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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二章 边缘化地带(二)

    西南风呼啸吹过,大地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一片静谧,就连一只动物的影子都看不见。似乎在这一年中天气最为寒冷的月份,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失去了在野外活动的兴趣,转而躲藏在各自的房屋或洞穴里,苦熬过这数九寒冬。

    作为本地的土著,奥纳人、阿拉卡鲁夫人、雅甘人的数量多年来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可悲的程度。他们要么出外讨生活,与东岸人通婚混血,最终消失于民族融合之中,要么加入陆军出外打仗,最终牺牲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剩下的一小部分,在东岸人口迅猛增长的这几十年里,却仅仅只是缓慢增长到两万人的规模,可以说是非常失败了。

    但这些人往往也是最顽固的或者说最执着的他们执拗着守着自己的传统和尊严,在冰天雪地的火地岛上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几乎在全岛各处生活着,拥有惊人的忍耐力以及靠记忆传承的传统文化,日子艰辛却快乐。

    不过现代化生活方式的冲击是谁也难以避免的。即便部落已经很封闭了,很拒绝现代化了,但在几十年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们依旧不可避免地“堕落”了。部落里有了很多现代化的生活用品,部落原本就很不规范的语言也受到了外来的冲击,夹杂了很多汉语词汇,让部落长老们忧心忡忡。

    当然他们其实算是幸运的了。比起南锥的近亲特维尔切人、阿劳坎人,他们至少还有部分人坚守着自己的文化,虽然这文化已不纯粹。但那些被东岸政府重点打击、归化甚至迁移海外的民族,却连回忆和见证都没有留存下来。未来他们将穿着东岸服饰,说着汉语,写着汉字,传统文化将片甲不存,也没人会关心他们的历史战败者的故事很难书写。

    今年年初的时候,有总计三十份骨灰被从欧洲送了回来。这些都是参加了陆军出外征战的火地岛原住民,身材高大的他们在部队里一般都是荣耀的掷弹兵,威风不可一世,但往往也是敌人优先打击的目标,因此伤亡率很是不低。

    骨灰送回来后,将就地安葬在他们家乡的墓园里。部落长老也被邀请参加葬礼,至今人们犹记得,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长老看着一份份小伙子们的骨灰,怅然地叹了口气,说道:“英雄太多了……”

    毫无疑问,对这些坚守传统文化的长老们来说,任何一个后辈被冠上英雄的光环都是可憎的:两行所谓的功勋、银行支票上编出来的荣耀,还有地方政府宣传出来的价值,每一个都让长老们感到恶心,感到恐慌。他们可以预感到,也许在自己死后,部落就会彻底解体,他们这群坚守传统文化的人,以后也只会成为报刊杂志上的奇闻异事中的一则:“某年某月某日,最后一个奥纳人去世,标志着这个民族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但这就是历史进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冰冷而残酷!

    与火地岛上以奥纳人为首的原住民群体相比,岛上数量更多的东岸人群体其实也有着自己的烦恼。他们的烦恼在于自己处在一个被人遗忘的位置,经济与社会的发展濒临停滞好吧,这样说可能有些夸张,但真的很慢人民收入水平不高,精神文明建设更是一塌糊涂,总之是一个典型的边缘落后地区的模样。

    公允地说,南锥南部及火地岛一带,在历史上曾经景气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是南锥两洋贸易盛行的时候,火地岛及两洋铁路沿线还归南铁公司管辖,每个月流经两洋铁路、麦哲伦海峡及合恩角的货物不知凡几,资金更是到处流淌。当时南铁公司也比较厚道,投资修建了一大堆的基础设施,包括如今火地岛上已有些年久失修的国道系统、港口码头等等。南铁公司同样也创造了大量的工作岗位,如伐木场、煤矿、农场、医院、文化公司、酿酒厂、榨油厂、海产品处理中心等等,给当地百姓带来许多工作收入,极大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但南铁公司的离去结束了这一切,火地岛及铁路附属地被整体移交给国家。国家的发展重心也不在这里,再也没有人拿大笔的钱来投资地方建设,各种设施开始慢慢老化。而南铁公司在定下去远东修铁路的决定后,开始大量抛售旗下产业来筹钱,接盘的有地方国有资本,但更多的是来自北方的商人。这些商人平时住在东方县、青岛县、平安县等大城市,难得来南锥一趟,企业所获得的利润也基本都被抽走,因此包括火地岛在内的广大地区不再有持续的大笔资金流入,整个财政状况急剧恶化。

    我们只要走进宁南、山后等县看一看就知道了。当地大量的建筑都笼罩在一层怀旧的铁锈色下,似乎一个充满了工程和基建热潮的好时代已经远去。居民们怀念被卷走的美好时光,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一遍又一遍向人诉说着年轻时候的喜人形势,引发着年轻人们对来自北方的商人痛骂不已一起咒骂他们是吸血鬼,根本不顾当地百姓的生计。

    政府在这场铺天盖地的日常痛骂中幸免于难,因为由中央财政补贴,他们开始为城市居民发放凭票供应的廉价木炭,以便于冬季严寒时取暖,这为他们挽回了一点声望。但政府说的其他话仍然让当地居民们腹诽不已,比如号召人们转变思想,重点发展捕鱼业、海产品加工业和旅游业的呼声。尤其是旅游业,他们与国营东方宾馆集团谈判,得到了他们在现有基础上增加一倍投资的许诺,兴建更多的度假庄园、疗养院及普通宾馆,以深化发展当地的旅游产业。

    但当地百姓们并不买账。他们无视本地像样的企业就只剩下黑金岛煤矿及雪山啤酒两家的现实,仍然幻想着恢复往日的美好时光,靠生产出来的大量木材、煤炭、皮革、海产品、酒类及其他商品获得收入,而不是靠那该死的伺候人的旅游业。但他们没有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但不愿意承认山毛榉木材因为有秘鲁、新西班牙两地廉价货的竞争而大亏本;煤炭也面临黑山煤矿的激烈竞争,销量增长乏力;皮革还算马马虎虎,但随着北美货和智利货的大量涌入,也被冲击得不像样;海产品就不说了,随着公司注册地的转移,他们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再说这本来也不是他们的优势产业;雪山啤酒目前还在勉强支撑着,因为有些陆军的老领导喜欢喝这种酒,带动了底下一大群人喝这个,但他们的经营理念比较落后,未来会怎样还很难说。

    总之,在火地岛及南锥南部一带,本土工业随着南铁公司的离开,基本上属于持续衰败的境地。资金持续外流,人才另觅高枝,若不是地理位置还算关键,扼守太平洋、大西洋沟通的咽喉的话,这里衰败的速度怕是还要更快呢。

    恢复以往的工业盛景,终究只是个妄想罢了!

    曾经有人在某本杂志上写了一片短文,描述自己前往火地岛的精力。当时他在一家酒馆,发现每天下午都有许多上了年纪的男人,他们默默地坐在吧台上,两腿张得很开,膝盖顶着柜台,手里紧紧攥着一杯啤酒,仿佛那是个把手,如果他松手,它就会立刻掉在地上一样。那些人的眼神因为酒精而非常湿润,还有些迷茫,周围的皮肤被最狂烈的风雪吹打成了粗糙的苍白色,一如火地岛社会、经济的发展现状,让人看了颇为感叹。

    火地岛这种边缘地带的未来,终究还是要靠两方面因素。一是自己找准自己的定位,即未来自己究竟想发展什么产业?比较优势一定要利用好!想发展旅游业的话就好好发展,这里山清水秀,地理位置关键,夏天还是能吸引很多北方的有钱人过来旅游的。特别是在大型蒸汽船开始慢慢普及的时候,沿海班轮频次大大增加,人们出行的成本大大降低,愿意前往火地岛旅游的人还是很多的,毕竟这里有这个星球最南端的陆地和海洋嘛。

    如果想发展高端皮革制造业的话,那么那混乱的海兽皮交易市场就真的该好好整顿一下了。里面有些害群之马极大破坏了这个原本非常专业、高端的市场的名声,让很多客商外流。好在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先规范市场秩序、打击害群之马,然后科学发展海兽捕猎业、饲养业,引进先进技术,上马全新的皮革鞣制、加工生产线,如此才有可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夺取自己的那一份蛋糕,甚至是最大的一份!

    边缘地带的发展本就不易,有一些自然禀赋,还是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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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潘帕(三十一)

    1693年7月15日,金达莱又一次踏上了潘帕的大地,不过这次不是以过客,而是以主人的身份——他刚刚被政务院任命为新一任上海县长。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县政府班子虽然成立很久了,但一直处于筹建状态,就连在政府公文往来上,上海县后面都要加个括弧,写上“筹”这个字。而且,上海县的地域辖境也一直模糊不清,这次中央正式下文确认了上海县的成立,明确注明其是全国第158个县,下辖上海镇、南村乡、格柳乡、符离乡、华亭乡(位于后世埃塞萨小城附近)、集贤乡(位于后世卡纽埃拉斯小城附近)、修竹乡(位于后世罗德里格斯市附近)、长仁乡(位于后世梅赛德斯城附近)、西盛乡(位于后世堤格雷小城附近),暂定有九个乡镇,未来可能会进一步扩大,总之是一个无论是人口规模、地域范围还是经济实力都十分可观的县份。

    上海县崛起于潘帕平原,极大震动了宋河对岸的青岛县。该县长期作为全东岸最大、最富裕、最发达的城市,一直没啥竞争,斗志难免有些懈怠。宋河南岸上海县的设立,以及其咄咄逼人的气势,都让青岛县上下倍感压力。他们一面巩固自己在金融和对外贸易上的优势,一面重拾已经渐渐失去的制造业(主要是高精尖行业),开始加强自身的竞争力,以免在未来被上海县超过,那样可就乐子大了。

    上海县以东的几个定居点也新成立了一个县份,以便统一管辖,即全国160个县的焦城县,下辖焦城镇、鹿邑乡、山桑乡、城父乡和涂山乡。而焦城县之所以是第160个县,而不是159县,是因为在其成立之前,政务院刚刚批准成立了马岛县(该县只下辖一个须鲸镇),以管辖那片海域上的几个岛,该县是正儿八经的全国第159县,其不隶属于南巴塔哥尼亚地区,而是由中央直辖,重要性不言而喻。

    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上海县差不多是横跨上盐铁路(原盐布铁路)两侧,占据了好大一片土地。而潘帕地区——至少东半部分——的行政划分,又是以这条铁路为界线的,这就给大家带来了一些困扰。不过政务院也明说了,上海县是特例,原则上还是以铁路进行分界,即焦城、高园、鹿鸣、万集、银海、陈墙、牛庄七县仍然归牛栏山地区行署管辖,上海县由中央直辖。未来的话,上盐铁路以西肯定也会新设一大批定居点的——事实上目前已经在进行前期的基础设施建设了,也迁移了少量移民过去垦荒——这些定居点会慢慢合并成县,然后成立一个新的地区进行整合,一如当年的牛栏山地区。

    上任之前,金达莱不是没幻想过通过上海县长这个跳板,一跃成为未来可能会成立的某个地区(首府是上海)行署专员。但考虑到上海县极端重要的地位,这样的县份只可能是中央直辖,而不是由地方政府管理,毕竟比它地位低很多的盐城县都是直辖的,没道理上海县不是。再者,现在中央上层的意见基本上是倾向于撤销地区行署,设立省级行政单位的路数,因此地区行署的派出受到了越来越严格的管控,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因此,金达莱现在已经明智地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打算在上海县长的位置上好好干,做出一番成绩来,然后像他那个前辈黄超(原青岛县长,与上海同为副局级城市)一样,凭借在青岛县长任上的政绩,一步跨越到义成地区担任行署副专员,眼看着就要接肖敬宗的班晋任专员了,实在是让人羡慕不已。

    金达莱来到上海后,第一件事就是签署命令批准了一家大型海产品加工厂的成立。这家食品加工企业隶属于新成立的宋河食品公司(农业部部属企业),该公司旗下还有一个奶制品厂,生产鼠兔牌奶糖、奶粉、奶酪,两家企业公共构成了宋河食品公司的骨架,与北方鸭子湖流域的东岸食品行业老大国营大丰食品公司隐隐叫板,野心不小。

    或许有人会问了,上海县虽然定位是综合型城市,但其实还是有所侧重的,那就是以机械制造、化工农业、造船钢铁等为主。你金达莱一上来不发展这些也就罢了,但为何将宝贵的资源投入到食品这种轻工业之中呢?这似乎与定位不符。

    当然金达莱明面上的说法是上海县区位优势这么好,未来必须轻重并举,各项产业齐头并进,均衡发展。但熟悉此中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辞罢了。真正的原因,还是他金达莱是农业系这股政治势力给推上台的,他必须给本系统以好处、以补偿。因此,宋河食品公司便在短时间内接到了县政府的大笔注资,不但将原来的奶制品厂生产线改造升级了,同时也成立了海产品加工中心,专门从渔民手里收购各类海产品,加工处理后进行销售。

    可以想见,未来宋河食品公司可以依托上海县的区位优势获得进一步的发展。上海的腹地是潘帕平原,巴塔哥尼亚台地离其也很近,近海渔业资源还算不错,陆地上野牛资源更是丰富到爆,圈养的牛羊马数量也很庞大,发展奶制品、海产品加工厂本来就有天然的优势。另外,上盐铁路经过的地区都是上好的农业县份,谷物、水果、蔬菜等农产品的产量也很惊人,因此大力发展食品产业也说得过去,并不是多么无脑的举动。这不,曾经从东岸公司内分拆出来的诸多投资公司、基金也纷纷注资宋河食品公司,合起来在其中占了大概20%出头的股份,说明这家公司的前景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吸引大名鼎鼎的20%先生嘛。

    金达莱回报了农业系统之后,第二件事就是参观了搬迁过来的现代特种船舶厂。他已经与交通部协商妥了,上海县政府将在青岛金融市场上公开发行一批二十年期的债券,所得收入将多数用于收购原镇海县、河口乡两级政府手里持有的该厂约25%的股份,剩下的一点还可以整修一下进出该厂厂区的道路。

    镇海县政府其实是不太愿意出售手里的股份的,因为现代特种船舶厂是挣钱的,每年给县里、乡里的分红都不少,实在难以舍弃。但问题在于人家铁了心搬走了,都不在你的辖地内了,再占着这些股份也没意思。因此,在现代厂及上海县政府的共同努力之下,镇海县持有的这部分股份便被进行了转让,卖给了上海县政府,算是与这家历史悠久的老牌造船厂彻底割断了关系——好在全国第一大造船厂镇海造船厂还在其境内,多多少少还有些安慰。

    另外还有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位列全国第五大造船厂的私营新星造船厂据说看重了现代厂离开后腾出的船坞及厂区,想要搬过来以寻求更大的发展。这家厂目前主要还是以造风帆船及内河平底船为主,偶尔造一些内河/近海通用型小火轮也是得到了现代厂等企业的临时授权,说起来有点那么代加工的意思在内。究其原因,三大国营造船厂(大鱼河厂、镇海厂、现代厂,位于智利一带的太平洋造船厂则自成一系)对其存在着若有若无的压制,动不动就警告新星厂在造船过程中侵犯了他们的专利,导致新星厂很是郁闷,无法进军高利润的大型蒸汽船、军舰、特型船只的建造领域。

    他们希望这次在搬迁到镇海县后,能够有机会得到镇海县政府的帮助,打破三大厂对他们的联合垄断,获得一些关键技术的授权,可以放心地制造利润更加丰厚的大型船只,而不用担心来自专利方面的令人头痛的诉讼。

    好吧,言归正传。金达莱主政上海县不过几天时间,就已经确定了发展食品加工、造船这两大方向。至于原先也打算重点经营的钢铁厂,可能其进度就要稍稍慢一点了,这不仅仅是财力上的不足,同时也要考虑到有没有足够的产业工人的问题。

    截止1693年7月,根据民政部的人口普查以及通过食品、衣物、食盐等各类生活必需品的消耗推算后分析得知,华夏东岸共和国的人口总数已经达到了841.2万人的历史新高峰——其中,来自远东的移民大概占比24%,出生在东岸本土的国民达到了65%,日益成为国家中坚——但这八百多万人,大部分还是居住在东岸大草原、鸭子湖、巴西高原南段、河间等所谓的老区的,那里经济发达,工作机会多,医疗条件好,生活便利,人口多一点都不奇怪。潘帕地区即便有政策倾斜,但每年分配到的移民份额也不是无限制的,更别提还有新首都洛阳府、牛栏山地区、河西地区的分流了。

    因此,短期内想要在来到上海县的移民人口中凑足足够数量的工人,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难度的。金达莱不傻,更不笨,自然看得到其中的问题。他之前回馈农业系统的宋河食品公司本身就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同时这个产业还需要数量更多的农牧渔民为期提供原料,占用了大量的人口。因此钢铁、化工、机械制造什么的先缓缓吧,建筑业暂时也得忍耐。等明年中央对上海县的支持力度进一步加大时,他们可能会弄到更多的人。到了那时候,上海钢铁厂等项目大概就可以上马了,差不多与汴河上游腹地的那一溜配套厂家的建设进度持平,节奏刚刚好,不快也不慢。

    .。m.

