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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北海(一)

    11月中下旬的北海洋面上天气阴沉,波浪汹涌。

    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出海的好时机。即便是在当年两次英荷海战期间,双方的主力舰队在冬春时节也很少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取而代之的是小型私掠船的活跃),原因就是每年这个时节北海洋面上风高浪急,根本没法大打出手。

    犹记得那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绕过英伦三岛返回阿姆斯特丹,途中走漏消息被英国人截击,不得不停靠挪威卑尔根港,最后还是依靠北海春天那恶劣的天气冒险返回国内的,而且还因为大风浪颇是损失了一些商船,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东岸舰队依旧从布鲁日港出发,在联合省与英格兰之间的海域进行着巡弋。他们甚至还截停了一支从巴达维亚驶回的东印度公司商船队,并在对其进行了检查后方才放行。除此之外,一些从英国驶往联合省的商船也遭到了东岸人的抽检,虽然最终都放行了,但这毫无疑问激起了英荷两国的不满。

    这个时候,甚至就连共和派都坐不住了,他们又派出了泽兰省议员范贝弗宁赫,到弗利辛恩港东岸临时代办处进行了交涉,要求东岸人不要“妨碍正常的商业行为”。范贝弗宁赫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因为他们的支持者、金主什么的主要是大商人的缘故,对东岸人这种行为实在受不了,共和派议员们无法,只得上门请求东岸人收敛一下,否则他们将降低部分对东岸海军出海的补贴。

    莫烈鳗也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傻逼。威廉三世的德意志雇佣军尚在荷兰省的霍伦、恩克赫伊曾两港待命,未曾出发,东岸人就这么急吼吼地出海了,确实有些不妥。不过这事其实也挺矛盾的,威廉三世的人马何时出发其实主动权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即便这两个港口附近有无数共和派的眼线盯着,随时汇报动向,东岸人也无法确保能够在其出发时进行成功的拦截,因为消息传递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对方出海后,航向如何、目的地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茫茫大海之上,想要成功抓到威廉三世的船队,这需要逆天的运气。

    所以,上述原因造成了东岸人目前的纠结。他们明知道当场拦截威廉三世的可能性极小,但依然不愿意放弃这种可能性,因此始终派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战舰在海上巡弋着,一方面宣扬一下武力威风,一方面打算看看有没有运气,能不能拦截到威廉三世的船队。要知道,英国那边的贵族、商人、教士们早就上表请求他出兵了,威廉三世是随时可能走人的,这从目前云集到霍伦和恩克赫伊曾的大量荷兰船只就能看得出来。

    东岸人的舰队,总不能开进荷兰内海艾瑟尔湖去进行拦截吧?那样可就是要得罪目前持中立态度的很多荷兰海军官兵了!以目前相对微妙的局势而言,殊为不智!这又不是保家卫国,东岸海军可没有为了共和派而与英荷海军拼死搏杀的义务,因为那样最终得便宜的只能是法国人。

    而说到法国人,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虽然之前他们拒绝了东岸大使林定之请求不要入侵德意志或南尼德兰的建议,但在听闻东岸海军大舰队抵达布鲁日后,法王路易十四第一时间派出了心腹重臣、战争部长卢瓦,来到了这座他们曾经占领过的城市。

    卢瓦的任务是说服东岸人与他们结盟,共同组建舰队攻击英格兰、荷兰的海军,这令特遣舰队司令莫烈鳗上校有些诧异。他觉得,大概是因为东岸人摆出了一副针对奥兰治亲王的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法国人误以为大家有合作的空间了吧?你法国人自己放弃了派兵援助詹姆斯二世——当然詹姆斯二世也拒绝法国出兵英格兰,毕竟他并不是那种为了王位可以引狼入室的人,这也是历史上他最终被威廉三世放走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并未实质上损害英格兰的主权和利益——现在又舔着脸上来要求合作,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啊!

    莫烈鳗在于下属们商议之后,觉得法国人可能还是觉得单靠自己的海军,可能无法同时对抗英、荷两国的联盟,因此想拉上东岸人一起,增强自己这一方的底气。不过,他也了解到,目前法国人的扩张重心还是在陆地上,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莱茵河流域,那么又怎么可能倾尽国力来和英、荷海军打仗呢?这怕不是想把东岸人当傻子,作为炮灰去和英国人、荷兰人互相消耗吧?

    出于这种考虑,莫烈鳗上校提出共同对付英、荷海军不是不可以,但这联合行动的舰队指挥权必须交到他手中。他甚至直言,虽然东、法两国在某些战略利益上面一致,但很遗憾双方之间一点互信都没有,所以必须由他来指挥两国海军。很明显,卢瓦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最终只能怏怏不乐地返回了巴黎。

    而跳过这段小插曲,1688年11月23日,东岸海军巡弋舰队在英国第二大城市诺维奇东南海域截停了一支英国船队。他们在海上观察时,发现这是一支商船队,本来没当回事,只是例行检查一下而已,不过这些英国人却拒绝了东岸海军的登舰检查,同时还将许多火炮推了上来,直接开始了炮击。

    东岸人对英国人这种决绝的反应有些懵。不就是例行检查一下船么,有必要这么激烈地反抗?同时他们也有些兴奋,奶奶个熊,正愁没借口找你们这帮孙子的茬呢,这倒好,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包括“清道夫”号三甲板战列舰在内的十余艘战舰一拥而上,用猛烈的炮火将两艘英国商船送入了海底,同时还俘获了最后一艘英国船,并在其上抓到了一名英国国会的特使、来自斯宾塞家族的商人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斯宾塞是伦敦大商人斯宾塞家族的成员,在伦敦经营一家造纸厂。这次前往荷兰,是过去催促威廉三世尽快出兵的,不料在外海被东岸海军战舰拦截,不得已之下下令三艘武装商船开火,试图借着已近傍晚的天色逃离(入夜后逃跑就会变得很容易),但最终还是很悲剧地失败了,本人也被东岸海军抓获。

    “清道夫”号舰长第一时间将道格拉斯本人送往了布鲁日港,交由当地的国家情报总局的官员进行审讯。与此同时,他们也向莫烈鳗上校发出了警告,指出威廉三世随时可能出动军队登陆英格兰,东岸海军必须加强警惕。

    莫烈鳗上校对此也比较重视,他第一时间行文已经返回加的斯的驻欧全权特使高文刚,向他请教意见。同时,他也派海军中校周瑜带领一部分主力战舰离开了布鲁日港,前往事发海域汇合,共同应对英国人可能会有反弹。

    11月30日,英国人尚未作出正式反应(最大的可能是尚未得到消息),一部分葡萄牙雇佣军已经乘船抵达了弗利辛恩港,而莫烈鳗也一个月内第二次造访了这座城市,与共和派特使范贝弗宁赫进行了沟通。

    范贝弗宁赫秉承范博伊宁根的意思而来,在双方就荷兰最新局势闲聊了一番后,莫烈鳗上校再次建议共和派抓牢军队,并与各个城镇的民兵首领维持一个相对良好的关系,以便在未来局势发生巨变时得到这些人的支持。

    另外,东岸陆军(含各种杂七杂八的雇佣军)已经陆续抵达弗利辛恩,总数已经超过1500人。未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超过4000名士兵抵达,但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雇佣军来对抗威廉三世。莫烈鳗甚至询问起了之前范博伊宁根提到的前往瑞士招募雇佣军的事情结果如何了,他更是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不行的话,南尼德兰还可以就近招募一批雇佣军,以增强他们的实力。

    范贝弗宁赫对此支支吾吾,让莫烈鳗很是头大。怪不得这帮孙子斗不过威廉三世呢,这优柔寡断的作风真是坑人,而且太过醉心于搞政治和舆论。德维特时代尚且能有一丝血性,如威廉三世的老爸当年想造反,直接将就以国家大义的名分收拢了很多军官,然后直接将军队包围、缴械。德维特的兄弟科内利斯·德维特更是荷兰的海军上将,在海上与英格兰人面对面厮杀过,当时的共和派,是何等的豪情壮志。结果现在呢?真是一蟹不如一蟹,全特么是些干大事而惜身的主!

    “奈梅亨的德意志雇佣军才不过两万人,而且装备也很一般。我们可以负责集结个六千人抵达荷兰,你们只需从瑞士拉个五千人以上就可以了,我确信可以靠这一万余人击败奈梅亨的德意志乡下农民,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威廉三世从德意志雇佣士兵过来镇压国内局势,本来就坏了规矩,唾骂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们从他国雇佣军队,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莫烈鳗觉得自己不得不给他们加点压力了,只听他说道:“希罗尼穆斯,请帮我转告范博伊宁根议长,三级议会才是联合省理论上的最高权力机构,他有充分的权力邀请我们进驻各个重要城市,而这也正是他应该做的。”

    “好的,我会转告的,事实上正如您所说,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希罗尼穆斯·范贝弗宁赫点了点头,说道:“关于资金的问题请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筹集到了一千万盾,过几天就支付给你们。而且弗利辛恩的战备物资仓库里的东西,暂时也可借用给你们,以后就从雇佣费里面扣除好了。你们——要小心驻扎在奈梅亨的那些普鲁士人和萨克森人,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想我们的陆军官兵们会注意到这一点的。他们都具备专业素养,并且在乌克兰战场刚刚经历了战火的考验,经验不成问题。”莫烈鳗上校微笑着说道:“另外,我希望三级议会能够影响贵国的海军,使其不要与我们敌对。我们对贵国没有恶意,只想阻止威廉三世前往英格兰登基,并不想与贵国海军交战。或者说,你们喜欢等威廉三世离开荷兰后,再在国内抢班夺权?”

    “不,没有必要。现在国内的舆论已经对威廉三世很不利了,特别是在他挪用资金的丑闻暴露后,就连教会都不再支持他了。他现在非常不妙,除了去英格兰之外别无他途。商人、手工业行会、教会及市民团体都对他很厌恶,我们有信心夺回政权,废除他的执政职位。”范贝弗宁赫听了后连连摆手,说道。

    莫烈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事实上他很怀疑这帮共和派分子的话,商人、手艺人、教会、市民的反对顶个屁用!最关键的军队是什么态度,这方面至今一直模棱两可。莫烈鳗只能倾向于认为有些官兵反对奥兰治家族,有些则支持。不然的话,奥兰治亲王不必急吼吼地从德意志调兵进入尼德兰,威慑各方(名义上是保卫联合省的安全)。同样的,如果军队真的一点不支持威廉三世,他也不可能调动大批海军战舰和武装商船,帮他运输士兵前往英格兰,虽然这里面得到了不少大批发商、大银行家们的支持。

    “希望真如你说得这么乐观吧。接下来一段时间,北海洋面会变得风云变幻,七省联盟的地面上也可能会爆发武装冲突。我是真心希望,我们的军队不会与贵国军队交战,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这一点,真的需要你们费心了。”莫烈鳗上校握住了范贝弗宁赫的手,说道:“这次是最好的机会,一定要成功,你们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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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北海(二)

    “快!快!快!登岸!”泽兰省弗利辛恩港,大队东岸陆军士兵正在码头上集结,然后排成整齐的队伍,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准确地说,这些人还不是东岸士兵,因为他们以葡萄牙人居多,辅以少数意大利人,都是维亚纳堡基地方面招募的“义勇军”,作为葡萄牙驻屯军的补充。这些军人前番经历了乌克兰的战事,虽然没有和俄国人在亚速城下厮杀过,但在随后的深入顿河流域的进军中,他们还是有过大小数十次战斗的。

    当然了,或许有人会说,溃逃至顿河的俄国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士气低落,军无战心,且丢掉了很多重装备,战斗力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人打的其实是落水狗,并不能说明他们有多强。不过陆军第七混成营的军官们为其进行了辩护,指出这些人出身底层家庭,吃苦耐劳,虽然军纪有些差,但打仗的时候并不是太怕死,还是有职业操守的,对得起领的那份军饷。

    至于说他们只会追着敌人屁股打顺风仗,那是没有根据的污蔑。事实上在深入顿河流域时,他们就曾经正面进攻两个俄罗斯城镇,以获得粮食、肉类的补给。这两个城镇各有一些哥萨克驻守,同时还有一些应召而来的游牧民,但都被这些雇佣兵击败了。他们虽然比不上东岸正规军,但也绝不是什么软脚蟹,还是敢打敢拼的。

    这三千人被东岸人长期雇佣(来荷兰后费用由共和派负责筹集),整编成了葡萄牙驻屯军第二团,其中70%是步兵,20%是骑兵,其余10%则是技术兵种和勤杂人员。就人员编制及构成而言,已经是一支现代化的作战部队了。

    他们在抵达弗利辛恩后,将就地休整两天,领取补给品——说实话不错,要知道荷兰民兵可是以大吃大喝著称的——然后步行前往南部重镇布雷达。这个要塞共和派分子提前接洽过,是难得的同意他们主张,并对奥兰治亲王表示不满,同时还愿意接纳外国雇佣军的大型城市。

    进驻布雷达后,东岸军队与威廉三世请来的德意志雇佣军对峙的意味就十分浓厚了。未来会不会爆发什么不可测的武装冲突,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不过东岸人不会怕了他们就是了,那些德意志的苦哈哈,连大炮都没几门,也就人多势众了一些,没什么可怕的。更别说,东岸人还打算挑选一部分甄别过的俄罗斯战俘,大约在三千人的样子,到荷兰这边来对抗奥兰治家族的雇佣军。

    这些俄罗斯人,都是上次战争中在亚速城下被俘虏的,基本都是来自乌克兰的哥萨克。东岸人对其进行了甄别,挑选出了一些反俄倾向比较强的单独编组,从克里米亚鞑靼人那里买了下来,打算日后用在别的地方,充当开疆拓土的炮灰武装。这不,这些人刚搬到哈吉县整训了一个月,就又被集体装船运来了荷兰,打算充当干涉军。

    东岸人已经给他们许诺过了,只要安心服役两年,两年期满后任其自去。喜欢待在军中的可以继续留下,喜欢去东岸定居的发给国民身份,留恋老家的东岸人将放回,不再阻拦。而且,在雇佣期间,他们还能按季度领导一笔相对不错的军饷,武器弹药和补给品也没有匮乏之虞,不知道比在沙皇手底下扛枪要强多少。

    而算上这三千名东乌克兰哥萨克后,东岸人掌握在手头的陆军武装总数就有差不多九千人了。这九千人,装备精良,火炮众多,也不是什么没经验的雏儿,除了内部稍有些混乱,语言也不通之外,当真是没什么可指摘之处了,是一支可以影响联合省局势的重要武装力量。

    毛君中校的副官、陆军中尉杨成栋也来到了弗利辛恩。他带来了葡萄牙驻屯军的两个步兵连、一个炮兵连和一个辎重连,同时还有一些负责情报工作的宪兵伴随。他的任务,就是为主力部队的到来打好前站,同时约束第二团那三千名葡萄牙雇佣军的军纪,让他们不要闹得太过分。除此之外,就是联络以前的一些老关系,如贝亨奥普佐姆等地的荷兰民兵,以及通过他们的关系再交好一些荷兰正规陆军,尽量将更多的人团结在自己这一阵营,以免将来爆发冲突时势单力孤。

    共和派的那些学者、商人们,实在是太不成器了!搞政治阴谋、搞舆论、搞钱是一把好手,但碰上这种刺刀见红的场面,就有些不行了。即便是当年德维特当政的时候,面对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咄咄逼人的手段,只能步步退让,看起来就像是被他们的军队镇压和刺客暗杀给吓坏了,章法全失。

    现在的范博伊宁根甚至比德维特还要弱上一些,因此东岸人觉得有必要时时督促他们更强硬一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人家要动用武力的时候,你不能一味退让,只有针锋相对,以牙还牙,以斗争求和平,如此方才可能得到相对理想的结果。

    东岸军队到来的消息毫无疑问也会在最短时间内被传到阿姆斯特丹。可以想象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一定会勃然大怒,也一定会通过各种渠道来要求东岸人离开联合省,这个时候就需要以范博伊宁根为首的共和派给力一些了,他们控制了三级议会,只要顶住压力,那么从法理上来说是不用理威廉三世的咆哮的。而且东岸人也做好了准备,一部分军队会进入海牙,保护议会,以免威廉三世决定玩硬的时议员们作鸟兽散。

    不过东岸人也预计威廉三世怕是无法分出过多的精力来和东岸人纠缠。现在正是入主伦敦的关键时刻,英国国王的权力可比联合省执政无论从虚名上还是实利上来说都更加令人动心。在威廉三世的心目中,英格兰国王的头衔其优先级还是最高的,只有把这个王冠先戴到头上,然后才会料理联合省这边的事情。而这,无疑是给了东岸人机会!

    1688年12月3日,就在东岸陆军开始陆续出发前往重镇布雷达的时候,一位外交特使从海牙来到弗利辛恩,与莫烈鳗上校、杨成栋中尉进行了会谈。特使之前刚刚见过了范博伊宁根,这次来到这里是为了转达荷兰人最新的意思,那就是一旦威廉三世出海前往英格兰,那么他们就会立刻发动,以威廉三世叛国的名义取消他联合省执政的头衔。据特使说,三级议会甚至已经炮制好了一份宣言,只要威廉三世一离开荷兰省,那么他们就会立刻在议会内进行表决,表决通过后即可合法剥夺威廉三世的执政职位,再度将所有权力收归三级议会。

    莫烈鳗对荷兰人这份计划有些惊讶。难道是东岸军队的入驻给了共和派分子们挑战奥兰治家族的勇气?当年共和派如日中天、威廉二世得天花暴病而亡的年代,德维特也没敢用武力手段解决奥兰治家族,这个时候范博伊宁根怎么就敢了?

