支线通往该地)那边一路过来,发现路面多有破损,且用料不一,比较杂乱。比如,他发现有的路段用的是从河底挖上来的被水流打磨得非常圆滑的鹅卵石,有的地方用的事炸山开出来的碎石子,有的地方干脆什么也不用,就是泥土使劲压实,让人无力吐槽。这样的路,马车行驶起来是非常蛋疼的,颠簸不平时常有的事,有时候很轻易地就陷在泥坑里半小时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从北宁那边运货过来的商人们早就抱怨,这条路让他们的马车磨损极大,马匹的寿命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总之是损失多多。

    何源上任后就听到过不止这么一次的抱怨,北宁和容城两县各有一家马车公司要求关道公司减少对他们车辆的收费,不然他们将拒绝往这边运输生活物资,虽然最后好说歹说之下他们最终收回了抱怨,但这并不代表公路烂不是事实。何源最近就在想办法,打算从外界输入一些煤渣、沥青来修路,减少路途上的损耗。甚至于,如果这还不行的话,那么他讲下令开采妫河乡以东的一座花岗岩矿,然后用打磨过的方形石块来铺路,虽然这成本看起来很高,但为了百年大计,也只能如此了。

    “不说路了,说说生活吧,怎么样?”何源又递了一根烟给村长,说道。

    “生活还过得去。我自己种了些地,每年打一些粮食,够全家吃了。余下的不多,可也够缴纳田税并从北宁县换一些糖、酒、茶、香料、布帛了。生活比不得老家,没有美味的罐头、没有新鲜的海产品、没有各种饼干点心,饭馆也尽是些村野酒家,更没有戏剧和音乐会观赏,但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这才是我的生活,我真实的生活。这个道理,在十年前我满十六岁的时候就明白了,那里不属于我,我会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就是这里了。”

    “不怀念罗洽吗?那里有戏曲表演,有音乐会,有意大利来的马戏团,有各色各样的服装和食品,有会打扮的女孩,有书籍报刊,有文明社会的一切东西。你就这样来到蛮荒之地,与蚊虫蛇蚁为伍,与猛兽野人搏斗,一年到头收入也没几个,甚至钱可能都没地方花,这付出的一切都值得吗?”何源问道。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这已经是我的生活了,我已经在这里奋斗了十年,都习惯了。”村长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生活还算安宁。而且,粮食价格不像老家那么低,我和我妻子种了六十亩地,每年的收入也还算可以了。哦,对了,我们雇了两个可怜的意大利人帮忙,他们就吃住在柴房里,花费并不多。农闲时我养了一些蜜蜂,产出的蜂蜜还是很有市场的,甚至北宁县那边都有人过来采买,这给我增添一笔很大的收入。呵呵,说起来有些好笑,我以前养过一阵子牛,最后差点破产了。你知道的,南边潘帕平原上多的是不要钱的野牛,这些年进口关税降得很低了,这些牛大量涌入本土,农村的养牛户大面积亏损,纷纷改行养奶牛或者别的家畜了。我们这个乡就有几户,和我一批过来的,现在都在养奶牛,然后自己做一些奶酪、黄油,比养肉牛赚多了。”

    “村里最近来了一些俄罗斯人吧?他们怎么样?”何源又问道。

    “我们村里总共来了五户,占了大概八分之一吧。作为村长,我去过他们家里几次,说实话,都是很老实的人。听说以前在沙皇统治下,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活都干过,到咱们东岸来了后,又在筑路队里干了五年之久,也算是可怜人了。现在他们转正了,我也为他们高兴。这些人啊,总体来说是想努力融入我们的文化和生活的,现在他们已经不过自己的传统节日了,或者至少没公开过,没人要求他们这么做,但他们就这么做了。啊,对了,这可能有正教在我们国家还不是合法宗教有关吧?总之,他们现在已经在过我们的节日了,像端午、中秋、春节什么的,他们也一起过,我们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什么。他们中有的人把自己的家人从俄罗斯接来了,花了很多钱,据我观察,那些不大的小孩与我们的孩子玩在一起,现在已经越来越不像个俄罗斯人了,估计再过个十年八年,你就很难区分他们到底是在东岸出生的还是俄罗斯出生的了,这可真是奇妙。”听到何源的文化,村长想了一会后,才回忆着说道:“不过如果他们的人数再多一点的话,我就不确定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你知道的,人一旦多了,他们就会抱团,这就有了问题。”

    “很棒的一席谈话,林村长,你给我提供了很有价值的第一手资料,这对我今后的政策实施有极强的参考意义。马上内陆地区就要迎来新一轮的开发热潮了,我想我现在已经了解了一点拓荒者们的生活以及苦楚,我会在今后的工作中着重注意这一点的,会在政策方面予以一定的倾斜,以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何源站起身握了握林村长的手,说道:“同时你也给我在民族问题上提了个醒,我想我会更谨慎地安排移民目的地了。我们国家的主题文化是华夏文化,这一点始终不会改变,外来人口若想更好地生活,就必须要先融入我们的文化,尤其是他们的孩子。当然宗教问题也是重中之重,来自俄罗斯、意大利、奥斯曼的移民的很多文化都是根植于宗教之中的,让他们没法过集体的宗教生活,就能让他们丢失大部分的文化特征,这一点确实是同化的利器。”

    “再见了,林村长,祝你身体健康,全家幸福。”何源挥了挥手,让手下将一箱蜜糖水果罐头、几盒麦乳精和两袋烟丝送给他做礼物,然后便翻身骑上马,朝下一个目标前进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北宁(十五)

    1688年2月5日,北宁县城,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因为一场意外的山洪,打断了何源进一步前往其他几个定居点视察的计划,同时也无法继续沿着原先的破烂公路返回顺化港。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不又折回了北宁,打算从这里前往昌顺港,然后再坐船返回顺化。

    北宁县是北宁地区的首府,人口众多,经济发达,说是巴西高原上数一数二的城市都不为过,多项指标都超过了保定地区的那些个城市,发展速度可见一斑。而之所以取得如此之大的成就,其实也和北宁地区行署搞的政策有关!

    在原地区行署专员刘厚非走后,新上任的领导班子就摒弃了原本全地区均衡发展的路子,转而将地区行署接近一半的财政收入(含中央拨下来的资金),全部投入到了北宁县的建设之中,可谓是举全地区之力发展首府城市,以至于北宁县多年来一直被人戏称为“巨大的工地”。

    这样发展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北宁县现在有了小规模的钢铁厂,提供了地区发展继续的原材料;有政府重点投资的中央动力车间五家,为上百家作坊或小企业提供了机械加工的动力来源;有大量的农产品深加工企业,生产包括葡萄牙时代就很有名的葡萄酒、面粉、烟草、水果罐头、腌肉在内的数十种产品;这里同样还聚集了数量庞大的手工业者群体,地区行署几乎将分配过来的移民里的手艺人里的大部分都截下来了,同时还花钱到沿海地区去聘请手艺人学徒来北宁发展,因此使得北宁县的日用百货的生产量大增,开始向全地区销售,与从保定地区过来的商品展开竞争。

    当然这样的发展模式也带来了一定程度的恶果,那就是地区发展间的不平衡。北宁地区那么多县,几十万人口,结果就首府北宁县的人沾光了,其他县本来发展程度就低,现在还要从北宁进口大量工业制品和日用品,导致本就不多的资金开始往外流,市面上不可避免地就要凋敝下来。很多人都抱怨,他们这些县的财政本就是靠土地出让金来维持着,结果中央配套建设资金首府拿了大头,然后还要向他们买各种商品,这哪还有余钱建设地方?而这地方基础设施建不好的话,他们又凭什么吸引更多的人过来定居?

    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不过如今看起来,北宁地区行署是铁了心要在这条道上走到黑了。他们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两件,其一是建设好北宁县这个地区首府城市,打算让其人口和经济规模都与发达地区的城市看齐,;其二就是北宁铁路的建设了,这也是需要地方政府拿出大量资源来进行配套建设的项目,因此是地区行署工作的重中之重,在每年的财政支出预算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以地区龙头带动其他城市发展,最终实现全地区的共同富裕。”以上是北宁地区行署这一届的领导班子在上任之初提出来的口号,如今快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实现这一点。依据何源几年来的了解,似乎并未做到,不过却也可以理解:顺化地区何尝不是如此呢?区区三个县而已,另外两个加起来实力还不足顺化县的一半,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因为天降暴雨的缘故,何源及随从一行十余人被困在北宁宾馆——原北宁县招待所,由国营东方宾馆集团所有——无法离开。没奈何之下,何源也只能耐心性子,坐在窗前喝茶,静静等待天气的好转。

    北宁宾馆就坐落在县城内最繁华的十字大街上。因为大雨的缘故,这会街上行人很少,有也是匆匆而过为生活奔波的人。就在这个时候,一行十余人打着雨伞,提着大包小包,一脸沮丧地走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他们背着步枪,面色严峻地看着面前这些老老小小。

    这十几个人,严格来说已经算不得东岸国民了,或者说他们从未入过籍。从奥斯曼帝国流亡而来的他们,对东岸的一些略显激烈的宗教政策非常不满,因此打算离开这儿,前往据说宗教政策更宽松的新库尔兰定居。那个地方因为地处热带且与黑人战斗频繁的关系,白人人口损耗较大,继续补充。他们那个地方,虽然是一个天主教占主流的地方,但犹太人、东正教徒、新教徒的数量也很大,对绿教徒也不苛刻,因此他们打算移居那儿。

    而他们离开的关键,据说是因为东岸人使用的全是自己培养的阿訇,坚决不用那些从奥斯曼帝国流亡而来的宗教人士。而且,更令他们难以忍受的一点就是,他们只允许在绿教徒人口达到很高的比例时才允许建宗教场所,且型制也是中国传统样式的,像洋葱头之类的舶来品是严厉禁止的。

    东岸宗教事务局最新的规定已经很明确了,无论是天主教、新教、正教(合法地位尚在审核之中)、绿教还是佛教,其宗教场所的建筑和部分仪式用品都要力求本地化,宗教人士除特批的研习经典的人员之外,其余都必须用汉语传教或举行宗教仪式,不得私下学习或使用拉丁语、阿拉伯语、梵语等外来语言,违者将被处于各类刑事处罚。

