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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二章 团结河(八)

    “在东方国家,贵金属(无论是贵金属块还是实际硬币)常被窖藏起来以应付未来的已知或未知需要。像中国,富人们喜欢毁掉银币,然后将其铸成各种形状的银制品,像银冬瓜。印度人也差不多,他们喜欢将收到的金银币藏起来。与中国有所区别的是,那里的人对黄金要更热衷一些,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不计一切将白银换成黄金,所以你去印度民间可以找到大量的黄金,这不是很难。”1694年4月30日,房山饭店一楼的咖啡馆内,宪兵中尉韩光列正在和饭店老板劳司吉闲聊。

    韩光列在宪兵中尉的职衔上已经徘徊很多年了。因为出身一般,他也明白自己如果没有奇遇的话,大概一辈子也就混个上尉到头,然后到司令部的某个闲职上厮混,直到退出现役。不过他却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拼死拼活爬上去有意思吗?须知高处不胜寒啊,还是像现在这样,在团结河活动活动筋骨,不用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整天考虑站队问题,多好!

    劳司吉对韩光列的这种态度十分欣赏。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他已经看透了很多东西,因此在将潘帕的肉制品厂卖给别人,带着一辈子的积蓄到房山乡这里开了个饭店,与妻子儿女们一起经营——当然,房山饭店规模不小,有四层之高,因此还额外雇了一些人。

    应该说,房山饭店是房山乡首屈一指的饭店。在这种经济落后地区,有人愿意投资建设这么一家上档次的旅馆及餐厅,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当然修建这么一座大型建筑,几乎也耗光了劳司吉的积蓄,他现在所有的家当基本都在这上面了,甚至还向老朋友伊尼戈借了一些钱(他在原来劳司吉的公司内也有股份),可谓是孤注一掷。

    好在房山饭店的生意还算不错。因为地处前往团结河流域的必经之地,房山乡这些年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其中既有政府工作人员,也有大量小商贩、手艺人,不过数量更多的则是怀揣发财梦想前往团结河流域碰运气的淘金者。这些人从外地来到房山乡,或者从金矿区返回房山乡,必不可少地有许多饮食、住宿方面的消费需求,再加上房山饭店也卖一些衣物、饮料(包括酒)、烟草之类的消费品,因此整体营业额相当不低。

    闲暇时分,劳司吉曾经也庆幸过,这一票他是搏对了,丢掉已经稳定运营的腌肉制品厂,来到温暖的北方重新创业,这个决定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虽然他的身体关节在南方寒冷的冬天时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但做出这一决定依然需要非凡的勇气。

    “我们东岸人一样喜欢黄金,你看那些首饰店的生意可好了。特别是在北边的一系列金矿被发现后,我感觉以后每个人娶妻时都要准备一些黄金饰品了。”劳司吉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依然不错,说气话来中气十足,或许巴西相对温暖的气候重新激发了他的生命力吧。

    “金价的下跌是不可能长球持续下去的。”韩光列先是称赞了一下劳司吉亲自研磨的咖啡,然后说道:“事实上政府很有可能在未来几年内就会推出‘法币’,这是一种与黄金挂钩的兑换券,单位是圆。法币的出现,将使得市面上的实物黄金变得越来越抢手,其价格很快就会止跌回升。”

    “韩队长,你不是宪兵么?怎么会这么清楚法币的事情?前阵子报纸上不是还说短期内无意推出金本位制的货币吗?”劳司吉听后有些不解,问道。

    “咳咳,那是政府阻止那些无法无天的淘金者们进入矿区采金用的小手段啦。事实上在政府内部,这不是什么秘密。”韩光列没有说这是他听在贵金属管理总局内工作的同乡说的,而是故作高深地回答道。

    当然他说的基本上也接近事实。“法币”这个概念是贵金属管理总局提出来的,为的就是区分国内其他的各类银行劵或票据。这个词可以很轻易地让人联想到,在金融业信用出现问题时,真正能作为货币的银行券只能是与黄金挂钩的“法币”,债权人只接受法币作为偿债方式,其他信用可能出现风险的银行券一概不会收取。与之相对应的,在信用良好时,一些信誉良好的银行或个人出具的银行券、支票等(后世一些信誉良好的虚拟货币甚至也能在很多场合下使用),也会被人接受,人们并不会太挑剔。

    不过这些银行券(包括债券,后世的美债甚至能直接当货币用)、私人支票之类的东西,都缺少一种能够强制人们接受的超级垄断的特权。比如东岸政府就会规定,全国范围内任何个人或机构,都不能拒绝接受法币,否则就违反法律。这种强制措施以及与黄金挂钩的特性,基本上可以充分保障法币的信用及币值,使得其最终可以成为全国通行无阻的硬通货。

    当然东岸政府还是讲良心的,一圆法币固定兑换两克黄金,任何法币持有者都可以在指定地点换取黄金实物。但政府在收取税金、发放工资、采购物资时,都只会使用法币为唯一结算方式,以尽量减少黄金实物的流出。如果这条能够成功实行五到十年的话,那么东岸国民或者出于习惯,或者出于对法律的敬畏,也就会自觉不自觉地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法币,这使得政府发行多于实际黄金储备数量的法币成为了可能。

    不过这种法币的超发行为也是要有节制的。法币的价值基本上来自于信用,而信用这种东西其实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就会被其数量的过分增加而破坏。前明在这方面的教训值得所有人铭记,当法币只发不回收时,市面上就会充斥着这种东西,进而导致严重贬值,人民不信任,货币崩溃甚至导致经济崩溃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好在东岸的法币暂时没有这种困扰。团结河流域黄金产量的逐年增加就是人们最大的信心来源,政府本身也只打算偷偷多发一些货币,没打算搞得太过分,再加上他们也会通过税收等方式进行回收,随时调整市面上流通的法币数量,那么这种货币长期保持币值坚挺,成为人们主要的交易媒介,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政府的公信力,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丧失掉的。”在小小地谴责了一番政府关于法币言行不一的做法后,劳司吉摇了摇头,说道:“不谈这个了。既然政府要搞法币,那么团结河这里就要迎来春天了,老汉我的饭店看来也要时来运转。不过韩队长,你们的压力也要增大吧?无法无天的家伙肯定少不了!上次就有几个烂赌鬼从南方过来,说戒赌了,想去团结河好好找一份工作干干,重新做人,结果在我这里吃饭不给钱直接跑了。唉,这种人其实还算好的了,如果碰上一些亡命之徒的话,老汉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咧。”

    “这——”韩光列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后,才无奈地说道:“这个你也不用急。听说新上任的警备司令萧长官很有手段,上任后会好好整饬一番此间的种种乱象。到时候,少不得要拿这些混球开刀。你就放心吧,环境肯定会慢慢改善的。那些被强力清理出来的烂人,基本上也有去处了,就是先集中到佛得角群岛那边的荒岛上收押起来,后面会派上用场的。”

    韩光列提到的“派上用场”,其实就是当东岸海军出动,在非洲甚至欧陆地区占据一块地盘时,他们会被派过去充当后勤人员,承担艰苦的体力劳动,如前线运送弹药、开挖战壕等等。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被逼着进行冲锋,这可就生死难测了。