    莫烈鳗想来想去,也只能认为共和派没想过主动用武力解决问题,他们所想的,其实还是在外国雇佣军的帮助下,先稳定住基本盘,然后用合法手段废掉威廉三世的执政地位,最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是这样的话,莫烈鳗还是有些失望,因为这仍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共和派的根子仍然是跪着的。

    与特使交谈完毕后,第二天莫烈鳗上校就又带着舰队离开弗利辛恩,返回了布鲁日。这个时候,留守的军官向他汇报,因为东岸海军在北海洋面上的拦截,各国商人都有些不满。尤其是损失了三艘船的英国人,更是怀疑东岸海军袭击了他们,因此也开始派出战舰在附近监视东岸人,双方之间的气氛日益紧张。

    莫烈鳗对英国人的反应不是很感兴趣,他最关心的,还是威廉三世的船队到底动了没有。当然他知道这个问题可能问了也是白问,东岸海军就几十艘船,远远不够封锁任何一片海域。威廉三世的船队若是在夜间出航,然后绕个弯的话,那么他们找不到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之前与特使和荷兰人都交谈过,听他们的意思,还是希望放威廉三世走,然后立刻在国内发动,展开一系列的后续动作的。不过就莫烈鳗的本心而言,他还是不愿意放威廉三世去英格兰,因为这存在着很大的风险,必须谨慎行事。当然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只能尽全力确保努力尝试过了,至于结果如何,则看天意。

    1688年12月5日,就在莫烈鳗上校准备带领一部分战舰出海前往英国德文郡附近海域逛逛的时候,葡萄牙驻屯军司令毛君中校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布鲁日。他是乘坐一艘联络船过来的,丢下了大部队,为的就是先和海军通通气。

    话说黑海那边的事情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卫拉特蒙古人已经愿意在东岸人的帮助下进军北高加索地区。在这个令人欣喜的决定中,伏尔加河下游连续数年的干旱起了很大的作用,这直接促使了阿玉奇汗下定决心寻找新的水草丰美的放牧地。而顿河流域俄罗斯统治秩序的土崩瓦解则更是大大方便了他们,以往凶猛的哥萨克不见了踪影,碍事的俄罗斯步兵被打得狼奔豕突,所有桎梏他们的外部因素都消失了,因此从伏尔加河下游一路挺进到高加索地区几乎不存在军事方面的障碍。

    目前,杜尔伯特部已经增派了两批人手前往北高加索地区,驱逐了一批当地的部落民,堂而皇之地放起了牧来。而且因为东岸人的居中协调,已经将势力范围笼罩过来的克里米亚鞑靼人也没有为难他们,给予了他们极大的自由活动空间,这一切都令杜尔伯特部的牧民们欣喜不已。毕竟,他们只有一万多帐,撑死了拉出小两万骑兵,经不起太多消耗,能少一些事就少一些事。

    而蒙古人进驻北高加索的事情,基本上也宣布了俄罗斯人对这片土地控制权的彻底失去。巍峨的高加索山脉成了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除非他们能够重整旗鼓,在乌克兰打败鞑靼人与土耳其人的联军,再度收复失地,但这又何其难也!

    “莫司令,海军现在可是威风啊。在北海海面上公然搞起了巡查拦截的事情,赫然是一副老牌海军强国的做派,看了令人心生向往。”毛君中校上前握了握手,笑着说道:“你们海军都如此高调了,我们陆军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此番驻屯军主力抵达荷兰,要么啥也不做,要做就得做点大事出来。”

    “虽然威廉三世目前因为丑闻而名望大衰,但也不是等闲之辈可易与的。奥兰治家族经营多年这么多年,总有些死心塌地支持他的人,再加上那些德意志雇佣军,我预计不会轻易败阵,你们最好还是做好万全之策。”莫烈鳗上校提醒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完全之策?真要遇到情况,打就是了,怕啥?不过我倒希望威廉三世现在就溜掉的,那样省了我们很多力气了,肯定也会有更多的军队倒戈到共和派那边,毕竟人在不在荷兰,还是非常重要的,影响力也会慢慢消退。”毛君中校听后哈哈一笑,说道:“我们有三个团,大概九千人的样子,虽然多是些很可疑的人,语言也不通,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整训,应该不至于比那些德意志人差多少,甚至可能还犹有过之。其实我挺希望荷兰人给我们一次机会的,真想和那些人真刀真枪干一番。”

    莫烈鳗听后也乐了,随即又摇头,心里面不断腹诽这些极其好战的陆军。而随后,他也想起了如今的北海海面,自己一方的战舰不也在夜以继日地巡弋着么?大家其实彼此彼此,大哥就不说二哥了,怪没意思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北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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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2年9月,贝岛龙虾港。

    “陕北老农民”马万鹏再次乘船抵达了这个同样归于他治下的小型港口城市。这是他第一次抵达这个略显炎热的岛屿,原因是新华夏开拓队打算正式开这里的资源,他们之前甚至为此向黑水开拓队协调引进一批有热带生活经验的明人,准备对这个富饶的地区进行初级开。

    贝岛龙虾港上原有数百名萨卡拉瓦人定居,不过在东岸人来后他们的人口数量便开始锐减大部分死于外来者带来的疾病,少部分死于与东岸人的土地纠纷。而在新华港殖民点日渐稳定的当下,开拓队政府开始将目光转向了全岛其他区域,特别是一些极具经济价值的沿海地带,必须抢先拿下,以免将来被外国殖民者插足,那样问题就复杂化了。

    贝岛龙虾港就是在这样一种思路下被纳入开议程的,而这个岛的资源无疑也是极为丰富的。从东南方察拉塔纳纳马岛上多是这种令人蛋疼的长串名字流向西北的桑比拉诺河这条河流源于中部高原地带在穿过察拉塔纳纳山脉蜿蜒而下后,一路汇集了大量的支流尤其是号称有水汽冷凝器之称的察拉塔纳纳山脉,它为桑比拉诺河贡献了相当丰沛的水量最终咆哮着冲入了莫桑比克海峡。

    河流的流很快,水势凶猛,多急流、瀑布,没什么通航价值,但水力资源丰富这似乎是新华夏岛河流的主要特点,多水电资源沿途流经的区域在河水、雨水、大风的不断切割下,每年都要蚀去1厘米左右的土壤层,这些被侵蚀掉的土壤富含火山灰、云母、碱石灰,同时也有很多有机质最终被雨水及短促的溪流冲入桑比拉诺河,然后以万钧之势冲入大海,最终在入海口处沉积,形成肥沃的三角洲冲击平原。

    桑比拉诺河的水势是如此之凶猛,以至于河口附近的海水都往后退了数公里之多这从那些远离6地两三公里的海水都带着泥土的颜色就看得出来。贝岛上的早期东岸殖民者们有理由感谢这条河流,因为正是它从6地上携带而下的大量营养物质,才在这条不大的海湾内吸引了数量巨大的鱼虾,其中尤以龙虾最著名,而这显然是贝岛东岸殖民者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龙虾港就正对着桑比拉诺河的入海口,马万鹏此刻站在码头上就能轻易瞭望到对岸的6地,那里分布着面积广阔的“明亮森林”在河流两岸甚至还有着大片的“幽暗”森林但却看不见任何一个村庄,连土人主要的交通工具独木舟都不见一艘,似乎预示着这里的渺无人烟。

    “对岸将来也将是我们的土地,森林资源要好好保护,别让那些又蠢又笨的萨卡拉瓦人给破坏了。你们都上过农业局的夜校,知道森林资源被大面积破坏的严重后果,我也不多说了。”马万鹏说到这里,转身看了看身后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关于贝岛森林资源的开,我知道现在本土需求很大,但也不能滥砍滥伐,必须有节制。每天、每月的采伐量要严格控制,树苗的补种也要及时跟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必须严格执行。要知道,新华夏地区的干部考核可是和这些东西挂钩的,你们都给我长点心。”

    明亮森林被破坏后,裸露在外的土地会被短草占据,但这些草显然无法阻止泥土在高温蒸下,通过淋溶作用变成砖红色的铁铝土。这些铁铝土在蒸作用下变得更加贫瘠,并在表面造成一种毫无肥力的硬壳砖红壤壳这在农业上来说是一种毫无作用的死土。

    而在森林的保护下,树木的根系将水分输送到土壤深处储存起来,还能减少蒸、促进生物及化学作用,使得砖红壤处在幼年状态这种状态下含有不少的营养物质,精心呵护、有序工作之下完全可以种植粮食。但植被一旦消失,土壤中的铁铝盐含量就会增加,土壤迅贫碱化,后世马达加斯加的很多地区就是如此,当地人农业知识的贫乏以及对土壤拙劣的维护造成了极大的生态灾难,这一点东岸人不可不察。

    跟随马万鹏巡视港口及近郊的官员对此也深以为然,新华夏岛的“文明人”是如此之少,以至于他们根本不用跟森林抢夺土地就可以活得很好。再加上国土资源法里对个人拥有土地上限的限制,森林法对森林采伐的规定,都使得龙虾港的定居者们对开本地的资源抱了一种谨慎的态度。

    贝岛是一个火山岛,岛上到处被冷却的熔岩流或小山包分割成一块块的谷地,森林包围其间、河流环绕左右。大部分地带都依然保持着未经开的原始风貌,山坡上是“萨沃卡”地貌,谷地则是明亮森林,偶尔一些水源充沛的地方则是“幽暗”森林。那里充斥着虫鸣、鸟声和猿猴声,奇异的动物新华夏岛独有、繁茂的藤葛、像树一样高的羊齿植物岩石、激流、瀑布,交织成一幅美妙的、令人难忘的美景。

    当然了,任何一个在新华夏岛有过常年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美景之下往往掩藏着不为人知的杀机。活跃的细菌繁殖、密度惊人的蚊虫,无一不在威胁着外来者的健康,人们想要亲近这种大自然的美景,非得下大力气改造环境不可。马万鹏原本就计划在这附近购置一块土地兴建别墅呢,看这样子也得等环境改造初见成效之后才能付诸实施了。

    “上个月本土开过来几艘船,共往这里输送了一千五百名瓜拉尼人和克兰迪人,这些人,按照计划,三分之一分配到新莱堡、新登堡,三分之二分配到你们这里。史队长对你们这里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啊。”马万鹏接过身后随从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两口后,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说道:“本土受英荷两国商船、战舰吨位飙升的刺激,决定开始加大造船力度当然不是战舰了准备将南海运输公司、南海渔业公司的船队规模好好扩大一番,以适应本土越来越大的经济规模。而造船需要的木材嘛,本土自然是没有的,因此只能着落在新华夏地区了。”

    “另外,新华港周边的幽暗森林经过这些年的采伐,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了。奶奶的,本土的人就连造像样点的家具都要用新华夏的优质木材,更别提造船了,也不知道这股邪风从哪里吹起来的。”马万鹏接着说道,“史队长前阵子已经正式下达了新华港周边森林的禁伐令,并组织人员勘测、统计尚存的森林资源,积极组织补种事宜这是有利子孙后代的好事。因此,接下来很多年内,本土急剧增长的木材资源需求就要压到归化岛圣玛丽岛、塔城港和贝岛这三地了,大家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事实上马万鹏即便不说这话本地的官员们也早就知道了,因为新华港的新华木器厂拥有木材烘干窑、木材加工厂、多处伐木营地的大型地方国企已经抽调了部分人员到龙虾港来修建分厂了,其目的不言而喻。

    贝岛土壤肥沃火山灰为主,森林资源丰富,据马万鹏粗粗了解,岛上很多根深蒂固的大树居然有25米之高,实在是太惊人了。而且这些树木的品种非常好,以新华夏鸭掌豆马岛鸭掌豆、红中铁榄、橄榄,以及适用于造船的“隆戈特拉树”白厚壳桂、蒲桃树等为主,此外还有不少名贵的玫瑰木和乌木资源,端地是一片天赐之地。

    “伐掉的树立刻补种树苗,树苗由新华港农业局放,为阿拉比卡咖啡树树苗,这是我们花大代价买来的,一定要珍惜了。”马万鹏说到这里就想起了他本人一项蛋疼的投资,那就是曾经在归化岛、新华港投资的两个罗布斯塔咖啡豆种植园,不知道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什么别的因素,长势很不好,结出来的咖啡豆质量也很差,出口到摩卡港著名咖啡集散地,位于红海时被当作了最低一档咖啡,让马万鹏大为沮丧。

    不过现在他打算在贝岛这个传说中非常适于种植阿拉比卡咖啡树的地方重新投资,种植这种听起来很有前途的经济作物。当然了,他在贝岛上最大的投资很可能不会是咖啡种植园,而是一座精油蒸馏厂,目前由他刚刚成年的长子马小鹏在筹建。

    这座精油厂将以马万鹏即将投资的伊兰伊兰种植园里出产的这种芳香树木为原材料,提炼香精制作精油,然后出口国内。后世贝岛及对面的桑比拉诺就是马国最著名的植物香精产地,马万鹏觉得自己的这项投资还是很靠谱的,应该不会亏损。什么?你说这玩意市场不大?妈的,老子喜欢,乐意赔钱,你管得着吗?

    当然了,别的成熟投资者很可能不会像马万鹏的玩票性质这么浓,他们是严格按照新华夏开拓队的种植指南来投资经营的。比如,本土的一些投资者甚至还有经批准的资本就打算到贝岛上来开辟咖啡、可可种植园后世这里一度是马国最重要的阿拉比卡咖啡豆及可可产地,以及和这两种树伴生种植的胡椒印度东南海岸的胡椒,这些产品的市场前景都非常看好,吸引了很多投资者,如今唯一的障碍大概就是如何开这个蛮荒之地了。

    这其中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以及医疗、安全服务都是一般人很难负担的,非政府或大投资者不能为或者很多中小投资者合股经营,一如东部地区那些剑麻种植园一样。好在新华港、归化港、塔城港等地的剑麻种植园的成功运营,极大地吸引了本土手有余钱的居民,他们对于第一批勇于开拓热带的投资者获得的丰厚回报非常眼红当然也有很多投资者血本无归或者自己都因为疾病长眠在这片土地上,产生了很强烈的投资新华夏种植园的冲动。

    不过,这或许要等到明国的新移民大批量到来,贝岛本地有了充足的人手以后才能实施了吧?现在新华夏开拓队已经不允许引进科摩罗人“劳务工”来种植园工作了本地的土人自然更是严厉禁止因此如何获取大量的人力来开贝岛这其中的损耗必然极大,确实是一个很令人挠头的问题。当然了,别的成熟投资者很可能不会像马万鹏的玩票性质这么浓,他们是严格按照新华夏开拓队的种植指南来投资经营的。

    不过,这或许要等到明国的新移民大批量到来,贝岛本地有了充足的人手以后才能实施了吧?现在新华夏开拓队已经不允许引进科摩罗人“劳务工”来种植园工作了本地的土人自然更是严厉禁止因此如何获取大量的人力来开贝岛这其中的损耗必然极大,确实是一个很令人挠头的问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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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北海(四)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了下来。道路、村庄、河流、小山、教堂、灯塔等一切或人工或自然景观,都裹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素妆。

    威廉三世舒服地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轻轻跺了跺双脚,满足地叹了口气。帐篷外,风雪仍在呼啸,大群大群的士兵们正在天寒地冻中呻吟,他们时而咒骂这该死的天气,时而抱怨自己的上官,时而又期望很快就能得到本地英格兰人的招待,好让他们能脱离目前的窘境,好好休整一下。

    不过说真的,在这么个天寒地冻的岁月到英格兰近海登陆,那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整整一个团的步兵陷在赫尔河口附近那带着腐臭味的烂泥里动弹不得。威廉三世跟在这些人身后登陆,一度也搞得很狼狈,鞋子里灌满了冰冷刺骨的泥水,身上落满了积雪,全靠猛灌了几口白兰地才缓了过来。

    威廉三世当时就很庆幸,幸亏登陆场附近没有敌方势力在阻挠。否则的话,就凭他们登陆那会那个混乱劲,敌人只要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步骑混合的部队,就可以将他们全数赶下海去。当然威廉三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英格兰绝大多数人是新教徒,因此军队里超过九成的人也都是新教徒,他们对詹姆斯二世在宗教政策上的“倒行逆施”十分不满,忠诚度少得可怜。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历史上威廉三世一登陆,几乎所有新教军官都叛变了。因此,指望现在的英格兰有军人能够站出来抵抗威廉三世,那真的是太难了。事实上威廉三世就算不带这一万多人的雇佣军,直接单身来伦敦,也十有八九能坐上国王的宝座。

    登陆场所在的林肯郡的贵族和乡绅们一致支持威廉三世夫妇登上国王的宝座。甚至附近某位声名远播的主教也驱车赶了过来,拜访郡内主要的商人、贵族及其他体面人,同时也做了一些军队方面的工作,几乎令林肯郡全郡都没有了任何阻力,可以轻松登陆、进军。甚至于,就连一河之隔,名义上属于王室直领的约克郡都完全倒向了威廉三世。当地的新教徒军人们欢呼雀跃,直接绑了仍然忠于王室的少数官员——其实真的没几个,就连约克郡的少许天主教徒都慑于新教徒的威势而保持沉默——并派出了一支军队赶往林肯郡,打算汇合威廉三世带来的一万多名雇佣军,一起向伦敦进军。

    由此可见,有这么多人在奔前忙后,有这么多新教徒迎接,威廉三世登陆英国、入主伦敦的行动,当真是轻松无比,没有一丝困难。现在的詹姆斯二世,大概正处于严重的恐慌状态之中吧,身边没有几个可用之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内奸,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新教徒军人不听指挥,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总体而言,威廉三世虽然在航海和登陆时遭了些罪,但比起能够到伦敦当国王的强烈预期相比,他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愉快的。英格兰的王冠,可比联合省执政的宝座要吸引人多了!威廉三世是明白人,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他上过阵,打过仗,治理过国家,非常了解英格兰和联合省的不同。

    英格兰这个国家,控制着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及一些海外殖民地,总人口已经无限接近一千万。国内工业发达,贸易也相当不错,是荷兰商人的强劲对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如联合省(主要是钱没人家多),但事实真的不是如此!这个国家充沛的人口资源,发达的工商业就不是荷兰能比的,而这其实也是国力的主要组成部分,而不仅仅是金钱。

    更何况,英格兰的王冠是可以世袭的。虽然现在威廉三世夫妇还没有子女,但焉知未来就没有呢?子女能够继承王位,继续当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哪怕权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那也是极好的。与英格兰的王冠相比,联合省执政的位置就要操蛋许多了!