    宗教事务局还特地以本地化的模范佛教来举例,指出佛教传来中国一千多年,已经与华夏文化深深地融合在一起,并被社会精英阶层所接受。其他外来宗教若想获得发展,第一步就是进行全面改革,与过往历史做切割,重新扎根于华夏文化进行发展。他们直接指出,中国大陆的很多清真寺就是传统的中式飞檐画栋的风格,这不就很好么?难道非要建一个洋葱头才满意?对不起,这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违反,宗教事务局有权申请地方公安局协助进行强拆。

    同化,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的词!很多时候,在这个看起来轻飘飘的词背后,意味着屠刀与征服,意味着大批人被强迫着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重新过一种难言的生活。在这一点上,严格说起来东岸是不如奥斯曼、俄罗斯帝国文明的,甚至连联合省都有所不如。在以上这些国家,异教徒是可以安定生活着的,甚至连宗教活动都可以照常进行,美人干涉,只需额外缴纳一份税收即可(俄罗斯帝国甚至连这笔额外的税收都没),但在东岸,你必须做出很大程度的改变,甚至可能会被变得面目全非,这让很多移民而来的异教徒郁闷不已,乃至有些社会精英分子又想办法移民离开了。

    在这种堪称宗教高压的态势下,说东岸人不文明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会主要大国中,也就法兰西王国一家是通过暴力强迫异教徒或异端改变自己的了,原来宗教异常狂热的西班牙、葡萄牙两国都熄火了,中国大陆也没心思管这些,因此东岸的行为就显得比较扎眼了,让文明灯塔的外表蒙了一层灰。

    不过也无所谓了,东岸现在已经有了六百多万人口,工业、农业、商业稳步发展,殖民地四处开花,各项科学研究也是稳步推进,这个国家似乎已经渡过了很多年前那种对外来移民、技术、资金极其渴望的阶段。原来你奥斯曼帝国的移民都是高知识分子、经验丰富的军官、见多识广的商人,看起来价值很高,但现在东岸发展了这么多年,各类人才也比比皆是,再不是谁都收的阶段了,因此这才出现了最近一年时间推进得轰轰烈烈的地下教堂、清真寺的清理工作,严格纯化宗教环境,严格推行本土化的宗旨,不能适应的宗教人士就只能礼送出境了,否则不排除流放到海外殖民地去的下场。

    何源作为顺化地区行署的一把手,这两年也配合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干过一些此类湿活,清理了一些他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地下讲经会等非法机构。那些人在被审判的时候往往满腹委屈,因为被东岸人批准兴建的除道教以外的宗教场所较少,导致很多异教徒没法集体进行宗教活动,这间接促成了地下讲经会的泛滥。偏偏国家又时不时地进行专项行动打击此类教会,故让这些人满腹冤屈,无所适从,最后只能被发配到海外殖民地去给袋鼠传教。

    何源对这类行动自然也是支持的,虽然他有时候也因为其对经济秩序的破坏而有些微词,但大体上她还是明事理的,知道在东岸这么一个移民国家,同化是重中之重,东岸优先和东岸主义是需要随时挂在嘴边的,不然这个国家就只会是一盘散沙。

    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他对奥斯曼、俄罗斯这类多民族大帝国——好吧,最近奥地利王国也在疯狂占领异族的土地——的前景非常不看好,觉得其国内始终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炸弹,以后稍有不慎的话可能就会爆炸,给社会造成巨大的破坏。这种破坏,往往是外敌都永远无法做到的完美效果,会造成社会分裂、族群分裂,让这个大帝国在无尽的内耗中轰然倒下,瓦解于无形。

    吃牛肉、喝白酒、戴皮帽、穿宋朝服饰(异化版或改良版的,如前文白玉堂妻子的服饰)、听东岸音乐(融合了中国传统乐器和欧洲、摩尔人乐器),学习各类科学文化知识,忠诚于执委会和国家,这才是一个东岸百姓该做的事情。不符合这一点的,必然无法被东岸主流社会所接纳。而边缘化的代价,则意味着你再这个社会群体里的地位的降低,最终下场无疑就是自生自灭,再也发挥不了什么影响力。

    何源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一员、二代的夫婿,对国家执政者们的心思还是摸得比较透的。随着老一辈的故去,现在的执政者们越来越无所顾忌,他们依托着东岸强大的国力,对外不断输出影响力,攫取商业利益,对内则强调融合、同化,力图将内部拧成一股绳。毫无疑问,这种操作是正确的发展国家的方式,如果好好坚持个百八十年的话,那么东岸的国本也就彻底稳固了,在世界上的地位再也不可动摇。

    “如今东岸百姓的生活都这么好了。人人有饭吃,肉、鱼、酒、奶、水果的消费量也非常之大,全世界各地的商品也都能看见,娱乐方式也越来越多样化了。如果这样都不能满意的话,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些人,脑袋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北宁地区的生活条件即便不如鸭子湖和东岸大草原,也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结果就这样也无法让你们从经文中抬起头来,努力适应全新的生活,只能说明你们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注定只能被世界所淘汰。那样的话,死了就死了吧,没人会同情,也不值得同情!”从窗台前起身离开时,何源想道:“后面,也是时候加强基础教育的投资了。目前很多地方还是一片空白呢,小学义务教育从未真正落到实处,这对同化的作用也相当明显呢。”

第二百六十章 北宁(十六)

    1688年2月7日,大雨方歇。

    何源甩开随从,带着秘书和一名警卫,前往北宁地区档案馆查询一些有关妫河流域的水文气象资料——很惭愧,虽然这条河流经两大地区,但值得目前为止,绝大部分的考察探险工作还是北宁地区做的,因此查资料到这里是绝没有错的,前提是你得先办一张许可证。

    档案馆里有关妫河的资料是详实的,北宁地区行署为了驯服这条狂野的河流做了许多的工作。数目繁多的资料揭示了水利工程应从何处展开,灌溉的农田又应该开辟在何处。何源花钱让档案馆的工作人员帮忙誊写一份副本,然后送往顺化地区行署,供当地有关部门的官员研究使用。

    当然他也通过档案馆的工作人员询问,编纂乃至实地得出资料中数据的人都在何方,并表示将重金聘请他们到顺化地区工作。不得不说,何源的这个想法是个好主意,因为北宁地区组织的探险队多已解散,人员星散四方,有的回家耕地,有的前往更北方探索金矿,有的甚至去当了水手,顺化地区如果出高工资聘请的政府公职人员的身份的话话,并且愿意在合同结束后给予他们一个政府公职人员的身份的话,那么可想而知不少人会欣然答应的,这对于开发内陆地区的作用非常大。

    结束了在档案馆的工作后,何源一行人便乘坐北宁街车公司的轨道马车,前往宾馆。在马车行经新落成的孙春阳南货铺北宁分店的时候,一场典型的商铺开业庆祝活动正在进行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从南方请来的戏班子正在搭台,周围一些空闲着的人(多是老人和小孩)被吸引了过来,他们围在戏台子周围,一边说笑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何源也下了马车,混进了人群中,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街对面是一家加工各类木制品的作坊,看到今天有戏看,老板也暂停了工作,带着几个学徒一起过来。何源与他们交谈了一番,得知这个老板原本就是在顺化地区工作的,当时还是一家木材加工厂的工人,因为日夜不停的辛苦劳动的关系,他的手臂几乎被大粗锯子弄得精疲力竭了,干一次活往往要休息一整天甚至更长时间。这就几乎完全没法继续工作了,因此他很快便被老板辞退,带着钱来到了北宁县,在亲戚的帮助下,贷款购买了一批机器,都是带有可接入中央动力系统轴系的木材加工机械,开起来这么一家木制品加工厂。

    这位老板的生意无疑是成功的。蒸汽动力的帮助使得他的工作量大大减轻,他得以有更多的精力来加工制造一些不那么费力气的木制品,再加上北宁地区政策引导得加成效果,她作坊的产品很快就行销全地区,获利颇丰。很快,他不仅还完了当时尚未改组的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的贷款,还扩大了生产规模,招募了几个十六七岁的廉价学徒工,事业变得愈发红火了。据说,他现在已经打算将旁边一家经营不善的粮油作坊的地皮给买下来,然后添置一台二十马力的小蒸汽机(当然这需要办一系列复杂的手续,但是值得的),自给自足,再也不用花租金去政府中央动力车间租动力了。这一是可以节省下不少的租金,同时也能节省下不少的时间(租动力有时候需要排队),这往往意味着能生产更多的商品出来。

    何源对老板的这种魄力非常赞赏。人家才刚刚还完贷款没两年呢,居然又想向大众储蓄银行贷款买地、买蒸汽机、扩建厂房了,这种创业精神确实值得鼓励。考虑到他原本在顺化地区工作,这就不免让人有一些淡淡的遗憾了,这顺化的制造业发展环境就那么差了么?是政策的原因还是市场的因素呢?

    不过话说这些年东岸各地兴起了一股购买蒸汽机,促进生产机械化的浪潮。尤其是在传统工业区东岸大草原和鸭子湖流域,据保守估计已经有一千余台各种型号的蒸汽机被私人购买而去,投入到工业生产之中,创造了极其巨大的经济效益。

    何源曾经也阅读过一些资料,得知这一千多台蒸汽机的总马力已经超过了六万匹,减轻了工人们无数的日常劳苦。以一些小纺织作坊为例,机械化生产带来的好处除了生产效率提高之外,工人们弯腰弓背、无尽无休的不卫生的单调动作大为减少,这身体的健康状况自然也大为改善。

    北宁地区的发展虽然不如南方,但人家这个工业区似乎自成一体,有固定的市场,也有原材料和资金,技术人员也能外聘到,因此经济的发展较为迅速——至少首府北宁县的发展不错,虽然很多人指责这是以牺牲其他地方的工业为代价的——这蒸汽机也开始渐渐有了普及的趋势,慢慢走入了各种小型私营企业之内。

    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官员对这种蒸汽机遍地开花的局面一定比较头痛,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多的人手前来管理,根本无法追踪每一台蒸汽机的状况。要知道,以上所有这些基本上都是位于国家出口商品的管制名单上的,他们有责任对其进行严密的监管,以免给国家造成不应有的损失。