第四百六十四章 潘帕(三十二)

    1693年7月23日,新汴港,马氏食品公司新厂区。

    39岁的公司掌门人马京正在技术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一家动物育种中心。这家中心是由马氏食品公司兴建的,其中挖了不少来自国营畜牧站的技术人员,厂房、牲畜栏也盖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算是下了血本。

    马氏食品公司的规模,目前还是要超过刚刚成立不久的宋河食品公司的,毕竟那家厂才有区区两个生产线,人员也不多。马氏食品最初发源于北方鸭子湖流域的马氏果业,由马乾祖、马万鹏的后人共同投资,前者多一些,后者少一些(所以总经理由马乾祖之孙马京担任),从神武县、大丰县的果园开始,慢慢发展到丘布特河、芦荡河、宝兴河流域的果园、果产品加工,现在又在新汴港投资十五万元,兴建了牲畜育种中心及牧场,正式开始进军奶制品和肉制品行业。

    马氏食品的牌子,在东岸还是可以的,虽然不如大丰食品公司的牌子硬,但在一众地方性食品公司中杀出重围,却也是有其独到的地方。深厚的背景关系自不必说,这有力保障了马氏食品公司的发展壮大。但话又说回来了,有背景的企业多了,东岸的二代、三代数量很多,但为什么就马氏食品做起来了?别说马京的叔叔马文强当过执委会主席,前主席刘建国的孙子、刘雪飞之子孟龙也搞了一家生产化学品的公司,但说实话经营得很一般,不但产品线落后、单一,公司组织结构、财务管理都很混乱,在平安县都算不上什么大企业,更别说放眼全国了。因此,马家三代人经营公司,除了政治上的庇佑外,其本身能力足够,可以驾驭公司发展,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马氏食品的目标,还是通过丰富产品线,做大做强,获取更多的利润。再然后,就是质量控制和研发创新两方面共同努力了,争取花个十年时间,一举超过大丰食品公司,成为东岸国内食品界的一哥。

    比较有利的一面是,食品行业的专利问题没那么麻烦。别看大丰食品公司多年来投入巨资研发新产品、新生产线,但其申请的专利在马京看来非常“脆弱”,因为马氏食品公司只需照抄其配方,然后稍稍修改其中部分成分,就能申请一个自己的专利。国内很多地方性小食品厂都是这么做的,大丰食品公司发明的饼干、麦乳精、巧克力等风靡一时的食品,现在都有了无数的版本。

    客观地说,这些五花八门的新版食品极大推广了这些新事物,并使得普通民众也更多地进行消费,产品价格也不断下跌,对全社会而言不是坏事。不过像陆海军、政府部门进行采购时,他们多半会把订单继续交给大丰公司,因为他们信赖这家老牌企业的质量管控,更信任其偌大的名气。

    马氏食品公司要想打破这样的局面,还是得另辟蹊径。马京已经想好了,在夯实基础的时候,还要主动出击,花费大量资金打广告。不但每本报刊杂志上都要打,马球赛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也得进行宣传,此外还有大型户外广告,马京之前已经与奥列格那个俄罗斯人谈妥了,纳雷什金大厦顶层将挂上一个巨大的横幅,用来给马氏食品公司做广告。

    马京坚持认为,民众是很好忽悠的。他们对食品界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大丰食品公司之所以有名,那是占了一个先字,即在国家物质尚不丰富的年代,他们率先推出了诸多产品,一下子横扫全国市场,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就像他们生产的饼干、巧克力、奶糖、麦乳精及一些罐头食品,几乎成了国内广大中产阶级的童年回忆。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们只要不犯下愚蠢的错误,那么几乎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继续保持优势。马氏食品公司毕竟底蕴不足,想要超越对手,除了疯狂打广告以提高知名度外,似乎别无他途。

    要知道,大丰食品公司的很多产品现在都已经远销外国及海外殖民地了。像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亚平宁半岛、低地十七省、奥斯曼帝国等地区,这些商品几乎成了殷实人家的孩子们炫耀身份的工具,一如那些富裕家庭的孩子们以拥有海雕乐器厂生产的乐器为荣一样。

    这种软性的文化入侵,东岸政府也是持支持态度的。强大的舰队固然可以提高东岸的国际威望,但软性的文化入侵同样可以提高东岸“高大上”的形象,并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们进行洗脑,让他们觉得本国的食品、文化是那么地俗不可耐,东岸的“高级货”才是他们应该追求的东西。

    马京曾经去过一次欧洲,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亚城的一家孙春阳南货铺开张,并采买了许多大丰食品公司的吃食时,门口那人潮涌动以至于需要保安维持秩序的场景。当时马京十分震撼,并且怅然若失,他是多么希望在那*亚大卖的是他们马氏食品公司的产品啊,只可惜不是!

    不过马京并不灰心。回来后痛定思痛,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并得到了家族的鼎力支持。至于董事会嘛,因为另外一位马家不是多数股东,且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电力、通讯这一行业,因此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阻碍,很顺利地就通过了。

    位于汴河入海口附近的新汴港是马京选中的全新的生产基地,也是马氏食品未来崛起的根基。因为离上海县很近的缘故,新汴港被定位为农牧产品生产及深加工城市,专门为上海县将来庞大的人口提供各类食品。

    这种定位,并不是说中央随手一挥就定下的,而是有政策进行引导的,因此很是吸引了不少有志于这方面的资金过来投资。就像上海县政府主导成立的宋河食品公司,其奶制品生产线就在这里,小有名气的鼠兔牌奶糖就是在这儿生产的。这种奶糖在潘帕地区,几乎不比大丰牌奶糖知名度小多少,让马京看了十分眼红。

    不过路还长着呢,他马京还有机会。新汴港附近最近一口气设置了好几个定居点,都是以农业为主要生产方向的,安置了五六千名海内外的移民,动作可谓不小。马京甚至还打听到,在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一整年,在这几个定居点建设得粗粗有了模样之后,还会有超过五千名移民过来定居,并从事各类农业生产,整个发展农牧业及食品深加工的基础还是很雄厚的,确实不枉他把新生产基地搬迁过来至于马氏食品的新总部,则设在了上海县南村港的纳雷什金大厦内。

    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远东顺国官员控制的企业闯记投资公司好吧,说是他们控制可能有些不准确,因为目前该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李沐风(李振纲之子)正在试图彻底私有化整个公司,因此面临了原股东们的诉讼威胁也在这里设点投资了。这家公司的业务很杂,进出口是其一大宗,但食品生产的比重也相当不小,这从当初他们在丘布特河一带圈地建果园就能看得出来,这家公司在食品生产领域的资历还是比较老的。

    但马京知道,闯记投资公司现在麻烦缠身,后劲其实是有些不足的。这家公司因为历史遗留问题,目前内部有些混乱,思想不够统一,实际控制人李沐风意图侵吞这家资产庞大的公司,与顺国彻底脱离关系,因此未来发展到哪一步,实在有些难说。

    不过就马京本人的立场而言,他其实是比较厌恶李沐风的这种行为的。家奴侵吞主家的资产,这种败坏道德的风气如果蔓延开来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还怎么有安全感?他是真的希望,未来如果发生股权纠纷,进而产生诉讼的话,法院可以判李沐风败诉。东岸与顺国之间的关系目前虽然不怎么融洽,但在这种事实清楚地案件中,只要法院不徇私枉法,那么李沐风估计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可怜他爹一世英名,为顺国上下打理资产,采买设备,闯下了偌大的名声,结果子孙不肖,竟然意图私有化这家资产可能上十万元的公司,实在是过分了,有辱他爹的英名。

    当然即便感情上不倾向于李沐风,但马京觉得如果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先狠狠地折腾一番这家公司,让其在竞争中后劲不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少一个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他们马氏食品就能以更低的成本拿下一些土地或原材料,这对企业的长远发展至关重要。

    马京在新汴港待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他除了关心新基地的经营,并亲自面试了一些未来的管理干部之外,还抽时间会见了此地正在筹建的未来新汴县政府的领导班子。这是一次例行的公关,他虽然顶着马家的名头,没人敢在一些事情上为难他,但与基层官员打好关系,总不是什么坏事。

    公关结束后,马京便返回了上海县的公司总部,在这里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公司大了,人员变多了,很多原来的制度都不再合适了。作为新一代的东岸企业家,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新的规矩,而不是像旧大路那些几乎毫无企业制度、企业文化的公司一样乱来。在这一点上,他还是颇有点自信的,华夏东岸共和国是先进的,这不仅仅体现在科技实力和军队力量方面,其他很多方面照样领先欧陆诸国一百年以上。

第四百六十五章 潘帕(三十三)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这让李正很是兴奋。

    从小出生在北方的他,还真没见过几场雪呢。印象中也就很小的时候,东岸大草原上下过几场小雪,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他和兄弟姐妹们撒欢似的在雪地里打滚,直到被爹妈揪着耳朵拎回家,一个个狠揍屁股。

    在渐渐长大成人后,冬天一年比一年温暖,下雪的次数也渐渐少到了一定程度,似乎整个大气候都在慢慢变暖一样。小时候的李正,曾经担忧地想道,这天气不会一直变暖下去,直到热得人都受不了吧?好在大自然并不如他所担忧的那样,变暖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而且中间还有反复,有的年份的冬天就会十分寒冷,不但会下雪,河面也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现在李正已经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潘帕地区,成了一名光荣——好吧,有很多人并不认可这有多光荣,因为随着工商业的发展,非农工作数量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去垦荒种地了——的拓荒者,在几近原始蛮荒的环境下开拓土地,种植庄稼。

    种地牧羊的田园生活,说实话并不像诗人写得那样唯美。事实正好相反,农村的生活十分艰苦。这里远离大城市,物资供给少,很多东西都要自己来。比如水要自己挑,买个东西得跑好远去乡场上,环境恶劣,蚊虫遍地,缺医少药,还没什么娱乐活动,小孩上学也不一定有学上,或者老师水平很低,得不到良好的教育。更别说,农村还有非常繁重的体力劳动了,这足以榨干一个农民的大部分精力,让他没太多兴趣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说,农村和城市生活真的不是一个等级的,两者之间的差距只能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即便是在东岸共和国这种农民群体收入相对较高的国家亦是如此。而这,似乎也是东岸农民对于工商业岗位的收入慢慢超过自己而抱怨的主要原因之一——我们本来就在辛苦地为国开拓边疆了,现在收入和实际生活水平都不如你们,还搞什么搞?

    东岸农民的生活得到改善,还是各地广泛建立了农民合作社之后的事情。有了合作社,他们在出售农产品时有了议价权,在采购种子、建材、日用品、农用机械甚至是上保险时,也可以得到一个折扣后的优惠价格,这等于是减少了他们的支出,扩大了收入,也难怪全国各地的农民们对合作社死心塌地地拥护了,以至于村长的权力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现在,从陆军退下来的前农家子弟们也有点愿意回到农村老家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大部分留在城市里(少部分回乡当村长、民兵主任),利用服役期间获得的丰厚收入,在城市里买一套住宅,找一份工作,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生活。这些回到老家的退伍军人(有的甚至还是军官),很多有过海外服役的精力,见多识广,人脉也不错,回乡后加入农民合作社,即便不会经营,但还是有一定的用武之地的。

    李正他们现在在干燥潘帕地区的开拓,其实优惠政策还是不少的,比如发放奖金、贷款买房、优先出售高产种子等等建国初期才有的优惠条件,也算是国家对拓荒农民的变相补偿吧。李正和妻儿居住的这三间瓦房,就是从东岸农业银行那里分期贷款(免首付)得来的,且还款利息也非常低,他本人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连带着对于来到忠兴乡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是那么抵触了。

    “小山啊,去鸡窝那看看。这南边的雪就是大,别把鸡窝给压榻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后,李正一边朝羊圈走去,一边朝正在院子里带着妹妹玩耍的大儿子说道。

    鸡窝里养了二十几只鸡,倒并不是为了吃肉,潘帕的东岸人并不缺肉吃,主要的还是为了卖鸡蛋挣钱。鸡蛋这种东西,在集市上的价值并不比,至少比牛肉贵上不少,很多家里有点闲钱的政府官员、工程技术人员、学校教师、军人、小商人等都愿意大量消费,市场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因此李正比较重视,特地让儿子去看看鸡窝顶上的雪多不多。

    李家还有个羊圈,圈里面养了七八头羊,都是可以薅取羊毛的绵羊。在潘帕地区,养牛基本上是注定亏本的,养马成本太高,对于手头不甚宽裕的普通农民来说,从农业银行那里申请实物贷款养一些绵羊是最划算的。这既可以提高他们的现金收入,也可以促进盐城县当地的毛纺织业的发展,可谓一举两得。

    李正还打算,等过了这个冬天,在去乡里集市上捉几只鸵鸟回来养着,以获得更多的收入。最近国家开拓总局的人频繁在附近出现,运输建材的车队是一拨又一拨,看样子又要集中设置一批定居点了。这人多了,对肉、蛋、奶的需求肯定会直线上升,李正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这点头脑还是有的,更何况农民合作社的社长、委员们也劝大家这么做,那就更没问题了,合作社是不会骗大伙的!

    其实,刚才提到的干燥潘帕的定居点设置,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国家开拓总局切切实实制定好的计划。这几个定居点基本上都位于正在修建中的从盐城港到新首都洛阳府的一等国道两侧,分别是黎丘乡(位于后世托恩基斯特城附近)、殷密乡(位于后世圣特蕾莎小镇附近)、红石乡(位于后世库奇约科小镇附近)、高青乡(位于后世马卡钦小城附近)、宁朔乡(位于后世圣罗莎城附近)、小屋乡(位于后世查查拉门迪小镇附近),一共六个定居点,以充分利用这条高等级公路以及未来可能的洛盐铁路的运输能力。

    当然目前铁路还没影,国道也正处于艰难的修建过程中,因此东岸人在干燥潘帕地区的扩张进度注定不会很快,新设的这六个定居点就已经很激进了,再多设的话,边际成本就会无限制增长,国家开拓总局是注定不会承担这么繁重的开支的。

    他们的扩张重点,还是在汴河两岸。比如最近就在新汴港、新曹港一带一口气设置了六个定居点,分别是钟城乡(位于后世圣安德烈斯·德西莱斯小城附近)、临汴乡(位于后世阿图查小镇附近)、孝昌乡(位于后世阿雷西菲斯小城附近)、双亭乡(位于后世佩尔加米诺小城附近)、黄池乡(位于后世圣佩德罗小城附近)、繁台乡(位于后世佩拉诺小镇附近)。另外,西班牙人原本的殖民城镇罗萨里奥的改造也初步完毕,并被正式命名为河宁港。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预计,这一线在未来三年内将迁移超过八万居民过来定居,这开发力度自然不是南边的干燥潘帕地区可比的,差远了。

    但不管怎样,干燥潘帕地区不可能不去开发,每年还是有一定的移民指标分配下来的,顶多就是比别处少一些罢了。不然的话,今后本土核心区域如何从陆上沟通南锥?如何将铁路、公路修到南边去?将各处连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一直是东岸政府的重要目标。以前拉普拉塔不在手里,没这个机会,现在从西班牙人手里买过来了,自然要开始着手行动。

    李正作为一个小老百姓,他自然是不太清楚上级官老爷们的这几纵几横的公路网、铁路网的。他只知道未来几年附近区域都会进入新一波的建设**,他所投资的副业应该不至于打水漂,会给家庭持续带来一笔稳定的收入,那就足够了。自己这一辈子读书少,是不指望啥了,但他的儿子李小山自小聪颖,就连小学里的老师都夸奖他有“数学天赋”,那么自然要多赚点钱以后供他去城里上中学,不然那只会浪费了他的才华,这是李正所无法接受的。

    “最近乡里也来了一些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看样子是过来投资的。等过了这个冬天,结束民兵冬训后,就去乡里看看,有没有打零工的机会。工地上修路实在是太苦了,也很危险,村里的老张在那儿受了伤,至今腿脚都不利索,以后还是少去为妙。”在检查完后羊圈是否坚固及防寒保暖措施是否得力之后,李正给自己点了个烟斗,让辛辣的烟草味沁入自己的心肺,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天外:“不过如果葡萄牙人那里没活,就得去城里(盐城县)找找门路了,那边机会多,兴许就能找到一份不错的零工。嗯,上次听人说,那边搬运呢绒的工资很不错,也很缺人手,实在不行的话,就去那些纺织厂或码头碰碰运气。现在呢绒卖得这么好,没理由没机会的。”8)

第四百六十六章 葡萄牙的利益

    路易斯·阿尔梅达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学校。在他身后,还有二十几位学生,他们也正健步走出学校大门,一边走,还一边交头接耳。对于这些来自东岸的同学,路易斯是打心底里感到敬佩,他们学习是真的刻苦,真的认真,每一个问题都要刨根问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和老师辩论,且说出来的理论还有那么几分道理,让路易斯叹服之余,不得不承认东岸的先进是有道理的。