    首先,这个职位受到的限制甚至比英格兰国王还要多,很多内政、外交的大政策都是由位于海牙的三级议会主导的,且议会也一直在和威廉三世作梗,让他恼火不已,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住在阿姆斯特丹,非常不喜欢海牙这座城市。其次,执政这个职位理论上是不能世袭的!虽然历史上奥兰治家族的成员经常坐上这个宝座,但这并不代表别人没当过执政。也就是说,联合省执政理论上是可以轮流换人做的,这令威廉三世非常失望。毕竟,他可没有信心在他死后,这个位置仍然能够把持在他儿子(如果有的话)或其他家族成员手中。

    所以,综合而言,如果能当英格兰国王的,傻子才当联合省执政呢。不过呢,如果能把这两个职位都攥在手中,一人身兼联合省执政和英格兰国王两大炙手可热的职位的话,那么就再好不过了。

    显然,威廉三世现在就打的这个主意!如今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温热的咖啡喝完,威廉三世站起来活动了几下,然后又和妻子、詹姆斯二世的女儿玛利亚说了一会话,谈论了伦敦的风土人情,然后便没在帐篷内逗留,到外面巡视起军队来了。

    附近的一些英格兰贵族自带士兵和武器赶过来向他表示忠心,威廉三世抽出时间和他们见了见面,带他们一同检阅一部分休整完毕的德意志雇佣军。对于这些郡内小贵族,威廉三世还是给予了极大的耐心的。因为他明白,自从他一登陆之后,实际上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因此保持一个相对不错的形象,似乎是成功的必要条件。要知道,这些小贵族们,也是有可能进入国会,成为光荣的议员的。威廉三世若想在英国立足,当好这个国王,那么与国会搞好关系绝对没错。这一点,在经历了查理一世、詹姆斯二世这父子两代国王被国会搞得欲仙欲死之后,威廉三世已经深深得理解了。

    英格兰的贵族们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热心的。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卖掉了一部分家产,用筹集到的资金雇佣战斗人员,打算追随威廉三世入主伦敦,为自己的未来下注。威廉三世听说,邻近的约克郡、南方诺福克郡等地,也有大批乡绅、贵族在组建所谓的义勇军,打算一同进军伦敦。而即便是一些家产不丰,也不会军事的贵族或商人,也在想办法拉拢地方军队,为威廉三世登基称王打好基础。

    威廉三世对这些现象自然是十分欣喜。英格兰的新教徒们太热情了,詹姆斯二世也足够愚蠢,因此造就了现在的局面。詹姆斯二世唯一能够保住政权的机会,大概就是答应法王路易十四的建议,邀请法国军队进入英格兰,帮助詹姆斯二世保住王位。但詹姆斯出于种种考虑,竟然两次拒绝了这个建议,最终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么一个窘境。

    当然威廉三世也不认为法国军队能够改变什么局势。英格兰的海军是强大的,法国虽然这些年大力投资海军,但仍然不足以撼动英国人的强势地位。这无关大船大炮,同时也和海军人才的培养、后备梯队的建设以及官兵的训练水平有关。法国人只会傻乎乎地一味造船,但数量是够了,质量却远未够班,因此威廉三世不认为法国军队有希望抵达英格兰。或者即便成功登岸了,后续部队也会被切断登陆路线,让前面登陆的人马送了人头。

    不过说到请外援的事情,这詹姆斯二世足够愚蠢,但海牙的那帮令人厌赠的共和派分子却要聪明不少。这帮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和来自南方新大陆的东岸异教徒搭上了线,并且还成功使得人家派遣了一支实力强大的舰队来到南尼德兰,给如今的局势增添了许多的变数。

    除此之外,这帮天杀的东岸人似乎还调拨了一支人数不少的陆军部队进入了泽兰、荷兰和海尔德兰三省。共和派的议员跟着这些军队行动,不断许诺拉拢荷兰陆军军官,让他们“背叛”威廉三世,加入共和派的阵营,这真是糟糕透了!

    威廉三世已经打定主意,联合省那边是绝对不能放任不管了,一定要想办法遏制共和派的势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么即便拼着爆发内战的危险,他也要下令忠于自己的荷兰军队和奈梅亨的德意志雇佣军一起,在军事上打败共和派那乱七八糟、临时拼凑的武装,奠定大局。在这之后,他差不多王位也坐稳了,那么如果与国会的议员们商量一下,说不定可以调动一部分英格兰的力量,再翻过去干涉荷兰局势,彻底将令人讨厌的共和派扫入垃圾堆里。

    “还是先前往伦敦,夺取王位要紧。我那个可怜的岳父,可能还不知道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就连他的密友、女儿、宠臣都不要例外吧。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知道,他的命令无人听取,他的前途一片灰暗。若是换了我在这个职位上,我恐怕早就拼死一搏了。”检阅完了已经登陆的军队后,威廉三世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意气风发地想着。

    他没想着把事情做绝,事实上他要的只是王位,而不是詹姆斯二世的性命。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愿意放詹姆斯二世及其家人一条生路的。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他以后还要争取王室成员的支持呢——别看现在他和国会好得蜜里调油,但未来一旦当上了英格兰国王,那么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也是要和议会斗上一斗的,而这个时候整个王室的支持可谓是至关重要。

    1688年12月13日,在林肯郡登陆场稍事休息的一万多军队没有耽搁。他们冒着满天的风雪,昼夜兼程赶往伦敦。一路上,闻讯赶来投靠的英国贵族、军官是越来越多,义勇军的数量也很快膨胀到了五千人以上。这些人加上威廉三世直属的部队,足足超过两万人了,已经是一股足以改变局势的力量。

    12月18日,虽然因为恶劣天气的影响,但大军还是抵达了伦敦近郊。英王詹姆斯二世闻讯知道无法抵抗,急急忙忙地带着部分家人和财产跑路,不过却被心腹宠臣桑德兰出卖,在伦敦近郊被英格兰陆军抓获。威廉三世抵达伦敦后,第一时间去看望了自己的岳父,同时也说通了其他一些人,给了詹姆斯二世一条船,让他得以离开伦敦、离开英格兰。

    毫无疑问,威廉的做法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誉。大家纷纷认为威廉三世机敏、聪慧、果决、仁厚,是一个君主必备的条件,因此愈发为这位尚未正式登基称王的威廉三世唱起了赞歌。至此,英格兰局势大抵上已经定格,不太可能再产生什么变数了。詹姆斯二世的船驶进了法国北部的勒阿弗尔港,正式表明他已经放弃了英格兰国王的头衔,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国王可以在远离英格兰的地方生活、定居。

    詹姆斯二世的最终归宿仍然是法国。法王路易十四会给予从英国逃难来的任何天主教徒以合法的新身份。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只会将詹姆斯二世当做奇货可居的货物,为未来干涉英格兰局势留好底牌。

    接下来的一阵子,威廉三世将会非常忙碌,会把自己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与国会的争论、妥协之中。他是个外来户,国会的列位老爷们难得碰到一个相对弱势的外来国王,那么又怎么可能不将国王的权力再限制一部分呢——威廉三世的英国国王生涯,至此其实才刚刚开始而已,如果国会谈判一切顺利的话。

第二百八十六章 北海(五)

    让我们再把目光转向联合省。

    1688年12月20日夜,就在威廉三世抵达伦敦,与自己的岳父詹姆斯二世见面谈话的时候。联合省的政治中心海牙城内,三级议会的表决结果已经出来,来自荷兰、泽兰、乌德勒支、弗里斯兰、格罗宁根等七省的代表一致认为,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因为离开联合省前往伦敦,因此被罢免执政职务,国家一切权力收归三级议会,由议长康拉德·范博伊宁根担任国家元首。

    表决结果出来后,为免夜长梦多,三级议会立刻委托多家印刷厂开印一份三级议会的联合声明,向整个七省联盟公布这项重大决议。声明首先简单回顾了当年反抗西班牙人统治的诸省联盟的真谛,再一次强调了共和精神,指出联合省是所有七省人民的联合省,不是一家一姓之国,七省联盟从此以后不应再设立执政这种堪称国王般的职位,以免野心家长期把持国政,破坏自由、共和之真谛。

    声明中还强调,他们受够了无休止的对英国让利,受够了法国的高关税,受够了奥兰芝家族对荷兰名誉的损害,今后一切都将以联合省的利益为重,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优先,让联合省再次光荣、伟大!

    毫无疑问,这样一份声明必将在七省联盟境内引起巨大的反响。尤其在贵族和传统教士影响力非常大的弗里斯兰、格罗宁根和上艾瑟尔三省,民众们一定会大为哗然,并强烈质疑三级议会的这份声明是否在动摇联合省的政治传统,引发一场迫在眉睫的内战危机?

    这个国家不乏有一些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学者、贵族或商人,他们现在支持奥兰治亲王,其实并不是说他们对他的政策有多赞成,更不是说威廉三世的人格魅力有多强。说到底,还是源于他们对天主教法国的恐惧,即担心路易十四吞并整个低地地区,对联合省抽取重税,然后强制推行天主教——这并不是杞人忧天,事实上早在上次法荷战争期间,法王路易十四就已经在南部的乌德勒支、海尔德兰等占领区这么做过了,人们担心也是正常。

    很多人都认为,奥兰治家族作为反抗西班牙统治起家的军事贵族,在对抗法国入侵的威胁上面应该是头号人物,整个七省联盟没有第二个拿得出手的人物可以凝聚民心、军心,同时利用各种错综复杂的贵族圈子的人脉关系来整合外部力量对抗法国。所以,他们基本上都人为,联合省一旦没有了奥兰治亲王,怕是在面对法国入侵时将软弱无力。

    当然也有人谈起共和派掌权时期的两次英荷战争,指出德维特主导的共和政府出色地完成了对抗英国挑战者的任务,将英国海军大败,保住了联合省的海上霸权。同时,他们也积极联络外部力量,团结了不少盟友,尤其是说服法国熄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最终从外交上孤立英国,可见共和政府在抵抗外侮时也是非常给力的。

    不过,反对者们同样认为,这只能证明共和政府在海上争雄中有一套,但面对陆地入侵时就一筹莫展了,上次法荷战争前期的耻辱性溃败就是明证。陆上战争,还是得靠以奥兰治家族为首的传统贵族,在这方面他们更专业、更靠谱。

    荷兰国内的这种理念之中可谓是贯穿始终,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家吵来吵去,最后也只是吵得一地鸡毛,让整个国家政治上隐隐割裂,最终损害的还是国家利益。

    但不管如何,现在在东岸人得帮助下,勉强雄起的共和派已经不打算在屈服在威廉三世的皮靴下了。他们在议会进行了石破天惊的表决,然后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向整个七省联盟昭告了政局的变天。而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一个小插曲,表决当天,由于人数一度不够,范博伊宁根有些着急。后来他们侦悉海牙城内的两间大型旅馆内还有数十名没有前去议会的各省代表,于是东岸军人又紧急出动,在旅馆内把这些人“抓获”,统一用马车送去了议会。这些议员们一度进行抗议,不过前来抓他们的哥萨克听不懂荷兰语和法语,一点不肯通融,直接将他们连拉带拽地推上了马车,也是有意思。

    好吧,让我们再回到之前的正题。三级议会的联合声明发表后,共和派只用了短短十天时间就将其张贴到了整个联合省所有稍微上点规模的城镇告示牌上。除此之外,他们也通过报纸、小册子的方式广而告之,让联合省全体国民们了解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毫无疑问,以上种种举措也是舆论战、心理战的一种,是在东岸国家情报总局的几位顾问们指导下完成的。你可千万别小看这种心理战,事实上在如今纷乱的局势下,它能起到相当不小的作用,会让更多的人从心理上接受威廉三世已经“抛弃”联合省,拍拍屁股到伦敦当国王的事实,这对于威廉三世威望的负面影响不可低估。

    事实上,在联合声明发表并广为传播后,荷兰省在经历了一番摇摆后,最终率先表示拥护三级议会的决议。尤其是阿姆斯特丹市议会,除了善于在股票市场上进行投机活动的犹太银行家外——这些人同时也是威廉三世此番英国之行的重要支持者——其他大批发商们有超过七成同意了三级议会的这个决定。这其中自然有共和派做的拉拢游说工作的功劳,同时也有东岸人的功劳。可别忘了,他们在外海还有一支规模破位不小的军队呢!更别说,阿姆斯特丹最近还流传着未经证实的谣言,城里的军人们对于津贴军饷被削减(被威廉三世投入到了海军身上,以拉拢军心,支持他登陆英国)也非常不满,要“起义”并找富人们索饷,这直接击碎了阿姆斯特丹大商人们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促使他们直接与海牙方面妥协,将这座联合省最重要的城市、中西欧地区的金融中心交到了共和派手里。

    而阿姆斯特丹乃至整个荷兰省都搞定了,那么联合省的局势可谓已经定了一半以上。毕竟,荷兰省承担了政府及军队各项开支的三分之二,地位无比重要。没有了荷兰省,威廉三世的钱袋子就瘪了一大半。即便他现在贵为英格兰的国王,那也有一个国会掣肘着呢,不可能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荷兰局势而慷慨解囊,让他拿英格兰的民脂民膏去荷兰翻盘。

    所以,在得知荷兰省抛弃了威廉三世,正式向议会输诚的消息传来后,海牙的范博伊宁根当着东岸联络官员的面直接开了一瓶红酒,弹冠相庆。事实上在发动之前,他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很多以前的顾虑都在大势涌动之下烟消云散,这既证明了东岸人的正确,同时也坚定了他继续用强硬手段平定局面的决心。

    有些事情做之前觉得千难万难,可当真到了那份上时,却也觉得没那么可怕!

    荷兰省既降,那么其他省也没什么坚持的理由了!12月22日,泽兰省的各主要城镇陆陆续续宣布接受三级议会领导;12月24日,乌德勒支全省宣布接受三级议会的联合声明,连带着受其控制的林堡—布拉班特地区也一并接受;12月25日,圣诞节当天,海尔德兰省、上艾瑟尔省宣布承认事实,三级议会议长范博伊宁根为七省联盟最高元首。

    这样一来,七个省当中就只有弗里斯兰、格罗宁根两省还在犹豫了。这两个省的省议会尚在闭门争吵,但一些市镇议会却已经率先易帜,并命令他们派出的议员在省议会内鼓噪,要求接受三级议会的领导。尤其是一些靠海的城镇,他们破口大骂威廉三世挪用了他们修堤坝和海闸的资金(这也是由荷兰、泽兰二省共同承担的)去招揽德意志的苦逼穷鬼当炮灰,损害了全体人民的利益,要求省议会尽快做出决定,不然维持政府运转的资金怕是也要没有着落。

    共和派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派出了精干的使者,穿梭于两省各主要城镇,同时找当地驻军的军官们谈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其放弃抵抗,接受三级议会的领导。使者们更是直接许诺,被威廉三世克扣的津贴、奖金什么的,三级议会会如数发放。而且不光如此,一旦他们“表现出相当的诚意”,那么还会得到一笔更丰厚的奖金,这直接促使了许多军队的倒戈,降低了军事行动的风险,作用极其巨大。

    12月27日,三级议会向弗里斯兰、格罗宁根两省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三天内做出决定。与此同时,初步整顿完毕的一万多荷兰陆军也开始从阿姆斯特丹周边出发,开向两省,做出军事威压的姿态。另外,在南方的布雷达,大批来自瑞士等地的雇佣军也陆续抵达,他们与东岸人一起,接受荷兰老将维克多·范马尔贝格的指挥,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目标直指奈梅亨的两万名德意志雇佣军。

第二百八十七章 北海(六)

    高文刚有一次来到了联合省。

    自从东荷两国关系趋冷,东岸驻欧全权特使驻所搬离阿姆斯特丹后,高文刚有些年头没来这片欧洲的经济热土了。这次他火速处理完了奥斯曼帝国那边的事情,便与黑海支队的毛君中校一起乘船返回了加的斯,联合省这边的很多事情,还得他来拿主意呢。尤其是那些军人们跋扈无比,行事激烈,不考虑后果,他得盯着点。

    因此,在加的斯小住了几天,处理了一些有关西班牙、意大利的事务后,他便启程前往了荷兰。途中他在里斯本停留了三天,与葡萄牙国王佩德罗二世进行了一番密谈,重点涉及了葡属佛得角群岛的归属及其他经济合作。这次东岸海陆军大举挺进低地地区,一应物资都在葡萄牙采买,极大活跃了这个前航海先驱国家的经济,领葡萄牙上下是喜笑颜开。

    与此同时,威武雄壮的东岸舰队也领葡萄牙人感到震惊。曾几何时,东岸海军与葡萄牙王国大战,那时他们虽然强,但还没强到令葡萄牙人绝望的地步。但这次来的舰队,真真切切地令这个伊比利亚小国的高层感到了震撼。这种舰队,他们是无法抵抗的!也许只有英格兰与联合省可能上前比划比划,但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许还未必能赢。

    这种残酷的认知,让葡萄牙人愈发地清醒,愈发地恭敬。他们的佩德罗国王,带着满朝文武,在自己的王宫内接待了高文刚。据小道消息,佩德罗二世邀请了很多知名学者、艺术家前来出席,动用了10%的王室年度开销,可见场面之盛大。

    高文刚在密谈中肯定了葡萄牙王国的相关政策,表示东岸共和国一如既往地尊重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并称葡萄牙王国是东岸在欧洲的“坚定盟友”,未来可将两国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东葡提携,一起发展。

    留下了几位随员与葡萄牙人商谈佛得角群岛及贸易事务后,高文刚特使在两艘葡萄牙海军战舰的护送下,抵达了布鲁日港,然后经陆路昼夜兼程赶到了海牙,入住了范博伊宁根为他安排的住所。

    范博伊宁根这些天精神始终处于亢奋之中,连轴转地接见各省代表,或拉拢许诺,或危言恐吓,或动之以情,总之是在尽一切努力稳定各省局势,让共和派的意志笼罩七省联盟的每个角落。比如,他就对来自林堡-布拉班特和德伦特两大地区的代表们明言,如果他们支持三级议会的话,那么他就会在未来考虑给予这两个地区的人民以政治权力,不再由其他省份代行,即他打算给予这两个事实上的省份以完整的政治实体地位,变七省联盟为九省联盟。

    毫无疑问,范博伊宁根的这个许诺让两地代表的心里乐开了花。天可怜见,在联合省夺取他们这些地区后,多年来一直以二等公民对待当地人。其中最典型的,无疑是他们在议会中没有表决权了:林堡-布拉班特公国旧地由乌德勒支省代行表决权,德伦特地区时而由上艾瑟尔省行表决权,时而由格罗宁根或弗里斯兰代行表决权,当地人在各种事务上一点主都没法做,也是苦逼。

    这次值逢联合省局势动荡,人心不稳,共和派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打算给这两个人口一点也不少的地区以正式名分,将他们吸收进七省联盟(之前只能说是占领状态)。范博伊宁根认为,这两个新省未来必将成为共和派重要的支持者,让他们能够更好地控制全国,稀释北方三省的反对力量。

    东岸顾问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内情,不过他们对范博伊宁根的决断表示赞赏。现在对付奥兰治派,确实需要使出浑身解数,任何一点力量都是非常关键的。如果这两个省的人民感恩戴德的话,那么这确实是一笔非常不错的政治交易。

    高文刚是在12月30日抵达海牙的,东岸陆军元老、杨亮之子杨成栋中尉第一时间赶到旅馆面见,并给他带来了很多新的消息。杨成栋告诉高文刚,荷兰老将范马尔贝格带领两万五千多名士兵(含雇佣军和附近城镇抽调的军队)向奈梅亨逼近,从阿姆斯特丹出发的大军也从侧翼对奈梅亨构成了威胁,更别提奈梅亨城及附近荷兰民兵的不合作态度了。

    总之,这支由威廉三世从德意志请来的雇佣军现在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威廉三世已经出奔英国,接下来一个季度的军饷眼看没人发放,周围城镇也满是敌对的荷兰军队,奈梅亨本地的荷兰民兵也转变了态度,发放补给的频率也大大降低,甚至双方之间还爆发了一些小规模的冲突,所幸至今还没人员伤亡。