    韩光列估摸着,东岸海军届时很可能会第一时间占领处于西班牙王国控制下的加那利群岛。这个群岛的地理位置十分关键,是欧洲大陆与加勒比海沟通的关键节点,最重要的补给基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被抓起来的淘金者们会在攻打圣克鲁斯港炮台的战斗中,好好地展现一番自己的“武勇”。

    “就是群傻逼,死光了也没人在意。”韩光列想着。

第四百九十三章 团结河(九)

    “这植物长得也太快了吧?”1694年5月1日,章武乡以北的团结河、金川河交汇处,一队来自内务部的武装警察正在巡逻。

    曾经走过的路,没多久竟然就又长满了杂草。路边曾经清理的灌木也已不可思议的速度长了出来,一些藤条从两旁的大树上垂下来,让背着长枪的战士们非常烦恼,不得不拿出砍刀,将其一一斩断,以免影响道路通行。

    “没有用柏油硬化过的路面,就这样了。”带队的一名警官见怪不怪地说道:“可惜筑路队的进度太慢了,建材的运输也麻烦,不然何至于此。”

    说着说着,这位警官似乎发现了什么,只见他很快走到路边,用柴刀拨开了一处灌木丛,然后叹了口气,道:“检查一下这具骸骨,看看有没有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就收敛起来吧,没有就算了,就地掩埋。”

    两名警察应了声,然后用柴刀劈开灌木丛,仔细检查了一下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骸骨,半天后才说道:“中队长,什么都没有,连衣服都没,看样子死后被扒光了。”

    其实这种事情在金矿区也并不鲜见。因为这里远离文明社会,各种物资运输困难,除了财大气粗的东岸黄金公司可能不缺物资外,那些个人淘金者们又有几个不缺的?从食物到药品,从劳动工具到武器弹药,他们几乎什么都缺。因此,扒死人衣服,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种事多着呢。

    “没有就挖个坑埋了吧。既然碰到了咱们,就是这死鬼的服气,总不会让他曝尸荒野的。”中队长也不嫌脏,就地找了一根横卧的烂木头坐了下来,然后自顾自点了个烟斗,美美地抽起了烟。

    他并不太过担心安全问题。他们这足足二十几个人,又没护送什么重要的武器,没人会傻到来跟他们过不去。先不说他们装备精良,就说你伏击了警察,打赢了又能得到什么?怕是除了自身可能招致的伤亡外什么也得不到。有这精力和勇气,还不如找准东岸黄金公司的运输队,去赶上一票大的呢。

    “这些死鬼,宁愿去找虚无缥缈的金子,也不愿意去干一份正经的营生。南边那么多的定居点和公路建设,包吃住,一个月还给你八块钱,居然没几个人愿意去,活该死在外面。”一名年轻的小警察拿出一个裹尸袋,满脸嫌弃地将这具骸骨装进袋里,嘴里还在不停地损着:“最终能靠淘金发财的有几个人?唉,大部分人怕是还不如在前面那个村口做烧饼的王老头赚得多呢。”

    这位小警察提到的定居点的建设是近期的事情,基本上都位于设立没多久的房山、任丘两县以北,一共八个新定居点,分别是田庐乡(位于后世卡努埃卢斯小镇附近)、永华乡(位于后世阿巴艾特河畔圣贡萨洛小镇附近)、丰产乡(位于后世蒂鲁斯小镇附近)、典农乡(位于后世帕图斯·迪米纳斯小城附近)、丹树乡(位于后世若昂·皮涅鲁小城附近)、富民乡(位于后世库尔韦卢小镇附近)、兴农乡(位于后世奥古斯托·迪利马小镇附近)、文昌乡(位于后世多拉贝拉工程师镇附近)。

    这八个定居点的建设,说实话上头真的没含糊,批了很多钱粮物资。囿于老大难的交通问题,这些物资虽然没能全部运过来,但也有六七成已经运抵房山县,为下一阶段的工作提供了重组的物资储备。

    上头之所以这么重视,其实还是为了将这些地方快速稳定下来,建立一个相对严密的秩序,然后配合大量集结于此的内务部警察——陆军大部已撤走,小部分沿着团结河下游前进,离此较远——将各种无法无天的非法采金者清理一遍,尽最大可能保障政府的利益。

    为此,预计即将搬过来的万余新移民都将得到非常优厚的待遇,五年免税是起步,此外还有相当的良种、农机租赁补贴,银行贷款免息,赎买土地的价格是全国指定价(每亩十元)的一半。如此劲爆的待遇,自然使得招募拓荒移民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国家开拓总局几乎没费太多功夫,就弄满了一万六千人的名额,然后分批往这边输送而来。

    这些人未来的任务,不是挖金矿,不是盖工厂,更是去林子里剿匪,而是全力以赴地侍弄庄稼,生产出尽可能多的粮食出来,以减少从外部调运的压力。这里我们就不得不多说一句了,别看东岸现在粮食市场不景气,价格低迷,可在这山高林密、交通不便的团结河流域,这粮食价格可真的不低!究其原因,这里不事生产的人太多了!

    对,没错!就是不种粮食整天挖金子的人太多了,导致这里粮食需求极大,价格始终降不下来。有的时候,一些饿极了的采金者甚至会把那珍藏许久的未经提纯的黄金交给别人,用于换取救命的粮食或药品,这真可悲!鉴于此种情况,人民有理由相信,当这些移民们到达此地,并将部分农田开辟出来种上粮食后,他们可以从中大赚一笔——呃,好吧,也许我们还得给这些移民建立详细的个人档案,以防他们被采金的暴利诱惑,抛下政府赠送的五亩农田,然后跑到团结河里去淘金。

    总而言之,在这里搞农业是大有前途的。事实上不光农业,手工业、服务业以及其他你能想象到的各种行业,都可以从除了黄金一无所有的采金者身上赚钱。也许,如果他们干得很出色的话,最后赚得更多的会是这些老老实实工作的人,而不是那些幻想着一夜暴富的非法采金者,这非常有可能!

    其实,东岸政府也在一直对那些东躲西藏的非法采金者们进行规劝。比如眼前这支武装警察组成的巡逻队,一路上就在很多大树上贴了告示,让那些淘金者们“痛改前非”,放弃“糟糕的过往生活”,到南方新设立的八个定居点去找工作,并保证这些建筑工作可以获得“非常稳定的收入”,未来还可以选择就地落户。应该说,这些宣传攻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它让许多灰心丧气、一无所获的淘金者离开了团结河,到上述定居点工作,用自己的双手换取能够养活自己的收入。不过,大部分淘金者似乎并不怎么听劝,他们眼里基本上只剩下了黄金,并且为此互相争斗、厮杀,上演了一幕幕背叛与——唔,还是背叛——的戏码,基本上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回头的。

    就像眼前这位刚刚被埋葬的可怜人,也许他生前就是一位怀揣梦想的非法采金者。来到团结河之后,或者发了财,或者一无所获,但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死亡。他远方的亲人可能还不知道他的死讯,他的身份永远也无法被搞清楚,他只能长眠在这潮湿闷热的丛林里,慢慢成为植物生长的养料。这样的一生,真的是他需要的吗?或许是吧,但绝对不值。