    不过呢,当社会经济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时候,他们确实对此有心无力了,除非国家批准他们大幅度增加人手,或者减轻其他方面的工作任务,如侦查邪教分子、间谍网络、大规模有组织犯罪、反国家分子等等,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当然也有人指出,如今欧洲国家的蒸汽机技术发展也不慢,实用化程度越来越高。尤其是英格兰所产的,已经开始广泛应用于工业生产之中,东岸一些早期的蒸汽机型号在技术上的优势已经不大,是时候解禁出口管制了,打压英格兰蒸汽机销售的同时,还可以赚一笔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据说执委会诸公已经在正式考虑这个问题了,并且倾向于同意解除部分蒸汽机的出口管制。比如,他们上次特批出口到法国的蒸汽机就搏得了外交及贸易部门非常良好的反馈,大量增加的出口至法国的商品使得东岸国内工业生产的景气度增加了不少,工作岗位增多,工业利润变厚,反过来都进一步促进了国内工业的发展。

    据信,政府下一步将全面解除对海外殖民地的中端及低端蒸汽机的出口限制,以全面提高殖民地的生产效率,同时增加国内蒸汽机相关产业的发展。预计受益最大的将是新华夏及远东登莱、南方两大开拓队辖区,并且不可避免地会使得一些蒸汽机技术流入到邻近的清国、顺国和民国地区,但在英国佬已经万里迢迢运输伯明翰出产的蒸汽机到清国的当下,再限制低端型号已无意义,只能作茧自缚,让市场被别人白白占领。

    “蒸汽机的普及真是帮了大忙了。像港口加煤、炼铁鼓风、提水灌溉、机械加工等工作,原本是最摧残俺们工人的,现在这些粗笨、下等的工作都被淘汰了,连非国民劳务工都离开了这些行业,去建筑工地上找工作了。”也许觉得何源的穿着打扮及言谈举止不太一样,这位老板说话有些小心,只听他继续说道:“总之咱们国家和以前不一样了。北宁也是如此,每一天都有烟囱竖起来,都有叮叮当当的机械加工声。你看,每天下午这个时候,是工业生产最活跃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弥漫在令人迷醉的煤烟之中,真是太令人心情舒爽了。”

    何源听了这话先是愕然,随后苦笑。确实,在很多人的眼里,烟囱越多越代表着文明,越代表着进步,越代表着高收入。与他们相比,顺化地区以农业(种植园、伐木和渔业)为主的经济构成,确实略显落后了一些。虽然在冬春季节会吸引一些人从南边过来旅游、疗养,国营东方宾馆集团也在那里投下来额巨资,但看起来总不如工业区的基础那么扎实、那么稳重。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各地区有各地区的发展模式,盲目照搬在很多时候并不可取。顺化地区的未来,其实还是在于坚持以前的路子,重点发展农林牧渔。现在荷兰西印度公司基本已经定下扩大一倍投资的事情,其他一些商人也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改弦更张并不明智。真要说起来,其实还不如多花钱设计一些新机器,将后期深加工的生产效率提上去呢,同时加大对副产品的有效利用,这才是他何某人应该做的。

    戏台很快就搭好了。何源让人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观看了起来。随着东岸经济的快速发展,文化产业这些年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国内注册过的大大小小的表演团体超过了一千个,从业人数以万计,可见国内对这一块消费需求的旺盛程度。

    而且,何源甚至还听说,很多表演团体还走出国门,去了包括新库尔兰、葡属巴西等地表演。虽然很多剧本都有着深刻的华夏文化背景,他们不一定看得懂,但所到之处仍然极受欢迎,这除了体现他们高超的专业素养外,也从侧面反应了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强势程度,盖因国力不强,这种程度的文化输出其实也是很难做到的——在这方面,欧洲的法兰西王国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所以,国力的强盛与否,果然是一切的基础啊!

    国力的强盛,果然是一切的基础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财计(三)

    “老王,你们村的一些税拖欠很久了啊,是不是该清一下了?”1688年2月25日,保定地区景龙县翠雾乡以南的某个小村庄外,身穿税务部门制服的李二苟,一边拿帽子扇着风,一边朝面前一位愁眉苦脸的中年人说道。

    李二苟原名李二狗,家里原本在县城景龙镇开茶叶铺子,生意还算不错。不过后来因为一桩三角欠债案子,他们家的茶叶铺也开不下去了,最终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好在李二苟原本有一些狗肉朋友,都是横行乡里多年的游侠儿,彼时都已被税务部门收编,成了各地的征税税警,后来便也把他介绍进去,当上了翠雾乡税警室五名税警之一,负责南边这一代的各个村子和民间集市的税款征收。

    说实话,他自从上任当税警之后,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平和的,没有太多劣迹。像其他一些税警,习气深重,动不动就把欠税大户给抓到税警室去关起来,直到家属凑足了钱缴纳了钱款为止。这种事情,说实话李二苟从没做过,也不想做,即便为此业绩颇有些难看也无所谓,因为这不符合他行事的原则。

    更何况,自从税务总署改组成税务部,由副部长黄汉华实际主持工作后——此君运气也是甚好,原本积功升为税务总署副署长,后来机构改组,他由凭空升一级,变成了税务部副部长,代替长期病退的部长主持部里实际工作——就一直强调“文明执法”的重要性,即要求各地的税务部门改变作风态度,不得再随意拘禁、打骂欠税者。因此,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李二苟自然也没必要改变自己了。

    不过,说到有些欠税大户,确实也是头疼。尤其是那些农村的,家里又不是没钱,结果还不是拒不缴纳税款!要知道,农民本身的生活成本是较低的,并不需要缴纳多少税收,按理来说不该如此欠税的。李二苟曾经仔细查阅过税警室内的资料,也和自己管的几个村子(注:大村,下辖若干个小村,即生产队,以数字进行编号)的一些干部们交谈过,了解到大部分农民其实需要缴纳的就只有动产税、不动产税和田税,其他税费不是不针对他们,就是已在批发或生产环节征收过了,基本不用他们这些乡下基层税警来征收。

    与他们这些农民们相比,以工商业为主的城市居民,其除了缴纳动产税、不动产税之外,还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契税、印花税等税种,企业经营者还要缴纳消费税、营业税、关税、烟酒税、四种统税等多个税收(遗产税忽略不计)。尤其是烟酒税和统税,农民在这方面占了大便宜了,盖因如今农村还有很多人自酿土酒、食用非机制面粉、自制土烟,完全不用缴纳任何税收(或者说是明着逃税)。再加上民间以物易物等非现金交易的盛行,以及很多手艺人非公开销售自家的手工业品,因此很多物品的消费税也被逃了过去,这税收负担比起城市居民来说不知道低了多少,结果拖欠程度却远超城市居民,这确实让人有些无语。

    农村欠税的焦点在动产税和不动产税上面,田税因为可用粮食来缴纳,因此几乎没有什么拖欠现象,毕竟农村什么都却,就是不缺粮食。而动产税和不动产税这两个目前仍然是东岸财政主要来源的主力税种上面,拖欠的程度就比较严重了,以至于账面上应征收1023.9万元,实际上却只收了个六成多,国家直接损失税金超过三百万元,确实比较惊人了。

    事实上各地税务部门的主要精力也都花费在了这上面。县税务局负责制定出一个整体的动产税和不动产税征收方案,并明确大体金额,乡镇税务所则重点评估各村实际情况,与村长及村民代表约定一个具体的征税数额,税警室的税警负责督促征收,三级机构是一环套一环,确保尽最大努力把税款征收上来,以济国用。

    今天李二苟来到的这个村,在1685-1686财年共拖欠上述两个税种计327元税金,如果算上历年积欠的话,则超过一千元了,这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因此李二苟不得不亲自下乡,找来村长问询一下。

    “老李啊,这让人从兜里往外掏钱真的是很难的,不管他有钱没钱。尤其是其中还有几户是退伍军人,个个凶蛮得紧,我也上门做过工作,但人家就是不交,你有什么办法?真逼急了,人家就扬言要去找一些混得好的战友撑腰,你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是有家有室的人,犯不着跟这帮浑人过不去。”被称为“老王”的村长听了连连摇头,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现在连农村合作社都不敢把他们给剔除在外,生怕晚上被人套着麻袋就打了。都说退伍军人素质高,但那也得分人,这几位爷上阵打过仗、杀过人,这看人的眼神都不对,我是不敢得罪他们的,老李你就别逼我了。”

    李二苟一听也无语了。说实话,这些人他也不是很敢得罪,因为军转干部的大量存在,以及在乡军人会等组织的频繁活动,东岸基层的退伍军人确实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力量。在正常情况下,因为纪律和服从性的关系,这些人都是稳定基层的利器。不过,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退伍军人这么庞大的群体,且已经有了一定的组织度,那么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不良分子。

    前面提到的那些欠税不缴的人还算好的了,至少他们还没有打扰到别人。但一些仗着在乡军人会关系网做生意的人就了不得了,欺压别人是常事,可以说已经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到了农村的经济秩序,以至于基层干部们怨声载道,强烈要求整治。为此,政务院在去年年中就已经上书执委会,要求其协调联合参谋本部的相关人等,对“藏污纳垢”的在乡军人会等组织进行清理整顿。军部在派人调查后也允诺进行整治,只不过目前还没看出多大效果来,很多地方依然存在不少抗税不缴或者将税负转嫁到他人头上的退伍军人。

    “老王啊,你也是村长,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李二苟现在有些心烦意乱,因此语气也不是那么好了,只听他说道:“这几个人要是拿不下,今年乡里就会打报告,要求巡回医疗队不来你们村,乡中心小学也不让你们村的孩子上学,你到时候就等着被全村七个生产队一两千号人骂吧!”

    “这这这,老李,乡里不能这么狠吧?”王村长一听就急了,粗声粗气地说道:“就为了收几个钱,就要断了医疗队?这和杀人何异!”

    “老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爹当年是从清国偷渡在宁波过来的,我想他应该和你说过很多乡间催课的事情吧?说实话,咱大东岸真的已经够宽容了,已经够文明了。在明国和清国,像这些不缴税的人,怕不是已经被逮进大牢,庾死其中了吧?就是在欧陆诸国,其人也会被拍卖家产,沦为债务奴隶,被发配到船上当奴隶桨手的不胜枚举。”李二苟叹了口气,说道:“朝廷也需要征税来维持各项开支。你看,这些年海军投资巨大,船只是一艘接一艘下水,这些难道不需要钱吗?海了去了!你整天窝在乡下是不知道这些,可我读《真理报》和《生意人报》却明白朝廷是真的在扩军备战,一分钱很不得掰成两半花,这时候你若是还不缴税,怪不得朝廷要发火啊,没办法的事!”