    这些德意志人不是瞎子,他们自然也知道如今联合省已经变天,自己的下场恐怕有些不妙,因此非常着急。眼看共和派在获得阶段性胜利,初步整合了各路势力之后,已经从西、南两个方向出动军队,对他们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此外,东面的德伦特地区最近也出现了上万名临时组织起来的荷兰民兵,这令他们的焦虑感更甚,很多人萌生了退意。

    尤其是最近老家传来了一些触动他们敏感神经的事情,那就是法国人派出了一些化妆骑兵进入莱茵河流域,进行非法的侦查活动。很多人都说,这是法国人发动战争的前奏,神圣罗马帝国再一次面临生死危机,因此不少人都在向上官请求,放弃这项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的干涉行动,全军撤回德意志。

    军官们对此可谓是左右为难。他们受威廉三世雇佣而来,如果中途撤走的话,那么信誉方面的损失很大,将来怕是就接不好别人的生意了。但另外一方面,威廉三世支付的雇佣款项只到本月下旬,按照协议,对方应该提前半个月支付下一季度的费用的,但现在很显然不可能了,他人都跑去了英国,根本无暇理会这边的事情——事实上想理会也理会不了,海面上有东岸海军和部分荷兰海军,英国国会暂时也不可能给他拨款,因此这些德意志人已经注定要断炊了。

    军官们也不是没有想过纵兵劫掠周边城镇,自己获取补给和军费。但奈梅亨本地有大量荷兰民兵监视(他们本是“盟友”,但现在荷兰已经变天,民兵们也产生了极大的分化,很多人倾向于支持议会),周围还有总计四五万名虎视眈眈的各路人马,他们实在是不敢做得太过分,以免将来被清算时一个个过不了关。

    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打上一仗,将周围的三路荷兰大军各个击破。但问题在于,这些荷兰人也不是泥捏的,手里的枪也不是烧火棍,当年他们也与法国人正面放对过,战斗力不能说高,但也谈不上多差。而他们自己呢?士气低落、军心不稳,金主更是断了饷银,各类生活及军需物资也极为短缺,因此他们实在没有信心在荷兰人的土地上打败两三倍于己的荷兰陆军,这太过于天方夜谭。

    因此,这些德意志雇佣军现在是真的纠结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偏偏荷兰人没打算给他们好好考虑的机会,他们集结了大军,从不同方向压了过来。弗里斯兰、格罗宁根两省原本支持奥兰治亲王的军队这会也沉默了,他们只偷偷给这些德意志雇佣军送了一些补给,让他们不至于饿肚子,然后就再没出现过,这领他们更是失望。

    杨成栋中尉认为,这些德意志雇佣军的决心其实并不大。他们是被威廉三世的金钱召集而来,虽然其中也不乏自己主君的意见,但问题是现在天寒地冻的,他们没了饷银,补给也不足,吃不饱穿不暖的,谁还会为什么领主的虚无缥缈的指示而卖命?

    高文刚对此表示同意。他觉得这个时候,范博伊宁根只需派出一位精明能干的使者,携带大批金钱前往奈梅亨,与那些德国人进行谈判,即给他们一笔遣散费,然后允许他们“光荣投降”,返回德国。相信这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无非是开价多少罢了。

    至于说奥兰治家族成员经常活跃的弗里斯兰、格罗宁根两省会出钱、出兵与他们一起对抗已经得到大部分地区响应的三级议会,那纯属想多了。就凭他们拿不出钱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使唤不了雇佣军。雇佣军雇佣军,没钱怎么雇佣?现在威廉三世都去英国浪了,国内政权倒台,还怎么挪用资金?

    高文刚认为以共和派那些家伙的智商,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们之所以做出军事威压的姿态,大概也是为了配合使者谈判,减少敌人要价罢了。钱嘛,共和派手头还是比较充裕的,这得益于他们的基本盘,发个五六十万盾的遣散费,再允许他们携带武器装具离开,事情差不多也就了解了。而这种发钱遣散敌人军队的事情,上次法荷战争期间荷兰人就试过了,当时他们遣散了明斯特主教攻过来的三万军队,成功地用银弹攻势化解了多线作战的危机,这种成功经验当然要大大推广了。

    12月31日,范博伊宁根在自己的办公室与高文刚会面。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一见面就给高文刚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主动提出了大幅度降低东、荷两国贸易关税税率,加强两国间贸易合作的事宜。

    高文刚对此表示非常满意。东岸人殚精竭虑,为共和派出谋划策,为的不就是这些么?威廉三世在台上的那些年,虽然共和派也一直在努力恢复两国间的贸易水平,但阻力总是很大。威廉三世那个家伙,拼了命地向英国让利,挤走东岸商品的市场份额,让人很是恼火。现在范博伊宁根“拨乱反正”,将生意给东岸人做,那真是极好的,也不枉东岸人为他两肋插刀。

    另外,范博伊宁根还提出,与华夏东岸共和国在军事领域展开更深入的合作。原本联合省大量进口英制武器,性价比低,兼且威廉三世担任了英格兰国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军火贸易怕是要起波折,因此这会再不果断转向,还等什么时候?

    荷兰人提出的军事合作协议自然不仅仅是武器买卖。事实上,在见识了东岸陆军高昂的士气和娴熟的战斗技巧后,荷兰人也提出雇佣部分东岸陆军官兵帮他们整训军队。这一点是东岸情报官员提出的,共和派对此表示认可,然后正式向高文刚提出请求。

    高某人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了,因此很爽快地同意了这件事。随后,双方又谈了有关机器进口、金融合作的事情,总体而言都十分愉快。高文刚估摸着,如果这些在未来都一一落实的话,保守估计一年能增加二百万元以上的贸易额,且未来还有很强的提升空间,确实非常不错。

    这二百万元贸易额,买的都是东岸的商品,对东岸工业技术水平的提升至关重要。毕竟,没有消费市场,你企业哪来的技术进步?难道一切都靠国家来吗?对不起,那是不现实的,也是不科学的。国家是可以挖个两百万甚至甚至三四百万金银矿,但这对工业技术进步、企业管理提升、相关人才培养毫无用处,没有消费者买东西,没有市场对商品性能的反馈,没有同行间的激烈竞争,这个国家的工业技术、企业管理是不可能得到有效提升的。

    因此,市场是非常重要的,这不仅仅是利润的因素,还涉及到一整套的东西。想通了这一点,你就能理解东岸人为何对获得市场如此执着了。

    1689年1月2日,经过双方长达两天的谈判,驻守在奈梅亨的两万名德意志雇佣军终于同意了荷兰政府提出的条件,即补发他们六十万盾的遣散费,同时拨一批食品、御寒衣被什么的,然后撤出联合省,各回各家。至此,一场可能爆发的内战被消弭于无形,联合省的局势就此也彻底砥定,弗里斯兰、格罗宁根两省的奥兰治派铁杆分子在无钱、无权、无外援的情况下,再也翻不起大浪,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北海(七)

    1689年1月3日,奈梅亨德意志雇佣军光荣投降的第二天,刚刚访问威斯敏斯特教堂结束的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在马车上接到了海对岸传来的最新消息。

    消息中最重要的,无疑就是海牙的三级议会发出的联合声明了。因为三级议会接管政权后下令海军不得出港,同时严密搜查往来英国的商船,因此这些消息被拖延了好些日子,最后才通过一艘忠于奥兰治家族的武装商船送来了伦敦——这艘船为了等货又耽搁了几天,因此这个消息一直拖到了十来天后才传递到了威廉三世手上,而此时伦敦街头已经有了零星的有关荷兰变故的传言了,这也是醉了。

    威廉三世非常快速地读完了这些消息,然后将信纸捏成一团,脸上表情扭曲了好久,最终才渐渐平复了下来。老实说,发生在联合省的事情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虽然预料到这次有东岸异教徒帮忙,三级议会那帮人肯定会在国内掀起滔天巨浪,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股滔天巨浪的能量过于巨大,以至于都把他遗留在荷兰的船给掀翻了,这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

    原本威廉三世以为,军队中尚有不少终于自己家族的军官,那两万名德意志雇佣军也会在关键时刻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等自己处理完了伦敦这边的事情,就再返回了一次联合省,利用人望和种种暗手,将目前稍有些不利的局势翻转过来。

    可谁成想,三级议会议长范博伊宁根竟然如此果决,通过软硬两手直接控制了七省的议员,让有关罢免自己联合省执政职位的决议得以通过,彻底将自己推入了更深的深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罢了,自己还有办法慢慢找机会,可他们竟然在东岸异教徒的撺掇下,从瑞士、南尼德兰等地搞来了很多雇佣军,再加上该死的东岸雇佣军的配合,竟然控制了荷兰、泽兰二省的局势,进而利用这两个最富裕省份的资源,收编拉拢了其他省份的官员、军队,彻底奠定了胜局。

    这种操作手法,毫无疑问共和派玩不出来。自从德维特兄弟下台并客死他乡后,共和派就缺乏强硬分子,一直以软弱无力著称。他们或许在搞经济、搞贸易、搞政治阴谋方面是一把好手,但在军事领域却毫无建树,也缺乏相关的人才,因此威廉三世对他们多多少少有些轻视。

    现在事实给了他一记很响亮的耳光。共和派不但在政治方面获得了成功,同时也通过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军事调动在军事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他们先是控制了海牙周边的军队(老实说,这并不困难),然后接管了布雷达要塞,获得了大量武器弹药及当地军人的支持。

    当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还可以挽回,如果威廉三世调整部署,正确应对的话,应该还可以挽回局面。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联合省,前往英国争抢王位。这种在很多人看来几乎是“背叛”的行为自然被共和派拿来大书特书,这进一步损害了威廉三世的声誉。如果再结合前阵子共和派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发放的小册子,以及刚刚爆出来没多久的挪用资金丑闻的话,威廉三世的名声当真是跌到了历史低谷。

    这个时候,共和派再顺势穷追猛打,利用掌握中央的大义名分,用金钱开道,自然不难大量收编军队为己用。而且他们这些人也相当清醒,还派出了不少使者火速前往德意志地区,散了无数金钱,许诺了无数条件,成功瓦解了原本支持威廉三世的一些德意志诸侯,成功稳住了外部环境,掐灭了外国武装干涉的风险。

    可以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威廉三世大势已去,剩下的悬念就是奥兰治派的支持者能坚持多久,荷兰会不会爆发内战罢了。如果爆发了内战,虽然于国有害,但对奥兰治亲王本人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坏事,因为这意味着他还有翻盘的机会。但范博伊宁根在东岸情报官员的强烈建议下,当机立断,一天内签署了十几份命令,以最快的速度调集最多的军队围向奈梅亨。东岸情报官员认为,兵贵神速,这个时候行事越果决,速度越快,越容易将内战的风险降到最低。如果按照他们原本的设想,与弗里斯兰、格罗宁根等省讨价还价的话,迁延日久之下事情必然会变得不可收拾。

    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东岸情报官员分析得一点也不错。奈梅亨的德意志雇佣军在强大的压力之下选择妥协,光荣投降之后拿着遣散费一哄而散。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让奥兰治派筹集到足够的资金,联络到更多的外部关系的话,事情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样子。

    所以说,威廉三世现在对东岸人可谓是恨之入骨,是他们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他在即将登上英王宝座的喜庆日子里犹如吞下了一粒老鼠屎般膈应。联合省执政的位置,虽然不如英格兰的王位,但也是整个欧洲数一数二的炙手可热的宝座啊。可如今竟然丢掉了,这如何能不让威廉三世愤怒欲狂!

    威廉三世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有些无法抑制了。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返回联合省,然后召集那些多多少少已经背叛他的旧部——在他看来,关键时刻没站出来,仍然保持沉默,就是背叛了——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共和派那帮瞎胡闹的文人给夺了权!

    不过威廉三世也是有理智的人,在怒不可遏的情绪慢慢平息下去后,他又理想思考起了如今的局势。联合省肯定还有大批支持自己的人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只不过他们在大势之下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坚决地站出来维护奥兰治家族的利益罢了。如果在合适的情况下,自己重返联合省的话,这些人未必就不会跳出来,重新成为自己的羽翼。

    只是,这需要一个契机,暂时他还没找到这个机会。想到这里,即便是久历世事的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也不得不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等吧。

    同样是在这一天,位于奈梅亨城外的荷兰军营内,东岸陆军中校毛君也在给全权特使高文刚写信。

    城内的德意志雇佣军已经收到了紧急从附近地区筹集到的价值二十万盾的金银币——荷兰人一夜之间就能筹集到这么多资金,真是令人惊叹——作为遣散他们的首批费用。看得出来,这些来自普鲁士、萨克森和南尼德兰等地的雇佣军心情不错,都在讨论着是不是在荷兰采买一些紧俏物资,然后带回乡下老家,整个军营洋溢着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

    大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离家千里去当雇佣军,还不是为了求财么?既然奥兰治亲王的人已经断绝了资金来源,那么之前所谓的雇佣协议自然已经作废。好在荷兰新政府还算大气,居然愿意给他们发相当于三个月军饷的遣散费,让他们得以携带武器返回家乡,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甚至还有一些德意志雇佣军军官在询问,荷兰新政府愿不愿意雇佣他们,他们保证愿意为新政府效劳。只不过荷兰人到底对他们还是有些忌惮,最终婉拒了,这令很多人感到非常遗憾。

    毛君中校对这些德国人不感兴趣,不过这些人的事情也给他提了一个醒,那就是掌握一支能够完全掌控,轻易不会被敌人收买的军队有多么重要,尤其是对眼前的荷兰新政府而言更是如此。毛君中校在信里向高文刚特使建议,趁着这次荷兰整肃军队的机会,帮助荷兰的共和政府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他们的新军。

    新军的军官,宜从同情、支持共和的军人中提拔,哪怕出身低一些也无所谓,现在要的是忠诚,军事素质什么的低一些也不影响大局。不可靠的军官就让他回家抱孩子去,不稳的部队可以分批慢慢裁撤,然后将省下来的经费投入到绝对忠诚的部队上面去。如此坚持个几年的话,应当可以收到奇效,极大降低奥兰治家族在军中的影响力。

    毛君中校认为,这件事情非常紧要,必须尽快去办。现在威廉三世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危害了,但未来如果局势大变——比如法国如今低地地区——他还是有可能重返荷兰掌权的,因为民众对于他抗法英雄的称号非常敬畏,认为只有他可以带荷兰人民走出战争的泥淖,而不是那些只会摆脱海军的共和政府。

    而说到共和派和海军,就不能不提一下如今联合省海军的动向。自从海牙三级议会发出联合声明,昭告全国之后,大部分海军基本上接受上事实,宣布接受新政府的领导。特别是在威廉三世带走了大部分忠于他的海军舰船和官兵后,剩下的要么是同情共和派的,要么是中立派,新政府控制起来毫不费力。

    现在的荷兰海军,实力距离巅峰期大概只剩下了七成左右,让人稍稍有些担心。不过考虑到荷兰深厚的航海传统,雄厚的资金实力,以及大量的人才储备的现状,恢复顶峰实力应该是可能的。

    据悉,荷兰新政府现在已经正式邀请东岸海军特遣支队离开布鲁日,进驻联合省的几个主要军港,以便更好地封锁北海海面,应对英国人可能发起的突然袭击,虽然这可能性有点低。东岸海军原则上已经同意了荷兰人的邀请,他们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与荷兰海军一同努力,密切监视英格兰海军(含部分跟随威廉三世前往伦敦的舰船)的动向,防止威廉三世狗急跳墙之下反扑过来。要知道,现在可以说是新政府最脆弱的时刻,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稳定浮动的人心,建立起自己稳固的统治秩序,因此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意外。

    “……联合省与我国经济存在着极大的互补关系。范博伊宁根的新政府有意与我国签订一系列采购合同、贸易协定,对于我国工商业发展意义重大。因此,在这个重要关口,尤其需要注意奥兰治亲王反动势力的反扑,动摇联合省大局。我建议,可以从葡萄牙驻屯军内挑选三百名精明强干之军人,从荷兰现有陆军中挑选身体强健、无不良习气之军人一万名,组建现代化新军部队。新军之器械装备,可就近从维亚纳堡基地库存调拨,训练成军之事宜早不宜迟。一俟新军练成,则可威压全国,巩固局面,断了反动势力复辟的妄想。”毛君中校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只见他继续写道:“海军舰队宜继续驻留六个月以上,稳定北海局势,维护贸易自由。其中所需巨额之军费,当可由荷兰新政府发债解决,同时亦可锻炼海军远航、搜索、战斗之技能,对未来发展益处颇多。”

    写完了以上这些,毛君中校想了想,最后又加上了部分有关最近局势的猜想。他通过种种渠道得知,现在法国人又蠢蠢欲动了,想要趁着如今荷兰、英格兰打乱,形势有利的大好时机,对外发动一场以兼并土地为主要目的的侵略战争,以实现路易十四的将法国推到“自然边界”(所谓自然边界,即阿尔卑斯山、莱茵河、大海之类)的目的。

    根据目前法国人囤积粮草和战备物资的路线,毛君初盘判断这次法国人的用兵方向是莱茵河,这大概与奥斯曼人三番两次的催促脱不开关系。而法国人一旦动兵,那么欧陆局势又将平添变数。这个时候,东岸人更应该与他们刚刚下了重注的联合省新政府站在一起,一起解决可能面临的内部或外部问题,保障自己的利益。

    当然这目前看起来还不是特别急切,因为法国人才刚刚开始战争前的外交准备,距离真正开战大概还有一段时间。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团结河(一)

    东方露出了一片鱼肚白,东属巴西高原宁静祥和的一天又开始了。

    房山乡是一个年轻的乡镇,设立至今不过一年左右,人口更是只有不到两千人,经济上有农业为主。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乡镇,现在却越来越受到上级的重视,原因无他,在持续不断的黄金勘探报告传回来后,执委会诸公对此非常重视,指示政务院制定金矿区的振兴开发计划,对这片蛮荒区域进行总开发。

    为此,涿水(格兰德河)以南的人口得到了极大的充实,国家开拓总局也拨付了相当一部分的资金和实物,支持这里的经济建设,以期将涿水南岸诸县打造成一个工农业基地,支持未来对金矿区的大力度开发。

    涿水以南目前有五个县,其中长岑、昌黎、涿鹿三县设立有些年头了,人口不少,多在两万上下。真定、灵寿二县设立比较晚,至今不过一年时间,人口尚不满万,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真定县下辖真定镇、九门乡、石邑乡、古泉乡四个乡镇,是全国第148个县,灵寿县下辖灵寿镇、卢奴乡、肥累乡、昔阳乡、寿东乡(位于后世伊塔茹巴小城附近)五个乡镇,是为全国第149个县级行政单位。