    “收拾完了就继续前进吧。这些日子附近有些不稳,不知道哪来的一群小崽子,竟然抢劫了两位粮食商人,路上都给我仔细点。虽然咱们不是他们的目标,但难保有丧心病狂的家伙会发神经。还有,林子从来没被我们侦查过,没准有印第安土人呢,总之给我打起精神来,明白了吗?”中队长抽完烟后,最后看了一眼正逐渐被泥土掩埋的尸袋,说道。

    “明白了!明白了!”正在一旁警戒的警察们纷纷应声。两位被抢劫的粮食商人的尸体是被另一支车队给发现的,不过却很难引起大家的同情,因为这两位受害者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从房山县甚至更远的真定、涿鹿等县采购粮食,然后带着少数护卫北上,与活跃在当地的非法采金者进行交易。这次翻船,估计也是老掉牙的黑吃黑故事罢了。对于这种人,警察们侦破起来一向不怎么积极,除非上头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尽快破案,否则他们会无限期拖延下去,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从这个侧面我们也可以发现,团结河流域实在是太大了,治安形势也实在太复杂了,各类刑事案件层出不穷,可以说每一天都在上演抢劫、谋杀、盗窃、敲诈等罪恶行为,警察们为此疲于奔命,却效果不佳。

    其治安形势要想彻底改善,最根本的办法,其实就是政府目前在做的:尽可能多地设立定居点,建立比较严密的基层组织,然后依靠人民群众雪亮的目光,一步步限制犯罪分子们的活动空间,最后达到彻底清除的目的。当然这需要时间,不过政府最不缺的似乎就是时间,慢慢推进,稳扎稳打吧,早晚会还团结河流域一片净土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团结河(十)

    虽然已经是南半球的深秋了,但团结河下游一带依然非常炎热。

    这里是南纬10度左右,正儿八经的热带区域,即便太阳直射点移动到了北回归线一带,这里也凉爽不到哪里去。更别说,周围的环境还比较坑,到处都是密不透风的树林,除了大河(团结河)两岸这一片有些可以行走的通途外,基本上是些风很难抵达的地方,因此整个环境非常闷热潮湿。

    而就在闷热的环境下,一队穿着长袖军裤,戴着藤帽的男人刚刚结束了一场跋涉。他们在看到河边有几座木头搭建的房屋后,立刻散开围了上去。发现外界情况的葡萄牙军人刚刚来得及拔出刺剑,喊了一声“圣地亚哥”,就被一枪托给砸翻在了地上。

    “佩德罗,我认识你,别挣扎了。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我们只是前来追捕逃犯。”一名东岸中尉军官走上前去,将头还有些发晕的葡军指挥官佩德罗拉了起来,说道:“营房里有饭吗?黑面包也无所谓,我们饿极了,一整天没吃饭了。幸好我记得你们哨所的位置,不然就得去森林里打猎了。”

    “是你!丁连长?”佩德罗挥手示意从营房里冲出来,有些不知所措的葡萄牙士兵,然后抱怨道:“你们下手太狠了,而且军服也不对,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啊!不过,你们深入到这个地方,可以严重越界了啊,先生们,虽然你们似乎一直这样做。”

    “这次不一样。”丁连长挥了挥手,让麾下士兵们上去将葡萄牙人的武器收到一边。只见东岸士兵两人一组上前,葡萄牙人纠结无比,不知道是反抗呢还是顺从好,都把目光投向指挥官佩德罗,结果佩德罗一言不发,似乎是默认了,这让他们非常灰心,乖乖地交出了武器,然后站到了一旁,状似非常可怜。

    “是的,这次不一样,我从来没想到你们会入侵我们的国土这么远。”看到自家士兵已经被挤到一边后,佩德罗揉了揉仍在发痛的颧骨,语带讽刺地说道:“话说你们真的不害怕引起外交纠纷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沿着圣弗朗西斯科河一路前进,然后迂回包围圣萨尔瓦多?先生们,我们是盟友,你们不能如此羞辱盟友!”

    “安心一点,佩德罗,去给我们准备晚饭。”丁连长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给了葡萄牙军官,然后说道:“我们还没那么大的胃口,我们只是为了来追剿逃犯。”

    “你们每次都这么说。”佩德罗迅速地将这包宇宙牌卷烟揣到兜里,然后悻悻地说道:“上次将我们的人从金矿区赶出也是这么说的。按照神圣的条约,金矿区我们也是能够占一部分的,你们那样做太不讲理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讲理的事情?要是一切都讲道理,我两年前就该是上尉了。”丁连长哈哈一笑,拍了拍佩德罗的肩膀,说道:“还生气呢?我们可是在安哥拉一起训练过的(东岸人曾经帮助葡萄牙整顿安哥拉殖民军),我记得你没这么小气。算了算了,一会我让司务长给你们拿些钱,你们已经拖欠军饷很久了吧?”

    丁连长的这句话击中了佩德罗的要害。他嗫嚅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而当他最终用葡萄牙语将这句话说给其他人听后,那些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葡萄牙人立刻兴奋地面面相觑,眼睛里的敌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佩德罗暗暗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大家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林中空地,一手一脚地将这个哨所建立起来,真的很不容易。而在支付了前几个月的军饷后,圣萨尔瓦多的老爷们似乎已经将他们遗忘了,除了定期送一些食品及弹药过来外,军饷是一个克鲁扎多也没见到,让大家都很愤怒。

    要知道,最近一两年来南方的东岸人可很不安分。他们先是以“资助犯罪分子”的借口强行搜查了设在圣弗朗西斯科河(团结河)一带的葡萄牙哨所,后来又将这些哨所关闭,驱逐了当地的葡萄牙军人,堂而皇之地开采起了黄金。

    当然这些并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在看到葡萄牙人的软弱后,他们又更进一步,派遣职业军人沿着河流北上,一路上不断拆除所有能够见到的葡萄牙哨所或营地,理由是这些人私下里给非法采金者倒卖粮食、弹药及日用品,甚至指控其他一些人到团结河流域非法采金或者干其他什么犯罪勾当。

    说实话,倒霉物资的事情肯定有,因为长时间拖欠军饷的关系,葡萄牙军人有很强烈的盗卖武器库或粮库的冲动。非法采金也肯定有,毕竟那能赚到钱,前提是你有命花。至于说东岸人指控的其他什么抢劫、谋杀之类的吓人罪名,这就很难说了,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者即便有,你也没证据啊,无法准确指出到底是谁干的。

    但东岸人不会跟你讲这些道理。他们的军人都是一群很暴躁的家伙,一旦觉得你对他们造成了威胁,那么就会立刻动手,将萌芽消弭于无形之中。更别说,他们很多时候还会借题发挥,将小事说成大事,将大事搞成两国间的战争导火索,然后扩张自己的利益。

    几十年前的东、葡边界在哪?在定军山!当时东岸著名军事家莫茗先生借题发挥,并口出狂言要“用刺刀解决问题”,最终逼迫圣萨尔瓦多方面让步,获得了巴西高原南端的那一片土地。再后来,是更大规模的领土兼并战争,葡属巴西的边界一下子被向北推到了塞古鲁港(交河港)一线,东岸人获得了大片的土地,其中就包括产出大量黄金、铜、玛瑙、翡翠及钻石(这是最近才发现的,但储量不大)的圣弗朗西斯科河流域。

    现在东岸人又开始派兵北上,年纪大一点的葡萄牙人心里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这是又要搞事啊!佩德罗虽然没出生在那个年代,但也多多少少知道葡属巴西的领土为何会变得这么“狭窄”,因此他也立刻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特别是在他们这个哨所以南已经有一些地方被东岸人占领的情况下——他们在那里设了路障和临时营地,然后以“缉查逃犯”的名义截断了交通,以至于从圣萨尔瓦多前往南方的葡萄牙官员都会被拦住。什么?据理力争?别开玩笑了,那样你很快就会变成“囚犯”,不开玩笑,真的!