    其实,从某些角度而言,李二苟这话也没错。按照财政部统计的1686-1687财年的数字,华夏东岸共和国本土(含南非)纸面上征到了总计3782.9万元的收入——租税收入为2542.4万元,非租税收入为1240.5万元——按照分税制改革,其中归属于中央财政的收入有1500多万元,归属于各级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有2200多万元。

    也就是说,中央政府在这小四千万元的财政收入中,只拿到了一千五百万,却要承担包括巨额军费在内的各项开支,也难怪执委会诸公都在酝酿继交通彩票之后再推出包括水利彩票、教育彩票在内的两个新的捞金机器了,实在是穷啊!

    因此,你现在也就可以理解了,各地税务部门为何会对清缴拖欠税款那么上心了,实在是这小四千万税金都只是纸面上的,实际能收个七八成上来就相当不错了。不对那些积欠大户们采取一些措施的话,怕是会有更多人有样学样,导致各种征税不利,国家财政限于枯竭,最终什么事也干不成。

    要知道,现在欧陆局势可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节点上,东岸人几年前就开始大力投资海军建设,目前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而这些,无疑都是需要海量资金来维持的,若是在关键时刻没了钱,岂不是很冤枉?所以,国家现在是拼了命也要清理积欠啊,而且不光如此,新一轮的税制改革怕不是也要来临了。至于这原因嘛,其实很简单,就是加税喽!

第二百六十二章 财计(四)

    李二苟最终还是在村长的陪同下去了那几位拒不缴税的村民家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领教了这些家伙的难缠。奶奶个熊,这些欠税者要么说话阴阳怪气,讽刺李二苟这种税警只敢窝在家里耍横,说他们当年上阵杀敌为国家谋取利益的时候李二苟等人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要么说话非常冲,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甚至去厨房提了把菜刀出来威胁;要么干脆直接闭门不见,任凭王村长在外面喊破了喉咙也不开门,直让人气得七窍生烟。

    王村长和李二苟花了三天时间,将这个村七个生产队都走了个遍,结果又是威胁又是劝说,最终才收回来一百来块税金,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李二苟有心扣押一些他们的财产,比如牛羊马骡什么的,但又害怕酿成什么流血事件(这次他的铠甲刀枪都没带来),因此最后还是隐忍不发,打算回税警室与几个前辈们商量后再说。

    之前他跟王村长说乡里要停了医疗队的事情其实只是虚言恐吓,事实上他们现在并没有这个权力,县里也不提倡这种一竿子打翻所有人的“制裁”方式。对付这些老赖,基本上还是只能从在乡军人会着手,现在上头对清缴欠税的工作十分重视,相信在乡军人会也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组织,即便再护短,也要看看风向对不对。国家其实已经给了退伍军人极大的优惠措施,减免了好多年的税金,但你若把这种税收减免政策当做一辈子的事情,那可就有些过分了。说不得,这次县税务局要联合在乡军人会一起行动,先礼后兵,如果还做不通工作的话,对不起,四里八乡的税警大概会集中起来,然后搞一次清理欠税的大会战,将这些难啃的骨头一个个拿下,到时候看看他们还硬气不硬气。

    当然对于那些没什么背景的普通欠税者,就没那么麻烦了。处理这些事税警们早就轻车熟路了,直接先去法院起诉,然后拿了条子就来逮人。要知道,他们税警可是有执法权的,十几个税警骑着高头大马过来,手持刀枪剑戟,有几个人敢硬扛?

    依法纳税,本就是国民应尽的义务。你不缴税我也不缴税,妈的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唔,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嗯,改成不缴税会严重扰乱国家秩序,削弱政府职能,进而影响到国家的发展战略,这个大帽子扣下来,你当得起么?

    李二苟最终于2月28日晚间返回了位于翠雾乡政府大院内的税警室,然后将情报上报给了主任。第二天,主任就写了一份报告,交给邮差送往县税务局,下面就是走流程了,没他们太多的事,只需等消息即可。

    而就在李二苟等人为了清缴税款积欠而忙活不已的时候,1688年3月4日,位于青岛港的华夏东岸共和国税务部内,实际主持工作的副部长黄汉华正与自己的心腹部下、担任税务部政策法规司副司长的孔大辉商谈着。

    “老孔啊,眼看国家用度连年激增,现在分税制改革后中央的财源又少了,你觉得今年这财政该怎么开支?”黄汉华将手里的烟蒂掐灭,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宁静湛蓝的海湾,内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中央地方的分税制改革已经执行了好几年了。现在的趋势是,地方的财政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因此他们有相对充足的资金来搞教育和卫生的普及,同时大兴土木完成各种楼堂馆所、公路铁路、运河码头及防洪水利设施。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很强的投资地方小国营企业的冲动,比如小砖窑场、小水泥厂、小石灰厂、小食品厂、宾馆驿站、小机械厂、小纺织厂等等,真是一朝有钱便使劲洒,那豪情壮志就别提了。

    以如今税务部所在地青岛县为例,该县去年就扩建了码头及船舶修理厂,同时还拿出大笔安置费吸引大鱼河海军造船厂搬迁过来(东方县当地已不太适应这家大型造船企业的进一步发展),更别提他们满世界招收金融、外语、贸易、物流等方面的专业人才过来工作了,为此不惜给出了从数百元到一千多元不等的安家费,可见其豪富程度。

    可就在分税制改革以前,青岛县还得将大笔税收上缴给中央,由政务院来统一安排支出,自己手头的活钱有限,也就只能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连修建城市轻轨系统支线的资金都得通过发行地方债的形式来展开,两者相比不啻一个天一个地。

    中央之所以如此安排,主要还是考虑到随着地盘、人口和经济规模的不断扩大,中央已经没有那种细致入微、面面俱到的管控能力,因此不如果断放权给地方,将资金交由他们支配,这样似乎更能提高资金的利用效率,杜绝浪费,建设好地方。

    当然这种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病。事实上反对他的人就指责这种模式会削弱中央政府的财力,导致他们没法通过转移支付的方式来平衡地区间的发展。你想啊,当国内超过六成的财政收入都被地方拿走后,富的地方自然有大把的资金搞建设,巩固优势,穷的地方就只能干瞪眼,修一些地方性质的三等国道、二等国道还要寻求银行贷款,苦逼不苦逼?

    像巴西高原上那一票县份的干部们就经常抱怨,地方政府穷得叮当响(部分地区卖地收入甚至占了财政大头),中央投资又紧着潘帕平原和河间地区,这难道是放弃他们,让他们上百万百姓自生自灭的节奏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多年来国家持之以恒推行的移民实边政策还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潘帕平原是边地,巴西高原就不是边地了吗?政务院的老爷们不妨看看地图,当年一口气从葡萄牙人手里割下来了大片的巴西高原,结果至今其开发程度还十分可怜,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只可惜,他们的呼声被上层直接无视了,或者说没有得到真正的重视。当年廖逍遥政府重视开发潘帕,结果现在换了马文强政府,在继续投资潘帕平原的同时,还打算开辟查科平原的河西之地,这简直让他们愤怒欲狂,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现今鼓励粮食、布匹出口,虽有退税之忧,然则国库应是日渐充实的,东主何来此虑?”眼镜男孔大辉不解道:“可是军费又有变动?”

    “可不是嘛!”黄汉华恨恨地拍了一下窗户,恼火地说道:“中央执委会已经决定,重新组建报国军、护国军、忠国军三部,员额初定为6000~9000人,一应武器、装具、食品、医药及其他物资,均由国库开支。同时将第一、第二舰队转入战备状态,尤其是实力最强的第一舰队,大部离港北上,以待变化。这样一来,军费开支激增,库款颇有不足。再加上现在陆军也在闹着增加四个混成营的编制,不管成不成,这又是一大潜在开支的地方,财政预算简直就没法做了,连带着我们税务部门也要吃挂落,卯足了劲去清理积欠,这可是得罪人的活计啊,唉,真是难。”

    孔大辉一听也皱起了眉头,良久后才叹了口气,道:“今税制改革已历数年,再难挽转,地方区县截留租税,浮滥支销,正当与否,中央无从过问。又有军人奋起,议增开支,全国岁出,偏重一方(军费开支今年破中央财政收入六成已是必然之事),这可真是……”

    “东主,无法阻止扩军备战乎?”孔大辉又问道。

    “怕是不能!”黄汉华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现在欧陆局势微妙,不独奥斯曼、俄罗斯在巴尔干和黑海激战,同时法兰西王国又蠢蠢欲动,似有吞并周边之意,尤其是威胁到了我国利益颇重的北意大利和伊比利亚半岛,不得不防。此外,执委会诸公最担心的,怕还是与北海的英格兰、联合省有关,那里的局势晦暗不明,上头担心英、荷两国合并,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同时担任两个国家的元首,那对东岸的市场销售很不利,必须采取对策。而这些,当然都是要花钱的。”

    “欧陆诸国,与猪何异!”孔大辉也有些懊恼了,只听他说道:“二十年来,祸乱迭起,几无宁岁,国家收入,十之七八为军费所耗,其用于建设事业者,几无足述。奥斯曼惶惶大国,穷兵黩武之下倾空国库,且战事发生之后,普通收入不足以济国用,挹注之方,唯有向我借债。孔某观之,奥斯曼还得举债,盖印其不第恃之以为战时之用,即战后之弥补及重事预备,亦要借款。吾国欲占其市场及遏制俄、奥之方略,怕是要被牵累开支。东主,1687-1688财年这关不好过,税务部压力重逾千斤啊。”

    “行了,别叫我东主了。老孔你现在好歹也是国家干部,一口一个东主搞得好像是我私人幕僚似的,现在已经不是广州那会了,以后注意点。”黄汉华走到了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苦恼地说道:“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国家要花钱的地方甚多,就把主意打到我们税务部的头上了,这清理税款积欠的行动是必须要执行的了,而且还得要狠狠地执行开来,起码要收个五百万元拖欠税金,这是政务院给我交的一个底线。他们原话是五百万不嫌少,一千万不嫌多,总之要见到钱,不然我们税务部上下一个个都要被考核,这新建第二个税警营的事情,百分百也要黄掉。老孔,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了,没办法了。哦,当然了,我今天找你来,不单是为了跟你讲这事,主要还是找你研究一下,在我们现有的财税体系下,还有没有增加新税种,以扩大财政收入的路子或空间?你不要有什么压力,畅所欲言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话说自从上一次税改以来,差不多已经过了快八年的时间了。尝到了加税甜头的东岸政府,现在又把主意打到这方面,其实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捞钱嘛,哪个政府不会?可以说都是无师自通的,东岸这个文明灯塔自然也不例外。