    这五个县,此番都走了大运,一年内陆陆续续增添了不少移民。甚至于,移民部还收到了指示,在未来三年内使五县总人口增加50%,其中有一定的手工业者比例,为此不惜砍掉了不少原本归属于潘帕地区的移民份额,可见上头决心之大。

    交通部也很好地领会了上级的精神,咬牙投入大笔资金和人力,在涿水一带疏浚航道、修建公路,甚至还打算在涿水南北修建一座大桥,一头连着房山乡,这是通往金矿区的重要中继点,另一头连到真定县的九门乡,这是生活物资和劳动工具集散地,都非常重要。

    在这个年代,采矿业从来都是劳动力和资金双密集的行业。这个时候没有后世各种各样的工程机械,没有高效率的运输系统,因此注定了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来从事这项工作,连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华夏东岸共和国也不例外。而为了给矿区大量劳动力提供从食水、药品、日用百货到劳动工具等一系列的商品,就必须在邻近地区设立一个或多个后勤供应基地。如今涿水南岸这五个县承担的就是这么一个功能,政府通过定向投资,提高其生产力水平,使得其产出大量的农产品及一些手工业品,解决从远处购买上述物资成本过高的问题。

    涿水南岸五县生产出来的各类工业品或农产品,一般通过摆渡小船(大桥尚在论证之中)运到北面的房山乡地界,或者直接卖给当地的商店,或者卖给一些敢于深入矿区的走四方的小贩,总之销路还是相当不错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房山乡这种鸟不拉屎的野地方,国营百货商店和孙春阳南货铺居然也设立了分店,售卖从五金工具到日用百货的各类商品。由此可见,这两家大型商业企业一致看好团结河流域的未来,认为黄金将会极大改善当地的条件,未来势必会迎来一个大发展的时机,因此趁着低价还便宜的时候先期布局。

    东岸黄金公司也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分公司,占地极广,人员众多,基本上都是从南边的铁岭金矿抽调而来的业务骨干,主要从事冶炼、化验、熔铸等工作。东金公司为了团结河及其支流的这一大片矿区真是下了血本了,分公司正在兴建的大楼非常气派,耗资不菲,内部各种设备一应俱全,都是从国内个企业订购的新式机器。

    在北方的矿区,他们也设立了总计八个办事处,各自占了一个矿床,从事采集金沙、矿石的工作。工人多是捕获的印第安人、买来的黑人以及去年(1688年)送来一部分俄罗斯战俘,人数颇为不少,工作也非常繁重,经常有人逃亡。为此,这些办事处每个都有一个保卫科,每个科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保安,以及数量不少的培育出来的狼狗、猎犬什么的,以保障金矿按时、有序、安全、足量地生产。

    萧光这几天都住在东金公司的大院内。他的这支探险队基本已经完成了前期的任务,现在没什么活,正等待着地质部下一步的指令。闲来无事之下,萧光决定出门走走,到房山乡政府那边转转,吃点好的。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路面有些潮湿。所幸这条路是用煤渣铺设而成的,影响不大。不过露面上也偶有一些重载马车驶过后压出的车辙印,里面落满了积水,一群蚊子在上面飞舞着,看着有些膈应人。

    路上行人不少,有人穿着衬衫,夹着公文包,一看就是吃公家饭的。有人穿着牛仔服或厚麻布衣服,这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附近有不少私人投资的建材作坊,也有一些运输队,里面有大量的这种人。此外还有许多穿着传统服装的人,这些人看起来比较闲,要么是商人、企业主,要么就是从事民间金融服务的人员。

    萧光很快就拐到了乡政府前的大广场上,这里也是房山乡最热闹的地方了。一溜的砖木混合结构的房屋起在道路两侧,门口或挂着旗幡,或钉着木牌,多是各类店铺,其中以酒家和饭馆最为普遍。这些店家将店开在这里,所面向的客户群主要就是从北方团结河金矿区返回的人。这些人要么是东岸黄金公司的雇员,要么是偷偷前去采金的怀揣发财梦的家伙,总之都很有钱,生意大可做得。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因为团结河流域存在大量的金矿,因此东岸黄金公司虽然垄断了相当部分的高品位优质金矿,但在其余广阔的范围空间内,仍然存在着不计其数的小型、微型金矿。这些金矿,目前基本上都有人在偷偷开采着,收获虽然远远不如东岸黄金公司霸住的那些个大矿,但也相当不错了。

    另外就是,时不时还会传出一些从未被发现的小金矿的消息。这些小型矿床往往储量不高,成色差,但对于一伙苦哈哈的穷鬼们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财富了。他们将采下来的原矿粗粗冶炼下,然后便出售给东岸黄金公司的办事处,以换取资金。他们缺乏专业的技术,更缺乏资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虽然利润的大头说不定都让东金公司拿去了,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直属于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的企业,有资金、有技术、有人才,更有不错的武装力量,跟人家别苗头有意思吗?

    当然私人采金业里面规模最大的,其实还是那些在团结河干流及支流河床上,用细箩筐淘金沙的采金者。这些人其实非常辛苦,顶着烈日和蚊虫,终日泡在水里,眼睛都看花了,就为了寻找河底泥沙中那一闪而逝的金粒。

    淘金者淘到的金沙有部分被他们带走,或用作日常消费,或用作留念——河底淘到的小金豆甚至能在矿区或房山乡一带当硬通货使用,那些尾随而来的意大利妓*女们可是很乐意接受这种付款方式的——不过大部分还是卖给了东岸黄金公司,以换取他们得以继续在当地坚持下去的资金。

    萧光很快拐进去了一家饭馆。这个饭馆面积颇为不小,里面摆了足足二十张八仙桌,生意也十分兴隆。他大致看了看,多是一些衣衫褴褛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的淘金者,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大厅角落里有两位女性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地唱着,看样子是店家请来的,按日结算工钱。

    “请艺术表演者助兴,这得是在南方大城市才能见到。房山乡这种鸟地方,居然也请得起,真是令人无语。这他娘的真是一个邪门地方啊!”让店家去后厨给糊一只叫花鸡后,萧光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打开一瓶随身携带的马德拉甜酒,自斟自饮了起来。

    他对面是两位面色冷峻的警察。他们随便看了一眼萧光,便又低下头吃饭去了,看得出来满腹都是心事。萧光对他们非常理解,团结河流域既是淘金圣地,是很多人发财梦想的起点,同时也是很多人生命的终点。在这个荒僻野蛮的地方,抢劫杀人简直太普遍了,团结河干道上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顺溜漂下的尸体,更别提还有大量被沉入河底不见天日的死尸了,这给派驻此地的警察们增添了无穷的烦恼。

    坐在萧光面前的两位警察就是房山乡派出所(这是一个大所,有五十多名武装警察)的,最近就因为层出不穷的凶杀案而压力很大。其中甚至有两名江洋大盗在房山乡杀了人,抢了一小袋金豆子,便销声匿迹了。派出所无奈,只能派出精干人员四处搜查,希望能有所斩获,但目前看来情况似乎不是很乐观。

    萧光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多的兴趣,而且并不是很担心。作为消息灵通之辈,他已经知道联合参谋本部在今年上半年就会派遣一个混成营的兵力进驻房山乡,同时还会在涿水南岸五县调动保安团民兵,轮番到团结河流域戍守,整肃当地一团糟的治安状况。

    另外,东岸方面甚至还知会了下游的葡萄牙人,让他们封闭团结河的下游,设立关卡,严格盘查可疑分子,务必不能让那些无法无天的混球逃之夭夭。如此重拳出击之下,萧光相信当地局势会有一个明显的好转的,国家很显然不会放任这个金子般的地方继续混乱下去。要知道,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可眼巴巴地盯着这片地区的黄金呢!

    现在国家军费开支非常巨大,各项建设也接踵而至,国库内的黄金储备始终多不起来,目前堪堪维持在四五吨的样子,远远不足以完成币制改革,因此团结河流域的黄金对国家非常重要,他们希望在稳定生产后,前期每年要贡献三吨以上的黄金,成熟以后产量逐年增加,有多少生产多少。恰好现在国内造纸和印刷技术取得了新的突破,票据防伪技术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因此发行国库黄金兑换券的条件基本已经成熟,可以尝试一下了。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试问国家怎么可能放任你继续混乱下去呢?不可能的啦!做大做强金矿区的各种产业,提高黄金产量,永远是上头最重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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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团结河(二)

    12月3日,又是一场大雨。

    在外面野河沟边钓鱼休闲的萧光头顶着几片树叶,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而一进乡政府大院,副乡长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带到了食堂,然后介绍了几位正在这里等开饭的官员。

    这几人都是来自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一共九人,六人是办事员,两人是科级干部,一人是副处长,据介绍是前往团结河流域收集信息,打算为将来设立定居点提供依据。当然办事情光凭这九个人是肯定不行的,事实上他们来临时聘了不少合同工,计有数十人之多,有一路上雇佣的,也有抵达房山乡后雇佣的,承担向导、保安、马夫及其他杂役工作,这会都住在隔壁乡农具厂大院内,随时待命。

    副乡长拿出了一份公文给萧光看,是这支队伍领头的孙副处长带来的,有地质部和国家开拓总局领导的联合具名,大义是要萧光的队伍(目前还有十来人)配合林副处长他们一起进山,房山乡方面也会派出三十名民兵(从对岸五县来此轮戍的)陪同,组成一支超过百人的大队伍,沿着团结河前进,寻找合适的设立定居点的地方。

    “萧队长,麻烦你了,兄弟这次进山,时间紧任务重。没办法,只能将你这等熟悉情况的大能请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钱副处长笑着说道,说着还递了一根香烟过来。

    萧光听了心里略微有些不喜,虽然陆军部给自己的命令是配合地质部行事,且也没说期限,可到底他是陆军的人,是军官,这地质部的头头脑脑们咋就那么好意思使唤自己呢?支使自己为地质部办事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让自己来配合国家开拓总局的家伙们办事,这地质部不会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人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萧某人被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说什么呢?陆军部的那帮混蛋们估计早忘了自己了,娘的,这会还矫情什么?低调点吧,好好做事,对自己有好处。等以后回到陆军部了,再好好收拾那帮孙子。因此,他只是稍稍愣了两秒钟,便展颜一笑,接过了钱副处长递过来的香烟,说道:“哟,花园牌,高级货。看来你们部门福利不错,比我们清汤寡水的陆军系统强多了。”

    “哪里哪里,以后都是一口锅里搅食的,何分彼此。”钱副处长招呼萧光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兄弟我有的,自然也有萧兄一份。小黄,一会去我宿舍拿两条烟给萧兄弟送去。”

    副乡长一看双方非常和谐,于是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招呼管食堂的老马端饭过来。晚饭主食是面饼,也是东岸很多新设定居点居民的主食,因为易制作,耐储存,味道还不错,故非常受欢迎。

    老马是退伍老兵,服役时作战勇猛,一度有望提干成为少尉军官,结果在征讨巴西高原印第安人的战斗中负伤,腿部留下了残疾,不得不黯然退伍,被安排到了房山乡政府管理后勤食堂之类的杂事,算是股级干部吧。

    老马带着几个帮工端了三大盆烧饼上来。其中大部分是素饼,即没有馅的,面里和了点盐,饼表面有一些芝麻,看起来还算不错。另外少一些的是油饼,面里不但有盐,还有葱花和油,里面是牛肉馅,虽然是腌制的发红的肉,但也是相当不错了。

    “乡长,吃完这顿可就没下顿了啊。刚才库里最后五十斗面,我做了一千个饼,给列位探险的兄弟们准备的。”虽然有客人在场,但老马似乎丝毫不给副乡长面子,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听说国家储备粮库的车队因为暴雨耽搁行程了,这是他们的信使骑快马过来报告的,大概还得有十天左右的样子才能把粮食送来。乡长,这十天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弄,大伙可不能饿肚子呀。”

    “这粮食咋消耗得这么快?”副乡长一听也急眼了,不顾客人在场,便问道:“上月初我记得还有很多的,怎么一下子就空了。才一千个饼啊,又不是几万个。”

    “谁让这一波波地往咱们房山乡来人呢?”老马白了副乡长一眼,看样子对他不是很尊敬,只听他继续说道:“上个月一共来了三拨人,地区调研组一拨,东金总公司考察团一拨,陆军部参谋旅行的人一拨。本月才三天,就已经来了两拨人,建筑材料公司的人一拨,现在国家开拓总局又一拨人。乡长,这每来一拨就消耗我们不少粮食,虽然他们都给钱了,可谁稀罕钱啊,不能吃不能穿的,有个鸟用。北面矿区那边有些人你不是不知道,真饿极了,一袋金豆子换几个饼吃的都有……”

    “行了老马,别说了。”副乡长一听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向开拓总局的副处长钱进(东岸早期高官钱浩之孙,今年35岁)、探险队队长萧光尬笑道:“呵呵,让你们见笑了。老马就这脾气,直性子人,倒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大家放心吃饭,不要担心其他的。乡场上还有几家粮铺,待会我就写几张条子,让老马去借粮,临时周转一下,问题不大。”

    老马闻言哼了一声,转身去了门外,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带着两个帮工,给大伙端来了一些菜肴:两大盘烤得喷香的肉脯、一盆炖土豆、几样酱菜,外加一些果子,两瓶白酒。看得出来,老马虽然对一拨又一拨的考察队、探险队、调研组什么的人过来颇有微词,但他的工作还是比较兢兢业业的,比如这会就给大家安排地明明白白的,非常不错。

    “都是地方土产,抓紧趁热吃吧。尤其是这鳄鱼肉脯,老马亲自烤的,他手艺不错,大家都尝尝。”副乡长一边给众人倒酒,一边说道。

    东岸发展快六十年了,国土面积是越来越大,人口——尤其是来自各地的人口——越来越多,这民间风俗文化的差异性也渐渐明显了起来。以饮食为例,除了烧饼、蒸饼是通行全国,是绝大部分地区人民的主食之一外,其他则大不一样。像房山乡这边,既不靠海,交通设施又差,因此基本上只能在本地挖潜,以附近森林里众多的动物为主要肉食来源,间或有一些从外地运来的价格较高的腌肉和咸鱼,但不太多。毕竟,从昌顺港卸货后,还要通过骡马队长途贩运而来(北宁铁路尚在修建之中),这成本自然低不到哪去。

    与他们相比,最早发展起来的东岸大草原上的居民们吃的东西就要精细很多了。茶叶、咖啡、可可及各种香料、调味料,在他们那里便宜得普通工人都消费得起,牛肉、咸鱼更是满大街都可以买到。城区也兴起了各种针对高消费人群的高级餐厅,提供各种精细食物、高档酒类和内陆地区人民见都没见过的各种海产品,这差异不是一般地大。

    而除了食物外,其他方面的差异也非常大。像如今他们吃饭的食堂,底下还是泥地,坑坑洼洼的。每到春天,地面甚至还会钻出几根老马从别处移栽过来的竹笋,也是醉了。屋内的陈设也非常简单,既没帷幔、窗帘,也无挂毯、壁画,当真是低端得不行。

    萧光、钱进等人家都按在沿海的大城市,与很多富起来的民居类似,他们的房屋窗明几净,墙壁上一般有波斯或土耳其进口的挂毯,本国精工细作的窗帘,有时候还会点缀一些从艺术品市场买回来的画作,看着就十分舒心。

    他们的家具同样是非常不错的。与欧洲那种简洁(或者说粗陋)的家具相比,东岸人民的家具样式可就美观多了。以床为例,由于本土及海外殖民地盛产优质木材,因此床首先用料就十分考究,用廉价松木的极少,一般都是热带硬木,看起来非常奢侈,但其实并不贵。

    床具的雕刻亦十分讲究。有各种神话故事的雕刻,有宗教主题的雕刻,有各种景观的雕刻,等等不一而足,非常费时,非常讲究。萧光的家在青岛县,东岸第一大城市,他的床甚至有一部分是用象牙做的,令人瞠目结舌,上床的榻也是巴西红木制成,上面特别雕刻了一副星辰图,也是骚包得不行。

    而这样奢侈的家具,自然不可能在内陆贫困地区流行。这里的居民,用几张木板做床铺的太多了,夏天上面铺一张破苇席,秋天加一床褥子,冬天再加一床毡(因为天气并不冷,足以熬过去了),非常寒酸,但足够实用。

    当然东部富裕地区领先的还不仅仅是食、住、行方面,在服装上面,他们甚至领先得更多。因为工商业比较发达的缘故,这些地区早已渡过了艰苦的原始积累阶段,可以通过贸易舒舒服服地剥削外国、本国落后地区及海外殖民地,因此民众的收入水平较高。

    而收入水平的提高,自然也使得他们愿意为提高生活品质和情趣花钱。比如,内陆地区苦哈哈的地方人们主要穿着耐用的衣物,一般是牛仔服或其他厚布衣服,有时候裆部、膝盖、手肘处还打个补丁,一看就是劳动人民的朴素模样。但在东方、平安、青岛为首的东部城市,居民们的穿戴则大不一样。其中,男人们或许在衣服款式上还比较朴素,顶多是用料考究,但女人们则不得了,丝绸为料、专业缝制的绫帔(披风、披肩样式)、罗裙之类的服饰非常流行,既说明东岸纺织、印染工业的发达,使得各种物料成本降低,同时也侧面反映了东岸沿海居民的富裕程度。

    与他们相比,这内陆地区确实差距很大。蛮荒地带,可不是白叫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团结河(三)

    1688年12月30日,夜空黯淡无光,广袤的森林、草地、河谷死一般地宁静,就连以往一直欢叫的虫儿都不见了踪影。

    团结河静静流淌着。河畔被人、畜踩出来的一条便道上,一名蒙了头脸的黑影一马当先。在他身后,还有一溜穿着黑色衣服的紧紧跟随着,向一支正在河边宿营的队伍摸去。

    当他们离营地将将不远,进入火枪射程的时候,前方突然冒出一团枪焰,一颗子弹当头向他们打来。而在这枝枪击发后,枪声陡然间密集了起来,一时间仿佛各个角落都有人在装弹射击,弹丸铺天盖地般迎面袭来。

    “他娘的,这帮孙子有准备!”为首那人运气倒是不错,没在第一轮的射击中毙命,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弟兄们,事已至此,没退路了,只有向前冲!”

    说完,他朝前放了一枪,然后拔出腰间刺剑,大吼道:“弟兄们,麻利点,杀呀!”