    路易斯现在在东岸学习管理学,这是东岸政府与葡萄牙王国签订的一揽子合作协议之一。不要怀疑,葡萄牙人也是有进取心的,尤其是在佩德罗国王治下。这位囚兄娶嫂上位的国王,可也是有着不小的野心呢。他的愿望,是在自己治下将葡萄牙王国的荣光更进一层,保住祖先传下的偌大殖民地,维护王室源源不断的贸易收入。而这,首先需要与东岸打好关系,抱紧东岸这条大腿。

    他早就已经看明白了,英格兰人只能稍稍维护一下他们在欧洲的利益,但偌大的海外利益是肯定罩不住的。有且只有位于南方新大陆的东岸,才可以维持住他们在安哥拉、莫桑比克、印度等地的巨额海外收益。因此,在东岸人提出要求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予以了满足。比如,当年东岸人要求在东南大西洋组建联合舰队,他很爽快地就从里斯本调集了数艘专业战舰前往安哥拉,与库尔兰人提供的两艘战舰一起,加入由东岸人主导的联合舰队,打击当地猖獗的海盗及走私势力,有力维护了贸易路线的畅通。

    再比如,当东岸人索取整个佛得角群岛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将其出售。尤其是他们经营多年的普拉亚港,佩德罗国王也是力排众议完整移交给了东岸人,这搏得了东岸政府的大力赞赏。再后来,当东岸人要求他们增强葡属印度的陆军兵力时,他也从王室收入中拿出转款,在葡萄牙本土募集了将近1500名士兵,分批送到了果阿等地,加入东岸人主导的防务体系,维护大家在印度西海岸的共同利益。

    可以说,这位佩德罗国王三番五次的示好举动,也让东岸政府高层对他们积累了足够的好感。因此,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合作也就很正常了,这既包括两国银行、贸易方面的合作——简单来说,就是对葡萄牙商人更进一步开放市场,并提供相应的金融服务——也包括文化、艺术方面的交流。路易斯·阿尔梅达作为葡萄牙国内的老牌商人家族,与一众贵族子弟来东岸留学,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路易斯因为对其他方面的不太感兴趣,再加上他是家族财产的继承人之一,因此便主动报名来到东岸社会科学研究院学习哲学及管理学。不得不说,路易斯在哲学上没什么天赋,尤其是古典的中国哲学,他至今也只是知道了几个哲学“大佬“的名字以及他们的著作名字,至于其他的,抱歉,实在了解甚少,也不是很懂其中心思想。没办法,这是吃了文化基础的亏,路易斯毕竟不是从小在中国文化熏陶中长大的,让他能够深刻理解中国古代哲学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与哲学相比,路易斯在管理学上的成绩要好上许多。毕竟他参与家族决策多年,同时在葡属巴西也实际管理过种植园,手下常年维持着一支捕奴队,庄园里也有大量印第安奴隶在劳作,因此实践水平很高。在参与东岸的课程学习后,可以把所学知识与实践中的经验相结合,往往能够很容易地融会贯通,最终起到升华的目的。就连授课的东岸教师,都对路易斯的学习进度表示惊讶,即便他从小参与家族商业经营活动,但这份天赋却也是不差了。

    路易斯所在的班级除了东岸学生外,同样还有很多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比如来自西班牙的、来自库尔兰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来自意大利地区的。尤其是后者,数量之多,几乎成了一景。他们旁若无人地在各种场合成群结队,高谈阔论,同时言语中不乏对东岸的羡慕欲惊叹,这些都刷新了路易斯·阿尔梅达的固有印象,进而觉得东岸人在意大利半岛的渗透应该是到了很深的地步了,从他们对意大利贵族子弟的深厚影响力就能看得出来。

    路易斯当然也听说过意大利北部几个城邦联合组建陆海军的事情。说实话,他对此事还是比较羡慕的,觉得这些意大利人在时隔数百年之后,终于有了政治上统一的可能性。而一旦他们成功统一的话,势必会对整个地中海的局势产生重大影响,很多利益说不定都要重新分配了。好在葡萄牙王国在这里的利益不是很大,很多时候还是向意大利人买东西。真正应该担心的,可能还是英格兰、联合省的海商,以及法兰西、奥地利这两个陆上强权吧?

    希望意大利人能够崛起吧,那样大国们之间的斗争才会更加精彩,他们也才会更加没有精力来和葡萄牙人抢东西。特别是那个法兰西王国,葡萄牙海军刚刚和他们在圣多美岛交锋过,为了殖民利益的争夺。现在虽然有联合舰队为他们背书——联合舰队已经将圣多美岛附近海域纳入常态巡逻范围——但保不齐法国人哪天发了疯就要过来找茬。要知道,路易十四那个人可是非常爱面子的呢。

    希望意大利人能更多地牵扯他们一些精力!

    路易斯·阿尔梅达搭乘马车回到自己位于城郊的别墅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他的朋友奥利维拉正在等他。

    “路易斯,我要去果阿了,祝我好运吧。”奥利维拉穿着一身由东岸人帮助设计的军服,看起来就非常精神。如果再配上他那还算不错的外交的话,那就更显得这身军服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了。

    奥利维拉的父亲是佩德罗国王的新红人,因为对经济方面独特的见解而屡次得到国王的赞赏。这次他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他谋到了一个驻印殖民军的少校职位,于是他便没法留在东岸继续瞎混了,打算这几天就搭乘商船前往果阿上任。至于说埃里维拉本人能不能胜任这个少校的职务,拜托,由贵族充当军官难道不是殖民军的传统吗?不会可以慢慢学嘛,奥利维拉在里斯本也是在阿尔布克尔克公爵家里学习过军事的,而且“据说”他在东岸也学习了更先进的军事技术,难道连个小小的少校都当不了了吗?

    “为什么去印度?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不追求科尔茨卡小姐了吗?我记得你之前可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路易斯·阿尔梅达将外套和帽子交给仆人,然后坐到了奥利维拉的对面,问道。

    “别提那个婊*子了。”奥利维拉一脸晦气地说道:“这个波兰婊*子简直就是辆公共马车,她几乎和所有人都传出了绯闻。之前甚至还纠缠过邵氏的家族成员,我记得目前在北方当县长的一位就是。呵呵,这个娘们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对我们不屑一顾,眼里只有那些东岸的实权贵族子弟,我受够她了。”

    “不过说真的,她倒是改善了东岸贵族圈子对波兰的看法,两国间的关系似乎也有所紧密了。”路易斯·阿尔梅达皱着眉头说道:“你以后不要和这个女人产生什么联系了,我担心她会把我们的很多事情都搞砸。”

    “哦,再见了,科尔茨卡小姐。不,是永别!我当然不再想见到她了!这个婊*子!”奥利维拉脸色不好地说道:“所以我现在去印度了,我想印度一定有更多可爱的姑娘们在等着我,我不会让她们失望的。”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我的朋友。”路易斯微笑着说道:“但我想你去了果阿之后,可能没那么多空闲时间。现在印度的局势非常混乱,她们的国王简直像被魔鬼诅咒了一样,一门心思要征服德干高原上的马拉地人,为此不惜拖着整个国家坠入深渊。我听说地方上的总督和将军们都不怎么听王室的调遣了。让他们出兵或出钱的时候,也许只会象征性给一点,他们之间甚至还在互相发生战争,吞并与劫掠行动无日不在发生。感谢上帝,这样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在葡萄牙,这是异教徒们的罪恶。”

    “我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他们国王的处境现在比维也纳的德意志共主好不了多少,地方上的局势已经完全失控了。但这对于冒险家们来说,是最希望看到的情况,不是么?”奥利维拉显然也做过一番功课的,知道如今印度微妙的局势对外来殖民者的致命吸引力。

    在他看来,这些印度人都是傻瓜,碎片化的国家对任何人都没好处,除了野心家们。与印度相比,中国的情况就要好上很多。同样是国家面临困境,战争频繁,一个中央王朝被推翻了,新的王朝很快崛起。而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几乎绝大部分人都希望一个新的政治或军事强人出现,将陷入混乱的国家统一起来,重新恢复秩序。他们唯一的分歧点,大概就是这位新的强人是否符合他们的标准了。但其实本质是一样,他们希望统一!

    “王国的利益就在这混乱的印度之中。印度越混乱,对我们越有益。”路易斯·阿尔梅达说道:“但我们暂时还无法一口吞下太多的利益,我们的实力还很不足,因此与东岸人的联合就势在必行。我想,果阿的大人物们在这一点上与里斯本是保持一致的。国王增拨了款项,募集了经验丰富的士兵,他们与东岸人联合起来,已经足以在印度做很多事情了。没有外力能够干涉我们,英国人不行,法国人不行,荷兰人不行,谁也不行!”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路易斯。”奥利维拉舒服地坐在沙发椅上,笑着说道:“印度的财富是取之不尽的。鉴于我们与东岸人的友谊,我们会让他们先取,我也相信他们足够公正,会给予我们应得的那一份。事实上,自从果阿兵工厂的生产效率日渐降低之后,我们很大一部分武器弹药的供给,都要从他们那里购买,不是么?”

    “哦,该死的腐败者,果阿兵工厂再这样运营下去,要被他们掏空了。”路易斯·阿尔梅达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好吧,这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事情,事实上也没人能够解决。好吧,奥利维拉,我的朋友,你先去果阿吧。也许过上两年,我也会去那里找你了,我会尝试建立一条全新的印度贸易的航线,这需要你的帮助。算你一份,你知道的。”

    “如果我们能够取得预期的军事胜利的话,我想你的设想会很容易实现。印度是个超级大宝库,没有人能够无视。不单是王国的利益,我们家族的利益也在其中。”奥利维拉愉快地回应道:“巴西的贸易也就这样了,印度才代表着未来,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

第四百七十七章 拉杰普特的谋划(五)

    1693年8月25日,印度第乌岛,小雨。

    八月份的南亚地区,依然笼罩在西南季风的威力之下。这些来自印度洋深处的气旋,携带了大量潮湿的水汽,然后在干渴的大地上降落,滋润了无数的农田与河流,可以说是农业社会的印度绝大多数人的救命源泉。

    因为斥巨资修建了排水良好的上下水设施的缘故,第乌县的街道上并没有太多明显的积水。当然,也仅仅是“不太明显”罢了。事实上在相对低洼的地方,积水仍然大量存在,这给蚊虫孳生创造了条件。

    第乌县现在基本已经没有印度人了。经过多年持续不断的“换种”,第乌全县8500多定居百姓,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中国移民,偶有葡萄牙人和印葡人,也不占多数。整座城市也得到了极大的开发,原本葡萄牙人的城市规模很小,布局也非常凌乱,东岸人不但对其进行改造,同时也将周围的土地一并征用(只付了很少一部分钱和物资给印度人),并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发。

    现在的第乌岛,可以说除了少数池塘(兼做水库)和树林外,基本上没什么农田了,有也只是数量不多的一些菜田。整座岛屿的城市化程度非常高,且基本上都是中式风格的建筑,基本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印度的影子,甚至就连葡萄牙风格的建筑都比印度风格的多。

    与之类似的还有西面的浅岛地区。这个历史比第乌岛还的新殖民地更是彻底,原本就是一个荒凉的小渔港。东岸人抵达后,先是利用当地的印度人搞了一波基础设施建设,然后便通通将其打发走,送去了阿曼,让他们与沙漠强盗厮斗。

    浅岛地区的城市化程度没第乌岛这个高,但也相当不错了。毕竟四千多名来自中国大陆的移民不是假的。这些人里面倒是有相当一部分是从事农业工作的,浅岛附近是肥沃的冲积土,养分充足,水源不缺,因此很快便被来自登莱的军户给瓜分一空,顺顺利利搞起了农业种植。当然当地经济的大头仍然是靠转口贸易,与第乌岛这边一样,收入还算不错吧。

    也就是说,第乌管委会这么一个省级行政区,目前直辖两座城市,大概一万两三千人口,控制了印度西北部拉杰普特人聚居区的两个关键节点,在印度次大陆诸多外来殖民势力中,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了。

    而第乌管委会对面的印度人——无论是地方总督、军阀,还是德里中央朝廷——基本上也清楚了东岸人的来历和身份。最初东岸人还是借着葡萄牙人的马甲进入印度殖民的,当时印度人也摸不清楚,真以为这些非常凶悍但又有很多好货的殖民者是葡萄牙人呢,且一度认为他们是葡萄牙人从澳门召唤来的仆从。但经过了这么多年后,印度人就是再迟钝,也应该知道真相了!

    但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印度人难不成还能来惩罚东岸人的“欺骗之举”吗?想想也不可能。如今他们这个国家表面上还维持着统一的态势,但内里早就四分五裂,总督、军阀割据一方,对中央听调不听宣,就连该给的赋税钱粮都能克扣许多,更别说其他的了。东岸人曾经设想过,如果现在已经七八十岁的莫卧儿王朝皇帝奥朗则布死掉,他的继承人是一定没法掌控局势的,印度国内也是一定会动乱起来的。因此,现在基本上没人会来管东岸人在做什么,想做什么,除了直面他们的拉杰普特地区的军阀外。但军阀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自私自利,竞争残酷。在东岸人尚未真正触动到他们的利益之前,他们没有理由针对东岸人展开什么报复行动。所以,就目前而言,东岸人是绝对安全的。

    今天第乌管委会主任姚同中校正坐在第乌岛上著名的国兴禅寺内,听深入研究印度及佛教历史多年的宝智禅师讲课,以便对接下来数年内的扩张行为做到心里有数。讲解是一对一的,可是随时打断提问,这是长官的特权。

    “……印度见于我国古书者,其名称凡三,一曰身毒,一曰天竺,一曰贤豆。玄奘谓印度为正音,且曰——”

    “停!宝智禅师,我知道你经年研究印度历史,学富五车,但咱们时间宝贵,尽量挑重点来讲好吗?嗯,就从附近这拉杰普特地区的历史来讲吧,用简单点的话来说。其他的暂时先不涉及,以后有空再说。”姚同中小一把放下了茶杯,有些无奈地说道。

    “呃——”宝智禅师沉默了一会,随机便点头道:“简单点的话,拉杰普特人是一个混血民族,也就是历史上从印度西北方入侵的各民族与当地土人混血形成的种族。这个种族的首领武将出身的比例较高,故民间尚武风气还行,战斗起来虽谈不上悍不畏死,却也比其他土邦众要强上许多。”

    “他们大体上信仰印度教,当然也有绿教徒,但不多。自称是刹帝利阶层,早期曾建立过一些割据政权。在葡萄牙人抵达印度之前,拉杰普特人的割据邦国计有拉杰普特、坎贝、曼都等国,这些邦国有大有小,武力不一,但整体上都称得上富裕。”

    “等等——”姚同中校又打断了宝智禅师的话,提问道:“这些邦国,可有确切的历史或文献资料存世?”