    因此,佩德罗对于数十名荷枪实弹的东岸军人来到这个哨所(大致位于后世皮朗阿尔卡杜小镇附近)的目的感到怀疑。但他明智地没有反抗,因为这毫无意义,不仅仅是因为可能会招致东岸人更猛烈的报复,也和如今葡属巴西孱弱的实力及从属地位有关——伯南布哥等地超过一半的热带商品销往东岸,圣萨尔瓦多七成以上的军火采购自东岸,葡属巴西、安哥拉、莫桑比克等地的殖民军队是由东岸顾问团参与建设的,从这些方面来看,他们真的缺乏反抗的资本。

    丁连长对葡萄牙人的识趣也非常满意。他们一路行来,固然经历了千辛万苦你,但也认识到了团结河流域的富饶。在这片未经开发的处女地上,资源可能不仅仅是那些参天巨木,其地下说不定也埋藏着无数的宝贝呢。毕竟,团结河上游一带已经发现了大宝藏,那么按照正常逻辑,团结河中下游肯定也有相当的矿产,尤其是金矿。

    另外,丁连长队伍里也有几位来自工业口的专家,他们一路上兴奋地表示,团结河存在许许多多的高落差的河段,水力资源极其丰富。考虑到如今东岸政府正在热烈讨论有关电力方面的事情,那么这些水力资源丰富的河段就非常具有价值了,因为其可以被开发起来建立水电站,不是么?

    就像他们现在所在的哨所,附近就有一个许多大大小小的瀑布、浅滩,通航船只肯定是不行了,但如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修建巨型水库的话,那么完全可以将其建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发电站。而且,建设发电站的同时,也可以修建船闸,将影响船只通航的障碍也一并解决,可谓是一举两得,多好!

    据悉,在巴塔哥尼亚一带东电公司的试验型小型电站稳定运行许久之后,现在本土已经在小范围讨论上马一个更大规模电站的可能性。只不过,出于技术、材料问题的考虑,以及相关人才培养的不足,这个计划暂时通过的可能性不大。但不管怎样,至少这个趋势已经相当明显了,电力这种全新能源的脚步,已经离东岸人越来越近了!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尽可能抢占水力资源丰富的巴西高原的更多土地,几乎也就成了必然。这次越境到团结河中下游一带“搜捕逃犯”的行为就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的产物,政府上层对军部的这些举动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导致东岸陆军一下子向下游冲了上千公里,直接捅到了葡属巴西的巴伊亚将军区去。

    当然也许最终东岸人不会走出去那么远,在两国协商之后,他们最终还是会退回去相当一段。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扩张是难以避免的,葡萄牙人所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将损失的领土变得更少,以及从东岸人那里乞求到多少赔偿金罢了——东岸陆军已经在一路上设置了超过五个哨所兼兵站,你以为葡萄牙军人有能力去一一拆除吗?别开玩笑了,总督阁下清楚知道他的军队不可靠,东岸人只需要勾勾小指头,就可以让这支被他们渗透颇深的殖民军队“保持中立”,那还搞个毛啊!

    好在葡萄牙与东岸基本上算是盟友,考虑到东岸需要葡萄牙王国在欧洲事务上尉他们提供协助,那么他们在葡属巴西一带的扩张应该就不会太过分,应该会适可而止,给葡萄牙王国留一些体面。再说了,如果马德里的卡洛斯国王身体欠佳,欧洲各国宫廷暗流涌动,东岸人如果够聪明的话,主要扩张方向还是应该放在西班牙人的秘鲁及新西班牙两大总督区上头。葡属巴西这边,说实话对他们来说价值不如前者大,撑死了让他们占些小便宜罢了。对于这一点,葡萄牙人的认识还是非常清醒及靠谱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冲击

    1694年5月23日,东岸最繁华的青岛港,小雨。

    阮思义刚刚结束了一场宴会,回到他们租住的一间宅院。因为需要在东岸待很久,住宾馆很不划算,因此便租了这左右相连的三套宅院,让一行十余人都住了进去。本来以阮思义游击将军的职衔,单独住一套宅院也没什么,可谁让他们囊中不丰呢?只能省着点花钱了。

    阮思义是今年年初来到东岸的。作为首批来东岸访问的明国海军官员,他们受到了重视,东岸海军部为他们安排了一连串的日程,以便让他们认识到东岸社会的繁荣、海军实力的强大以及理念之先进。为此,他们还额外给这支访问团拨款一千元作为活动经费,算是非常不错了。

    不过说真的,一千块钱在普通人看来是不少了,可在从小锦衣玉食的阮思义——他祖父是鲁王心腹大将阮进,父亲阮贤是大明国公,总管各路水师——看来,却也只是一般般。更何况他年岁不大,就已高居游击,手下统领着十几条船,每日过手的银钱如流水一般,一千块钱算得了什么!

    当然了,上面说的是在明国,在浙江。可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如今他们已经不在大明了,而是以访问军官团的名义来到了东岸,这就不一样了。按照大明一贯的抠门德性,他们这次十几个人出海,总共也只给了五百两银子的经费,在定海换到了五百东岸银元(东岸人嫌明国银子成色不佳,只愿意1:1兑换)。除此之外,就是一堆的笔墨纸砚、药材茶叶、丝绸锦缎什么的了,还得指望他们到东岸地头上卖掉维持生活。

    好在这些东西在东岸本土还颇受追捧,他们总共卖了三千多块钱,加上原本的五百多、东岸海军部支援的一千块,倒足够他们在东岸生活一段时间了,前提是高消费的吃请娱乐不能常玩,这让阮思义非常不爽。

    但再不爽又能如何?这是皇上(鲁王朱弘桓已在东岸人的劝说下于台州称帝)和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一定要好好看看东朝,结交一些朋友,学到一些真本事,不枉也冒死漂洋过海一回——他们来时乘坐的是一艘小吨位的海军快速联络船,途中又遇上了恶劣天气,确实可称得上“冒死”了。

    阮思义对父亲的话还是比较信重的。他们家现在之所以能够掌控大明水师——唔,这显然仅指浙江水师,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肯定是指挥不动的——一方面是因为传统,即先祖父阮进从龙甚早,并带着水师为鲁王东征西讨,甚至有数次擎天保驾之功,因此非常受信任。后来,阮进靠着鲁王的新任以及相对强悍的实力,通过大鱼吃小鱼的方式吞并了很多水匪、海盗以及其他零散的水上武装,一跃成了大明朝廷辖区内最大的海上力量,随后得封国公,成为大明水师的最高统帅,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当然仅靠这一点可能还不够。鲁王以及现在的光兴帝(朱弘桓年号光兴,以1694年为光兴元年)玩弄政治手段都是一把好手,时间短了可能还没事,若是时间长了,难保人家的分化拉拢之策不会起效果。毕竟武夫们节操有限,家资也不丰,黑眼珠是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的。不过这个时候就要谈一谈人家的聪明之处了,这阮氏利用采买水师器械、学习先进战法的机会与东岸人搭上了线,然后得到了东岸人的看重,这地位一下子就稳固了起来,在这大明小朝廷内也算是独一份了——明国陆军由张氏(张煌言后人)、王氏(王朝先后人)分掌权柄,水师却是阮氏一家说了算,可不就是独一份么!