    “杀呀!杀!”二三十位匪徒匆匆放完枪,然后同样拔出战刀、短矛、刺剑、斧子之类的武器,朝前冲了过去,一时间群魔乱舞,凶相毕露,看起来确实是一股亡命之徒。

    冲锋的过程是残酷的,不断有人或凄厉惨叫,或一声不吭地跌倒。领头之人也是悍勇,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只见他一边挥舞刺剑催促后面人跟上,一边怒吼着激励士气。后面快速冲过来的亡命之徒们也鬼哭狼嚎般地吼叫着,配合着密集的枪声,原本宁静的河谷顿时喧嚣起来……

    冲锋很快到了近前,领头之人心里暗喜,正打算大喝一声扑过去时,却见对面人群里一群上好了刺刀的军人正冷眼看着他。

    “卧草,这特么的是正规军,怪不得刚才的射击味道不太对呢……”这是领头悍匪心底最后一个念头,因为对面一名看肩章是少尉的军官直接抬手一枪,一颗弹丸重重地打在他胸口,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意识和气息。

    后面的匪徒不知就里,仍然在往前冲,不过当他们冲到近前时,却猛然迎接到了比刚才要更烈地多的弹雨,一瞬间便倒下了七八个,惨呼声此起彼伏。剩下的人吓破了胆,不敢再直愣愣地傻冲,而是躲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胡乱朝前方搂起火来。更有甚者,几个跑在最后心眼灵活的,这会已经看准退路,悄悄往后挪了。他们可不傻,明摆着前面点子扎手,大当家的多半也栽了,这个时候再不跑,难道跟着前面这帮傻货等死么?

    激烈的枪战持续了二十分钟就稀落了下来。守卫营地的一个排的正规军露面后,就一直用娴熟的排枪战术进行射击。他们专挑有枪焰亮起的地方,往往一阵排枪打过去就能让那儿悄无声息,然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如此周而复始,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让这伙匪徒大部上了西天,枪声也彻底平息了下来。

    战斗结束后,因为正处夜晚的关系,带队的少尉排长没有冒险派人去打扫战场,而是吩咐营地原本的护卫(雇佣兵和民兵,大概二十多人的样子)放哨值守,他的人则原地坐下,抱着枪假寐休息。他相信,经过这么一次惨烈的痛击后,这伙匪徒应该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即便剩下几个歪瓜裂枣的,料也趁着黑夜狼狈逃命,不敢再生事了。

    而事情果然也正如这位排长所料,营地护卫们一直紧张地守到天光大亮,也没遇到有人胆敢过来袭击。这个时候,少尉排长则带着自己手下的兵上前检视战场,他们首先清点了一下散落在战场附近的匪徒尸体,最后发现共有十八人之多。揭去面罩后,发现很多人都上过东岸政府的通缉令,为首的那人绰号王老虎,被政府悬赏五百元巨款,结果竟然窝囊地死在了昨晚的冲锋之中,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了。

    当然对于这些匪徒的身份,其实他们早就有所猜测,并且事前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故意设伏,打了这伙人一个措手不及了。这一仗,确实是在正确的情报下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且成果斐然,让人欣喜。

    上午九点钟,战场打扫结束,众人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远处又来了一支骡马队,看样子规模还不小,大概有百余人的样子。这种规模的队伍,反倒让眼前众人略略放下了心,活跃在团结河流域的匪徒,可还没这种规模的队伍,且大白天地如此招摇过市,那就更不可能了。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过来的队伍是一支由国家开拓总局组织的队伍,领头人是萧光上尉和钱进钱副处长。他们是来团结河流域考察设立定居点位置的,12月6日出发,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二十多天时间才走到这里,结果与他们这帮东金公司的人不期而遇。

    说实话,萧光上尉等人昨晚也确实听到了枪声,不过因为情况不明且处于黑夜之中,他们没敢轻举妄动罢了。刚才得知昨晚被打死的是纵横团结河流域一年之久的王老虎匪帮时,还是很惊讶的。

    王老虎此人原是东岸黄金公司的保安,因为盗窃少量黄金而被开除——说实话,公司对他够不错了,没有抓他去报案就已经足够厚道——后来便落草为寇,与一帮凶悍之辈在无法无天的团结河流域兴风作浪,屡次截杀各种车队、行人,恶名远播。这次被东金公司和陆军联合击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了。

    “萧长官!”东金公司那边带队的少尉一见过来的是自己的学长萧光,立刻上前立正敬礼。萧光见状笑了笑,拍了拍这位后辈的肩膀,笑容里带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上尉军官,却“有家难回”,一直在外面给人当保姆,打了两次报告请求返回野战部队都被驳回,这如何不气人呢?

    他们自从二十余天前从房山乡出发后,一路上除了勘测还是勘测。队伍里那些测绘专家、植物学家、探矿者、农业研究员们对每一个潜在的定居点——之前其实已经有一支队伍粗粗探勘过了,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几个选项中挑选最合适的定居点位置——进行着不断重复的工作,让萧光是倒足了胃口,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这一路行来,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五个定居点,分别是位于后世卢斯小镇附近的仪凤乡、位于后世蓬佩乌小镇附近的任丘乡、位于特雷斯·马里亚斯(Tres  Marias)小镇附近的太和乡、位于后世皮拉波拉小城附近的章武乡,以及位于后世圣弗朗西斯科小镇附近显德乡,计划安置超过五千名定居者,主要从事农林牧渔,以生产出足够的农产品来供应规模越来越大的黄金、翡翠和钻石的采掘及加工产业。

    黄金、翡翠、钻石,基本上可以说采出来就能赚钱,一本万利。现在制约采矿效率的,除了工具、日用品的匮乏及运输条件的恶劣外,最主要的便是食物的短缺了,而这无疑是非常致命的。淘金者也是人,也要吃饭喝水,考虑到附近林子里的动物早就被吓得不敢靠近,果子蘑菇什么的也早就被采挖一空,因此谁能运来大量的腌肉和大饼,谁就能从那些出手大方的淘金者们手里拿到可爱的金豆豆。

    即便是东岸黄金公司这样财大气粗的单位,其名下各个大小金矿,也经常保守食物不足的困境。这里不但交通条件恶劣,天气也非常多变,尤其是在夏天,经常一场暴雨过后,原本的道路就被冲毁,或者干脆淹没在涨水的河流、小溪下面,这对运输食物的马队来说实在是太蛋疼了,误了期限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事实上现在东岸黄金公司矿场、办公室、宿舍、库房的周围就种了不少玉米棒子、蔬菜瓜果什么的,时不时猎到的动物也都熏好挂在房梁上,作为关键时刻救命的储备食物。

    而东金公司都这么窘迫了,可想而知其他那些私人采金者的状况是啥样。他们很多人是举债过来,平时几乎每一分精力都投入到了选矿筛矿之中,根本无心种地打粮。更别说这里秩序混乱,种了粮食也可能被别的淘金者抢去——很多时候,淘金者其实是可以与亡命徒划上等号的——那么还不如别费这份心力呢,早点淘到足够的黄金衣锦还乡岂不是更好?

    这样一来,整个矿区的饥饿就可以想见了,以至于现在政务院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终于决定在条件还不是很成熟的情况下,沿着团结河设立一溜五个定居点,先解决了矿区的吃饭问题。此外,对于金矿比较集中的团结河支流,他们也将设立数个定居点,重点发展当地的农牧业,从侧面支持黄金采掘业的发展,充实国库。

    因此,萧光等人其实接下来还有的要跑,估计一切顺利并最终返回房山乡时,已经是两三个月后的事情了,确实非常辛苦。而国家的发展,其实也就是在这些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不断的勤劳奉献下,才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不是么?

    30日中午,在坐下来一起吃了顿还算不错的午餐后——芝麻大饼配咸鱼、腌肉罐头——两支队伍又分道扬镳了。东金公司的队伍押着一批黄金返回房山乡,而萧光、钱进二人还得继续带着队伍在河谷、山林里转悠。

    这片已经沉睡了数千年的处女地,在涌入了大量淘金者和拓荒移民后,已经渐渐掀起了其神秘的面纱。团结河流域的开拓,至此已经全面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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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团结河(四)

    戈什金满头大汗地坐到了一棵大树下,几个年轻后生端茶的端茶,扇扇子的扇扇子,忙得不亦乐乎。但这也只让戈什金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点,头上的汗珠依然涌个不停,这天气实在太热了啊,巴西这鬼高原,也真是太闷了啊。

    当然戈什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在东岸奋斗了这么多年,原本虎虎生威的汉子现在已经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头,曾经锐利的双眼也变得浑浊了起来,可见任你如何英雄了得,也抵不住岁月悄无声息的侵蚀。

    按理来说这么一把年纪的戈什金不该再出门奔波劳累,不过谁让他在俄侨中声望极高呢?几乎每个来到东岸的俄罗斯人可能不知道东岸主席是谁,但没人不知道戈什金是谁。因此,在很多时候,移民部和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们还是会请戈什金出来活动活动,帮他们做一些统战工作。

    这次托克里米亚人在亚速城下大败俄罗斯人的福,东岸人又廉价收购了超过一万五千名俄罗斯战俘。这些人目前大部分还统一关押在哈吉县租借地,但亦有相当一部分通过租赁的威尼斯、葡萄牙及联合省的商船运来了东岸。

    据统计,这部分人的数量在四千人上下的样子,分别在交河、顺化、昌顺、镇海、盐城等港口上岸。毫无疑问,这批人是极为抢手的,以至于一到地头就被当地的国营农场、林场、石场、煤矿、砖窑场、建筑队等急需大量劳动力——最好是相对廉价的劳动力——的单位给一抢而空,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交通部下辖的交建一局就分到了大概一千人的名额,是此次捞到人数最多的一个单位。而他们也不含糊,秉承上级精神,组建了一支人数在两千人上下的超大型建筑队伍,到团结河流域帮助设立新的定居点、修建道路及其他基础设施。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其实是一种交换,即国家将廉价得来的战俘低价出售给交建一局,让他们与这些俄罗斯人签订为期七年的劳务工作合同,然后交建一局出面承揽下载团结河流域的一系列低利润、高风险的基建业务。七年后,团结河流域的基础设施肯定已经大大改善了,而这些俄罗斯劳务工也到了可以正式申请东岸国籍的时候,虽然届时他们还能剩下几个就很难说了。

    这些俄罗斯人基本上也都清楚了接下来的命运。东岸人给予他们的待遇和以前差不多,还算马马虎虎,包吃住且一个月发两元五角钱的工资,看起来比在俄罗斯还赚得多。但要考虑到,他们工作环境的恶劣及劳动强度的巨大,因此必要的安抚其实是少不了的。这不,在派了一部分宗教人士来做了些心理和灵魂方面的抚慰后,戈什金这位俄裔移民群体中的传奇人物也被搬了出来,不远千里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团结河流域,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服这些俄罗斯人,让他们收拾心情,好好干活,为自己的未来闯出一篇天地。

    戈什金的招数其实还是那老几样,无非是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讲东岸梦的成功之道。他先讲了讲在俄罗斯当木匠时家里勉强糊口的状况,指出了贪官污吏的横行及领主老爷们的残暴,这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随后,他又重点突出了自己被强制征兵上战场,参加沙俄的对外战争以至于家庭生活陷入绝境的现实,这对于以战俘为主的俄罗斯劳务工们来说简直就是挠到了心底最痒的部分,一下子让大部分人都对他建立了好感。

    不得不说,戈什金的口才是极好的,人格魅力也相当不错。同时他也很擅长分析实际情况,知道这些苦哈哈的战俘们心里想的事什么,因此专挑他们喜欢听的说,说话九真一假,让人无从分辨,但情绪却一下子调动了起来,这劳动效率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戈什金大概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走访完了包括房山乡在内的全部六个建筑工地,把她这把老骨头累得够呛。不过也没办法,他的家族已经在东岸扎根了,他也没法再回到俄罗斯去,因此紧紧抱住东岸老爷们的大腿,与政府进行深度合作,才是他和他的家族得以在东岸立足的根本。

    关于这一点,戈什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真的是随叫随到,非常卖力。

    无独有偶,就在戈什金为东岸老爷们的统战工作忙得满头大汗之时,一群来自荷兰西印度公司的代理人们也才刚刚结束了在团结河流域的考察,然后顺着葡萄牙人开辟出来的道路在巴伊亚将军区出海,并在圣萨尔瓦多集会讨论。

    按照时间来算,这伙西印度公司的商人们还没得到联合省本土变天的消息。不过大家都不是普通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消息来源,对联合省内部暗流的涌动以及东岸政府插手的深入非常了解,虽然不确信共和派一定会获胜,但也知道会占据上风,因此决定到东岸新开拓地区进行考察,看看有没有机会,就成了他们共同的目标。

    毋庸置疑,东岸人本土最好的投资机会其实往往不是在开发已久、富裕繁荣的老区,而是那些人迹罕至、蛮荒遍地的新区,团结河流域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典型。为了吸引外国资本和人力,东岸人对这种欠开发的蛮荒地带往往会给出非常不错的条件,比如长达50或60年土地租赁权(租金几乎就是意思意思的),比如一定程度的矿产开发权(只能卖给东岸企业),比如在融资上的便利等等。基本上,投资者只需准备好钱,然后办妥外来劳务工的招募、入境事宜,就可以大刀阔斧地干起来了。而这,在沿海发达地区,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因此,现在越来越多的注重长期收益,能忍受短期亏损的外国投资者,开始将目光转向东岸内陆地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投资项目。毕竟,当年第一批开拓内陆的企业——如意大利人抱团投资的森林开发公司——就赚得盆满钵满,珠玉在前,由不得大家不心动。

    更别说,现在联合省局势动荡,投资的安全性和收益率都不是很理想,淤积在国内的资本急需一个新的宣泄渠道。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进军海外,在海外配置更多的资产就成了很多荷兰商人考虑的事情。他们的首选投资目的地自然是一海之隔、工商业极为发达且同样是新教国家的英格兰了,但位于南方新大陆的强国华夏东岸共和国同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尤其对这些已在东岸国内有了一定积累的西印度公司代理人或股东们就更是如此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由于东岸共和国的强势崛起,英国对于荷兰资本、人才的虹吸能力减弱了不少,很多从事海外贸易的商人因为在东岸有许多生意的缘故——以东、西两家印度公司为主——对东岸非常熟悉,同时对这个国家良好的经商环境非常赞叹,久而久之之下决定在这里扩大投资也就很正常了。至于说如同大多数人那样去英国投资,不好意思,我对那里还不太熟悉,那里的生活条件也没这儿好,还是敬谢不敏吧。

    东岸人自然也是乐意看到这一点的。荷兰人、意大利人甚至葡萄牙人,带着资金和人才来到东岸,给东岸的经济注入了大量的流动性。与此同时,他们还想方设法从人口稠密的意大利、德意志地区招募苦哈哈的劳动力,漂洋过海到东岸开发蛮荒地带,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可以说,东岸内陆地区每一个定居点、每一条道路、每一家林场、每一座农场的底下,都有着外籍非国民劳务工的累累白骨。

    这样一种堪称互惠互利的模式,无论东岸方面还是荷兰人方面都十分满意,因此这次开发团结河流域,东岸人第一时间想到了荷兰人,于是便有了西印度公司代理人和股东们的这次集体考察行为。他们已经厌倦了国内的政治斗争,对荷兰省人在西印度公司董事会的发言权越来越大也感到不满,因此开始有意识地转移资产,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东岸共和国,以分散商业上的风险。

    在圣萨尔瓦多的这次集会讨论持续了整整三天。他们之所以花费了如此之久,并不是在争论到底投不投资,而是在商议投资的细节问题。他们非常看好金矿资源丰富的团结河流域,认为这是一个持续吸引人口和资金的宝库,未来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虽然东岸人并不打算允许外国投资者在当地开采黄金、钻石、翡翠等贵矿,但投资其他行业也不错啊。虽然收益率低点,但投资安全有保障,生意可以细水长流,当做“长期饭票”来经营也未尝不可。

    这个年代,找到一份能够稳定地传之子孙后代的产业,可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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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狩猎之国(十)

    “这皮子品相不佳。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不少破洞。”河西乡大街上的某间商店内,一名年纪看起来有些大的师傅拿起客人送过来的狮皮,一边看一边仔细评鉴着,只听他说道:“这皮子,只能给你五块钱,不能再多了。”

    送皮子前来售卖的年轻人闻言失望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姜师傅,你看看,这可是美洲狮的皮子,不是什么破鸵鸟皮、牛羊皮的。五块钱也太少了,你再给我加点吧。”

    “一分钱也不加。”姜师傅把皮子往柜台上一扔,不耐烦地说道:“就你这满是洞的皮子,也就敝店会酌情收购了,以后还要找巧匠想办法收拾,这不要钱吖?再说了,美洲狮的皮子,又不是什么稀罕货,去年东岸大草原上一年出产了一千张,还都是品相上好的。市场供货还是十分充足的,凭什么卖高价。”

    “但也不能只有五块钱吧?”年轻人还是不服气。

    “小伙子,还是多多提高一下打猎水平吧。这查科大草原上,多的是美洲狮。老夫我上次去西班牙人的雷西斯滕西亚城进货,一路上就遇到过美洲狮,而且沿途几乎每棵树上都有美洲狮磨爪子的痕迹,可见狮子数量还是很庞大的。你还是多打磨打磨技术,水平上来了的话,以后肯定能发财。”姜师傅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但眼前,这张皮,就值五块钱,你爱卖不卖。”

    其实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位姜师傅说的倒也不是瞎话。美洲狮这种动物,在东岸分布还是极广的,而且数量很多。以人口较多、发展迅速的东岸大草原来说,人类活动日益侵蚀动物的领地,草原上原本的生态系统崩溃,数量庞大的美洲狮群体开始被东岸人大量捕猎,每年出产的皮子数量非常之多,大概有大几百张的样子。

    而除了东岸大草原外,鸭子湖、潘帕、南锥地区同样出产许多美洲狮皮,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有两千张之多。虽然不如后世历史上18世纪布宜诺斯艾利斯每年出口三千余张美洲狮皮,但也非常可观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当然东岸国内也有一些动植物学家们向农业部联名请愿,要求撤销一部分猎人的牌照,以减少对美洲狮的捕猎数量。他们认为,美洲狮是生物链系统中的关键一环,断断少不得,虽然之前存量极大,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捕杀,数量已经下降到可以接受的程度了,现在也是时候加以限制滥捕滥杀了。

    因此,这些动物学家们一致要求,收回部分前些年发放得过于泛滥的美洲狮捕猎牌照,同时对现存的美洲狮数量进行清点,在数量稀少的地区进行保护,以免人们在无知的情况下将其灭绝。这些人同时还举了欧洲野牛的例子,认为这种曾经随处可见的动物数量已经下降到了危险程度,再持续个几十年的话,也许就要灭绝了。

    农业部审慎考虑了这些人的意见,最终决定在鸭子湖和东岸大草原两地收回部分牌照,但并不打算全部收回。这两个地方是东岸最发达的地区,聚集了大部分的人口、工业设施和工商业企业,人类活动的扩张只会越来越快,收回全部牌照建立自然保护区是不合适的。而在生态系统较为脆弱的巴塔哥尼亚台地,农业部打算收回大部分牌照,以免美洲狮被大量捕杀后,生态系统崩溃。

    或许有人会说,东岸人为什么要捕杀这么多的美洲狮,难道他们对皮革的追求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了吗?好吧,也许是有些“病态”,但东岸人对于皮革真的是太喜爱了,每年的消费量是一个天文数字,从民用的服装、箱包,到工业用的传送皮带,再到军事用途的各类蒙皮、水囊、弹药包、皮帽、武装带等等,产业规模非常庞大,从头到尾整条产业链足足养活了数千名工人,非常惊人。

    以服装为例,越来越富裕的东岸人非常喜爱暖和的皮衣。当非国民劳务工还在攒钱买棉大衣的时候,防风、防寒、暖和的皮大衣已经成了东岸中产阶级的标配。从旧大陆移民来的设计师、皮匠、裁缝们日夜不停地生产海狸皮或熊皮帽子、海豹或狮皮大衣、鲸鱼皮防水(防寒)套线等等,供应已经日渐疯狂的消费市场。

    因此,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大量的东岸猎人前往各地捕猎美洲狮、鳄鱼及各类海兽,也就显得十分寻常了。尤其是在名义上属于西班牙王国领土的查科平原,东岸法律暂时还管不到这里,因此各种有牌照没牌照的人一窝蜂地涌来了这里,捕猎以美洲狮为主的大型动物——有时候也会在沼泽区捕杀一些鳄鱼或大型蟒蛇,以为妇女们精致的皮包提供原材料,但比较少,不成系统——为东岸发达的皮革工业注入新的动力。

    查科平原,在克丘亚语中是“狩猎之国”的意思,动物资源丰富,美洲狮的数量也非常之多,因此涌入此地的东岸猎人们简直乐得合不拢嘴,纷纷各施手段,准备笑纳这天尊送给他们的大礼。而为了就近收购这些原材料,很多皮货店也到河西乡等地开设分支机构,因此这才有本章开头的一幕,猎人和商人之间为皮子品相和价格讨价还价的事情。

    如此大规模的猎人涌入——据民间不完全的痛击,总数可能接近一千人,有专业的也有业务的,非常多——西班牙人又不是瞎子,自然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了。不过令人感到惊讶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的是,西班牙殖民政府选择原谅东岸人——好吧,是选择对东岸猎人的涌入视而不见。这其实也是西班牙人的“老毛病”了,打又打不过东岸人,也没法下重手惩治这些无法无天的东岸越境者,那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反正东岸人也挺会做人,偶尔也会给他们一些钱物贿赂,这就足够了!