    华夏东岸共和国的财政,向来是分租税收入和非租税收入两大部分。前者很好理解,就是税金,后者就比较复杂了,但大体上主要包括国营企业上缴的利润、土地森林河流等公产收入(土地租金、出让金什么的)、罚款充公等。以1686-1687财年为例,非租税收入总额加起来大概有1240余万元的样子,看似不少,但比起租税收入来说,增长幅度其实不尽如人意。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在于国营企业面临私人经济越来越强的挑战,利润率开始缓慢下降,一些非管制行业(即资金、技术等门槛较低,充分竞争的行业)的小国企甚至已经不怎么挣钱了。即便还很挣钱的一些国企,也不得不减少给大股东(即中央财政)的分红,更多地将资金留在企业里,或者改进技术,或者添置机器,或者培训人员,或者构建营销渠道,总之为了更好生存的他们是没多大精力支持中央了,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再不是他们躺着都能大把搂钱的年代了——当然对于南海集团、铁岭重工联合体、平安煤钢联合体、黑山工业公司、北方制药厂、北方化工厂等盈利能力极强的企业来说竞争仍然是不存在的,但不可否认国营企业这个群体的整体盈利能力确实在逐年下降,即便在海外市场有所扩大的当下依然如此,这是客观事实,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那么这样一来的话,国家财政的非租税收入这一大项增长缓慢就可以理解了。这一项要想大幅度增长的话,除了国营企业群体重新恢复盈利能力之外,怕是就只有大幅度增加售地指标,靠土地财政来续命了。但问题是,现在农业发展进入了瓶颈期,粮食种植业更是处于轻微的萧条当中,工农业收入开始拉开差距,试问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国民又怎么可能积极投身移民实边运动,并大力购买土地开荒呢?黄汉华感觉,大概除了新来的移民及转正的非国民外,本土出生的国民在这方面的积极性应该是逐年下降的,除非政府现在就起来制定政策,努力解决工农业收入倒挂的现象,但这又何其难也。

    毕竟,这是破坏市场经济规律的行为,属于政府强行干预市场的选择,未来会出生什么样的结果,谁都不敢保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么,这会华夏东岸共和国的财政收入若想再获得一波比较迅猛的增长的话,竟然就只有新增加税种一途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也是一个难堪的现实。黄汉华是税务部副部长,深知现在东岸国内的个人及企业收支状况,明白加税肯定会引起一定程度的反弹,尤其是那些企业主,背后指不定站着谁呢,以后还不得天天在家扎自己的小人玩啊!这种得罪人的活计,居然就落在了我的头上,真是晦气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财计(五)

    “……收税亦要讲经济。而税之经济与否,通常率指行政方面而言。假使一税,课征需设立专业部门,而其设立行政机关之费,为数甚巨,此后按期所收之税,尚不足以偿付巨额创办费,则此税之征,可谓不经济已极。唔,此种税收,固属甚稀,然某税之收入,仅稍溢于其课征之费用者,古来不鲜见也。明季以来诸多苛捐杂税,除稍充国库外,大部为贪官污吏及征课之胥吏所得,于国整体有大害,民众苦不堪言,终酿成倾覆之祸。”黄汉华的办公室内,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采用新税之时,亦要视其是否能见诸施行。有在理论方面极为公平而一付施行,则困难毕露者。大凡各种税类,欲求完全易行而无阻,殊属甚鲜。故采用之时,宜计其大。即令一税种,在其最大范围内可以适用,其不能行者,仅限于一小部分,则国家可采而行之。第采行之时,对其困难之处,稍更易其原则,使损失之数,不在纳税人而在国家,即可于公平原则无伤。例入本朝农人之税,只限于田,其个人农闲打工所得,因无法确定,征收费用又高,故任其不纳,此中国家固有损失,然于民有益,故不课征也。若类前明朝廷,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税吏又猛如虎,催课甚急,民人暴起亦属正常。”

    孔大辉仍在侃侃而谈,服务员们却在秘书的引导下鱼贯而入,端来的今天的工作简餐。当然说是简餐,可以黄汉华副部长之尊,自然也“简”不到哪去了。清蒸无须鳕、红烧白虾、烤小牛排、蛤蜊豆腐羹、炒青菜,外加一份西红柿蛋汤,对黄某人来说确实比较简便,属于工作午餐的性质,但对于普通公务员及窗外大街上无数的工薪阶层而言,不是吃不起,而是不能天天吃罢了。

    对他们而言,西班牙基多检审法院区进口的白虾、纳米布沙漠近海的无须鳕、拉普拉塔鲜嫩的小牛肉、智利名菜蛤蜊豆腐羹,都是节日时才会在市场上买的打牙祭的菜,平时吃一些从南方潘帕地区运来的腌牛肉、巴塔哥尼亚的咸鱼、廉价的咸水湖养殖的红虾就了不得了,像黄汉华、孔大辉这类高级公务员这样大吃大喝,确实是不敢,也没必要。

    或许会有人吐槽东岸政府吃喝之类的行政开支浩大。这类花费不低的“简餐”就不说了,每个有点级别的官员办公室内都有酒柜,提供从红酒、白酒、啤酒到咖啡、茶之类的各种饮料,且品质极高。而且,很多抽烟的官员(可以说是大多数)也可按月领取从北美进口的上等弗吉尼亚烟丝,可以说除了没有鸦片提供外大部分市面上能见到的东西都有了。

    之所以如此,或许和东岸政府——尤其是中央各部委——中高层官员普遍出身建国者家庭,生来豪富,习惯高品质享乐生活有关。这样的人,你让他顿顿吃土豆、啃咸鱼,确实有些不太可能,他们甚至愿意自己贴钱采买各类食品烟酒茶什么的,也不愿意降低其生活品质,这就是现实。

    孔大辉是黄汉华的心腹,二人在广州时便一起共事,因此在自己东主高升后,他也是水涨船高,现在已是副局级干部,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更别说,黄汉华现在亦有很大的可能接替一年中待在疗养院比办公室时间还要多的王炎,成为分管财政系统、税务系统和贵金属管理总局的委员,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前途想想都让人头晕目眩,神往不已。

    因此,孔副司长现在也是部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红人,即便一些祖上是建国者的官员也对他较为客气,称兄道弟的不在少数,因此他平日里的用度、享受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中午吃点“简餐”,开一瓶好酒,饭后喝点香茗,确实不算什么,司空见惯了。

    当然他有时候也会感慨。前明时广东亦算富庶省份了,贸易发达,商业繁盛,但除了一些位高权重之辈外,又有几个能像这东岸官员信手一筷夹起的菜肴里,便有来自南洋的香料、来自波斯的调味品、来自印度的胡椒以及其他一些产自极远之地的物事呢?明朝皇帝最喜欢说朕富有四海,但这在孔大辉看来不尽不实,东岸的统治者们才是真的富有四海。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新增什么税种上面,孔大辉老于实务,提出了一个类似后世资本利得税的税种,即对股票、债券投资获利的行为进行征税,且不但股息、分红要征税,买卖股票价差获利亦要征税。说白了,这个就是冲着如今青岛、西湖两大市场上越来越红火的金融业进行征税,以充实国库。

    其实,这种证券、债券投资获利征税,其实早在个人所得税里面就已经进行征收了。当然这仅限于理论上,事实上因为种种原因,比如统计困难等因素,实际征收很难,瞒报漏报的情况极为普遍,国家白白流失大量税款。

    这次孔大辉提出,干脆将其单独列出,单独征收,并且由工商部门进行配合,如强行要求所有股权变更都要上报详细交易资料,并由税务部门进行评估,确定实际征税之数额。如果没有到工商管理部门登记并提交资料的股权交易行为,国家概不承认,未来产生纠纷时亦不受法律保护。

    说实话,这个税其实还是有些敏感的,往轻了说是搜刮民财,往重了说则是抑制工商业发展,因此必须将税率调得很低,如此方才有施行的可能。另外,考虑到东岸共和国内投资股权最频繁的企业无疑是大名鼎鼎的东岸公司了,其成立至今通过入股、撤股获利不知凡几,如果要收资本利得税的话,那岂不是逮着东岸公司薅羊毛?真这样做的话,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后果。

    不过征收这个税的好处也是十分明显的。盖因东岸经济发展快速,工商业繁荣,企业转让及出让部分股权的交易行为还是很普遍的,总金额非常高。即便只设定一个很低的税率,总体算下来的话也是一笔很丰厚的收入了。而且,黄汉华也琢磨着是否可以将资本利得税的征收范围进一步扩大,不但是股票买卖获利及股息、债券分红收税,如房屋、土地(主要是商业用地,农用地有三十亩上限,故私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买卖)买卖获利亦可进行征税,那样能征收到的税金又会进一步扩大。

    除此之外,资本利得税还有一个现实的好处,那就是可以极大弥补正在讨论取消的动产税的亏空。众所周知,动产税在东岸已经征收很多年了,不过名声却极差,很多人谓之抢钱,实乃恶政中的恶政。就连很多建国者议会的成员都对其咬牙切齿,必须取消而后快,因此这个税估计是征收不了几年了,必须寻找新的税金来源以弥补之,如今孔大辉提出来的资本利得税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虽然就总额而言可能还不足以弥补动产税取消带来的大窟窿,但能弥补一点是一点,总比没有强。

    黄汉华总体上而言对这个税种的增设持肯定态度。他其实还是很想做一些事情的,但考虑到这个税种的敏感性,他又有些迟疑了,他害怕被很多人嫉恨,进而影响到仕途。不过,兴许取消动产税这座大山能挽回上层阶级对他的看法,这就要看具体怎么操作了,毕竟动产税实在是太黑了,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们即便再怎么隐瞒少报,还是被收取了不少,因此能够取消的话他们一定会欢呼不已的。

    除此之外,孔大辉还提出了对在东岸工作的外国人征收个人所得税。而为了降低这种税在抑制移民方面的影响,孔某人也提出了一个“勤劳所得收入减免”的建议。总而言之,孔副司长建议:一、在外国工作一年以上的东岸人,仍有纳税之义务;二、外国人在东岸居住满六个月及以上并执有正当职业者,亦皆课之;第三,针对外国人收的个人所得税又分勤劳所得和财产所得两种,勤劳所得乃个人劳力所致,有减免额,从20%到全部减免不等,视其工作性质而定,但最高不得超过二百元,基本上算是对广大的非国民劳务工群体开绿灯了。