    所以,有这样一层背景在,阮思义带队来到东岸后,其一言一行都十分低调,除了咬牙拿出部分资金吃请,结交东岸官员之外,他大部分时间要么以旁听的身份在航海学校听讲,要么在东岸海军某艘战舰上实习,要么就是在参观船厂,总之还是十分努力的。

    今天阮思义在青岛港久负盛名的蓬莱菜馆内宴请了几位东岸海军第一舰队的青年军官,同时在座的还有几位南海渔业公司的底层小干部。大家一起喝酒吃饭,吹牛聊天,弄到晚上很晚才散席,以至于阮思义回去时连街车都没了,只能花高价叫了辆马车,与两位心腹随从返回了租住的地方。

    阮思义酒量不错,即便之前酒席上喝了不少,但这会依然十分清醒,就是有些睡不着罢了。他所住的地方是青岛县的老城区了,到处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砖房,但外表看起来却不显得破败,显然里面的居民有足够的资金对其进行修缮。

    阮思义曾仔细观察过他的邻居们,发现这些人的衣着都很光鲜,而且平时就这么穿,不似大明百姓那般逢年过节时才拿出来穿——甚至就连逢年过节都拿不出多么像样的衣服——而且他们吃的东西、用的东西都超乎阮思义的想象,有些甚至是他也无法经常享用的东西,这给他带来的思想冲击非常大。

    其实想想也是,这些人一个月七八元的工资,大明水师普通士兵一个月还不到二两银子,吃饭穿衣甚至还要更贵,难怪人家活得这么潇洒呢。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租住的这片地方甚至还是所谓的低收入群体聚集的老城——当然东岸收入较为平均,所谓的低收入和高收入差距不是很大,尤其是体力劳动者,其收入并不见得低——里面生活着大量来自农村的新产业工人,但这生活水平已经完爆如今的大明都城台州城了,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秋雨如丝,清风习习,神似故乡,却又全然不是啊。”阮思义合上了窗户,将煤气灯昏黄的光芒关在屋外,然后坐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粗茶,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外的生活虽然简陋,但却也是值得的。不来到东岸,阮思义对这个国家的强大印象始终只能流于表面。有些时候,他甚至会猜想这所谓的东国到底是不是穷山恶水之地,不然怎么都一窝蜂地跑到大明来呢?只是他现在不会这样想了,参观了许多船厂、舰队,在学校旁听了一个星期后,阮思义已经绝望地发现,这东国是如此地强大,以至于大明哪怕花上一百年的时间也赶不上。这是的空气是如此香甜,甚至就连月亮都比大明的圆,差距阵的是全方位的,阮思义甚至无法想象一旦大明与东国敌对,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大概会被碾碎吧。

    阮思义发现与他一同来的那十几个人也是同样的观感。他们基本都是浙江水师子弟出身,职衔不高,但都是水师中的新锐势力。他老爹已经暗示过他,朝廷即将在东国的帮助下组建琼州水师,未来他们都将是该水师的骨干分子,因此大伙整体上还是比较亲近的,关系非常好——当然是以阮思义为首了。

    琼州水师,顾名思义就是以琼州府以及邻近的雷州、高州两府为防区的海军部队了。考虑到太子去年就带着一些文武随员抵达琼州,全面接管当地的军民事务,那么琼州水师的主要任务应该就是封锁住琼州海峡了,不让敌军有可趁之机。毕竟,雷州、高州与广东陆地相连,形势一旦有变的话,就大明陆军那战斗力,怕是很难保证雷、高二府不丢。真到了那时候,怕是只能靠水师来保护琼州府了。

    而想到这里,阮思义也对东国人将琼、高、雷三府交给大明非常感激。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动机,是不便直接统治还是懒得统治,总之他们大大增加了大明的实际控制范围,使得他们在浙南那片山地之外又有了一片落脚地。

    朝廷和皇上对此也十分欣喜。虽然他们是在东岸人的督促下才将太子及一班随臣送到琼州的,但就他们本心而言,其实也是千肯万肯的。要知道,浙南与江西接壤,天知道顺逆那帮泥腿子啥时候就举兵东向了,他们可没信心拦住那些虎狼之师。

    这么一想,阮思义的想法就愈发清晰了。东国是大明的恩人,是他们政权得以存续的保障——这一点不夸张,看看昆明是怎么沦陷的就知道了——国力又如此强大,那么在他们的庇护下安心发展就成了最基本的国策。虽然这种庇护肯定也不是没代价的,但这又如何呢?左不过是一些银钱、人口罢了!为了能将大明的国祚延续下去,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顺逆、鞑清,都是生死敌人,阮思义觉得,哪怕未来真的无法挽回,那么将大明最后一点家当交给东国人,也比落入顺逆和鞑清手里要强。

    大明,也就这样了,过一天是一天吧。实在挡不住了,跑去宁波当个愚公也好。顺逆和鞑清再强,也没法强到连宁波一起攻下吧?那边有曹娥江和四明山阻隔,东国军队又素来能征善战,阮思义还真不信他们可以打过来。

    或者就是打过来了又怎样?大不了跑台湾或吕宋去!东国人这几年带浙江水师的船只跑过几次远洋,其中跑得最多的就是前往吕宋,一边贸易,一边勘察地形。听说那边颇多炎黄苗裔,一旦事有不谐的话,全军出海逃亡,吕宋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落脚地啊。那些泥腿子或鞑子们,基本没有堪用的水师,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追!

    当然了,要想一次性运送几万人出海前往吕宋,这需要大量的船只。听说朝廷一直在向东国订购大船,也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临海

    “通省皆用外洋银钱,温州、台州、金华乃至琼、高、雷,无不通行,以至利权外洋,漏卮无底。外洋银钱行销日多一日,即中国纹银之漏卮日甚一日。长此以往,怕是国将不国啊。”1694年6月1日,大明台州府临海县外的一处码头边,几个身穿长衫的读书人正在高谈阔论。

    大明帝国现在虽然已经是一个朝不保夕的破落户了,但政治体制几乎没有太多的改革,读书人依然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依然可以议论朝政,依然可以偷税漏税。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无法再鄙视武人了,这让他们十分憋屈。没办法,乱世就是如此,你得适应。

    不过,武人地位增高给他们带来的憋屈感总得有个发泄口。这不,比大明武人形象还要差劲的东国人就成了最好的对象。而东岸人的“罪证”也都是现成的:不敬名教、阶级平等(至少远东诸藩名义上是平等了,实际操作不论)、风气堕落、利欲熏心、穷兵黩武,几乎每一条都让大明传统士绅们很不爽,特别是读书人的特权消失殆尽这一点最让他们痛恨。

    于是乎,即便是在南明这么一个极度仰赖东岸才能生存下去的政权内,也有大量抨击东岸的人存在,其中有些人甚至还是体制中人,官位还相当不低,让人诧异。不过东岸人在这方面也比较宽容,对于部分明国体制中人的牢骚他们只当不知道,根本不想管。只要你这个国家的政策仍然没变,仍然紧跟着东岸的指挥棒在走,那么就一切都没问题,随你骂,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他们才懒得派人过来抓捕所谓的“反东分子”呢很多反东分子嘴上骂得欢,但身体一般来说都很诚实,与东岸之间的生意做得飞起。

    今天在码头边议论东岸的几位士子都没什么功名,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开喷。只要你喷得准了,喷得到位了,引起别人共鸣了,那就是一个快速扬名的好机会。

    “何止!”另外一位士子接口道:“我听在海门(原海门卫,现已改县)为官的二叔说,他刚刚到县时,县库存款不及五百两,余者一万两皆存于东国票号台湾银行,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大明各个都是贪渎之辈,以至于需要外国票号来替我们保存银钱了么?”