    而西班牙殖民政府不理这些事情,一下子让当地已经归顺他们的原住民克丘亚人坐蜡了。西班牙殖民者可以装看不见,但他们不能啊!查科平原就是他们的家,他们中的相当部分人是以狩猎为生,如今装备精良、热情高涨的东岸猎人闯了进来,大肆抢夺他们的猎物,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生存,这如何能叫他们不怒呢?

    更何况,之前东岸人在巴拉圭河西岸的一系列越境垦殖行为,已经抢占了部分以种地为生的克丘亚人的生计,让他们衣食无着,而且还打死打伤了不少人,凶恶的态度展现得淋漓尽致,你还能指望克丘亚人退缩忍让吗?

    于是乎,东岸猎人与克丘亚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武装冲突。尤其在最近一年之间,冲突开始变得极为血腥、残酷,以至于国家情报总局和宪兵司令部都坐不住了,开始暗地里派遣精干人员混入猎人群体之中,慢慢夺取主导权,开始制定针对克丘亚人的更有效的攻击措施,有效保护东岸人的利益。

    除此之外,在巴拉圭河西岸已经垦殖了差不多两年时间的几个定居点,也接到了国家开拓总局和陆军部双重命令,组织人手、携带武器开始向更内陆的地方开进,一方面打击顽抗的克丘亚人,一方面建立新的定居点,压缩这些原住民们的生存空间。

    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在制定这个计划时带着一种紧迫感。他们判断欧洲局势在接下来几年可能会有大变,蠢蠢欲动的法兰西王国指不定又会发动针对邻国的侵略战争,西班牙王国有可能再度卷入一场可怕的战争中去。那么到了那时候,就又是置身事外的东岸共和国大把攫取西班牙人土地的好时机了,他们猜测,执委会诸公会抓住这个机会将盐布铁路以东的肥沃的潘帕平原彻底拿到手里,同时也会在智利中央谷地和查科平原这边提出领土要求。

    潘帕平原以东现在已经有了大概二十余万东岸移民,建立起了众多的定居点、公路铁路及其他设施,政府机构也比较齐全,基本上和本土没什么两样了。西班牙人对这块土地的失去已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届时外交部派人去谈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智利中央谷地南部他也是同理。东岸人在那流放了很多犯人,同时也迁移了一部分移民,土地还是租借的,处理起来难度也不是很大。只要在经济上稍微松松手,极端缺钱的西班牙人应该会半推半就,与东岸政府签订新的协议,将这块土地卖个好价钱。

    但与上两者相比,查科平原就要复杂很多了。东岸人进入这片土地很晚,力量也不是很强,而且西班牙人对这里较为重视,不会轻易让步,因此要想在未来与他们签署协议的话怕是有点难度。因此,国家情报总局的官员们认为有必要提前加把劲,在该地区制造混乱,让西班牙人觉得守住这块土地完全就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逼迫他们做出让步,最终将整个查科平原卖给东岸人。

    基于这种思想,派遣移民越境开荒垦殖,派遣猎人越境争抢猎物,派遣牧人越境放牧牛羊,甚至派遣假扮的土匪越境抢劫杀戮,都在国家情报总局官员们的计划表里。所以你便看到了,情报总局的官员们利用国内皮革市场的火爆,四两拨千斤,借用了民间的资本和力量,大举进入到了查科平原的深处,令这片土地产生了无数的争端。而一旦起了争端,让西班牙人感到厌烦和害怕,那么未来事情就有了转机,这便是他们的如意算盘。

第二百九十四章 狩猎之国(十一)

    1689年1月23日,晴,河西乡郊外,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在渺无人烟的草原上行走着。

    这会天刚亮没多久,空气清新而湿润。早起的鸟儿唱着动听的歌曲,松鼠摆着毛茸茸的小贵族的架势四处闻闻嗅嗅,啄木鸟不停地发出笃笃声,仿佛一连串的问候。

    天空中一丝儿云彩也没有,这似乎预示着今天又是查科平原上一个寻常的酷热日子。王大壮骑在马上,打算趁着清晨天气凉快的时候多走些路,省得一会天热了大伙受罪。

    王大壮他们的队伍带足了茶、烟、酒等物资,以便在接下来长达一个多月的旅程中有一些消遣品。道路是新修出来的,不长,从乡政府到一个拓荒村,总共不到十公里的样子,全部用煤渣铺就。路两旁有绵延很远的木栅栏,木栅栏的那头是一些瞪着大眼睛的野牛,它们刚刚被抓回来没太久,野性未驯,看到人类时总是带着一股复杂感情。

    也许那是仇恨?王大壮不是很确定。

    木栅栏的顶上站着一些乌鸦,它们倒是不怕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恶毒”。因为王大壮每次听到它们“呱呱”的聒噪声,总觉得它们是在嘲笑自己为傻瓜,尤其是一次他不小心骑马陷入沼泽后。

    照料野牛的是一些来自俄罗斯的战俘。他们的情绪看起来还算可以,比想象中要好,或许是因为东岸真实的生活水平让他们感到满意了吧?几位穿着藏青色道袍的神职人员一脸和煦地从路边走过,他们与王大壮等人打了打招呼,然后径直朝木栅栏后面去了。让异教徒拥有正确的信仰,是他们最热衷的工作,没有之一。

    走过了牛栏区,路两旁渐渐出现了一些绿色的农田。地里的豆子看起来长得不错,一些农民带着草帽的农人正在地里忙活着。他们中的某些甚至凌晨五点多钟就来田里锄草了,理由与王大壮一样,趁着上午凉快的时候多干些活,中午就躲回家里休息。他们普遍都有一些副业,生产一些手工业品,都是机器不便大规模生产的东西,在乡里集市上出售,以提高自己的收入水平。

    田地那头是一片清理出来的荒地。上面的树木已被砍倒,杂草灌木也被一把火烧了,现在堆放着许多加工好的木料、诸如黄沙、石子之类的建筑材料,以及一些干枯的树枝。王大壮知道,那是来修灌溉水渠的建筑队所需的物资。巴拉圭河沿岸,如果上游地区发生洪水的话,一样会影响到他们下游地带,因此良好的防洪水利设施是不可缺少的。要知道,你中央政府把那么多的拓荒者从内陆地区弄来,可不是为了看他们在洪水中如何挣扎的,而是要让他们扎扎实实在本地定居生活的。

    “温柔、宁静而又不失活力,简直就像是一个放错了纬度的中国乡村。哦,好吧,或许是去除了人身依附及土地剥削的改良版中国乡村,我挺喜欢的。”王大壮一边眺望着远近的风景,一边自然自语道:“这里有很好的气候,有绝佳的农田,还有勤劳的人民。嗯,这两年也发展出了一些家庭手工业,人民生活有了显著改善,前两年环绕乡村的贫困已经消退好多了。作为他们的父母官,我很欣慰。”

    “但是——”不等跟在身边的人过来拍马屁,王大壮又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工作几年来,我觉得我们这里还有一堵墙,一堵透明而沉重的墙。我想你们也多多少少有些知道,几十年来国内涌入了大量来自东方的明、顺、清等国的移民,他们及其后裔的数量累积到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了,总数得有数百万之多,占到了我国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二以上。与之相比,来自欧洲的移民数量比他们要少上很多,而且颇受歧视。曾几何时,光荣、伟大的建国者定下了互相通婚、民族融合的正道,但在立国已经接近六十年的现在,这个政策已经名存实亡。看看吧,即便是在河西乡这么一个新辟之地,黑头发、黑眼睛的人也占据了最好的农田,经营着最好的矿,开办着最赚钱的作坊,他们基本上都有着来自东方的姓氏,有的更是有莫、邵、萧、刘、马、李之类的显姓。”

    老实说,王大壮与其家族大多数成员一样,是秉承着普世价值的东岸老左派。他们非常关切来自欧洲移民的生活状态,也关心印第安原住民挣扎求存的险恶境地,一直在各种媒体上撰文抨击东岸政府的某些政策。当混血天花板的政策被打破,三代开始大行其道的时候,东岸这个移民国家的多元化属性一直在慢慢削弱,这令以王氏、蒙氏为首的左派人士非常不满,认为这限制了东岸对外来资本、人才的吸引力,降低了文化自我更新的火力,严重影响到了未来的发展。

    “你看看河西地区,有中国人、有俄罗斯人、有意大利人、有本土出生的东岸人,甚至还有少数奥斯曼土耳其人。在这些人里,真正能当人上人的只有东岸人和中国人,俄罗斯人、意大利人和土耳其人只能做雇工、做底层农民,这明显是一种歧视。甚至于,对于一些主动跑到我们这里来投靠的克丘亚印第安人,国家开拓总局的人居然认为他们是‘有害人种’,指责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恶习和放纵的行为,同时身体孱弱、智力低下,必须送到非洲殖民地去,这简直荒谬无比。”王大壮继续说道。

    在他说话的时候,马儿经过了一座木桥,桥头有两个正准备过桥的意大利人忙不迭地让到一边,战战兢兢地脱帽致敬。王大壮看到,他们的年纪其实不大,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但脸上满是沟壑,皮肤也被烈日和风沙打成了暗色,看样子平时的生活非常辛苦。

    王大壮叹了一口气,突然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他厌恶东岸目前的在民族、种族方面的很多不好的氛围,但讽刺的是,他这次还要前往查科平原西边的萨尔塔、图库曼等地,要求西班牙殖民政府约束部署在查科平原上的一些骑兵部队,以方便越境的东岸拓荒者、猎人和其他匪徒们,可以更方便地屠戮、捕捉印第安人。或许是知道这种有些不光彩吧,外交部这次压根就没打算派遣正式的外交人员前往西部,而是让王大壮这种理论上还没编制的地方官员——河西地区尚是西班牙领土,虽然东岸政府也派了管理机构,但理论上这些人都还未转正,都是没编制的——前往代劳,也是一绝。

    当然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自欺欺人的意味。如今蜂拥到查科平原上的形形色色的东岸人的数量已经极多了,甚至就在东岸最繁华的大城市青岛港,市面上都在公开发行一种以查科平原土地为抵押物的债券,票面利率4.5%,用来筹集东岸政府在查科平原上的各种殖民活动所需的费用,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划拨给情报机构的见不得光的经费,说起来确实挺无耻的。

    王大壮在河西乡见过太多从本土过来的无组织无纪律的冒险者,认为这些人都是“军纪极差的土匪”和“种族灭绝雇佣兵”。这些人在查科平原上从事各种险恶的活动,抢夺各种猎物,圈占各种资源,赚了钱就终日流连各种移动大篷车,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活像一个个腐烂透顶的人偶。

    但他们造成的破坏着实是巨大的!克丘亚印第安人传统的猎场被数量高达一千的东岸猎人大量抢占,作为他们重要食物来源的野牛群也被东岸冒险者们一一发现、捕获,同时更有一些残忍好战的东岸匪徒(这些人里其实不乏情报官员),对于抓捕克丘亚人本身充满了兴趣。这一切的一切,无疑都给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克丘亚人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他们的食物来源不足,出生的孩子数量减少,人们营养不良,整个族群陷入了严重的危机之中。

    更糟糕的是,名义上统治着他们的西班牙殖民政府对此无动于衷,坐视东岸人在这片土地上兴风作浪,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似的。当然也不是所有西班牙殖民者都如此,也有一些教士或军人试图干涉、阻止这一切,但他们的力量太小,而且似乎很快就要没有了——这不,王大壮秉承着上级旨意,前往萨尔塔、图库曼等地“抗议”了,抗议部分西班牙军人损害了东岸商民的利益,让他们立刻改正这一切。

    对于这一切,王大壮只能长叹一声。他是东岸人,自然是为东岸共和国利益着想并为之奋斗的,但他同样不想看到目前查科平原上群魔乱舞的现象及严重的种族屠杀行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他只希望尽量有更多的克丘亚印第安人活下来,哪怕最终全部被东岸政府强制迁移到非洲、澳洲等地,也比死了强。他同时更是希望,东岸政府能够在未来更加文明一些,不要再动辄打杀别人,因为这一点也不人道。而人道主义的强弱,无疑是一个社会进步与否的重要标志。

    王大壮这行人一路西行,路上几乎没遇到任何阻拦,只是在接近萨尔塔城一百公里的时候,遇到了一支西班牙骑兵的拦截盘问。在得知他们是使者队伍后,这支西班牙骑兵就没再多做纠缠,痛快地将他们放行了。虽然队伍里那些印第安或混血印第安士兵对东岸人不是很感冒,但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贵族军官清楚地知道东岸人的能量,因此严格约束了队伍,并派出几名熟悉地理的骑兵将他们引到了萨尔塔。

    萨尔塔是西班牙人在查科平原西部的统治中心。严格来说,这里已经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检审法院的辖区,而是归查尔卡斯检审法院管辖,不过因为高山阻隔的原因,这里目前基本上是自治,一个月只有一支骡马队翻越高山来往于上秘鲁和查科,统治基础不是很深厚。

    因此,当王大壮等人来到城里后,最终见到的是查尔卡斯检审法院区下辖的某位将军。不过也没关系了,王某人的任务是送信和简单交涉一下,见不到大人物也没关系,反正意思带到了就行。这位名字叫维森特的将军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爱国热情爆棚的家伙,而是一位标标准准的政客型军人,且年纪较大,已经渡过了热血的阶段,现在一心一意捞钱,最怕的就是辖区不稳定从而导致上级问责,最终失去目前的职务。

    所以,结果基本可以预见了,维森特将军在接到东岸的抗议后立刻就怂了,表示会严格约束下属,严禁任何西班牙军人做出有损东岸商民利益的事情。这样的表态,基本上就宣告了东岸人可以任意在查科平原上进行各种活动,而西班牙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令王大壮一行人松了一口气,目的已经达到了。

    维森特将军当然也很清楚东岸人对查科平原的觊觎,也了解查科平原的存在与否关系到他们国家运输美洲金银的备份线路是否通畅。不过这又如何呢?作为在殖民地服役了半辈子的老军人,维森特更清楚东岸军队的强大,知道他们一旦下定决心,秘鲁总督都没有任何办法。因此,现在用强硬态度来激化矛盾是没有效果的,也是不明智的。

    东岸人要土地就让他们要好了,至少他们还算文明,会给钱,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据说马德里王室这几年励精图治,想要模仿学习东岸的各种制度,一扫数十年来的颓势,让西班牙重新伟大。但说实话这种所谓的改革,也是需要东岸政府全力支持和配合的,尤其是工业技术的引进和制度的建立,无一不掩藏着无数的大坑,没有东岸人的帮助简直不可想象。

    而为了酬谢东岸人的帮助,割让一些土地似乎也已经在所难免。对于这一点,维森特将军自认为有着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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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狩猎之国(十二)

    高山之上,云低得几乎可以摸到。

    身处安第斯山脉之中的王大壮,只觉周围被一层厚重的云幔围绕着,非常奇妙。他信步徜徉在山中小路上,阳光经过云层过滤后,显得非常黯淡,山中的野草、树木都被覆盖上了一层灰绿色调。

    无处不在的风轻轻吹着,王大壮嗅到了草叶和野花的芳香。那香味是如此清新,以至于他决定朝着花香的地方行进。绕过山中小路的几道弯,那香气更浓郁了些,化作了沁香空气的芬芳,那是一份令所有人停下脚步的邀请。

    “安第斯山注定是这个星球上最纯净的空间之一。当原始的空气在世界其他地方已经不再被记起时,在安第斯山,它却仍然是每一天的现实。”轻嗅着路旁的野花香气,王大壮面带陶醉神情,喃喃说道:“道教总会的人一直想要在安第斯山上建立道宫、典籍研究机构和宗教学校,看来也是有原因的。这片孕育着无数灵性的土地,确实最接近神明。只是,他们为什么不在巴塔哥尼亚那边的山里建立山门呢?难道是因为那边冬天的积雪太厚了?”