    上述三条中的最后一条,以后不排除会扩大到全体东岸国民身上,即对老实工作获得收入的人减免部分个人所得税,以更好地鼓励人们用劳动来创造财富,而不是靠财产性收入(比如收房租等)来坐享其成。这一条,其实也是能提高他黄汉华人望的,他也颇是动心,但近期还不宜施行,等等再说吧。

    总而言之,随着国家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东岸的税收制度确实又到了该改革的时候。而考虑到如今国内外风云激荡,局势变幻莫测,花钱的地方又很多,因此具体该怎么改,还是很考验人的,黄汉华还得再找人仔细合计合计。

第二百六十四章 海上阅兵

    “拖了许久,‘里程碑’号和‘清道夫’号终于入役,海军建设也有了显著成果了啊。”鸭子湖入海口附近,两艘“星”级轻巡洋舰一南一北游弋着,封锁着所有可能靠近这个狭窄的入口的船只。今天,是执委会主席马文强检阅海军第一舰队的大日子,为此已经提前三天对相关海域进行了清场,以免被不请自来的客人所打扰。

    全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海军部部长李泽*民陪同马文强登上了一艘轻快平稳的联络船,作为此次的检阅舰。李泽*民今年才五十岁出头的样子,正是海上男儿经验最丰富、意志最坚定的岁月,因此在接替突然病逝的原海军部部长桑凯少将走马上任后,他又再接再厉,不断鼓吹海权论和海军的重要性,最终在廖逍遥这个陆军军头去职后,又被增选为了军部总参谋长之职,为海军夺回了失去十余年的军部主导权。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在如今的形势下,海军在未来可能会更长期地把持军部,李泽*民下去了有莫烈鳗,莫烈鳗下去了还有周瑜等人,都是一时之选。与之相比,陆军的郭汉东、杨亮、毛君等人虽然也很不错,可谁让如今东岸的海外利益非常重要呢?且国家又处在这么一个交通四海的关键战略位置上,因此海军想不强盛起来都很难啊。在接下来几十年的时间内,陆军怕是很难翻身了,这一点很多人都清楚。

    充当检阅舰的联络船船速不慢,因此很快就驶进了阅舰海域。海军第一舰队司令姜耀辉少将站在马文强身后充当讲解:“马主席请看,第一艘是‘东岸人’号三甲板战列舰,这也是我国唯一一艘由国民捐款修建的三甲板战舰。‘执委会’级当初设计出来,就是为了我们有一款能够超越服役了多年的‘八月十日’级的海上武装力量,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威慑其他国家的海军,保障咱们东岸的利益。现在‘执委会’级仍然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战舰之一,能够与之相媲美的只有法国的‘太阳王’号等寥寥几款舰只。”

    “如果与‘太阳王’号对上,能够战而胜之吗?”呼吸着略带咸腥味的海风,马文强关心地问道。

    “当然!”姜耀辉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海军是讲传统的。法国人在最近几十年内虽然也偶有亮眼的成绩,比如在地中海击败荷兰人的舰队,但说到底仍然难以给人一种信服的感觉。‘太阳王’号看似强大,火力凶猛,但他的人员素质呢?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远远不如我们东岸海军的。而且不光法国人,包括英格兰、荷兰海军的人员素质,现在也不如我们。这几个国家的海军,一个重大弊病就是和平时期将大部分人员遣散,只保留军官和基层骨干分子在军中服役,也就是说他们的人员里面职业兵的比例很低,远不如我们。我们国家在六年前是裁撤掉了相当的海军官兵,封存了不少战舰,以减少和平时期的军费开支。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六年时间了,连续的大规模投入不但使得舰船数量大增,人员也得以补齐,战斗力恢复很快。我们已经维持了差不多六年时间的全职业海军,船只每个月都出海训练,一艘船一个月的维修费用、打掉的炮弹火药费用、军官士兵的出海津贴费用,加起来比英国荷兰一艘军舰一年的花费都要多。一旦两军交战,都不要说我们在舰船机动性和火炮精准度方面的优势,就单凭每日里刻苦训练的海军官兵的人员素质,都能战而胜之。船和炮都是死物,最终还是要靠人来操纵驾驶,主席,我为我们海军官兵的专业素养感到骄傲,请允许我们北上欧洲,征服万里波涛!”

    “精神可嘉,勇气可嘉。不过,北上欧陆的事情,还得再等等。‘执委会’号已经在佛得角分舰队了,‘解放者’号也在加勒比分舰队,‘保护伞’号还在船厂做大修,‘里程碑’号、‘清道夫’号服役时间不长,人员尚在磨合之中。如果贸然将‘东岸人’号也派出去,是不是冒险了点呢?”马文强还是比较保守的,第一时间考虑的事本土安全问题。

    “主席,其实我们国家偏居南方新大陆,又哪里会遇到什么真正的海上威胁?左近周边,唯一可以给大型舰队做维修保养,同时提供足够的食水、弹药以及人员补充的,就只剩一个葡属巴西的圣萨尔瓦多了。而葡萄牙人,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跟我们叫板。所以,我们的本土其实是十分安全的,有第一舰队南海分舰队的留守战舰在,基本翻不了天。”姜耀辉回答道:“再说我们还有数量庞大的沿海炮台体系,本土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的。”

    马文强听了有些沉默,没再说什么。检阅舰继续往前开,后面是几艘“节气”级护卫炮舰。这款船现在可以说已经是东岸海军的主力中坚了,多达三十艘的数量足以让任何人为之震颤不已。可以说,即便是“执委会”级这种强大的战舰,在被几艘“节气”级围攻的时候,怕是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因为这是一款吨位不小(700余吨),能够走上战列线对轰的强大战舰,而且性价比远超造价昂贵的“执委会”级,是真真正正的海军主力。

    现在,三十艘“节气”级护卫炮舰中的一半,要么去了加勒比海的怀远岛,要么去了东属佛得角群岛,要么去了葡萄牙,留守在本土的也不过十余艘罢了。按照海军部的计划,接下来还要派遣十艘“节气”级护卫炮舰前往佛得角群岛,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如今数量已经高达六十艘的“星”级轻巡洋舰也会有相当部分北上,据估计起码有一半。这些船只即便再“薄皮”,但好歹也是战舰,不比你武装商船强?要知道,现在的欧洲国家如果是倾国之力的海上决战,临时征召的武装商船仍然是舰队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星”级轻巡洋舰再不堪,也比这些家伙们更靠谱吧,也比它们更能打吧?虽然这款战舰最初设计出来时是打算拿来缉私的。

    这样算下来,如果东岸人最终派遣四艘“执委会”级战列舰、二十五艘“节气”级护卫炮舰、三十艘“星”级轻巡洋舰抵达北半球的话,那么这实力就非常可观了。一旦爆发战争,去掉留守加勒比海和佛得角群岛的,东岸人至少也能带走这些战舰里的三分之二,抵达冲突海域,维护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利益,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而这样一股势力,无论假如任何一方,都足以改变一场海战的结局了。当然这并不是说东岸人要对谁发动战争了,事实上联合参谋本部还没这个计划。东岸人所谋划的,其实还是伊比利亚半岛及北意大利这些利益相关的地区的安全罢了。东岸人的舰队过来,其实更多的是武装威慑的意味,毕竟你实力再强,不亮亮相谁知道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欧洲人也是信奉这个道理的。而一旦亮相成功了,比如让法国人有所顾忌,选择不去进攻伊比利亚半岛或北意大利这块富庶之地,那么东岸人此行就不虚,就值回票价了,就有了接下来很多年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了,至少西班牙、葡萄牙和北意大利的那些邦国们,是真心明白谁能给他们安全保证了。

    当然如果法国人发了疯一意孤行,一定要进攻上述地区,那么东岸人也没办法。毕竟军舰不能上岸,他们所能做的,除了持续封锁法国沿海外,就只能一个个敲掉他们的海上殖民地了。其间孰轻孰重,全靠法国人怎么认识,这一点上东岸人倒是没有太大的主动权。陆权国家嘛,有时候就是这么讨厌!

    “上一次我们国家在欧洲与葡萄牙人打了一次海战,将这个国家残存的海军本钱彻底消灭。这一战,可是给我们国家带来了持续很多年的意想不到的好处啊。现在欧陆局势又到了关键时刻,而我们海军也几十年没在欧洲人面前亮肌肉了,希望你们也能再接再厉,高举父辈们的旗帜,让欧洲那帮土包子也看看我们东岸海军的实力。老祖宗经常讲不战而屈人之兵,我希望你们海军也能深刻领会里边的精髓。很多时候,其实并不需要战争就能攫取不少利益的,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马文强转过身来,看着姜耀辉、李泽*民二人,说道:“还有荷兰人那边的事情。记住了,威廉三世当上英国国王可以接受,但绝对不能再兼任联合省执政,英荷两国绝对不能合并,这是我们的底线。如果威廉三世跨过了这条底线,那么我授权你们海军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将事情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马文强这话,让李泽*民等人有些欣喜,因为这不啻于婉转地告诉他们,他基本上已经同意派遣海军北上的事情了。而且还给了他们在英荷合并这件事上极大的自由处置权,这两个国家都是东岸人的竞争对手,虽说不惧,可一旦合并也挺让人烦心的,还是拆开了好。而且,也只有拆开了他们,让英国得不到荷兰大量的资本、人才、技术和市场的转移,这样才便于东岸和英格兰合作,最终将其培养成后世英日同盟里日本那样的打手,充当东岸左右欧陆局势的棋子,这才是英格兰王国最完美的状态和最终的归宿。

    因此,说来说去,在执行了五年造舰计划实力大增的现在,东岸海军也是时候出去动弹动弹了。不然的话,老窝在家里干消耗军费不动也不是个办法,东岸一个兵的花费可比欧洲最贵的荷兰还要高呢——法荷战争期间,荷兰最多时拥有八万陆军,年开支超过一亿盾(合3300多万东岸银元),远超法兰西、英格兰、奥地利等国——不拉去遛遛能行?不拉出去为东岸共和国创造利益能行?欧洲那么多的国家、那么广阔的市场都在看着呢,适当表现一下,花不了太多钱,说不定换回的就是大笔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剧变(六)