    宝智禅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有的有,有的无。印度古史纪年,与我国类似,然中国历史记录,中未遗失,年代推断,几无困难。而印度史籍则多佚亡,其中事实年代,不相连续,甚至互相矛盾。偶有一鳞半爪,也多出现在石碑、歌谣或神话故事中,考证困难,需借重外史,如中国、希腊、锡兰史籍之相关记载旁敲侧击。”

    “这印度人不爱写历史啊。”姚同立刻乐了。

    “印度历史多由婆罗门记载,然其酷爱诗歌、文学,鄙弃史记,故记录印度古代生活之典籍甚少,颇多研究只能借重外史,或靠臆测。如此考证,也是无奈之举。”在翻译帮助下熟读了大量中外史籍的宝智禅师说道:“似我等华夏子民这般重于修史的,遍观寰宇,几无几国。印度荒于史记,也实属正常。”

    “贫僧研究了多部外国史籍,又走访了拉杰普特许多城邦,记录了一些歌谣、传说,收了一些古物、钱币,拓了一些石碑,还去了一些废弃古城,经过多年整理,才对古拉杰普特的历史有了一些心得,但也全然不敢说了解。姚将军请看这枚古钱——”说着说着,宝智禅师从身旁拿出了一枚古钱币,只见其一面是希腊文,一面是印度文,似乎年代极为久远。

    “这是古拉杰普特所用之钱币?”姚同有些吃惊,接过后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

    “然也。”宝智禅师点了点头,说道:“此乃亚历山大入侵印度后所铸,通行于印度北方。我等可从钱币成色、轻重、外形,稍推当时政治、经济、商业情况,当然不保证准确。有些较大的钱币,还会标注国王之功业,这又是一条线索。吾之师弟宝通专门研究此中学问,等过些年,可能会写一本专门学问书籍面世,介绍所考证之古拉杰普特之商业、经济。”

    “哦?宝通禅师有些时日没见到了,原来在写书。等这本大作问世了,我一定要买本看看,这都是学问啊。”姚同一听,立刻恭维道。

    宝智禅师听了立刻告谢。随后,他又谈起了拉杰普特人的历史,谈到了这个族群在过去数百年内与来自中亚方向的绿教徒武装的艰苦卓绝的斗争,指出事实上是他们捍卫了印度教文化的存续,否则印度北方怕是早就变色了——讽刺的是,拉杰普特人的所谓武勇其实主要是来自其外部侵略者的血统,只不过他们不是绿教徒罢了。

    拉杰普特人最后一次对抗回教徒,就是在巴布尔在中亚地区被昔班尼王朝打得站不住脚,带了两三千残兵败将狼狈南奔印度之后。当然拉杰普特各邦组成的联军在遇到巴布尔的人马时,人家已经通过滚雪球的方式发展起来了,结果一场大规模会战后,拉杰普特人惨败,很多城邦被迫向巴布尔臣服。

    好在当时巴布尔急需政府印度其他地区,对稍微有点战斗力的拉杰普特人持怀柔拉拢态度,以让他们加入巴布尔的麾下作战。而也正因为如此,拉杰普特地区保留了相当大的独立性,即便后来的几位莫卧儿王朝君主想要收权,甚至想让他们改信绿教,最后都没有成功,甚至就连军事征服都没完全成功——开国军队迅速腐化堕落后,莫卧儿朝廷对这些地方实力派确实也没太好的办法。

    时至今日,当德里的中央朝廷在德干高原碰了一鼻子灰,威望大减之后,拉杰普特地区就更对他们阳奉阴违了。以至于让人开始怀疑,德里官方的一些命令,是否会被拉杰普特的地方实力派们不屑一顾,虽然他们目前明面上仍然尊奉德里的统治。

    经过宝智禅师这么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姚同姚主任算是对拉杰普特人的历史由来及现状有了一番全面的了解。原本别人让他来请教宝智禅师时他还不以为然,现在则真心觉得这位大和尚可称“拉杰普特通”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如此深入的研究,确实不简单。他现在已经在考虑,以后管委会是否可以每年给国兴禅寺一笔拨款,以酬其功了。

    而在经过今天这么一番讲课后,姚同也愈发认准了在印度西北部扩张的谋划的正确性。而且他对拉杰普特人的所谓武勇嗤之以鼻,也许他们是比其他印度人强点,也许以前也很强,但现在,不好意思,陆军出身的姚同中校还没看得起他们。他还记得葡萄牙人提起过,当年拉杰普特人为了对付莫卧儿王朝,曾试图与葡萄牙人结盟,但葡萄牙殖民者背信弃义地杀死了他们的国王,这些拉杰普特人也没敢报复,最后反而还和他们继续做生意。因此,面对这样一种奇葩的民族,姚同中校是真的很难提得起尊重,对他们的实力也是不屑一顾。

    他已经决定了,过两天就邀请新上任的葡属印度总督会面(此人现在正好在第乌,尚未回返果阿),大家一起坐下来谈谈如何瓜分拉杰普特地区的事情。在印度西北部进行扩张,最好还是和在此耕耘了多年的葡萄牙人聊聊,他们有些时候还是能提出比较中肯的建议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拉杰普特的谋划(六)

    何塞·奥维多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两名头戴大盖帽、身穿土黄色军服的士兵。他们此刻正认真地踢着正步,交接岗位。他觉得东岸人这种一板一眼的动作看似机械,实则有一种独特的美感,甚至会让人觉得有种夺人心魄的力量,就像他脖子上起的那些鸡皮疙瘩一样。

    这里是东岸总督府——呃,好吧,其实东岸人叫它管委会,一个很奇怪的称呼,因为何塞并不懂汉语。管委会是统管第乌岛及西面另一个小殖民地的最高机构,地方上的军事行动、官员任免、经济贸易、原住民政策等等,都由这个机构一言而决,与果阿的葡萄牙总督府有些类似。但不同的是,东岸人的管委会掌握了至高权力,言出必行,但果阿的总督府却只有一部分权力,原因是当地的土人白人贵族掌握了相当数量的军队,有时候总督府也需要向他们发债解决一时的财政困难,这就是两国的文化差异了。

    何塞·奥维多是行人葡萄牙驻果阿总督的贴身护卫。总督名叫佩德罗·安东尼奥·德·诺罗尼亚·德·阿尔布克尔克,今年刚刚上任。从姓氏就可以看出,这位总督出身名门,是阿尔布克尔克家族一百多年来出的第五位印度总督,这似乎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作为早期印度开拓者后裔的阿尔布克尔克家族,在里斯本和果阿两地同时拥有的巨大影响力了。

    阿尔布克尔克甫一上任,就在果阿等地掀起了一番声势浩大的整顿行动。他一家一家找贵族们谈话,要求他们为自己的商业行为缴纳更多的税收,同时也取缔了一些没有得到总督府授权,而由管理各个街区、村落的土生白人贵族制定的不合理赋税。毫无疑问,这些举措极大触怒了贵族们,但慑于阿尔布克尔克总督的家族背景以及他是带着1500名训练有素的士兵上任的,他们最终只能把怒火吞进肚子里,表示默认。

    总督阁下同样整顿了混乱的果阿兵工厂。这家曾经可以给中国明朝中央或地方政权供应大炮的军工企业,在内鬼外贼的共同作用下,已经负债累累,奄奄一息。总督阁下一来就查处了私吞公款、倒卖武器的诸多管理层——同时赦免了工人们的罪责,毕竟在上行下效之下,大家平时小偷小摸是难以避免的——并对他们进行审判,处死的处死、投进监狱的投进监狱,震慑了一大批人。

    阿尔布克尔克的第三件事,就是要求贵族们延长派到总督麾下执行军事任务的私兵的服役期限。这简直就是要了贵族们的老命了,是篡夺他们权力的危险开端,但阿尔布克尔克拿出了国王佩德罗二世的敕命诏书,贵族们顿时哑然。其实原本国王的命令在果阿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并不是太管用的,但谁让阿尔布克尔克带了1500名士兵和多艘海军专业战舰前来上任呢?

    更重要的是,东岸人的第乌管委会似乎也支持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加强集权的措施,这让一种贵族们很是失望。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和东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知道东岸人的强大,因此在听闻第乌管委会支持阿尔布克尔克总督搞集权后,一个个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

    东岸人支持葡萄牙总督当然也是有原因的,最主要的便是希望果阿总督能够调集更多的军力、财力,来帮助他们实现在印度西北部的扩张战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派上用场的帮手,而不是一个需要自己救援的包袱,因此支持他们集权强兵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阿尔布克尔克总督在理顺了自己内部的事情后,便搭乘葡萄牙海军战舰,渡过坎贝湾抵达了第乌岛,对东岸管委会进行访问,同时也是为了表示他的谢意。总督阁下刚来时,恰逢姚同中校西去了波斯湾一带公干,因此便等了一些时日,直到今天姚同中校正式邀请他到管委会内会晤。

    而说起姚同中校前阵子的行程,就得提到如今波斯湾一带的形势。东岸人从第乌、浅岛等地迁移到塞拉莱港的拉杰普特人发展良好,精擅骑兵的他们在沙漠中与阿曼人进行了几次大战,整体占到了一定程度的上风。特别是近来,随着阿曼人物资、财力、人力消耗的加剧,他们基本上已经吃不住与拉杰普特人的长期拉锯战了,从各条战线开始收缩,颓势非常明显。

    不过,阿曼人在马斯喀特及其附近区域仍然非常强势,其国大部分人口和资源也集中于此。拉杰普特人在征服大片沙漠之后,欲想向这座城市进军,怕是还有些困难。因为他们的补给线将无限拉长,面临如今阿曼人长途远征所面临的后勤困境,若是没有东岸人的帮助的话,他们是一定会失败的。

    东岸人暂时也不想让拉杰普特人杀到马斯喀特去。一是舍不得投入大量的资源,二是也不想拉杰普特人在半岛上迅速做大,让他们和阿曼人互相牵制、互相消耗,才是正确的事情。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马斯喀特苏丹国的绝大部分精力已经被牵扯到了陆地上,他们再无那个能力介入东非斯瓦西里海岸的局势,无论是传教还是贸易。

    而阿曼人不来,那么东岸人自然可以借助葡萄牙王国在当地的几个据点和长期积累下来的影响力,一个个分化瓦解,徐徐消化,将当地的商品资源控制在自己手里,同时用东岸的工业品与土人换取黄金、象牙甚至奴隶等硬通货,这就足够了。

    姚同中校前阵子特地搭乘海军船只去了一次塞拉莱港。他对当地的拉杰普特将军们进行了一番安抚,让他们稍安勿躁,先行稳固已占有的地盘,不要急于向马斯喀特进军。姚同中校指出,沙漠里仍然有大量“盗匪”需要清理,他希望将军们能够派出可靠的士兵将这些盗匪部落征服,彻底消化整个沙漠。

    当然姚同中校也没指望这些空口白话就能平息拉杰普特人的怨言。事实上他还宣布,将从塞拉莱港的海关(该海关暂时由东岸人控制)收入中返还五万元的资金,资助他们在辖区内修建两座永久式的印度教寺庙,这一下子就赢得了拉杰普特人的巨大好感。他们开始盘算着,五万元可以从新华夏岛及义成地区进口多少建筑材料,是否足够修建两座寺庙。当然不太够也不要紧,塞拉莱港的那座洋葱头寺庙他们早就看不顺眼了,正好一股脑儿拆了,里面的石块、砖头、木材什么的,还能废物利用一下,给伟大的湿婆神修建圣所。

    离开塞拉莱港这个重要的移民休整点后,姚同中校又乘船前往了巴林岛。这座荒凉的岛屿上目前仅仅只有一个波斯军事哨所,驻扎了几十名士兵。但这些波斯士兵并不一直住在这里,事实上他们只是每个月过来巡逻一次罢了,通勤的船只是一条阿拉伯式的中型渔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也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可以说,只要东岸海军愿意,随时都可以军事控制这座他们看中的岛屿,只不过他们暂时没这么做罢了。

    东岸共和国驻波斯大使目前正在大不里士积极协商,打算用不大的代价将这座荒凉的岛屿买下来。考虑到波斯人在西线面临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强大的军事压力——他们甚至都打算迁都到德黑兰了,因为失去了伊拉克的大片领土屏障后,那里更加安全,毕竟远离前线——东部边境又在和中亚游牧民族作战,北边还有哥萨克时不时入境劫掠,因此他们急需东岸人的武器支援,在巴林岛的问题上根本不可能有多坚持。

    就像现在,他们甚至都已经默许东岸人的舰队靠近巴林岛并在附近下锚碇泊了,对于上岸测绘的东岸海军军官也当做没看见,态度可见一斑。姚同中校在这里草草看了看,与留守的一名海军上尉随便聊了聊,然后就离开了。这里是海军看中的地盘,他可没兴趣多逗留,事实上他对海对岸的卡塔尔半岛更感兴趣,甚至打算派兵占领,将当地原住民驱逐,换上来自登莱、宁绍的中国移民了。

    国内少数尚健在的大佬曾经给他暗示过,可以适时侵入卡塔尔半岛,并建立一个以东岸人为主体民族的殖民地。姚同中校虽然不知道大佬们为何会这么想,但他认真考虑后,觉得成本不会很高,也许只需派个几百士兵登陆,就能把当地的牛鬼蛇神一扫而空,总花费甚至不会超过五万元,简直廉价到极点。

    不过他暂时还没这个精力到阿拉伯半岛上折腾。现阶段的重点,还是放在印度西北部的扩张上。为此,他特地邀请了葡萄牙人的新总督阿尔布克尔克来第乌岛商谈。他的计划是,将第乌守备队的员额扩充至1000人左右(这可能需要向本土申请军械和相关费用),然后加上葡萄牙人新派来的1500名陆军士兵,总计2500人开始沿着拉杰普特人的传统地盘进行扩张,拿下一处就修建一处堡寨,然后控制当地的商品流向,攫取最大利润。

    毕竟,军事行动最终还是为经济利益服务的,出动了若干军队,挥霍了无数军费,最后只得到了一些无用的土地,还得自己投入大笔资金不断建设,那是无法接受的。这里又不是本土,附近还满是印度人,建设好了又给谁用呢?

    阿尔布克尔克总督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深知葡萄牙王国的利益在哪,也明白如今自己所面临的艰难处境,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姚同中校提出的建议,只是还弱弱地提议了一下,是否也可以在果阿方向进行一定程度的扩张,以扩大他们的利益。

    对于此,姚同中小只是谨慎地表示,未来肯定会考虑,目前重点放在西北地区。他认为这里的利益更大,而且会分一杯羹给葡萄牙人,让他稍安勿躁。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承诺,但阿尔布克尔克总督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紧紧跟随东岸人。葡萄牙的利益在商业,不在土地,既然东岸人这么说了,那么就先按照他们的来办吧,这也是佩德罗国王的意思,阿尔布克尔克总督没有理由不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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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香料海的支配者

    1693年9月1日,帝力港。

    这个时节的帝力港空荡荡的,港口内漂浮着菜叶、烂木头和动物尸体。一些本地马来人驾着独木舟,徒劳地寻找着每一个可以兜售他们船舱里水果和鱼获的对象,但总是劳而无功。岸上少数穿着警服的马葡人(马来、葡萄牙混血)懒洋洋地巡视着,恨不得赶紧走完这条街道,然后可以到派出所内凉快凉快。唯一忙碌着的,大概就是那些正辛苦搬运着粮食的码头力工了,他们多是马来土著,生活贫穷,不在烈日下出卖自己劳动力怕是活不下去。

    小松健次郎穿着一身崭新的东岸陆军预备役夏季短袖军服,坐到了一间凉棚下,并让老板给自己端一碗凉茶过来。这个简陋的凉茶铺老板是个广东人,但却不是广东土生土长的,而是在巴达维亚出生的不知道第几代老广,听说天朝大军占了半个帝汶岛,便屁颠屁颠地全家移民过来,靠做小生意维持生活。

    当然老板现在也知道了,占领帝汶岛的不是天朝大军,而是东岸大军。不过这无所谓了,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家人,他可以在这里得到比巴达维亚更好的保护。在他以前生活的荷兰城市里,荷兰红毛虽然与东岸政府关系不错,商业上也颇多依赖,但终究也是有自己利益的。虽然不至于做出大规模伤害他们华人群体的事情,但一些打压或勒索却在所难免,有时候还会唆使土人侵犯他们的利益,因此日子过得并不是太舒心。

    现在来到帝汶岛后就不一样了。在痛苦地学了一阵东岸官话,并勉强获得通过后,他们立刻就获得了华夏东岸共和国海外殖民地国民的身份,与当地移民而来的登莱军户、葡萄牙人、马葡人是同等地位,比土著马来人要高上许多。

    唯一可惜的,就是帝汶岛的耕地似乎不是很多。这里的山实在太雄伟险峻了,几乎覆盖了全岛的绝大部分地区。山上森林茂密,人迹罕至,道路不通。要想去岛的另一面,就只能坐船,非常之不便。

    茶铺老板原本是打算种地的,因为他家在巴达维亚近郊就是以种菜为生。后来卖掉土地全家移民帝汶岛后,依然打算以农业为生。只可惜这里土地数量甚少,且多把持在葡萄牙贵族手里,东岸人清理了一些不听话的贵族,并拍卖了部分土地后,供应仍然十分紧张,因此他才无奈将卖地得来的钱在近郊买了套宅子,老父母在宅子周围种了些瓜豆什么的,而他们夫妻两个则带着孩子到码头附近经营一家茶铺,惨淡维持着生计。

    不过听说官府最近在征调那些登莱军户们,打算去附近山里搜剿可能存在的土人,然后开辟出一些种植园来。种植园将以咖啡、可可、香料为主要经营对象,可能也有一些果园,但不会太多。茶铺老板对这事很关注,他觉得一旦开辟出部分山地的话,搞经济作物的种植应该会有一些前途。正好他的兄弟也打算从巴达维亚那边过来,如果此事成真,那么去山里种咖啡也不失为一条路子,对本岛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偌大一个岛,你不能光靠卖木材为生吧?那点收入,甚至不一定能抵偿从澳洲、拉包尔等地进口粮食的费用,到头来还得这两地半卖半送,实行财政补贴,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而说起这个进山开辟种植园,其实也是东岸人的无奈之举。帝汶岛的地理位置固然重要,但耕地确实太少,粮食产量颇有些不足。因为在行政上被划为澳洲管委会辖区的缘故,这里的粮食和肉类主要靠西澳地区提供,这其实是通过财政补贴的形式进行的。但澳洲管委会很显然不能容忍这种情况无限制进行辖区,故管委会主任彭远志下令在帝汶岛开展经济作物种植,以提供商品贸易的收入,减缓管委会的财政投入压力。

    当然帝汶岛本地还有耕地开发的潜力可挖,葡萄牙人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好,如今东岸人来了,自然是拨乱反正,重新开发出更多的耕地来。彭远志相信,以东岸人的农业技术,肯定会比半吊子的葡萄牙人以及啥也不懂的马来人能够更好地发挥那些耕地的价值,出产更多的粮食。而也只有这么双管齐下,才是最终解决帝汶岛粮食缺口的思路。

    小松健次郎没有土地。作为帝力守备队的一名军士长,这位前日本落魄武士选择了拿钱(按规定军人可以低价领取一定数量的土地),然后购下了一套位于城内的两层小别墅——是的,没错,这个别墅又是由台湾银行的房地产部开发的,显然又是被强迫的——让妻子和孩子住了进去,并且还聘请了一位穷困马葡人妇女作为保姆,帮忙照料。

    因为一段时间以来没有战事的缘故,小松健次郎在帝力港的生活还是比较惬意的,至少比他那位又经历了几次残酷战争,并刚刚积功升任敢死队队长(原队长在清剿森林内土人时运气太差,被流弹所伤,后不治)的老乡野泽直人要舒服上许多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不是么?