    话说这位士子说得倒也没错。其实不单单是大明,中国自古以来地方府库就一直面临着很严峻的监守自盗的问题。尤其是管理府库的多是地方胥吏,此辈父子相继,世代为吏者甚多,“家学渊源”,很容易与流官的幕客师爷勾结在一起侵吞公款。只要闹得不太过分,账面上没有太大的亏空的话,朝廷其实是没什么办法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台的鲁王政权继承的是旧体制,当然也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东岸人在派出政治、经济、军事三大顾问团帮助他们进行改革后,确立了现代会计及审计制度,并将公款全数存入银行,由第三方监管的原则。这虽然不能杜绝贪污公款的行为,但至少在很大程度上进行了遏制,让一众贪官污吏们是恨得牙痒痒。

    他们心里不爽,自然就鼓动士绅读书人们攻击这种财务制度,认为将关系国家命脉的钱款交于外人掌控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未来一旦有变,东国人只要冻结了存于其银行的钱款,那么温台各县一下子就会陷入没米下锅的危险状态,届时官府停摆,军队欠饷,采购无钱,真真是要急死人的。

    不过他们的这些攻击也只能停留在嘴炮上了。东岸人要求明国改革的态度是坚决的,存款也是必须的,甚至就连海关都得聘请东岸顾问进行业务指导。些许读书人的牢骚,还动摇不了大局,他们的牢骚,也就只是牢骚罢了。

    东岸人在财政制度上另一项让明国精英士绅阶层不满的,就是改变了中原王朝传统的“量入为出”的理财观念。他们要求明国中央和地方政府增大财政开支,大力投资地方基础设施建设,以降低商品物流费用,促进市场繁荣。为此,他们还请了一些被其控制的读书人“水军”,让他们帮忙宣传。而这些水军里面确实也有不少非常给力的,他们总结出的一些理论,如“应省之事必须省,应办之事必须办,应用之财必须用”、“本欲埠财必先费财”、“备荒必先费资于平时积谷,防水必先费财于事前筑堤”、“预筹于平时,则一钱得万钱之益,赶办于临时,则万金无一金之效”等等。

    应该说,这些宣传鼓动口号虽然招致了反对者们的极大抨击,但也在客观上刷新了明国官员的理财观念。尤其是东岸人还从传统经典《老子》、《管子》中找出论据,“将欲夺之,必姑予之”、“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这些都让一部分思想开明的明国官员大开眼界,进而仔细思考了起来:我大明的落后,难道仅仅是船不坚、炮不利么?是不是在财政制度、官员制度、教育制度、经济制度等方面全部都落后了?

    事实上,能够有这种比较深入的思考,对东岸人来说就已经很满意了。因为很多中国大陆的士绅,到现在还认为他们仅仅是科技落后呢,以为自己的思想、文化都是先进的,不需要吸收外来的好的东西。当年唐朝鼎盛时,对外国文化可是来者不拒,至今中国人引以为豪的传统乐器有多少是来自西域?传统食品多少来自西域?家具摆设多少来自外国?不会吸收其他文明长处并加以改进的文化,是没有生命力的。

    温台的部分官员能够反思,能够接受东岸人提出的改革措施,那么就证明这个国家还有希望。他们的经济现在与东岸深入绑定,只要政府改变以往“量入为出”的小农式理财观念,提高政府开支,大量投资基础设施建设,这不但大大有助于东岸商品的销售(这是东岸人要求其改革的直接动力),其实也有利于明国自身的经济。毕竟,良好的基础设施,有助于形成统一的国内市场,降低商品流通费用,提高效率,对提升经济活跃度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可以说,现在明国上层的官员多多少少已经认识到了这方面的好处了,财政收入的连年上涨就是明证。浙南不是没有适合出口的商品,以前是路不行,地方关卡壁垒之类的也太多,对商业的遏制比较严重。现在路好了,商品流通快了,成本低了,地方上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税卡了,商业开始慢慢繁荣,创造的工作岗位也开始增多,人民的现金收入比以前那是高了不少。这些提高了收入的人其实都是现成的消费者,他们反过来又会要求生产更多的商品供他们消费,如此循环下去,工作岗位会越来越多,政府收入也是水涨船高,整个经济会进入一个较为不错的良性循环状态。

    当然现在明国这边的毛病还很多,改革也不是一步到位的,只能说经济在缓慢地向好的方面发展,但要说速度很快、突飞猛进那也是扯淡。但只要有这个趋势就很不错了,至少宁绍、登莱的商品销量逐年增加,这个政府也越来越听话,这就足够了。

    不过东岸国内也有一些人对此提出警告。他们多是一些与中国贸易关系不大的人,他们认为帮助包括鲁王、郑氏、广东、李顺等势力进行改革,固然可以提高东岸商品的市场份额,给国内创造不菲的贸易利润及大量的工作岗位,但长期来看坏处也不少。即一旦这个国家最终完成统一,且进行了深入的现代化改革,那么很可能会慢慢把东岸商品逐出其市场。再然后,弄不好的话,他们还会到国际市场上去与东岸竞争,蚕食东岸的市场份额,最终摧毁东岸的工业。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还是得到了一些立足国内及欧洲市场的人的支持。不过他们的影响力显然也就那样,东岸与中国大陆各势力的贸易额连年创新高,国内对中国商品的需求量也与日俱增,只要不把工业产能转移到这个国家,那么问题就不大,局势就还是可控的。更别说,帮助南方各势力进行改革,提高其动员效率和经济势力,也是让其得以在强大的满清势力威胁下生存的必由之路。满清一旦统一全国,还搞个屁的移民?在这一点上,暂时还没人敢挑战这个政治正确。

    所以,南明政权的改革还将继续,东岸顾问团还将长期活跃在他们的朝野,最终将其打造成东岸商品的倾销地及初级商品的来源地。未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但温台会继续深入改革,琼、高、雷三个南明白捡的地盘也要进行深入的改革。尤其是有海峡阻隔的琼州府,目前东岸人已经派了一个工作组过去,指导大明太子及其随官们现在的琼州太子府,就像前明的南京六部一样,官员配套还是比较齐全的进行改革,发展地方经济。

    琼州这么大一座岛,开发程度却非常低,这对东岸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更何况,他们还听说岛上有一个储量丰富的铁矿,其他资源也很丰富,这对东岸人主导的远东经济圈而言,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补充,当然不能令其荒废着了。