    “廉州、梧州,两个穷地方啊。民不聊生,百业凋敝的,确实没啥看头。不过这梧州的地理位置却是极为关键,可称是两广的中枢之地,今日被我东岸大军拿下,当可断了顺军东取广州的美梦。”陆军少校汤墨羽站在波光粼粼的西江岸边,笑吟吟地说道。

    他现在确实有理由高兴。因为他刚刚从海珠岛商站站长这么一个不怎么喜欢的职位上离职,然后被陆军部任命为了第三混成营的营长。而这个第三混成营,也是今年(1687年)才调来远东换防的,与大名鼎鼎的第一混成营一起,成为拱卫远东诸藩的精锐武力。

    第三混成营抵达远东后的第一战,就是奉命南下前往广东,然后搭乘各色船只逆流而上,占领位于西江北岸的重镇梧州。毫无疑问,这是一条最能发挥东岸人水上优势的方案,盖因西江自梧州往下,河阔水深,可通航包括风帆战舰在内的绝大多数船只,这对于素来喜欢依海而战、依河而战的东岸人而言非常适合。在这里,他们是主场作战,没人能够挑战他们的水上优势。

    此番奔袭作战,因为情况紧急,一时调集不便的缘故,南方开拓队匆忙之间只搜罗到了六艘72吨级小火轮和两艘“雅克萨”级武装运输舰前来广东,甚至就连承担护卫任务的海军内河浅水炮艇还在宁波定海港进行维护保养,因此他们不得不决定临时征用广东方面的许多中式帆船进行物资运输,而这无疑是需要得到广州、惠州、肇庆等府的实际统治者、南明惠国公李元皓的首肯。

    老实说,李元皓此刻的心情是极为矛盾的。一方面他对大顺精兵猛将出笼,两路伐明的威势感到胆战心惊,因此下意识地增强了南雄、韶州这两个关隘重地的防御,为此甚至还将新铸成的三十多门各型火炮也调派了过去,决心可谓非常坚定。

    另一方面,李元皓本人同时也对东岸人报以了极大的警惕。这帮来自外洋的强敌最近几年给他的影响非常不好,而且公然为他那个便宜哥哥撑腰,割据潮州,让他这个新晋惠国公日夜睡觉都不得安稳。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你又怎么指望李元皓会对东岸人有什么好印象呢。

    一方面害怕地盘被大顺所夺,一方面又害怕东岸人搞什么幺蛾子,因此李元皓对于东岸方要求沿着西江一路往上航行的要求十分纠结,这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李元皓的很多部署都和东岸人联系紧密,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因为害怕被自家那个多疑的主公猜忌,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也就老资格的郝尚久撑着病怏怏的残躯去见李元皓,但也没说出什么名堂,整个粤东诸府目前仍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

    1687年7月25日,东岸人不等李元皓给出答复,四艘72吨级小火轮和两艘雅克萨级武装运输舰,就载着东岸陆军第三混成营一部西上,前往梧州府而去。西江沿岸的广东地方官府始终没有等到李元皓下达的拦截的命令(事实上他们也没什么有效的手段进行拦截,撑死了往河面上打一些炮),因此也只能作罢,任东岸人沿江西去——在他们看来,东岸人铳炮犀利,凶恶得紧,此行又是去打广西佬的,何必多生事端呢,且任他们去吧。

    而东岸人在试探出了广州方面的态度后,又得寸进尺,公然在广东地面上高价雇佣船家帮着往梧州运输物资和人员,惠国公府又是沉默以对。这个姿态一出,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明白惠国公李元皓是怎么想的了,不就是置身事外,严守中立嘛。行,这个态度就足够了,本来也没指望你协助出兵攻打梧州、廉州等地。

    东岸人的第三混成营主力是在8月初抵达梧州港的。而在此之前,先期抵达的两个步兵连已经攻下了这座梧州的首府城市。或许有人会问,两个步兵连区区不足五百官兵,怎么就能攻下梧州这么一座大城呢?

    也许当时亲临一线指挥的汤墨羽少校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7月30日清晨他们抵达梧州港码头后,陆军两个步兵连在没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码头,然后快速向府城发展。经历了廉州府一枪不放迅速沦陷的教训后——或许这样说有些夸张了,事实上廉州府只是没反应过来罢了,目前南明任命的廉高总兵已经在组织反击了,毕竟军阀还是挺看重地盘的——梧州府上下早就极为警惕,并且重兵布防各个关隘要地。

    但问题在于,他们将太多的兵力布置在了与廉州府交界的地方,毕竟那里有着八千多东岸军队在虎视眈眈。但没想到东岸人利用水路快速运兵,并以精锐武力直趋首府梧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五百名东岸精锐步兵,在少量陆战野炮的掩护下,在梧州城外一战就击溃了守卫府城的四千多明军士兵。他们装备的米尼式步枪在战斗中发挥了极为关键的作用,射程超远、精度极高的步枪枪枪咬肉,命中率高得让明军士兵难以忍受,军官和基层骨干一照面就躺下了一小半,然后被大炮随便一轰,基本上就作鸟兽散了。

    可以说,这一战是技术兵器的伟大胜利。梧州府这种乡下明军何曾见过如果凶残的打法!在他们印象中,火枪不就是听个响的吗?真正作战取胜还是得靠面对面的白刃厮杀(广西兵的白刃搏斗的勇气还是可以的)!可谁曾想,他们连东岸士兵的脸都没看清楚,就被打得抱头鼠窜,站在军阵前面两排的那些手持各色冷兵器的官兵都是军中挑选出来的健儿,但却如此憋屈地一照面就挂了,这也难怪后面人胆寒,这仗实在是没法打啊!

    野战主力健儿惨败,守城的那小两千老弱病残顿时也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于是乎,自知府夏俊波以下数十名官员及百余名士绅,干脆直接打开了城门乞降,让东岸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这个两广枢纽之地。

    汤墨羽少校站前也是接受过有关流程培训的,因此他很快就对这些投降的南明官员、士绅进行了安抚,然后又宣布开仓放粮,给城中普通百姓以好处,邀买人心。甚至就连那些打了败仗被俘虏的明军士兵,也被补发了三个月的欠饷(这自然是由全城士绅买单了),自是人人欢欣鼓舞,个个一团和气,除了城头挂起的东岸国旗及陆军旗外,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汤墨羽带来的五百人控制了府衙、官库、城门和码头,其他一概委任原官员管理。此外他还从牢里放出了一些看起来不像是良善之辈的犯人,让他们直接控制了一部分挑选出来的降兵,组成了一支保安部队。其中某个叫区大勇的孔武之辈,私盐贩子出身,直接被汤墨羽任命为了苍梧县(即梧州城)保安团代理团长,带着手底下这三百多乱七八糟的人,维持起了城内外的日常秩序。

    第三混成营的后续部队并没有让汤大营长等多久。8月10日,伴随着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的到来,剩下的营部人员、炮兵连、辎重连、工程兵排及两个步兵连在码头登岸,只有走陆路的骑兵连仍在兼程跋涉,但离此已经不远了,广东方面也没敢留难他们。

    和后续部队一起到来的,还有大批的军资及武器弹药,这些都是后续作战所必不可少的东西。当然了,第三混成营撑死了也就一千多人,精锐是够精锐,但要想有效占领整个梧州府却还力有不逮,因此招降纳叛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8月13日,苍梧县保安团区大勇的位置被正式扶正,同时部队也迅速扩充到了两千余人,填进来的除了区某人想方设法着急的一些老兄弟及同行外(私盐贩子),还有大量的明军降兵。第三混成营主力在此,汤墨羽自觉有了控制全城的力量,因此将这些日子一直关在军营内的明军降兵给放了出来,挑挑拣拣之下给补充进了保安团,让他们成为从属于东岸人的炮灰打手部队,以利接下来展开的攻略周边的行动。

    接下来的整个八月,廉州、梧州二府都笼罩在战火之中。交战的双方是东岸军队和部分不愿投降的南明军队,战争的一大特点是大规模的会战几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事烈度较低但次数很多的小规模战斗,这让东岸人非常不适应。

    广西复杂的地形、湿热的气候以及对地方情况的不熟悉极大削弱了东岸人的优势。他们空有现代化的作战思想、先进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有素的士兵,但却发挥不出真正实力的一半,只能不断诱降当地武装,有时候甚至就连山贼土匪都照收不误,为的就是速战速决,抓紧时间平定局势,控制更多的地盘。

    按照南方开拓队事先制定的计划,梧州方面的汤部(最近补充了一支来自香山县的地方武装千余人)将继续乘船西进,前往上游的浔江一带,击破或者收降当地的明军,然后沿着南江(郁江)一路溯流而上,与廉州方向沿着钦江北上的部队会师。

    这条进军路线,基本上就是东岸人此番意欲侵占的广西土地,意图就是就地利用这些天然河流构筑防线,达到最大程度的遏制顺国的战略目的。要知道,南北两路东岸人马若能顺利完成这次进军任务,那么廉州府的出海口将与顺国无缘,他们就还是一个可悲的内陆国家。此外,梧州府的丢失对顺国是另一次沉重的打击,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无法从广西出兵,沿着西江以高屋建瓴之势顺流而下,击败孱弱却富饶的广东惠国公政权,获得这个无论是人口资源还是经济实力都十分强大的省份。没有广东,顺国就无法与外国商人进行直接交易,同时也无法弥补财政上的短板,战略纵深也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改善,本次伐明就无法尽得全功。

    当然也有人说顺国可以从江西赣州府出兵,南下攻击广东,但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军事指挥官都不会对这种进军路线抱以多大的乐观。大庾岭的存在让赣粤间的交通变得无比艰难,仅有的一些交通孔道也都修建了堡垒关隘,古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李元皓不是傻子,早早就在南雄、韶州部署精兵的他深知这些地方的重要性,绝不可能让顺国从江西方面轻易得手。

    广西方向其实也大差不离。萌渚岭横亘在桂粤之间,使得从陆地攻打广州的行动注定会成了一场劳师远征的军事冒险,顺国方面敢不敢下这个决心翻越崇山峻岭攻打广东,都是一个未知之数,因为这很可能导致一场悲剧性的惨败。所以,说来说去,从广西进攻广东最好的一条路就是占住梧州,然后沿着西江顺流而下,一路高屋建瓴,势如破竹,轻松无比。但如今梧州被东岸人抢先拿下了,而且他们还将往更上游的浔江一带发展,构筑前沿防线,这进一步挤压了顺国辗转腾挪的余地,让他们离广东是越来越远。