    小松健太郎现在担任帝力港港区的边防队长。他们不负责港区的治安,那是派出所的事情,他们主要负责检查来往船只有没有夹带违禁品,有没有危险可疑分子,有海盗或者敌国武装分子来袭时,就地构筑第一道防线,等待城内的守备队主力赶来增援。

    小松健太郎对这项工作还是比较胜任的,并且也做出了一定的成绩。比如,就在上个月的时候,他就破获了一起夹带武器的答案。起因是一艘从果阿驶来的葡萄牙商船携带了不在货物清单内的上百枝燧发火枪及弹药,并意图交给本地的一位葡萄牙贵族接收,结果被边防队当场拿下,人赃并获。后来经过审讯,得知这批武器是果阿兵工厂的人盗卖武器库后卖给商船船长的,然后商船船长打算将其卖给一位葡萄牙本地贵族,具体用途他并不知晓,只知道人家给的价钱很不错,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未经报备而私自购买武器,在东岸人看来很显然是重罪了!因此守备队很快集结了起来,将那位葡萄牙贵族抓起来进行审讯。期间葡萄牙本地行政长官还过来求情,不过在审讯结果出来后,他立刻明智地闭上了嘴巴,因为这位贵族涉嫌阴谋反对东岸人的统治,因此很快便被判处没收财产并驱逐出境的惩罚——很讽刺是不是,帝力港在法理上明明还是葡萄牙王国的领土,但东岸法官判处他驱逐出境,实在是让人觉得无言以对。

    小松健太郎因为及时发现这起非法的武器交易而被上司表彰,据说下个月就将乘船前往文莱港的陆军士官学校进行深造,回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军官了,前途不可限量。

    而说起文莱港,那边的局势最近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当其冲的就是文莱王室的倒台。文莱苏丹对于东岸移民越来越多地聚集在首都附近心生恐惧,因此妄图勾连葡萄牙人、荷兰人、英格兰人进行对抗。结果葡萄牙人、荷兰人先后将情况密告于东岸,英格兰人也明智地没有参与,文莱苏丹的阴谋几乎从一开始就败露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东岸人经过半年多时间的筹备,集结了数百兵力、二十多门火炮及六艘战舰,对文莱港发动了“赝惩”。他们先用军舰突袭文莱人的港口炮台,并轻易摧毁了其设施,然后对港口开始狂轰滥炸,让文莱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在这时候,抵达预定出击地点的东岸陆军(含训练有素的台湾陆战营两个连)也开始了出击,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交火后,顺利攻入了文莱城区。文莱苏丹刚刚征集的壮丁们在胡乱放了几通枪后,顿时一哄而散,将王宫彻底暴露在了东岸人的兵锋之下。

    最后的总共始于王宫攻防战,敢死队队长野泽直人在关键时刻率领麾下八十多名士兵展开决死冲击。他本人率领二十名最精锐的武士“拔刀组”身先士卒,冒着文莱火枪手的密集火力攻入敌阵,一刀斩杀其指挥官,成为压倒文莱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后,文莱苏丹在王宫中纵火自焚——真实情况是,此人想烧毁王宫出逃,结果被东岸人抓住处死,对外宣称苏丹畏罪自焚——东岸人将王宫内历年积存的金银珠宝抢掠一空,值回此次出兵的费用还大有富余。毕竟,文莱港作为风下之地的贸易枢纽,苏丹本人的财富肯定不是什么小数目,只可惜他之前为了招募军队及采购武器,钱已经花出去了不少,导致这次的战利品数量不及预期。

    不过也没关系,东岸人随后便控制了文莱海关,今后这笔长久的收入就归东岸人自己支配了,相信负责管理这里的廉梧管委会主任姜云帆一定会非常高兴,建设廉梧的资金又有了一个新的来源。

    文莱王宫虽然被东岸人攻破了,但这个国家却并未覆灭。出于种种考虑,东岸人最后还是从文莱苏丹的宗族中挑选了一位年幼无知的孩童立为新的苏丹,同时向其宫廷派出了一系列的顾问,全面把持其内政外交。残存的文莱军队也被彻底解散,今后文莱国的安全防卫工作将由东岸人负责。

    而鉴于之间文莱朝野对东岸人深深的敌意,东岸人这次获胜后也进行了大清洗。大量文莱官员、酋长、军官甚至普通士兵遭到了审判,连同家属在内,差不多有数千人遭到了牵连,全部被关进了集中营,一边进行劳动改造,一边等待廉梧方面安排船只,分批运往非洲大陆的黄黑分界线一带,编入岛屿八旗进行管理——前提是这些必须改信东岸道教,不然的话就一辈子待在集中营内种地吧。

    文莱、帝力两个基地的日渐稳固,对于东岸人控制香料群岛的海上贸易航线,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也就是现在东岸人派驻过来的军舰数量不足,不过等第一舰队部分淘汰的老旧战舰抵达远东地区后,第三舰队东南亚分舰队的实力大大增强,东岸人就可以在文莱和帝力两港常驻舰队,这对于他们在当地的话语权和影响力的提升至关重要。考虑到荷兰政府、西班牙政府与东岸的关系,这片富饶辽阔的海域未来属于谁,基本上已经非常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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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南海(一)

    “1693年9月,赖上帝保佑,我们的船只安全抵达了澳门附近。我们在周围已经徘徊了十几天了,但一直没有得到明国官员的入港许可。我们被迫在伶仃岛附近下锚碇泊,这里可以远远看见澳门。两艘明国海军的无帆舢板监视着我们,他们船上的武备少得可怜,但里戈尼船长提醒我们不要做任何粗鲁的事情,因此我们只能继续耐心等待着。好在法里亚斯帮助了我们,他是位澳门商人,为停泊于此的所有船只提供生活必需品,比如肉、蔬菜、面包、番石榴、香蕉、荔枝等,价钱也不贵。这样的服务一直提供到了9月15日,我们获准入港的那一天——我们被迫给附近的明国官员募捐了三百里拉‘官署修缮费’才得到许可,里戈尼船长从公款中支取了它们。”

    “9月16日,我们的船只‘利古里亚海岸’号经过了虎门。这是一个地名,我询问过向导,他说这里的河湾地形像是一只老虎的嘴。在老虎张开的嘴后面是一条狭窄的河流,我们中午就停泊在这里,等待起风。午饭过后,一艘吞吐着黑烟的蒸汽船驶了过来,说愿意为我们提供拖船服务,只是需要一定的费用。里戈尼船长拒绝了,因为我们携带的公款并不充裕,路上已经花掉了很多,船舱里的货物也不知道市场前景如何。于是我无聊地观察起了风景,发现虎门附近的景色相当不错,在右手边有许多绿荫环绕的中国传统建筑,建筑群的两头各有一条小路通向山上的炮台。左右边有两座小山,一座山上有一座高耸的塔楼,看样子是灯塔,也许使用的是大名鼎鼎的煤气灯,另外一座山上照例是炮台。炮台上飘扬着东岸国旗,这让我们感到很是亲切,东岸人控制着这里,总比任何其他不明底细的人控制着这里要好,至少我们很清楚该怎么与他们打交道。”

    “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位官员,其中一位是明国官员,一位是东岸官员。他们陪同我们的船只沿河而上,抵达了黄埔。明国的官员为广州公爵服务,他是海关的人,为我们提供了出于贸易目的去广州或其他地方所需的通行证。东岸官员是一名军人,穿着我们所熟悉的天蓝色海军服,戴着标志性的筒型军帽,他的作用是交涉沿途炮台,并喝止那些驾驶着船只的中国小偷靠近我们船只。看得出来,东岸人对这条水道的控制很严密,并公平地裁决许多事情,广州公爵的属下也心悦诚服地接受这一点,看来东岸人在广州的影响力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大。”

    “黄埔港是一个可以交易的场所,中国人在这里修建了一个非常好的石质基座码头,因此我们这艘300多吨的大船也可以停靠。不过黄埔港附近看样子比较荒凉,附近有大片长得很矮的稻田,稻谷是这个国家中相当普遍的食物。稻田旁边靠近河边的部分被一条沟渠分开,通向一座货栈,那是东岸人为我们准备的。货栈可以用来堆放木头、工具、沥青等船只修理必不可少的东西,也可以储存货物、养鸡养鸭以及住人。货栈附近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商船停靠,但数量不多,因为去的东岸海军的许可前往广州贸易并不容易——当然,这些人都有自己的货栈。”

    “货栈的安全防卫工作是由广州公爵的士兵负责的。这些人成群结队的巡查货栈周围,不断吓退一些意图闯进来偷东西的当地人。他们扛着鲜亮的冷兵器及老式火绳枪,从一个货栈走到另一个货栈,不论日夜均是如此。这些巡逻士兵分成了好几队,每半个小时打一次锣,就像我们船上的打铃一样,12点半敲一下,1点敲两下,以此类推,直到4点敲八下,表示八个30分钟过去了,4点半,他们开始新一轮的敲打。这些无疑让我想起了朱塞佩,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的任务就是在时间差不多时告诉铃旁边的水手应该拉几下。”

    “9月17日,一艘来自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缓缓驶进了我们的隔壁停靠。我们鸣放了礼炮,英格兰人也鸣放了礼炮回应我们。我猜他们一定是东印度公司直辖的船只,不然的话,在广州贸易许可证如今紧俏的情况下,私人船只要多么幸运才能获准进入黄埔港啊。在吃过一顿由广州鲤鱼做的不算丰盛的午饭后,里戈尼船长告诉我们可以下船了,但在下船前,所有人都被迫学习了一遍规定,即:所有船员都不能将超过规定行李箱大小的东西带回熱那*亚,除了航行途中必需的糖、茶叶和烈酒外。”

    以上内容是来自熱那*亚的“利古里亚海岸”号三桅帆船大副曼努埃尔·斯蒂法诺所写的日记。这位东岸航海学校的毕业生在熱那*亚海军服役过一段时间后,为了追求高收入便加入了圣乔治商行,成了其旗下一艘远洋商船的大副。圣乔治商行与东岸关系良好,合作多多,再加上熱那*亚政府的帮助,因此很容易便获得了一张前往远东明国进行贸易的许可证——由东岸海军部颁发的许可证。

    “利古里亚海岸”号在经历了五个多月的长途航行后,最终疲惫不堪地抵达了广州这座南中国最大的贸易港口——是的,你没看过,比郑家的厦门、马尾还要繁荣得多的贸易港口——并最终进入了他们自己的货栈锚泊地。

    熱那*亚人想前往东方贸易已经有一些年头了,但以前因为实力不允许,因此只能尽量低调。不过在与东岸共和国深入经济合作多年之后,他们的财富大大积累,逐步恢复到了当年借款给西班牙王国被坑以前的巅峰。因此,在与东岸政府进行过几次协商后,他们最终获得了海军部的批文,可以前往广州进行贸易——又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是不是?欧洲国家前往广州贸易居然要得到东岸海军的批准,而广东李家对此毫无话语权,也是没谁了。

    “利古里亚海岸”号抵达黄埔港后,他们船上装载的大量铅块被东岸人全部买下,至于其他的呢绒、南洋特产、非洲象牙、珊瑚等或出发时或一路上采买的商品,则由广州的几位买办分头吃下。这些买办基本都是广东李氏政权的代言人,资金实力雄厚,货源也十分充足,因此是外国商人前来贸易的首选对象。

    当然他们通过对外贸易赚来的钱是无法自己独享的,事实上他们得给大人物们上供超过一半的利润,同时还得时不时地报效军需,支持李元皓建设自己的新军,负担还是比较重的。当然即便如此,他们所获仍然十分庞大,足以让他们成为广东最豪富的那几个大家族,虽然他们在李氏军阀们看来与肥猪无异。

    实话实说,李元皓现在在广东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已经与顺国方面暗中沟通,得到了对方不会进攻广东的承诺,但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种所谓的许诺是狗屁。广东目前之所以仍然可以维持大体上的和平,除了顺国自顾不暇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东岸人成立的廉梧管委会首当其中,挡住了从广西方向进攻广东自便捷的几条通路,逼着广西方面的顺军要么翻越五岭山区进军,要么从江西南下时直面南雄府一带密密麻麻的堡垒群,两者他们都无法接受。

    但顺国翻山越岭进军困难,却并不代表广东李氏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事实上李元皓仍然在军事上面投入了巨资,重点扶持其组建的连州新军系统。而这些军费的来源,除了正常的惠国公府开支外,商人报效自然也是重要途径之一了。试问广东哪些人最富裕?答案自然是明摆着的,海商呗!

    与李元皓相比,他的便宜兄长李元胤就要苦逼许多了。他控制着潮州一府,不是没有传统的对外贸易,但很少,收入也很有限。因此,李元胤最后也只能选择将潮州府融入东岸人主导的经济圈,并利用自身的优势发展出了一些产业出口创汇,极大补贴潮州府的财政及军费开支,算是走出了另一条路子。

    哦,对了,另一个将要发展工商业的政权是广东二李及福建郑家名义上的宗主大明王室鲁王一系。因为昆明朝廷覆灭,永历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关系,在东岸人的积极奔走督促之下,这三个南明旗下仅有的军阀陆续承认了鲁王统治的合法性,并且在东岸人的催促之下,鲁王连假惺惺的监国都省了,直接以“国不可一日无主”的理由在台州登基称帝。

    称帝后的鲁王将太子送到了琼州府,处在东岸海军的保护之下,算是一个备份吧。琼、高、雷三府,历来游离于南明中央朝廷管辖之外,也不归广东李氏管辖,而是被地方军阀所控制。其中琼州府好一些,在李成栋末期时几乎已被文官系统重新控制,因此将南明的继承人送过去,又有东岸军队保护,徐徐收拾人心的话,还是不难的。而一旦他们在琼州府站稳脚跟,那么再慢慢收拢雷、高这两个刚被东岸军队收拾过,现在正惶惶不可终日的州府,大概也就不那么难了。

    而这三个府要真正发展起来,说不得还是得依靠东岸人主导的经济体系,这样的话朝政被东岸人深入掌控也就是可以预期的事情了。控制在鲁王一系手里,与控制在东岸人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呢?成本可能还要低上许多呢,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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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南海(二)

    “什么?机器又弄坏了?”台北府台北县,陈梦球猛地从躺椅上坐起,顾不得外头依然毒辣的太阳,抓起蒲扇就往外走。在他身后,除了四名执刀挎枪的护兵外,还有一位青衫小厮一颠一颠地跟着。

    陈梦球是郑克臧任命的台北知府,总管郑氏台湾的台北、竹堑、基隆、平南四县,同时也负责与东岸人的台湾银行交涉,拥有一定的权限。

    作为郑氏元老陈永华的次子,同时也是现任大明进士——此君年轻时曾游历昆明,参加过一次科考,高中进士,担任一段时间的翰林院编修后又挂冠离去——陈梦球无论是出身、功名还是实务,都相当不错了。他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脾气过于急躁,苛待下属不说,有时候甚至还忤逆上司,不然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一个台北知府,早就是常伴郑克臧左右的重臣了,就像他的兄长陈梦纬一样。

    当然在台北当知府,也不意味着郑克臧不重视他。毕竟这里是他的龙兴之地,当世子时就在此经营,现在当上了延平郡王,是福建全省之主,对台北府也没有放下。因此,陈梦熊能到台北府当知府,说实话也是挺受器重的,尤其是他还要负责与东岸人交涉,这就更是权责重大了。

    东岸人在台湾的投资还是相当不小的,首当其冲的便是两矿,即基隆的金矿和煤矿。金矿由台湾银行直营,郑氏插不了手,采集出来的黄金就地冶炼,然后等待海军船只过来装运,输送到东岸本土。当然东岸人每年也给郑家两万元的“金矿使用费”,另外还招收了一些郑氏的人到矿上、厂里学习技术,算是帮他们培养一些人才了。