    他们有理想相信,只要有好的政策、足够的投资、持续的人口流入,那么琼州府未来肯定会成为明国一个十分重要的经济区。自然的,先期潜伏进来的东岸资本,也可以接着琼州经济的腾飞而大赚特赚,本钱翻个几倍乃至几十倍都是等闲。台湾银行在远东发家,然后携巨量资本高调杀回本土的神迹,可是让不少人为之眼红着呢。

第四百九十七章 新时代(一)

    “好好的日子都不想过了是吧?给我拿下!”随着一声令下,几名警察再是不情愿,也上前将人逮了起来,并套上枷锁。

    被逮的人是慈溪河面上船运行会的首脑,并不是普通人。这些家伙早年靠行船运货发家,近些年来已经逐渐进化成了有帮会背景的行业首脑,本身是不经营水上生意了,但各个船东都得给他们上供,自然也要听他们的号令。

    从这样一个细节我们也可以看出,慈溪江的水上生意真的非常分散,缺乏规模较大的航运企业。当然这也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船只私人置办,然后由地方上具有影响力的行会首脑负责出面与官府及客商周旋,他们吃肉,底下的船东们也喝点汤。

    毋庸置疑,这些行会首脑也许一开始都还不错,颇为底下人着想。但在渡过创业的艰难期后,有稳定的官面人脉及货源渠道的他们,就会开始越来越残酷地压榨底下的普通船东。他们往往会豢养打手,以帮派手段控制大多数人,逐渐形成一个不可小视的地方势力。

    宁绍地区因为保留了大量传统势力的缘故,这些自古以来的陋习当然也被继承下来了。就像这慈溪江面上的生意,现在基本上是一位叫做“沈三爷”的家伙控制着。此人家族在河面上讨生活已经有三代人了,上虞、余姚、鄞县、定海等地都很有影响力,结交的人上至政府官员,下至普通船工,几乎无所不包。

    因为在历次战争中颇为配合的关系,东岸人一直没有动他这股势力,相反还对其多有勉励,让他好生经营航运生意,争取做大做强,为宁绍地区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只可惜沈三爷这人老了,再也没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东岸人对他的期许只当耳旁风,根本不愿意出资订购大船,将航运生意扩展到外海。相反,他继续牢牢霸着慈溪江面上的生意,除了偶尔行经的台湾银行的船只不敢动之外,其余所有货船,不论大小,都得向他交份子钱,继续当他的土霸王。

    这样一种行径,在东岸人看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本来是看你有影响力,识时务,想培养你一把,打造一个本地航运企业出来。但观察这么多年,你却仍然满足于当一个有欺行霸市嫌疑的船行瓢把子,简直就是辣眼睛。因此,即便你跟基层政府官员关系良好,每年也捐不少钱报效财政,军事运输任务也非常积极,但依然跟不上时代,政府需要扶持一个更有魄力、更有眼光的人来整合宁绍的航运事业,将其做大做强。

    沈三爷浑然不知南方开拓队上层已经准备抛弃他,仍然心安理得地住在鄞县,每日里悠闲度日。本来这也没什么,以他的影响力,东岸人也不至于对他做什么。但最近发生在慈溪河面上的一件事情,却一下子让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事情的起因是上定铁路在上虞县搞的一个运货满十万吨的庆祝仪式。因为不忿被铁路抢了太多生意的缘故,一群做水上货运生意的船主们冲击了会场,并砸烂了一些桌椅。

    南铁公司管理层知道事情后大怒,第一时间召开了董事会,邀请各路投资者们开会商讨此事如何善后。与此同时,上定铁路护路队也紧急出动,到各个车站驻守,严防有人捣乱。

    上定县政府也接到了消息。县长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下令公安局派出精干警员进行侦破,结果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当时带头冲击会场的几个船主给抓了起来,今天发生在上定火车站(就在码头边)的这场抓捕就是了。

    应该说,抓捕现场还是遇到了一些阻力的。被抓捕的人是沈三爷的侄子,平时也笼络了一些狐朋狗友,这会在遇到了前来抓人的警察后,竟然鼓动正聚集在码头上的一些船主们暴力对抗。这还了得!东岸人当了几十年和颜悦色的善人,宁绍地区新一代的年轻人竟然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带队的警察一声令下,直接让手下们解下步枪,将几个闹得最凶的砸了个头破血流,然后一一戴枷示众。

    船主们被步枪上明晃晃的刺刀吓住了。这些人若是寻常械斗什么的可能还敢上,但在面对政府强力部门的镇压时,除了嘴上鼓噪两句外,竟然一个上前阻拦的也没有,任由警察带走了沈三爷的侄子等几个领头的。更有甚者,一些心理脆弱的竟然当场哭了出来,嘴上还念叨着铁路抢了他们生意,没法养家糊口了云云,让一些不明真相的民众听了唏嘘不已。

    当然也有一些明白人在暗中叫好。这些人多半是思想开明,对铁路运输比较依赖的商人。在他们看来,铁路这种新的交通工具比传统的水上运输有效率多了,基本上早上发的货,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就能到达指定地点,非常快捷、准时。而如果走水运的话,不但找人麻烦,出的钱也未必就少了,而且拖延日久,货物的品相也屡次出现问题。因此,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们更愿意选择铁路这么一种新事物来运输自己的货物。

    其实正如发生在宁绍的这件事一样。历史上铁路运输甫一出来,立刻就对英国的运河运输事业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投资运河的商人们纷纷亏本,运河股票跌得爹妈都不认识,铁路运输以其快速、便捷的特性,迅速征服了广大货主,成了内陆地区的主流运输方式。

    宁绍如今的情况也大差不离。上定铁路自一开通以来,其货运量就稳步上升,现在基本是上、下午各对开一列车,从上虞到定海,中途在余姚、鄞县各停一次,每趟列车都拉了满满的一车货物,如茶叶、布匹、粮食、煤炭、建材、日用品等等,捞金的能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而就在铁路开通前,其实还是很有一批人对其能够盈利持怀疑态度的。他们并不了解火车这种新生事物的运作方式,即便是当初或被迫、或资源投资了上定铁路的董事们,也有不少人心里没底,担心竞争不过慈溪江面上的船帮。结果事实胜于雄辩。南铁公司在南锥铁路、胶烟铁路上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他们抽调骨干人员,将上定铁路迅速运营了起来,并在几个月内就获得了利润。

    这样强劲的盈利能力可让各路投资者们笑开了花。虽然他们仅仅只能列席董事会,无法就公司的发展大计提出自己的意见,但说到底铁路的利润分红并不会少了他们的。南铁公司既然当初吸纳了他们的投资,又拥有铁路的实际控制权,那么自然没必要在这上面玩什么花招,不然以后修心铁路时怕是无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呢。

    而上定铁路的大赚特赚自然也惹恼了一些既得利益集团,首当其冲的无疑就是常年活跃在江面上承揽运输利益的船帮了。公允地说,在上定铁路正式开通前,船帮的存在还是有其积极意义的。毕竟,东岸政府只需与沈三爷这种人合作,就可以让江面上的船运生意大体上维持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秩序,同时在有比较紧急的运输任务时,也可以通过沈三爷迅速安排、调度,将货物按时运送到指定的地点,效率是很高的。