    这样一来的话,即便他们顺利拿下了广西大部(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也似乎显得有些美滋美味了。广西地瘠民贫,交通不便,民风还很彪悍,仅有的一些稍微像点样子的地方也被东岸人啃去了一口,还绝了东进广东花花世界的念想,这简直就是让顺国君臣吐血。东岸人这次突出奇兵抢占廉州、梧州的行动,当真是打在了顺国的要害上了,他们若想要扭转这种非常不利的局面,只有向东岸发动战争,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不怕牺牲,以优势兵力磨死少量东岸先头部队,迅速夺取梧州这一条路可走。

    只是,这种决绝的行动,顺国人敢做吗?东岸人对此表示怀疑。长沙的大顺皇帝还没傻到这种程度,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东岸,而是满清。在满清没有倒之前,他们不敢做出任何对东岸有严重敌意的行为,这只会严重地伤害到他们自己,甚至会导致政权垮台,这一点不夸张。为了梧州而向东岸开战,这简直就是利令智昏的行为,李来亨不会犯这个傻,长沙的那一票文臣武将也不会犯这么傻,他们只会口头表示一下抗议,然后暗中蛰伏,积蓄力量,等待最终与东岸摊牌的有利时机到来,如果有这一天的话。

第二百六十六章 剧变(七)

    “给我来碗石螺,味道不好不给钱。”藤县城外官道旁,一位穿着深蓝色陆军制服的东岸排长大手一扬,朝面前一家村野小店的老板喊道。

    愁眉苦脸的老板听到这话就是一抖,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兵荒马乱的岁月,手里有刀枪的总爷是最不好惹的,吃饭不给钱那是常有的事,抢劫杀人也不在少数,老板家几代人经营这个小店,看惯了这条道上的风云变幻,因此乍一见到这些身穿蓝衣的“贼寇”就心里发憷,这会听到“不好吃不给钱”之后就更是沮丧了,因为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给钱吃白饭的暗语。

    “叮当”一声,一枚浑圆的银币滚落在了老板身前的桌子上,他诧异地抬起了头,迎接他的是东岸军官那不屑的目光。

    “居然看起来老子。俺是那种给不起钱吃饭的人么?”排长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拿衣袖擦了擦桌面,然后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去整菜,吃晚饭我还要赶路呢,妈的。”

    小店老板如蒙大赦,立刻兴冲冲地跑回了后厨,与自家婆娘整治起了石螺。他觉得这次真是行了大运了,居然遇到这么傻的大头兵,看他样子还是个小军官呢,居然吃饭给钱,而且还出手大方,一给就是一块银元,真是祖坟冒了青烟,撞大运了。

    老板当然知道这位总爷扔给他的银元是什么东西。藤县虽然地处偏僻的内陆地区,但也不是没有东岸银元流入。事实上这些由本地商人从广东带回的银币数量还颇多,深受大多数人的喜爱,其成色足,外形美观,不缺斤少两(边上的花纹磨掉可能会被拒收),方便交易和兑换,因此虽然一元面值的东岸银币其重量略小于一两白银,但很多人仍然愿意将其作为一两白银来使用,这就是信誉溢价了。

    这次东岸大军进(入)军(侵)廉、梧等府,同样也带来了大量的银元。他们总要在地方上采买粮草、牲畜、药材及其他物资的,这些不可能全从后方运来,也没必要,因此客观上也繁荣了地方经济。就这一点来说,东岸人比起曾在桂北的全州、桂林等地大肆征调(劫掠)军粮的大顺军队,确实要好上不少了,至少他们是拿出了真金白银来采购的,虽然强占民财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生,但整体比顺国军队要好太多了,这让广西的一些地方士绅观感颇为复杂——他们并不喜欢东岸人,但东岸军队的表现却更接近“王师”的标准,真是徒唤奈何。

    毋庸置疑,东岸军队并不是天生就这么军纪严明的。以远东各藩为例,几十年前他们的军纪其实还是很差劲的,劫掠杀戮之事司空见惯,比这个年代的各路人马强得有限。不过,在经过几十年持之以恒的军队建设后,东岸军队的纪律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作风也大为改善,比同时代的清国、顺国、明国军队好了很多,真要说起来确实有了那么一点王师的味道了,虽然他们仍然很难完全杜绝各类抢劫、谋杀、勒索事件,但整体确实大大减少了。

    当然这会路过这里的是穿蓝衣服的东岸正规军。他们工资较高,待遇较好,平时也经常接受荣誉教育,自然不会做出一些太过辣眼睛的事情。虽然当年前往联合省抗击法军的时候,也曾发生过一些抢劫荷兰城市国库、奸宿民女、抢劫勒索的事件,但整体被投诉率甚至低于本土作战的荷兰自己人的军队,可见整体军纪的严明。

    石螺很快就端了上来。排长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打开瓶塞,然后撒了一些香料粉在里面。这种高价值的军需供应品,至少得是士官以上才能免费领取,普通大头兵与此是无缘的。

    石螺的味道很鲜美。广西人民从远古时代就有食用石螺、田螺的传统,因此熟悉各种烹饪的方法,且还十分美味,以至于这位出生在本土平安县的东岸排长一来就喜欢上了,每日里不吃上那么一小碗不尽兴。今天他带着自己排(总共21人)及百余名刚刚组建的土匪山贼部队,到藤县外清剿一个截杀东岸信使的村子,这会刚刚得胜归来,路过这个小店时,便坐下来吃点田螺,顺便也让走上一上午路的弟兄们也坐下来休息休息,吃点食水。现在天气这么热,在外面打仗奔波也是个苦差事,是得休息足够了才行。

    而说到带兵去乡下清剿不知死活的村寨,就不能不谈起如今东岸人在广西所面临的复杂局面。以梧州府为例,现在他们对梧州城的控制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牢固了,但由于兵力严重不足,需要占领的地盘又极为广大的缘故,他们对于梧州以外的地方的控制力,就要差上不少了,大部分地方其实都是放羊了,少数重要县城会派一些兵马驻守,但力量也极为薄弱。就像眼前的藤县县城,位于北流河与浔江的汇流之处,地理位置较为关键,因此第三混成营营长汤墨羽少校不得不忍痛拨出两个步兵排驻守在这里,辅之以收编的大量地方杂牌部队,名曰藤县保安团的就是了。

    与之类似的还有南边的郁林州,交通枢纽,商贸发达。东岸人攻下来后就往这派了整整一个步兵连,辅助以仓促成立的郁林保安团千余人,算是勉强控制住了局面。但毫无疑问,这种控制模式其实是较为薄弱的,而且也是非常危险的,精锐的主力部队像撒胡椒面一样撒在了广阔的地域范围内,一旦事情有个缓急的话,想收拢部队都存在一定的难度。

    而且,即便东岸人撒了胡椒面,但他们对这些土地的控制仍然谈不上多有力。严格说起来,他们控制的仅仅是一个个的点,中间通过可以通航船只的河流或路况较好的官道联结起来,远远谈不上控制一个面。这从地方上仍然活跃着许多反对东岸入侵者的势力(多为被打散的明军残余)就能看得出来,东岸人要想真正深入控制每一个州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们现在之所以敢这么托大地布置部队,第一个原因是明军主力已经被打败,剩下的分散的小股武装可以慢慢清理,第二个原因就是他们自信即便这样分散兵力了,已经完全控制桂、柳二府,然后向邻近地区快速扩张的大顺军队,不敢对他们动手!

    “顺国军队在柳州府又发动了一次大规模战役,歼灭了两万余明军,柳州大局已定。而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月前的消息了,这帮人进兵的脚步可真够快的。明庭在桂林、柳州连续损兵折将,广西能战的兵马已去大半,接下来难啃的骨头似乎就只剩下南宁府一地了。顺国控制广西的局面,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啊。”副排长是一个从军多年的老士官了,在排里地位极高,因此这会也坐在了排长旁边,要了一碗米粉吃了起来。

    “可不是么。主力一失,剩下靠什么抵抗?我看啊,剩下的明军也就只能龟缩在南宁周边做最后一搏了,听天由命的意味很浓。”排长一边吃着石螺,一边笑着说道:“这不,营长都带着主力西去浔州府了。武靖州刚刚被打下,夏俊波那个无能之辈,屁股低下的椅子还没做热呢,就被反扑的明军给赶羊一样地赶了出去,连带着那新招的一千多保安团士兵也一哄而散。汤营长十分头疼,不得已抽调了一个步兵连和两个炮兵排去收拢溃兵,徐图反攻。不过这样一来,围攻州城桂平县的行动又要被推迟了,头疼啊。”

    “听说这次反扑武靖州的明军部队其实已经被顺国收编?”副排长放下筷子,说道:“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这些个明军,能打的都被抽调到桂林、柳州送死去了,剩下的人浑浑噩噩的,根本没多少战斗意志。这次居然敢拼命反攻,许是受了顺国那边的什么许诺吧,不然哪会这么凶狠。那些个蛮子,我呸,真是不知死活,等我们腾出手来,一个个收拾掉。”

    “跟那些人置气干啥?吃饭吃饭。”排长扒拉了一些石螺给自己的老伙计,然后点了根烟,一边惬意地吞云吐雾,一边说道:“前些天南边有信使借道前往梧州,我和那人随便聊了几句,得知南路军基本上已经控制廉州全府了。浙江新军第五师已经到了一半人,一下子就将廉高总兵那个怂货给吓回去了。他们那里兵力比较多,据说已经拼凑了一支部队北上,目前应该在围攻南宁府的横州城。一旦破了这里,离浔州府就已经不远了,而且沿途有河流,运输物资较为方面,进军的脚步应该不会慢的。我估计啊,最后也许我们还没解决浔州北边这一摊子事,他们就自己杀过来会师了。”

    “这是好事!”副排长狠狠嘬了一口石螺,含糊不清地说道:“赶紧平了地方上的这些鸟人,然后我们好有时间整顿一下各县的保安团,他们实在是太差劲了,完全不能战的,就是不知道顺军给不给我们这个时间了,不过我对此还是比较乐观的,应该没问题。”

    排长闻言也点了点头,以目前的速度,应该是差不多了,除非顺军突然放出王八之气,让地方上的明军在短时间内全数投降,然后反过来帮着他们对付东岸人。只是,顺军真的敢对东岸人动手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98/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作者:孤独麦客所写的《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为转载作品,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辽阔的潘帕斯草原、富饶的巴西、群雄角力的加勒比海……
21世纪500人意外穿越南美,一切从生存开始。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