    基隆煤矿不是台湾银行经营的。当初其实他们已经勘探出了这个矿,但因为他们缺乏相关人才和技术,同时也可以很方便地从朝鲜、外东北采买煤炭,本身又判断这个煤矿的储量不大,因此便放弃了。不过台湾银行放弃了,宁绍地区的一些商人却没有放弃,他们通过对外输出茶叶、纺织品、丝绸等商品积累起了大量的财富,资本有些过剩,正是急于对外扩张的时候。因此,在打听到台湾银行暂时没兴趣开采基隆煤矿后,他们便组团找上了门来,打算开采这个煤矿,产出的煤再运回宁波,与产于北地的煤竞争。

    郑克臧对此其实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在收了这些商人集体上供的两万银元后,很爽快地批准了煤矿开办事宜。不过,他总算还有些头脑,要求延平郡王府在其中占股两成,此外一些依附于他的福建商人也或出资金、或出人力折算入股,占了大概两成的股份。

    煤矿股权的事情在1692年中差不多谈成了。不过在最后时刻,东岸海军横插了一杠子,他们找上门来,要求与煤矿签订长期供货协议,而且价格和数量还是他们说了算,很显然是打算把基隆港作为一个加煤点了。一众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咬牙签了协议。没办法,东岸海军是这一片洋面的绝对主人,他们就算用低到令人发指的价格来买煤,大家也只能咬牙给,就当时给海军上的供吧,也没招了。

    基隆煤矿的正式开业是在当年年底,气候相对凉爽的时候。因为使用了从黑水采购的部分采煤机器以及福建人多地少,劳动力便宜的缘故,产出来的煤成本很低,一下子就在宁绍及附近地区打开了销路,让一众投产前还有些惴惴的商人们喜出望外。能在劳动力成本上和他们竞争的也就朝鲜煤了,但朝鲜人没有这么多机器,加上运输成本的问题,因此售价高于基隆煤。而黑水煤,就更不用说了,外东北是东岸自己的统治区,人又少,劳动力成本较高,加上当地的气候导致无法全年生产及运输,距离也远,因此售价比朝鲜煤还要高,在成本上根本无法与基隆煤竞争。

    郑克臧在得知基隆煤矿的火爆销售形势后,立刻下令成立了基隆矿务局,由台北知府代行管理职权,而这自然就着落在陈梦球身上了。不过今天陈梦球火急火燎地赶往城外,却不是为了基隆煤矿的事,而是为了那几台从东国进口的榨糖机器。

    这些机器是郑克臧下令重金在库页岛求购的,原本是蒸汽动力,但在销售过来前更改了设计,改用水力驱动。但即便如此,其榨糖效率仍然极高,一直被台湾糖业局(同样归台北府管辖)视为宝贝疙瘩。机器以前也出过一些故障,每次都是费了老大周章,花钱从黑水县那里请人过来维修,花很多钱不说,这时间上也耽误了,让人破位头疼。

    陈梦球乘坐马车抵达糖业局的车间后,看到其他三台机器仍在正常工作,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听闻坏的那台机器是主轴断了后,又是急得直跳脚,将局里的一干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们立刻联系台湾银行代办处的人,请黑水那边派人携带加工好的主轴过来更换,价钱一切好说。

    这事其实也难怪陈梦球着急,实在是糖业局目前已经是福建郑氏的重要财源收入之一。不但每年台湾银行都会花大价钱采购台湾糖业局的蔗糖,他们自己也在给邻近的浙江、江西、两广等地卖糖,甚至就连东面的日本都有台湾糖的身影,很是挤占了不少荷兰人的份额。

    而卖糖所获得的巨额收入,基本上都投入到了福建政权的军队及相关军事工业的建设之中。比如郑克臧一力组建的五个师的福建新军,每日里都要靠大量白花花的银子供着。再比如马尾港正在筹建的枪炮局和船政局,那开销更是惊人,每年可能需要砸下去三十万两银子(毕竟他们从无到有建设,厂房、机器、人员聘请什么的都不是小数目),若不靠糖业局的银子支持,怕是早就玩不下去了。

    陈梦球怒气冲冲在糖业局转了一圈,叮嘱了无数遍后,这才与随从们一起乘坐返回了府邸。这个时候,他又喊来了师爷,与他一起聊了很久,话里话外都是如今台北府四县农业生产的情况。师爷是个浙江人,不过在福建入仕多年,跟随过许多幕主,是个标准的实干派,对全府的各种情况都了如指掌。

    师爷宽慰陈梦球,台湾气候不错,粮食一年三熟都不成问题。如果能解决瘴疫肆虐的问题的话,一定可以产出大量粮食。这些粮食,除了按照协议必须出售给台湾银行的外,剩下的还可以返销福建,解决福建粮食不足的难题——这里多说一句,按照当初在“北落师门”号巡洋舰上达成的协议,郑克臧同意台北府每年出售一定数量的粮食到宁波,即便福建全省闹饥荒也不得中断。

    而除了粮食外,东岸人帮助他们引进的烟草、胡椒等香料的种植也已经成了规模,每年的销售额都在稳步增长。假以时日,也许这些经济作物的销售收入可以超过糖业局也未可知,毕竟这些东西,说实话在消费能力很强的宁绍、登莱地区都很有市场。

    煤炭、木材、蔗糖、烟草、胡椒、粮食,基本上就是目前台北府出口创汇的几大拳头产品,每年都能为郑氏带来极大的收入。郑克臧也没有想到,当年他父亲没有太过重视的台湾岛,竟然在他手里能够成为一个了不得的聚宝盆。现在郑氏是愈发重视这座岛屿了,几乎每年都要从福建各府县招募无地贫民,出海前往台北定居垦殖,以将当地的事业做大做强,为他带来更多的收入。

    当然了,台湾岛带来的巨额收入,郑克臧除了将少数纳入自己口袋外,绝大部分都投入到了工业之中。他与广州那位贪财如命的李元皓不同,知道工业对于福建的重要性,这或许和他的家族是出身海商有关。

    郑克臧在马尾建立了枪炮局和船政局,高薪聘请了大量西洋、东岸技师,同时也进口了许多机器设备,用来生产枪炮、甲具乃至现代化的武装船只。甚至于,他还在摸索该如何兴建一座现代化的铁厂,并且写信请求了东岸人的帮助,虽然最后被拒绝了。

    郑克臧也没有把目光都专注在重工业上。事实上他也在想办法把福建的制茶产业做大做强,这是他那个小小的割据政权的另一项重要收入。托东岸人的福,如今欧洲及新大陆饮茶之风甚浓,茶叶销量年年都在创新高,已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市场了。福建的武夷绿茶本就十分有名,几十年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在大量采购,郑克臧没理由不大力发展这项产业。为此,他也想办法从东岸进口机器设备,重点发展制茶产业,以期将来能够给自己创造更大的利润。

    福建郑氏不是传统士大夫家庭出身,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也许福建的工商业在他这么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之下,未来会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也说不定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北海(一)

    1693年9月30日,黑水港。黑水管委会主任白玉堂目送一艘装满建材和煤炭的船只离开,紧皱的眉头却怎么也没有舒展开来。

    作为整个远东五藩唯一的重工业生产中心,黑水管委会在过去几十年内的日子一直是十分好过的。他们向宁绍出口纺织机械、向登莱出口食品加工设备、向朝鲜提供冶炼装置、向顺国出口军工器械、向郑氏出口船舶及相关设备、向日本出口铜钱及皮革、向清国出口金属工具及农具、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出口鲸鱼制品,等等,生意做得非常红火,给本地提供大量的高薪工作岗位,极大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

    可以说,如果这个年代核算GDP的话,那么黑水管委会辖区的人均GDP一定是最高的,甚至都要超过经济总量第一的南方开拓队辖区,毕竟两者之间的人口差异实在是太大了。黑水管委会的装备制造业、海产品加工业、木材加工业、造纸业、皮革加工业、煤炭业堪称其经济的六大支柱产业,每日都有海量的资金在此汇集,以至于东岸政府将远东地区唯一的铸币局设在了大泊县,并以其标志性的大马哈鱼作为通行远东的银币的图案。

    不过,好日子过了几十年,到了1693年的现在,黑水的日子就也没那么好过了。首先是他们的木材加工业垮了。好吧,严格来说并不是彻底垮了,而是产品销量减少,效益大滑坡。滑坡的原因是狗日的朝鲜人,那帮家伙国土虽然不怎么大,但木材资源也是顶呱呱的,而且他们人口众多,物价水平也极低,因此敞开来出口木材的话,确实让黑水管委会很头疼。

    更让人郁闷的是,当初朝鲜人的很多木材加工机床,还是黑水县这边出口过去的,就连木材烘干窑都是东岸人提供的设计,想想也是蛮伤的,活生生培养了一个竞争对手。而考虑到朝鲜王国在东岸远东体系中的重要地位,黑水管委会也不便停止对其的成套设备及零部件的出口,很是伤脑筋。

    前阵子白玉堂已经召开黑水管委会的几位主要干部开会,会议上大家商讨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与满蒙、宁绍、登莱等地沟通,让他们对朝鲜进口木材实施配额制,限制朝鲜木材的进口,保护黑水、满蒙及廉梧三个有相当木材产业地区的利益。

    黑水地区第二个面临激烈竞争的煤炭业,原因与木材差不多,就是自己的生产成本太高,以至于人家朝鲜煤和基隆煤交完了关税都很有竞争优势,实在是没办法了。而且这个行业还没法登莱、宁绍帮忙,人家已经在木材上帮了一次了,不太可能在煤炭上也继续帮忙,毕竟人家也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啊。目前,黑水煤基本上只能固守黑水及满蒙两个人烟稀少的市场,有时候凭借一些关系销售部分到登莱和宁绍,但数量比起以前是差了太多了。

    管委会主任白玉堂为此也想了许多办法,最终都不理想。到最后,他也发狠了,就是管委会及地方政府联合拨款,研究新的采煤机械和技术,靠科技进步来提高竞争力。而为了加强这条路的可行性,他也通过自己的人脉写信回本土,请求煤炭部将有关采煤的最新技术和专利优先授权给他们,他们可以支付一定的费用,以确保黑水煤矿的持续竞争力。

    六大支柱产业倒了两个,海产品加工业和装备制造业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尤其是后者,很多进口了黑水机器设备的商人也在尝试着进行仿制,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在这一点上顺国的长沙枪炮局最为典型,因为东岸人的贸易禁运,他们被迫自制一些关键的零部件,哪怕是手工打制,哪怕成本不低,他们也在坚持进行着。受过一次卡脖子的痛苦,他们真的不想再被东岸人卡第二次脖子,因此直接由国家层面(工部)投入巨资,招募能工巧匠甚至是西洋技师,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技术攻关。目前,据陆军情报部门的调查得知,他们已经可以自产相当部分的零部件了,虽然核心的部分仍然需要进口,但谁知道他们未来会不会取得突破?毕竟后进国家的工业发展,都是从这些一点一滴的东西开始的,不是么?

    白玉堂也曾经认真思考过如今中国大地上各方势力的技术进步的问题。在他看来,他们的进步有些快了,快到足以让人有些警惕的地步。他考虑过对这些势力实行技术封锁、贸易禁运,但丰厚的商业利益难以舍弃,同时在操作上也有些困难。就像清国,已经被东岸贸易限制得很厉害了,但人家还可以通过英国人、荷兰人、法国人引进技术和设备,甚至是蒸汽机,东岸人的封锁注定不会奏效,只会便宜了那些欧洲国家的商人。

    如果说仅仅是欧洲商人竞争的话,倒也还不是没有解法,只不过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罢了。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如今中国大地上的人得思想已经起了一定程度的变化。几十年的割据战争,多方势力鼎力并存的现状,使得如今的中国大地的竞争程度空前激烈,对各种思想的包容性非常强。即便是看似最愚昧、最保守的清国,朝野上下也在不断反思,不断求索,以期能摆脱被东岸人吊打的难堪现状。

    外界武器、思想、文化的流入,在经历了五十年时间的发酵后,目前已经走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各种新学说、新思想虽然极受打压,但仍然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并受到了很多人的重视与推崇。尤其是那帮军阀起家的顺国,因为天生实力弱的关系,他们需要更高的生产力来维持他们军事机器的正常运转,因此大力支持资本家,让他们快速发展,并不惜为此让人重新定义了儒家经典学说,捧了晚明时期的很多带有思想启蒙意思的学者,在思想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思想领域的深刻变化,说实话都不是没有影响的,未来中国大陆上的各家势力,或多或少、或快或慢都会走上工业化的道路。

    面对如此两千年未有之变局,东岸人设置的远东五藩似乎缺乏足够的应变能力,或者说反应过于迟钝,没有及时做出针对性的方案。当然这个方案并不是说阻止中国大陆的工业化与资本主义,那不太可能,这里说的处置方案主要还是如何在此巨大变局之中,更好地维护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利益。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课题,涉及到文化、思想、贸易、金融、军事等多个领域,非得远东五藩及几个影响力巨大的殖民贸易公司(如台湾银行等)一起坐下来商谈才有可能。如果有必要的话,最好还得把日本、朝鲜及蒙古诸部囊括进来,实行通盘战略,如此才能最有效率地行事。

    白玉堂已经就此事向其余诸藩写过信,同时也整理过后发回了本土,交由执委会诸公定夺。总而言之,经过五十年的洗礼,中国人已经不可能继续沉睡下去,整个中国也已经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不可能再开倒车,东岸人必须拿出相应的对策了。

    当然了,在本土得出结论之前,白玉堂还是得面临黑水地区经济下滑的不争事实,并想办法进行解决。平心而论,黑水气候严酷,人眼稀少,港口还有4-5个月的封冻期,并不是发展大工业的理想所在。当年东岸人把各种重工业设施建在这里,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保密,但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过后,显然事情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以宁绍地区为例,这个藩镇的人口很多,几有二百余万,同时经济也十分发达。各类轻工业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建立了起来,并发展得很好。轻工业起来了,那么为了保障轻工业的顺利发展,自然而然地就会催生对重工业的需求,因此宁绍地区对于发展自己的铁厂、机加工中心、造船厂的愿望十分迫切,甚至已经到了有些难以压制的地步。

    黑水管委会辖区目前仅剩的家产就是那些重工业工厂了,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利润来源。他们非常清楚如果宁绍、登莱也发展起了自己的重工业的话,对于他们的经济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登莱开拓队辖区,他们通过南铁公司的渠道,已经慢慢渗透进了铁路机械的加工与制造,打开了一个口子。未来如果持续有资金流入的话,那么以此为支点进军其他领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对偌大的黑水地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白玉堂对此还是有些担心的。他觉得,黑水也许应该转变发展思路了。因为从长远来看,黑水的竞争力肯定是比不上温暖的南方的,那么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优势,干脆大举投资、入股南方几大开拓区辖区的重工业工厂,提前布局,以期在将来获得巨额资本性收益。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政府的利润(分红)可能是有了,但本地的工作岗位势必会大量减少,怎么看都是一个两难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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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北海(二)

    “这个铁碾子,得有几万斤吧?”1693年10月10日,烟台港码头附近,胡志刚站在一处高台上,望着远方的烟台北郊公园中心的一个巨型铁碾,喃喃说道。

    这个巨型铁碾历史比较久了,据说是刘建国刘队长执政时期铸造的,黑水钢铁厂出品,不知道使用了多少从朝鲜进口的铁料,让人觉得震撼之余也格外觉得可惜:好好的铁没做成农具和兵器,反而搞了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

    不过,如果从纯宣传角度来讲,这个巨型铁碾的正面作用还是比较巨大的。首先其技术含量不低,需要很大的模具,如果做得好的话,还需要一定的精度,这是其他国家的人所无法达到的。其次,这宣示了东岸的豪富以及铁产量的巨大,即便是黑水钢铁厂这么一座在本土看来不入流的小铁厂,其钢铁产量也不是中国大陆上几个国家那纯手工或半手工的传统冶铁方式所能比拟的——虽然原材料基本都是从朝鲜进口的,但重新熔融冶炼真的只花了很少一段时间,这体现了工业的力量。

    胡志刚不是普通人,他跟着堂叔走南闯北多年,见识自是不凡,但这会也被公园里巨型铁碾的气质所折服。他曾经给胡庸搜集过一些有关冶铁方面的资料(当然是在东岸控制区了),得知了包括矿渣、焦煤、煤气、温度等词语,但东岸人对着方面的资料捂得很严,多年来只有一鳞半爪的消息流传到外面,于是胡志刚、胡庸叔侄二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但他们也隐隐觉得,中国的制铁之法过于粗糙和古老了,对钢铁的认识比较肤浅,“准确性”这个一个东岸人组织全体工匠不断学习的关键点也很差,导致了他们的冶铁工业始终无法进步和扩大。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胡志刚健步上了一艘蒸汽船。这是一艘往返于烟台和丹东之间的定期班轮,由台湾银行航运部门执航,吨位大概在千吨出头的样子,是南海运输公司半卖半送给他们的旧船。

    虽然是一艘旧船,但台湾银行买过来后进行过延寿大修,目前船况还算可以,经得起十月份辽海的大风浪。这艘船返航时的航线与去程稍有不一样,返航时从丹东港出发,经停朝鲜王国的海州港、东岸控制下的济州岛,最后再返回烟台。因此,这条船上的乘客中颇有一些朝鲜人,他们基本都是从丹东来到东岸的,或者押运货物、或者学习各类知识、或者干脆就是到这来旅游(这属于有钱有闲的贵族阶层),打算乘坐这趟航班返回朝鲜。