    王大壮是气象学家、动植物学家,同时也在地理方面颇有研究。即便在河西乡当政务官员,去年他也发表了一篇有关查科平原及邻近的安第斯山的论文,受到很多学者的赞誉。他的论文里引用了很多由陆军部门提供的数据,比如山脉高度、隘口位置、森林规模等等,可谓是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不过正所谓耳闻不如目见,在见识了安第斯山雄伟壮丽的景色后,此刻他只想像一个诗人那样吟唱,而不是像一位博士那样讲解。

    安第斯山,确实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

    山脚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公路很长,但状况却不怎么好。这是通往山那边上秘鲁一带的公里,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上,虽然西班牙人断断续续对其进行了投资养护,但在岁月的侵蚀下,仍然无可抑制地朽坏不堪了下去。

    这次王大壮一行人同样向西班牙人提出,修建一条从雷西斯滕西亚到萨尔塔的高等级公路,以方便两国间商业贸易的来往。因为查科平原相对地广人稀的原因,从萨尔塔、图库曼等地——更准确地说,是从上秘鲁等地——前往巴拉圭河沿岸的道路同样是年久失修,不堪使用,甚至有些路段根本就没路,或者是牧人、商人自发踩出来的小道。

    王大壮等人来的时候就领教过了这条道路的威力。连续的豪雨让这条公路的每一个水坑都注满了积水,道路中心经常可见牛粪、烂木头甚至一些死尸(人和动物的都有),道路宽度也不大,狭窄得不像样,幸好王大壮他们没带什么大车,不然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当然这条公路最让人感觉到厌烦乃至危险的其实不是烂透了路况,而是时不时会出现在道路两侧的印第安人或武装匪徒。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克丘亚人都归于了西班牙殖民政府的统治,天主教传教士们还没那么大的能力。事实上,即便已经殖民了上百年,依然仍有一些克丘亚人(或许还有少数克兰迪人)仇视外来者,同时贪图往来于道路上的商队的财货,因此经常发生武装袭击事件。

    另外,一些身份不明的武装匪徒也会刷一下存在感。他们中有些甚至是来自东岸的败类,让人头疼无比。东岸如今已经六七百万人了,出一些游手好闲、穷凶极恶的败类很正常,他们经常以各种理由离开家乡,然后选择成为匪徒,武装抢劫商队,甚至就连来自东岸的商队都被抢过,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为此追查了很久。但这种人总是杀之不绝的,抓了一拨还有另一拨,国王商队的安全隐患始终无法根除。

    王大壮认为,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查科平原纳入华夏东岸共和国的统治,并在公路沿途设置军事哨所、定居点等机构——嗯,当然也不能忘记了伟大的收费站,以尽快回笼资金——一步步让这条公路远离危险。

    萨尔塔的维森特将军对东岸人异想天开的修建公路的事情有些吃惊。严格说起来,这种事情是挺让人忌讳的,而且并不应该与他这种级别的官员提起。公路,尤其是具备战略意义的高等级公路,更是惹人遐想,毕竟它不仅能繁荣商业,促进货物的交流,同时也能用来运输战备物资和士兵。更别说,东岸人一贯的套路是,先修一条公路,可以通行重型载重马车,然后可以以这条公路为依托,运输大量的铁路器材、食品物资和蝗虫一样的劳务工人,来修建一条直插腹心的铁路,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因此,维森特将军不敢有任何表态,只是一味推脱,说这事应该上禀布宜诺斯艾利斯检审法院甚至秘鲁总督,他无法做主。不料王大壮却轻飘飘地表示,这事他们当然会按照流程来办理,事实上现在相关使者已经在出发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利马的路上了。他们之所以与维森特将军提一下,主要还是提前给他打个招呼,让他知道未来某个时间可能有这么一回事,有个心理准备。

    维森特听王大壮这么一说,顿时也明白了过来,同时也有些微微的恼火:这帮东岸人真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不把人放眼里了。修建公路的事情还没影,使者还在路上呢,居然就先跑到这里来让自己预先做好准备了,这简直是侮辱人嘛!

    维森特将军越想越有些不忿,不过在接触到王大壮身后某位眼神冰冷的军官的目光后,他立刻又怂了,觉得嚣张点就嚣张点吧,反正东岸人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检审法院区,基本上已经被人家当做私家花园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自己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好不容易才谋得目前的职位,还是不要多生事了,一切看利马那边总督怎么说吧,相信应该不会拒绝东岸人的。

    另外,老维森特在调节了心理之后,他又立刻进入到了一个成熟商人应有的模式,开始思考起了公路乃至铁路完工通车后,他该如何借着这股东风分一杯羹。萨尔塔、图库曼等地正处通往上秘鲁的必经之路上,往来的商队不上,只是以前都被吸引到更南边的拉里奥哈、科尔多瓦一带了,从萨尔塔向东抵达巴拉圭河的太少太少了。毕竟,与生机勃勃的东岸做贸易的人,是要远远超过到巴拉圭地区做生意的人的,这一点不奇怪。

    如果将来东岸人真的将连接雷西斯滕西亚和萨尔塔的公路乃至铁路修建起来,那么这势必将极大改变整个查科大平原上的交通格局。从这里沿着公路、铁路东行,抵达雷西斯滕西亚的商队将会呈几何级增加,那样的话,作为本土的主官,维森特将军自认为自己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必须想办法从中攫取自己的一份利益。嗯,合理的利益!

    这样一想,老维森特的心里就又好受了起来。作为出生并不高贵的殖民地官员,他家族先祖从拉科鲁尼亚移民到巴拿马检审法院区已经好几代人了,奋斗至今才让他争取到了一个体面的将军职位。他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家族继续向上攀升需要海量的金钱,他必须抓住每一次捞钱的机会。

    王大壮不关心老维森特怎么想,事实上他只要把话带到就可以了,剩下的都由外交部门来负责,并不劳他多费心。当然作为河西地区的主官,王大壮本人对这条公路(以及未来的铁路)的修建还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的,因为这很明显会极大改善河西拓殖点的经济状况,吸引更多的本土移民过来定居。盐布铁路的巨大功效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牛栏山地区现在人口众多,经济繁荣,是全国有名的小麦、大豆、牧草、牛肉和皮革产地。在东岸大草原和鸭子湖流域粮食产量日渐减少的情况下,牛栏山地区的粮食产量连年增加,有效填补缺口的同时还有多余。

    在这其中,盐布铁路承担了极为重要的运输作用,大量的农产品被隆隆的蒸汽列车运抵南村港,然后从这里越过拉普拉塔河,抵达商城、青岛、东方、镇海等主要消费城市。东潘帕(指盐布铁路以东的潘帕平原)的经济,就在盐布铁路的加速助力下,这么飞速发展着,让很多人为之神往。

    公允地说,查科平原因为地势、气候及其他一些因素,其并不能如同潘帕平原那样适宜大规模发展农业。这里的地势较低,积水甚多,且排水不畅,很多土地有着盐碱化的倾向。要想改良的话,势必要投入相当多的资金、人力,同时也要耗费几十年甚至百余年的时光。另外,这里的土壤层也比较薄,不像潘帕平原那么肥得流油,不注意爱惜地力的话,很容易就会耗光土壤里的养分,从而导致粮食产量不高。

    查科平原真正值得开发的,其实就是其东部较为湿润的一小部分地区,就是东岸人如今着重垦殖的地区。这里有着河流泛滥形成的广阔的区域,水草丰美,土壤肥沃,可以有效发展农业,前提是疏浚河道,修建大堤、水库、沟渠等一系列水利设施,如此方能济事。

    当然查科平原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这里森林面积不小,气候温暖,同时动物资源相当丰富,可以因地制宜进行规划。适宜垦殖的东部地区就种粮食,林区就发展木材加工业,其他的就放牧好了,反正比较干燥,绵羊不容易得烦人的腐蹄病,可以出产不少羊毛。更何况,这里的地理位置也比较关键,向北可通往巴拉圭、上秘鲁,向南可进入肥沃的潘帕平原,向西可沟通安第斯山以西的太平洋沿岸,向东嘛,则与东岸已经初见繁华景象的河间地区毗邻,可谓是四通八达的腹心之地。

    因此,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查科平原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未来一旦东岸政府决定迁都拉普拉塔,这个地方的重要性甚至会更加提升,吸引更多的人口。特别是在东岸将上秘鲁、巴拉圭、智利等地全部取下的话,这里简直就会成为各种铁路、公路交汇的枢纽之地,出现个把商业中心、大型货物集散地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王大壮是真的非常理解上层对查科平原念念不忘的原由,也非常支持东岸对查科平原的占领与征服。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减少一些人道主义灾难,尽可能多地保留一些印第安原住民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公路既建,铁路也就不远了。未来这些路的尽头肯定是不止萨尔塔的,从萨尔塔向北,沿着古老的山口翻越安第斯山,进入到上秘鲁的沿海地区,这条路也非常关键。另外,从布宜诺斯艾利斯修建一条通往科尔多瓦、拉里奥哈等地的公路,在未来估计也会慢慢被提上议事日程。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两条横贯整个拉普拉塔的交通干道了,这对于开发、政府整个拉普拉塔可谓至关重要。就是目前蒸汽机车的技术还不太过关,我们制造不出足够动力的强大机车,可以翻越数千米高的安第斯山脉。当然了,比起蒸汽机车,如何在巍峨高耸的安第斯山区修建一条翻山铁路,怕是更具有技术难度吧。”想着想着,王大壮的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远方:“唉,想那么多干啥,也许等我老了,都不一定能看到这种铁路与火车出现吧。眼下,还是多想想如何开发查科平原吧。潘帕平原是一个现成的老师,有很多东西可以供我们借鉴,这相当不错。”

第二百九十六章 潘帕(二十一)

    1689年2月2日,奥列格·纳雷什金乘坐一辆豪华四轮马车抵达了南村港车站。

    他是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过来的,平日里基本也住在这座西班牙人在拉普拉塔的核心统治城市,以便就近监督自家的产业。

    东岸与俄罗斯关系出现波折,在黑海地区悍然出手,干涉了俄罗斯帝国对黑海北岸地区的征服。有关这一点,纳雷什金也通过一些隐秘的途径,辗转从别人那里知晓了。并且不光如此,远在莫斯科的家族也通过他人带信,让他不要急,不要慌,更不要冲动,按部就班地生活。

    家族认为,东岸与俄罗斯的关系不会一直冷淡下去,总会出现转机的。俄罗斯的目标是欧洲,但他们需要提高自己的技术实力,吸引更多的外来资金,作为这个星球上有数的强国,华夏东岸共和国自有其优势,对俄罗斯上层的吸引力极大。

    至于目前因为克里米亚汗国及部分西迁的卫拉特蒙古人造成的矛盾,家族同样认为并不是不能化解的。俄罗斯帝国的利益重心并不在高加索和西乌克兰,事实上人口众多、经济发达的立陶宛公国旧地同样是重点。

    另外,老纳雷什金还向奥列格透露,彼得王子认为现在世界贸易盛行,俄罗斯在贸易中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他们只有位于白海沿岸的阿尔汉格尔斯克、圣尼古拉斯两个港口,偏僻荒凉,还有很长的冰冻期,目前只有少许英格兰商人和荷兰商人前来贸易,俄罗斯帝国丰富的鲸制品、桅杆、木材、蜡、蜂蜜、毛皮及至关重要的粮食,始终卖不上价,被这两个商人压榨得厉害,这严重影响了俄罗斯的经济。

    因此,彼得王子认为,俄罗斯帝国当务之急是了结掉在黑海那边的烂摊子,哪怕暂时吃点亏也无所谓。在东岸人深度介入的情况下,俄罗斯帝国在那里会变得很艰难,因此不如固守东乌克兰,与奥斯曼帝国和克里米亚汗国签订和平协议,然后将目光转向西面,在瑞典和波兰身上打主意。索菲亚长公主之前与波兰人达成的协议是愚蠢的,事实上奥斯曼人的经济并未陷入崩溃,且还在好转之中,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也出乎意料地强大,法国更是在西线蠢蠢欲动,令奥地利人不得不从东线抽兵。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将筹码孤注一掷在乌克兰,可谓大错特错,必须予以纠正。

    老纳雷什金是彼得王子的舅舅,也是他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他的话应该表明了很多的东西。如果再考虑到如今莫斯科的政坛暗流涌动,局势风诡云谲,索菲亚长公主承受的压力空前巨大,国内反对他的人正在串联,她的日子并不好过,随时可能被人拉下台。而彼得王子自幼聪颖,身体健康(这一点在近亲结婚流行的贵族里非常重要),上台的机会相当大,因此俄罗斯帝国政策转向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奥列格看到这里基本上也明白了。家族这是告诉他,不要多想,放心大胆地在东岸定居、生活、打理生意。他们已经通过荷兰商人的途径辗转送来了一万卢布,奥列格可以酌情使用,看看有没有投资的机会,为家族在海外置办一份稳定的财富。

    奥列格自认为没什么见识,经商的本事在东岸也只能算中等水平,因此不敢投什么看起来花里胡哨的项目。生性保守的他,还是决定继续在已经投下了数万卢布的盐布铁路上加码,因为他真的非常看好这条铁路。

    就在昨天的时候,他已经与美洲铁路公司的代表进行了商谈,又吃下了离南村港火车站稍远的一块地。这块地有些积水,土壤也盐碱化比较严重,所以售价很低,纳雷什金花五千卢布就买了一大块,打算将其改造为一个货场。

    至于剩下的五千卢布,他已经决定留下来用作纳雷什金大厦的内部装修,这可需要不少钱呢。而说起这个纳雷什金大厦,就不能不提当初奥列格遭受的很多不应有的嘲讽和轻视。

    当年因为盐布铁路资金来源枯竭,前途不定,因此吓退了无数投资者。那时候纳雷什金凭借着一股初生牛犊的勇气大肆投资,不但买了铁路股票、债券,还圈了一些没人要的地,现在这些地都已经获得了可观的升值,让人艳羡不已。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东岸政府在获得了北方金矿的消息后,“勇气”大增,又公开了发行了两笔15年期的债券,筹集到了足够的资金,将这条关键的铁路完工通车,这使得铁路沿线的地皮快速升值,盐布铁路的股票也几乎翻了个倍,让奥列格的账目浮盈变得非常漂亮,一举摆脱了诸多不好的名声。

    另外,奥列格·纳雷什金还用自有资金在南村港火车站附近兴建了一座大楼,并给其取了个非常时髦的东岸名称:纳雷什金大厦。纳雷什金大厦一共有七层之高,请了青岛路桥学校的专业建筑师设计,运用了诸多最前沿的建筑技术,使其成为了拉普拉塔河以南最高大、最雄伟的建筑,是火车站附近的地标性建筑,老远就能看到。

    而为了兴建这座大厦,奥列格抵押了手头不少债券和股票,同时向老乡戈什金私人借贷了一笔钱,这才令其堪堪完工。这次家族又通过相熟的荷兰商人,从阿姆斯特丹汇兑银行往奥列格在东岸的账户转了一万卢布,他决定拿出其中的一半用来装修,以便尽快使这座地标性建筑派上用场,回笼资金。

    要知道,东岸国内不少企业已经上门与奥列格进行洽谈,打算租用大厦的一部分作为办公场所了,其中不乏东岸保险公司、联合工业信贷银行、南海集团、国家储备粮库、北方种子公司、大丰集团(原大丰食品公司、大丰农机厂合并而成)等著名企业。而这些企业的入驻,势必给纳雷什金大厦的拥有者带来细水长流般的稳定收益。这样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奥列格当初的这些投资都是风险投资的典范,虽然他本人看似还懵懵懂懂的。

    “潘帕平原这么辽阔,东岸人居然在短短十年间就将其填得差不多了。与之相比,俄罗斯在北高加索、顿河及伏尔加河下游的开拓真是差远了,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这差别到底在哪呢?”奥列格·纳雷什金在两位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边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南村港火车站,一边思考着:“差距这般大,怕已经不是一条铁路的原因了。俄罗斯帝国在技术、资金和管理上面,都存在着严重的问题。现在顿河下游、北高加索、伏尔加河下游的局势已经完全失控,似乎随时可能离俄罗斯帝国远去,真要说起来,这移民数量严重不足也是重要原因啊。帝国的农奴制及随之而来的人身依附关系,确实极大阻碍了人民向他处迁徙的步伐,这才是根本原因啊。”

    “现在帝国该清醒一些了吧。该死的索菲亚,这个肥猪一般的女人,把国家搞得一团糟。十五万大军竟然败在了一群游牧民的脚下,让俄罗斯的名誉蒙羞,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们纳雷什金家族,是不是应该与东岸政府搞好关系,作为俄罗斯与东岸之间的桥梁呢?未来一旦彼得王子成功登基的话,就可以迅速促成两国的和解,及时他们买了很多被俘的俄罗斯军人,让帝国的名誉扫地,但这似乎不是什么不可以迈过去的坎,一切就看怎么操作了。”在风中矗立了良久的奥列格,脑海中已经思考了好几种如何弥合两国关系的方法,并打算给莫斯科的家族写信,如是陈述自己的想法。

    远处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奥列格知道,那又是一列满载牛肉和粮食的火车抵达港口。用不了多久,闻风而动的商人们就会把这些货物抢购一空,然后用各种各样的船只将其运到拉普拉塔河对岸的批发市场,销往全国各处。

    港口内最近又多了一些生产印花布的企业。得益于东岸化学工业的全面发展,染料、纯碱、烧碱、氯水等工业品的产量日益扩大,价格稳中有降的大好形势,诸如印染业、造纸业、皮革鞣制业、制皂业等轻工行业在南村港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解决大量就业的同时也繁荣了地方经济,使得这个因为铁路和航运发展起来的城镇又带了很多工业色彩。

    奥列格清楚地知道,纳雷什金大厦的隔壁,就有一家被服厂和一家皮具厂。被服厂似乎还是东岸陆军部的供应商,专门生产呢绒军服。皮具厂偶尔也承担一些鞍具、弹药包、军靴、武装带之类的生产任务,貌似也和军队脱不开关系。

    “这些厂生产的东西,保不齐还‘参加’了上次亚速城的战斗呢!”奥列格有些郁闷地想着:“不过这些工业色彩,也正是处于艰难转型期的俄罗斯所缺少的啊!东岸国力强大,可以轻易地在一个原本荒芜的平原上兴建起一套工业体系,俄罗斯没这样的国力,但可以尝试着在莫斯科附近建一个小规模的,这对于改善国家的经济状况大有好处。现在发展工商业已经成了各国共识,依靠地租生活的传统贵族将来多半会被时代淘汰,我们纳雷什金家族将大量流动资金投入到新兴产业中去,看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莫斯科现在也有一些开明贵族,是否应该联合他们一起发展工商业呢?不过这事要等彼得王子取得大权后才能做了,现在却急不得。”

    想完这些,奥列格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前方的纳雷什金大厦,信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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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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