    胡志刚不会说朝鲜语,但这些朝鲜人不只是自相交谈,很多时候也会主动找东岸人交谈,言语中并不避讳太多,因此让胡志刚知道了一些有关朝鲜的事情。尤其是一位朝鲜商人在他的东岸合作伙伴面前自夸,说朝鲜如今的生铁产量连年增长,十余年间直接翻了一倍,这让胡志刚简直要大惊失色了。

    小小的朝鲜王国,人口可能还不满千万,千年以来一直仰望西边的中原王朝,如今进步也这么神速了?十余年生铁产量翻一番这种事情,即便是正处于战争期间,对钢铁需求量极大的清国,也做不到啊。如果让他们再这么发展下去,几十年后会不会钢铁产量超过大清?想想朝鲜丰富的煤铁资源,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胡志刚的心情陡然间低落下来,这不仅仅是为了大清,也是为了朝鲜可能超过中国而不忿。他更仔细地听那位朝鲜客商吹嘘,慢慢得知朝鲜最近又发现了几座新的铁矿,其铁含量都在50%以上,因此未来向黑水出口铁矿石和生铁的数量会继续增长。那位客商还提到了他们采用了东岸技师设计的利用燃烧着的废煤气来产生水蒸气及给鼓风炉供热,每年可节省煤炭百万斤云云,这让胡志刚更是失落,这朝鲜人是要上天啊。

    当然他并不知道,东岸人转让给朝鲜的一些技术都是本土早就淘汰的过时技术,目的也是为了让朝鲜人能够更有效率地冶炼原材料然后供应给黑水钢铁厂,说穿了都是生意。但这些所谓的过时技术,对朝鲜的冶铁工业来说无疑是一粒大补丸,极大提高了他们原本较为原始的技术,一跃成了远东地区除东岸外的第一冶铁先进国。

    现在你去朝鲜北部的几个冶铁重镇看看就知道了,因为外部市场的巨大需求,其乡间大大小小的熔铁炉林立。每当生产时,呛人的浓烟和火焰遮蔽天空,一车车标准型制的生铁被运输至港口,然后卖到东岸去。所获得的利润,除了继续扩大生产外,还会流入到相关的上下游行业之中,极大带动了这些产业的发展,同时也带动了社会的发展。

    至少在朝鲜铁工业带的那几个郡,其市面其实是非常繁荣的。各种餐馆、妓馆林立,服务业从业人员多到令人发指,各种老板在此豪掷千金,四处流淌着金钱的气息。另外在朝鲜南部开城区域,因为大规模种植人参等药材并出口的关系,当地也形成了一个相当大的商业市场,各色人等在此出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不一而足。

    眼前这位正与东岸合作伙伴商谈的人是来自北方铁工业区的人,他去过登莱、宁绍几次,对东岸十分仰慕(甚至已经到过于谄媚的地步了),但对清国就各种鄙视了,因为他觉得清国大部分人的收入水平可能还没他们那片高,虽然那些朝鲜冶铁工厂内工人们的生活状况并不那么让人感到安心。

    但朝鲜人就是这个性格。他们以前被中央帝国压了一千年,虽说整体来说比较恭顺,但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就以他们那个偏激的性格,指不定心里怎么恨着呢。几十年前的报恩郡之战被东岸人打服后,他们被迫接受政治、经济改革,如今看来,倒是有了一点成效了,至少这科技水平和生活水平增长了不少。随后他们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被战争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清、顺两国,一股小人得志的意气感顿时充盈胸中,再加上他们偏激的性格,一下子便从以前极度的自卑变成了极度的自大,居然开始有点看不起中国大陆的人了。

    胡志刚在旁冷眼旁观,对这朝鲜商人的丑态一清二楚,不过他现在也懒得去琢磨这些朝鲜人的内心世界了。他更在意的,其实是朝鲜这个国家,居然也在东岸人的妙手回春治下,开始了激烈的变革,并硬生生趟出了一条自己的路子,这似乎对大清有那么点借鉴意义。只不过,朝鲜的面积和人口只不过相当于中原的一省,他们能够成功改革,并不意味着大清也能成功进行改革,未来一旦出现什么差错,很可能就会招致天下大乱,那样可就麻烦了。

    船只继续向前,哪位朝鲜商人这会已经结束与合作伙伴的谈话,两人说笑着往餐厅去了。胡志刚趴在栏杆边,看着外面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时间思绪纷飞。他此番离开烟台前往丹东,其实是为了去一趟沈阳,完成自家服务的对象、汉军旗出身的知州冯瑜的一些私事。因为大清已经与登莱、宁绍等藩签署了和平协议,并互相开放边境,因此胡志刚这个清国人只要手续齐全,也是可以在登莱藩境内活动的,包括辽东——当然鉴于当地敏感的局势,一般清国人只能在指定区域内活动,并无法停留过长时间——而从山东去沈阳,说实话还是坐船到辽东后再走陆路更方便一些。

    这一路行来胡志刚本来也挺高兴的,但在烟台港见识了那巨大的铁碾子,又听船上的朝鲜商人谈到了朝鲜的铁工业发展之后,心情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他觉得,要是让自己的堂叔胡庸以及冯知州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们一定会惊讶得无以复加,进而相对默然无语吧。朝鲜,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孱弱国家,居然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这对他们的思想冲击实在有些大。大清打不过东朝可以理解,毕竟西洋人都说他们是一等强国,但若是连朝鲜也打不过呢?将来若是东国人帮助日本进行改革,连日本人也打不过了呢?这要怎么解释?

    胡志刚基本可以断定,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的话,那么如今在朝堂上依然势力庞大的保守派、清流派什么的会在一夜之间失势,因为再多的花言巧语也掩饰不了现实的苍白。想到这里,胡志刚倒觉得,他办完手头的事情回到海州后,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去一趟朝鲜?看看那边正在发生的变化,以及有什么可以为我大清所借鉴的。据说冯瑜冯知州年后就要被擢升为淮安知府,可见圣眷正隆,很多事情若是得到了他的认可,那么基本上也就意味着进入了高层乃至皇上的视线,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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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索额图使俄(一)

    “这山可真险!”索额图在两名身手矫健的护兵的搀扶下,站立在蜿蜒的羊肠小道上。旁边是一条深邃的峡谷,峡谷中的秋水急流滚滚,漂浮着一些烂木头。头顶,悬崖陡立,生长在岩缝中的树木倒悬空中。马小心地一步一滑地在山道上迈着步,偶尔掉下一块石头,就像炮弹一样翻滚落下,摔得粉碎。

    大清国的一等公、权倾朝野的索额图,大概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走上这样的险径,过这样的苦日子。但没办法,为了出使俄国,为了完成皇帝交下来的这个重要任务,他只能拖着这样一把老骨头,硬着头皮上阵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从西域进入中亚的,但考虑到那边混乱的形势以及策妄阿拉布坦可能的态度变化,就放弃了。说实话,别看他和康熙目前打得火热,但双方都清楚对方是敌非友,早晚必有一战。而索额图出使俄国也可能让策妄阿拉布坦浮想联翩,最近颇有一些被俄国人蛊惑的中亚游牧民威胁其西部重镇塔什干,搞不好策妄阿拉布坦下令将索额图一行人扣留了,那样可就抓瞎了。

    因此,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决定从蒙古草原北上,进入俄国人的控制区,然后再转道西向,前往莫斯科。索额图他们的运气也比较好,清廷发起的一连串攻势压得噶尔丹喘不过气来,被迫收缩兵力,因此他们得以从车臣汗部的旧地北上,然后在乌丁斯克堡一带汇合了前来护送的俄国骑兵,顺利进入了俄罗斯帝国境内。

    从西伯利亚前往莫斯科的路途是遥远的,正常走的话一年时间是必需的。考虑到索额图身份尊贵,不可能像大头兵们那样辛苦赶路,因此路上还要多耽搁一些时间,就像当初沙皇的特使戈洛文一样,走上一年半也是大有可能的。

    索额图一行人此时已经过了这段艰险的小路,来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草地上。伴随他们前往莫斯科的哥萨克首领亚历山大·格尔索罗金介绍说,从这片草地往下几十俄里处,有一座金矿,他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个两天。

    索额图通过翻译表示了谢意,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打算休息半个时辰再上路。护兵们很麻利地从驮马背上取来铺着软垫的小椅子,贴身仆从德哈则给索额图拿来了一袋烟,旁边还有几人张开了一个屏风,给索额图遮挡下山风。这副大老爷的做派,看得旁边的俄国哥萨克们啧啧称奇,觉得这博格德汗手下的贵族咋比莫斯科的那帮老爷们还会享受呢?

    远处有拖着大辫子的清国士兵在让马儿散步休息,结果这马才刚走几步,就打了个响鼻,竖起耳朵,快速跑向了一边。众人正惊愕间,却见一大群猛禽从四面八方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哥萨克们让大家不要惊慌,说这些猛禽吃惯了倒毙在路上的人和马的尸体,因此会跟着他们走一段路程,如果他们还生龙活虎的话,鸟儿会自行离去。

    他接着又详细介绍说,西伯利亚又很多从西部过来的逃亡农奴,这些人一路上担惊受怕,吃不饱穿不暖,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死了,被鸟儿分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还举了一个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例子,说他曾经追索过一名金矿的逃亡矿工,那个矿工连续跑了几天几夜,精疲力竭,身体到了崩溃的边缘。当时他在路上看到一头死了的马儿正被猛禽分食,就过去赶走了这些畜生,然后大口撕咬吞吃马尸,结果吃着吃着自己也死了,最后都成了那些猛禽饱腹的点心。

    哥萨克的话让清国一行人听了很不是滋味,但索额图倒是云淡风轻,脸上古井无波。他一辈子不知道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杀过多少人,心里对其他人也无丝毫怜悯之情。因此在听了俄国人说的这些事之后是一点反应也欠奉,心里面倒是琢磨起了这里面的信息,思考起了西伯利亚这些地方普通俄人得生活状态了。

    ……

    佩卡尔斯基是著名的金矿主管人,在他的手里,不赚钱的金矿也可以变得赚钱。这会已经是夜晚了,索额图使团一行人步履沉重地踏进了这座金矿。哥萨克首领格尔索罗金找来了佩卡尔斯基,向他说明了情况,然后支付了一些卢布,所有人便如愿住进了金矿。

    索额图被安排进了一个最好的房间,那是佩卡尔斯基招待县和州里官员的场所。一名穿着破旧衣衫的男人给他们搬来了还算干净的被褥,索额图让德哈给这人一块碎银,然后通过翻译和他稍稍聊了一会。

    也许面对着来自异国的客人,这位金矿工人毫不掩饰对金矿主的愤怒:“佩卡尔斯基是一位吸血鬼,没有一个金矿有像他这里这么累人的。人们给他拼死拼活干了一个冬天的活,他连一个子儿也不愿意支付。许多人像狗一样饿死、累死在矿里、森林里,这都是些可怜人,他们没有合法的身份证明文件,脏得要命,衣衫褴褛,穿着树皮做的鞋,在茫茫大雪中拼尽全力地工作。”

    “他甚至连像样一点的房子都不愿意为我们建造。所有工人都住在挖矿挖出来的深坑里,在这个坑的边缘地带搭了一些简陋的房子。但这些地方太过低矮和寒冷了,甚至就连夏天都积着雪。平时只要太阳一落山,这个坑里的空气就潮湿和冷得要命,没有暖和一点的衣服根本就无法出门,只有穿上皮袄才能不那么寒冷。可是,大部分工人除了衬衫以外什么都没有,大家冻得发紫,浑身哆嗦。说实话我算是幸运的,平时在厨房帮忙,但那些人真是太可怜了,其中有很多人是我的同乡,他们瘦骨嶙峋,面容苍白,就像影子一样。这些牛马一般的工人被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但是主人对这一点也不关心,他只要牛马为他干活就行了,假如一头牛马完蛋了,那算是活该。很多人都会利用这些没有身份证明的可怜人的弱点,让他们为自己服务,但只有天生的恶棍才能干得像佩卡尔斯基这样‘出色’。”金矿工人继续控诉道。

    索额图听了默默无语,脑海中则开始了飞速转动。在他看来,这些罗刹人可真是够凶狠的,对手底下奴才一点好脸子都没有。听说当年他们探索黑龙江的时候,因为缺粮,还吃过自己队伍里死去的人得尸体。也只有这等狼心狗肺、凶残狠毒之徒,才能跟我大清对抗那么多年而不落下风啊!因为他们够狠,对别人狠,有时候对自己也狠!

    只是罗刹国内地士绅如此凶残,闹得百姓天怒人怨,万一被人振臂一呼,怕不是从者如云?上次那俄罗斯八旗的佐领和我说,他们国内的泥腿子和边军曾经造过反,这就对了!施政如此之苛,百姓如此之苦,焉能不反?

    想到这里,索额图也有些不开心。因为我大清现在与俄罗斯理论上已经没有接壤的边界了(不算漠北蒙古的话),他们也没有那个精力打到俄罗斯境内去。只是听说东国人正在草原上招降纳叛,蠢蠢意图西进。这真要是让他们打了进去,只要给这些泥腿子们吃得饱穿得暖,保不齐他们就投了东朝,转过头来帮他们对付俄罗斯朝廷了,这可就不美了。

    索额图让贴身家奴德哈将这条记上,等空下来自己还要详细扩展一下,等这次出使完毕返回京城后,再面呈皇上,说以其中利害,让圣天子做决定吧。

    在金矿休息了两天之后,清国使团在哥萨克骑兵的保护下再度起行。他们沿着通往托博尔斯克的大道一路向西,路上经常可以看见在干活的俄国人。十月的西伯利亚其实已经比较寒冷了,有些河面甚至已经结冰,但这些可怜人站在路边齐腰深的水里,正在奋力搭建着什么。他们衣衫褴褛,冻得瑟瑟发抖,因为时间长了,衣服和鞋甚至都烂在了身上。他们当然没有地方烤火,也没有好一点的东西可吃,只能日复一日地艰辛工作着,用透支自己生命力的代价,换取一些微薄的收入——如果碰见佩卡尔斯基这种人,他们甚至连收入都没有。

    路边当然也有一些看着好一些的农庄。哥萨克们告诉索额图,那都是有合法身份的农民或地主老爷们的居所——事实上,在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几乎每个农民都是地主——这让索额图轻轻点头,修正了一点之前的看法。这罗刹国,看来不总是那般寒酸,普通黔首也有过得好的,只是不多而已。

    这个时候他也对俄国人能够占据如此广阔的土地感到惊讶了。即便他们女真人起源于白山黑水之间,但对于万里之外的西伯利亚也所知甚少,不知道这里土地的辽阔,物产的丰富。索额图也是读过书的,想了想后,觉得这里在历史上大概只有匈奴人、鲜卑人什么的占据过了,他们当时都是与中原王朝并立的大国、雄国。尤其是那匈奴,曾经搞出个白登之围,让堂堂大汉天子靠贿赂女人才得以脱身。

    只可惜这里还是太过偏远了,我大清没有可能占据这片土地。即便是在漠北搞得风生水起的东国人,怕也没这个实力。这里最大的敌人不是别的,正是这酷烈的气候以及奇烂无比的交通,东国人即便再神通广大,短期内也是无法解决这些问题的,毕竟俄国人可是经营了几百年了,势力早就根深蒂固。

    索额图觉得,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思考下去了莫斯科该怎么办。听说那位彼得汗与康熙圣天子一样,也是少年继位,英武过人。如果他能够同意与我大清联手,彻底剿灭噶尔丹乃至策妄阿拉布坦的势力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哦!索额图从来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人,那彼得既然不昏庸,那么就一定会开出一定的条件。毕竟准噶尔蒙古目前对他们的威胁不是特别大,甚至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与他们打交道,当真是与虎谋皮了,不小心点是绝对不行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不要误了皇上的大事吧,那样我这把老骨头可就万死莫属了。”索额图轻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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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北高加索新颜(二)

    1693年10月26日,大雪。

    巴音郭楞港河面上已经漂浮了许多冰块,在这个寒冷的时节,航运几乎已经完全停滞了。如今的土尔扈特汗部,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外来援助,只能靠之前存下来的物资过活。好在去年一整年收获还算不错,他们洗劫了河对岸俄罗斯人刚刚建立起来的几座堡垒,得到了一些食品、牲畜和弹药,同时在东面的伏尔加河下游一带,他们虽然已经实行了战略性的撤退,但在撤退前发起了一场令人出乎意料的反击,掳掠了许多物资和牛羊,这意味着他们今年冬天可以过个肥年了。

    做出从伏尔加河流域撤退的决定,阿玉奇汗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首先是来自部落内守旧派元老的压力,其中甚至包括他的母亲。这些守旧派对于迁居其实并不太过排斥,毕竟是游牧民族嘛,当年能从中亚一带跑到伏尔加河流域,现在从伏尔加河再跑到北高加索似乎也不是难事。但问题在于,他们离开之后,那片土地肯定会被别人占据,要么是附近的其他游牧民族,要么是俄罗斯人,后者可能性大一些。而他们占据伏尔加河流域后,土尔扈特部、杜尔伯特部的蒙古人想要前往精神圣地西藏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受到别人的刁难是一定的,甚至还可能从此再也去不了那里,这是他们最大的反对原因。

    阿玉奇汗说实话也是比较虔诚藏传佛教信徒,但他还有理智。在他当上大汗的这几十年里,蒙古人在伏尔加河流域的生存空间日趋缩小,面临着极为严峻的外部安全形势,最主要的便是来自俄罗斯的威胁。

    俄罗斯一个世纪以来一直在稳定地呈上升趋势,国力稳步增加。即便是当年被波兰人欺凌,但其人口、经济、军备都在持续改善,最终得以在阿历克谢沙皇时期实现反杀,迫使其割让了边境一些省份(当然这里也居住着大量的俄罗斯人),将俄罗斯的国土向西扩张了不少。

    俄罗斯国力的迅速增长,当然并不是彼得沙皇的功劳。事实上在彼得之前,许多任沙皇就以富国强兵为己任,在财政非常困难的情况下,竭力引进西方的技术和人才,甚至不惜授予他们爵位和土地,以增强俄罗斯的国力。所以彼得上位时面临的情况有点类似于中国古代秦始皇的“奋六世之余烈”,他其实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继承了一个底子还算可以的庞大国家。当然我们要考虑历史的进程,但也要考虑个人的努力,沙皇彼得毋庸置疑是一位明主,他在位期间执行的各项政策进一步优化了祖先制定的方针。他还敢对既得利益群体动刀,甚至不惜和自己儿子反目成仇,这种执着的改革精神在历代沙皇身上是不多见,因此他极大地加速了俄罗斯现代化的进程,让这个庞大国家的国力跃上了一个新台阶。

    如今彼得继位时间不长,但也已经开始了对军事领域的改革,他在莫斯科近郊创建的新式军队战斗力很不错,屡次打败旧军,给人一种面貌一新的感觉。另外,彼得也在顿河上游一带设立舰队司令部,打算建立俄罗斯帝国的海军——说起来也挺可怜的,俄罗斯占了半个乌克兰,但却没出海口,至于北边的出海口阿尔汉格尔斯克和圣尼古拉斯嘛,不提也罢。

    彼得的种种军事野心,都让周边势力感到了不安。卫拉特蒙古人虽然迟钝,但也从前线俄军的动作以及其他人得告知了解了这一切,因此也陷入了焦虑之中。阿玉奇汗很清楚,现在俄罗斯帝国大概无法一口吃下他们——不是不能,而是摊子铺得太大,没法集中兵力——但时间长了的话,就凭他们这三四十万人口,肯定是撑不住的。因此,不如趁着现在还有点实力,尽快跳出那个可能会被四面包围的死地,到北高加索地区碰碰运气。至少,这里可以得到来自其他国家的援助,可以极大增强他们的实力。

    阿玉奇汗当时就是以这样的理由勉强说服了部落里的长老们。他指出现在已经不是蒙古铁骑纵横的年代了,火枪、大炮技术的日益进步,使得训练有素的步兵完全可以打败一支骑兵,当年赫梅利尼茨基起义时,以步兵居多的哥萨克用火枪大炮打败不可一世的波兰骑兵部队,就已经深刻地证明了这一点。他甚至还举了中亚的一些例子,当地的游牧民族甚至就连土尔扈特人也极为头疼,觉得很不好对付,但他们在吃苦耐劳的俄罗斯步兵的攻击下,可以说是进退失据,连连失败。

    也正是这些令人无法辩驳的事实,让阿玉奇汗最终得以力排众议,将部落主力迁移到了北高加索地区。而迁移过来的蒙古人,自然将主力部署在北方面向俄罗斯的一侧,同时派出部分兵力扫荡高加索山区的原住民,建立起自己的防御纵深。

    应该说,阿玉奇汗的果断决策抓住了宝贵的时间窗口,使得他们在俄罗斯这个老大帝国调整政策之前,就跳出了那个死地,同时还有富余时间料理内部,扫平不稳定因素,踏平南部山区的边疆隐患,总体还是比较成功的。

    而既然来到了北高加索山区,卫拉特蒙古人自然也清楚自己在外交方面该如何选择。他们几乎是全盘接受了东岸人的意见,接受奥斯曼帝国作为其名义上的宗主国,以改善周边的战略态势——当然奥斯曼人也得到了实惠,不仅仅是虚名上的,同时也保证了他们那狭长的通往亚速要塞的沿海走廊地区的安全——不过却拒绝了奥斯曼人提出的该宗绿教的要求,坚持信仰传统的藏传佛教。这一点让奥斯曼人有些不喜,不过有东岸人居中斡旋,问题并不大。

    如果说奥斯曼帝国是土尔扈特人名义上的宗主国的话,那么华夏东岸共和国几乎就是他们实际上的宗主国了。他们的市场全盘向东岸开放——虽然他们目前还没有什么购买力——经济由东岸投资者主导,就连货币都由哈吉县的铸币厂帮他们加工。

    政治和军事的改革同样带有深深地东岸烙印。首先是他们接受的大量火绳枪、燧发枪及青铜火炮,虽然都是东岸人移交的缴获自俄国人的落后装备,但对土尔扈特人来说也是难得的精品了。当年在伏尔加河流域游牧的时候,他们可没这个运气一下子接收上万条枪和几十门大炮。偶尔有一些从俄罗斯人手指缝漏下来的热兵器,也需要他们派兵帮俄罗斯人打仗,去用命来换取,苦逼的很。毛君中校当年率数千人深入顿河流域回师时,将这些武器半卖半送给卫拉特蒙古人,对他们而言真的事天降横财了。至少,当他们向南征服那些高加索原住民时,难度是要降低了很多。

    与军事领域的改革相比,卫拉特蒙古人在政治方面的改革稍显艰难。就阿玉奇汗本人而言,他其实是非常渴望在东岸人的帮助下实现集权的,但这事也非常敏感,一不留神就会酿成内乱。其实参照下隔壁克里米亚汗国的格莱大汗就知道了,人家折腾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加强了中央的权威而已,但地方领主、部落酋长们的权力并未被彻底废除,他们仍然掌握着大量的人口与财富,这就造成了国家的动员能力低下,因为最高统治者无法直接调用全国的力量来对付敌人。

    卫拉特蒙古人的体制比经过几十年漫长改革的克里米亚鞑靼人还要差。他们基本就是原始的草原部落民主制度,也许阿玉奇汗的地位很牢固,威望也很高,但无法一手遮天,什么事情都得得到大部分人得同意才能施行。东岸人对这事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大敌当前,他们也劝阿玉奇汗稍安勿躁,东岸人会保证他及他的后裔会永远是卫拉特蒙古人的大汗。而只要保证了这一点,有大义名分在,自然有时间慢慢收拾那些不怎么听话的部落酋长,最终将大权集于一身,完成国家体制的改革。

    阿玉奇汗对此深以为然,他固然对掌握至高权力非常感兴趣,但同时也对他们这个族群的未来非常担心。为了让族群里那些保守的榆木脑袋们开开窍,他已经打算将沿海的一个港口租借给东岸人,让东岸人来这儿进行建设,并将其打造成一个样板城市,让他那些愚昧的子民们开开眼,明白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地日新月异。

    东岸人对此当然是大喜过望了。虽然在北高加索地区获得租借地不是必需的,毕竟他们已经有了哈吉县这个建设得非常不错的租借了,但既然阿玉奇汗提出了这个请求,那么久没有拒绝的道理。唯一的障碍,大概就是高加索地区的沿海区域大部分都属于奥斯曼帝国——至少名义上如此——东岸人要想在这里落脚,怕不是还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但考虑到如今奥斯曼帝国的内忧外患,以及这些沿海地区主权上的模糊状态(当地部族确实向奥斯曼效忠,但自主权其实很大),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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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改革与转型

    “你说这东岸人的东西,还真是不错啊。”克里米亚半岛重镇卡法港内的贸易市场上,一位头戴花帽的中年人拎起一把沉重的斧子,掂了掂后,笑着说道。

    “他们一定得到了安拉的祝福。”卖斧子的是一位鞑靼老人,只见他指了指身后那一大排明晃晃的金属制品,说道:“斧子、刀、箭头、矛头、农具,无一不是精品。耐用、结实,是最好的选择。”

    “就是价钱有些贵。”中年花帽男放下了斧子,有些不舍地说道。

    他当然赞同店主说的这些话。他住在卡法近郊,知道本地很多商人都喜欢去东岸人的租借地哈吉港进货,一买就是一大堆钢条,然后回来自己加工。克里米亚半岛上几乎绝大部分的刀具、农具及其他金属制品,都是这么来的,使用起来就是比那些使用传统方法加工出来的金属制品要好,这个没得辩。

    当然本地也有不少由荷兰或英格兰商人贩卖而来的铁器,基本都产自英格兰或北德意志,前者质量好些,后者差一些。但这些商品虽然比克里米亚本地或奥斯曼帝国的铁制品要好,但都不如使用东岸钢条加工后的产品,除非这些英国货也是使用东岸钢条加工的——说句题外话,英格兰是东岸钢条最大的欧洲买家。

    而除了以上这些产品外,还有一些是直接从东岸进口的成品,数量也不少,但价格比较高,基本上属于高端制品了。这些原产于东岸的五金制品,对于人均收入较低的黑海一带的民众来说,略略有些奢侈了,毕竟他们有时候连使用本地铁做的铁器都能将就,更别说花钱买进口的东岸五金制品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整个欧洲的贫富差距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西欧较富,中欧次之,东欧最穷,基本上和后世一致。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和西班牙和葡萄牙有关!这两个国家,一个从美洲搞回来大批金银及热带产品,一个从东方搞回来大量中国和印度商品,前后持续一百多年。金银流入欧洲后,极大促进了当地的商业发展,发生了所谓的“价格革命”(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严重的通货膨胀),继而又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各项技术水平飞速提高,社会整体生产力大大进步,产出的财富自然而然也大幅度增加了。葡萄牙搞回来的东方商品呢,部分在西欧本地出售,部分远销东欧,这进一步搜刮了当地靠卖木材、粮食、牲畜、矿石等初级商品积累起来的资金,然后反哺西欧的工商业发展。

    这样一来的话,西欧的社会生活水平大大超过东欧,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东岸五金制品的销售数据基本上也支持这一点。60%的销量在西欧地区,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人家百姓的购买力确实是高啊!

    克里米亚汗国这些年来靠着东岸人的扶持,大力发展农产品种植业及转口贸易,财富积累还是很快的。更妙的是,这个国家的总人口有一百多万不到两百万,但其中真正的鞑靼人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奴隶。也就是说,只要是一个有合法身份的鞑靼人,他们基本上都有余钱来采购东岸商品,不仅仅是五金制品,甚至也包括钟表、乐器、布匹、皮具及大量日用品,算是一个比较稳固的市场了。

    当然几十万人的市场还略略有些小,而且大量奴隶的存在也是个不稳定因素。因此,在东岸人的支持下,最近二十年来,克里米亚的历任大汗都在想办法赦免一些奴隶,给予他们克里米亚国民的合法身份,这固然激起了国内既得利益阶层的强烈反对,但好在幅度不算大,且有东岸人的强烈支持,一时间格莱大汗还压得住场面。

    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个落后国家的改革到底有多么困难!说实话,克里米亚汗国的改革基础已经相当不错了,外部刚刚打赢了两场胜仗,且战果十分辉煌,新组建的新军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让王室的威望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原本很多反对军事改革的部落首领也暂时说不出话来,算是默认了王室组建新军的举措。

    在经济方面,几任大汗都持之以恒地拉拢国内那些希腊裔、意大利裔的封建领主(都是金帐汗国末期投靠克里米亚鞑靼人的),让他们在黑海北岸建立了大量农业庄园,依靠当地肥的流油的黑土地,生产出了海量的农产品出口至意大利、西班牙地区,赚取了大量利润。格莱大汗甚至还在东岸人的帮助下建立了一些农产品深加工企业及晒盐场、枪炮修理厂等设施,都获取了不菲的收益。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些封建庄园主的成功故事也极大激励了那些以前只知道去国外劫掠的游牧首领们,他们中一些开明之士也开始仿效建立农业庄园,获取生产性收益。

    毋庸置疑,这些庄园主们在政治上都是支持大汗家族的。他们对国内那些游民习性颇重的人并不怎么看得上,以往跟随大汗出兵时就闹出过一些事情,现在他们有钱了,就更是不放在眼里了。而大汗在东岸人的要求下进行的一系列改革却很对他们胃口,因此对大汗非常支持,鼓励甚至是怂恿他深入改革,将这个国家的面貌彻底改变一新。

    好在东岸人知道改革从来都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一蹴而就。现在让一部分游牧首领及其部众定居下来就已经是个成功。下一步是让那些定居下来的普通牧民们有工作,有收入,过上相对好一点的生活,如此才能形成示范效应。东岸人之前帮助大汗建立一些工厂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毕竟游牧首领们可以建立农业庄园(庄园本身也会雇佣一些人),可以赚大钱,但普通牧民并没这个资本。因此让他们愿意种地的种地,不会或不愿意种地的也有工作机会,才是重中之重。这一点如果做不到的话,改革就会吃夹生饭,日后问题多多,甚至可能会开历史倒车。

    当然这些庄园主们现在支持大汗家族,等到整个国家都差不多定居下来后,可就未必了。多年来历任大汗一直在尽可能地赦免奴隶(主要是通过奖励战功的形式),这种政策发展到极致,必然是全国范围内赦免奴隶,进行彻底的农奴制改革,这必然会触犯这些庄园主们的利益,进而酿成激烈冲突。

    好在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目前仅仅存在于东岸外交部的绝密计划书上,尚未付诸实施。但我们只要清楚一点,像克里米亚汗国这样的国家其落后是有原因的,改革起来也非常艰难,要过得坎很多,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导致国家陷入混乱乃至内战,进而改革失败。但相对应的,一旦改革成功,那么这个国家也就彻底浴火重生,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

    在这件事上,大汗的脑袋还是清醒的,因为东岸人一直在旁边进行着提点。他现在稳步推行着先代大汗的政策,在政治、军事、经济和社会领域进行着小步快进的改革,同时创建及完善文字系统,建立了一些学校教育人才,可以说是在默默积攒实力,等待时机。从这一点而言,这个原本的半封建半游牧国家,也未必就没有成功的希望了。

    与他们相比,一海之隔的那些卫拉特蒙古人的改革才是困难重重。他们的起点比克里米亚鞑靼人要低不少,是彻底的游牧民族,要让他们转变生活习性,变成定居民居,然后还要发展工商业,创造财富——财富就意味着国力,这是他们与沙俄对抗的核心力量——这难度不是一般地大。而且他们的外部环境也不太好,彼得沙皇想要在南方取得出海口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之前索菲亚长公主摄政时期已经两次在克里米亚汗国身上碰壁,未来难免他不会想着“换换手气”,从北高加索一带取得突破。毕竟,这里也有相当部分曾经是俄国领土(沿海部分在土耳其人手里,其余部分双方势力犬牙交错),收复回来的话必然会极大增强彼得的声望,因此他在这里进行军事冒险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也就是说,卫拉特蒙古人现在改革的时机不太好,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他们必须在俄国人入侵时打上一两次漂亮的大胜仗,短时间内断绝俄国人从这个方向入侵的念头,才有可能进行社会改革,不然怕是只会造成国内混乱,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基于这种考虑,目前东岸人给出的方案是优先进行军事领域的改革,即先改善这些蒙古人的骑兵实力,包括但不限于优秀战马血统的引入、骑兵装备的更新、新式战法的学习等等,重点是强化他们的骑兵优势,以便在沙俄军队入侵时能够有一战之力。他们全国的男丁几乎从小就与马儿生活在一起,骑术是非常不错的,也有一些有效的传统战法(不然俄国人也不会屡次与他们做交易,让他们出兵帮忙打仗了),如果抓住这一点进行强化的话,应该还是有点效果的。总之先顶过这一波再说,不然什么都白瞎。

    当然现在这些蒙古人穷得叮当响,先期投入肯定要别人输血了。可怜东岸人每年在黑海的贸易收入不过百万元上下,这其中估计得有一半要砸进去了,虽说都是必要的,但想想总是心疼。因此,他们现在也在伊斯坦布尔积极活动,想办法说服奥斯曼人,让他们也出一点血——不是让他们出钱,那个他们真没有——即把自己不要的或多余的军事物资“捐助”一点出来,给他们这个名义上的附庸国。毕竟都是为了打俄国人,给他们减轻侧翼的压力,相信奥斯曼人还是不会太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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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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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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