    只可惜时代是在发展的。当铁路这种更好的运输工具横空出世,并迅速替代了船运的很大一部分功能后,以沈三爷为首的船帮的所作所为,在政府眼里就愈发有些不合时宜了。他们撤回了很多政策支持,不断在铁路上投入资源,引起了船帮集团的巨大不满,最终酿成了此次事件。

    可以说,此次事情一出,船帮势力遭到整顿乃至大洗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东岸政府最可能的做法,是将这些做水上运输生意的船主们集合起来,成立一家统一的航运企业,进行集中管理。各自为战、小打小闹的经营方式肯定是不行了,这是注定要被时代所淘汰的,使用先进交通工具(比如轮船)的大航运企业才是未来的主流。因此,如何将数量众多的船主们组织好,让他们以全新的身份加入到一家现代航运企业中,是南方开拓队政府下一阶段需要着重考虑的事情。

    南铁公司据悉也会拿出一部分资金,支持这家新成立的行业企业,这是南方开拓队做了很多工作才有的结果。他们砸了不少人的饭碗,为了避免长久的麻烦,出一些钱也是应有之意。

    而上定铁路的成功也让南铁公司看到了自己更有前景的未来。据知情人士透露,公司内部基本上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那就是在上定铁路持续稳定运营数年,并收回部分成本后,公司将会筹集资金,在登莱开拓队辖区修建远东诸藩的第三条铁路,即论证多年的平荣线(平度州荣成县)。

    这条铁路南铁公司研究很久了,觉得还是有利可图的。其一旦修建完毕,可以将平度州等重要的粮食、肉类、果蔬基地与东面的渔业基地连接起来,同时在桃村和胶烟铁路交汇,形成一个覆盖登莱大部分人口的铁路网络。

    毫无疑问,这个网络辐射的都是登莱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一旦完工的话,将有效繁荣当地的商业,使得各处的商品加快流通,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让人民的收入更上一层楼。

    至于说满蒙开拓队一直心心念念的从海参崴通向内陆的铁路。不好意思,南铁公司精力有限,可能暂时无法涉及,只能当地政府自己去想办法了。谁都知道铁路是好东西,可南铁毕竟是企业,也得追求经济效益不是?

第四百九十八章 新时代(二)

    “陆司令,修铁路就算了吧,公路怕是更现实哦。”已经升任台湾银行副行长的邵汝杰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边看着在海面上浮沉不定的鱼漂,一边懒洋洋地说道。

    他们这会正在东岸岛(俄罗斯岛)东侧面朝大海的地方。这里有一处小海湾,鱼获众多,素来是垂钓的圣地。满蒙开拓队队长陆小峰一直以来就是海钓的爱好者,即便公务繁忙,他也经常抽出时间去外海垂钓,享受一下难得的闲暇时光。

    七月的海参崴正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候。温度适宜,风平浪静,漫山遍野的翠绿也让人感觉到分外愉悦。陆小峰一大早就乘船视察了一下如今已经有了数百名师生的海参崴陆军学院,然后便带着十余名警卫,在台湾银行副行长邵汝杰、乌苏里警备司令贝振声、朝鲜人全斗勇的陪同下,来到海边垂钓。

    全斗勇是朝鲜王国江原道岭东兵马使全大中的长子,目前正在海参崴陆军学院步兵科学习。作为楔在朝鲜王国内部的一棵钉子,控制着襄阳、高城、杆城三郡的全氏家族一直是东岸人最可靠的盟友,他们手中握有军队,经济上也在东岸人的帮助下发展良多,其海产品、农产品稳定供应海参崴,为此每年都可以获得大量的利润。

    全斗勇已经被确认为全大中的继承人,之前一直在襄阳郡操练军队,后来在东岸人的催促下,又收拾行李来到了海参崴,成了陆军学院的一名插班生。应该说,全斗勇在海参崴陆军学院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尤其是步炮协同战术的深入应用让他最为着迷。此外,曾经去库页岛参观过的他也对东岸人强大的工业制造能力十分敬畏,同时也理解了他父祖两代人为何一直对东岸忠心耿耿,实在是人家这根大腿粗得可以,不抱都不行啊。

    邵汝杰最近也与东岸朝鲜公司达成了一项协议,可以通过襄阳三郡向朝鲜出口部分南洋特产商品,条件是允许部分朝鲜商品销售到文莱、帝力等地,可以说是各取所需。邵汝杰和全大中接触过几次,与全斗勇也有不错的私交。这次与陆小峰一起到海边垂钓,就是他邀请全斗勇过来的,算是混个脸熟吧。

    已经担任乌苏里警备司令的贝振声少校则是来海参崴汇报工作的。经过多年的努力,他带着数千名士兵基本上已经将海参崴以北、松花江以东直到大海的土地给控制了下来。注意,与以往名义上的控制不同,这次东岸人是在关键节点位置设置了许多军事性质的屯垦点,以进行比较深入的统治。

    这些屯垦点一共有六个,分别是野猪河乡(位于后世达利涅戈尔斯克附近)、冷水乡(位于后世卡缅卡附近)、经世乡(位于后世阿姆古附近)、度坚乡(位于后世格罗谢维奇附近)、景泰乡(位于后世苏维埃港附近)、鸣树乡(位于后世锡涅戈里耶附近)。而在这些屯垦点中间,还设立了十几个村一级的军事哨所,作为往来信使的歇脚地以及军事物资的临时存放地。这些大大小小的点设好后,东岸人便可以以点带面,牢牢控制住生活在山里的数量不详的土人,然后慢慢将其编户齐民,成为东岸人可用的力量。

    而满蒙开拓队也已经正式决定,给予这些新定居点以全新的行政区划。其中,南段的海参崴、松阳、东堡、卡赞四乡合并为海参崴县,双城子、东宁、绥芬河、礼成、图里合并为双城子县,北固、斜谷、富马、奥加四地合并为北固县,丰润、平冈、虎林、黑城、北顺五乡合并为黑城县,新设立的野猪河、冷水、经世、鸣树合并为野猪河县,度坚乡、景泰乡则合并为景泰县。

    这六个县设立后,东岸人在满洲及外东北大地上一共就有了总计十三个县的建制了。这还没算上还有很多散乡呢,如果算上它们的话,整体实力还要更加可观。更别说,东岸人目前还控制了四部蒙古,将势力延伸进了蒙古草原,这影响力更是不凡。也就是目前上头投入的资源有限,导致他们只能在一个方向大举扩张。不然的话,满洲大地上一个庞然大物就会以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崛起,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

    陆小峰之前已经与魏文度、贝振声这哼哈二将商量过了。在巩固了松花江、乌苏里江直到滨海地区后,下一步他们将花一年时间集聚物资、调派人员,然后缓缓向西,将松花江以西直到蒙古草原的广大区域收入囊中,并实际控制起来。待完成这一步并彻底消化后,再集中精力,从哈尔滨、宁古塔、海参崴一线南下,一边屯垦一边扩张,将实际控制线进一步向南推,给满清施加压力的同时,争取与登莱开拓队辖区连成一片。那样一来,东岸人在满洲大地上的统治基本上就彻底稳固了,短期内再也没有人可以动摇。

    总体而言,陆小峰对贝振声这几年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他之前在哈尔滨一带就干得比较出色,狠狠打击了宁古塔、脑温城两路清军的嚣张气焰,让当地土人见识到了大东岸的赫赫威风。随后被调到东路主持局面,工作成绩有目共睹,现在当地土人但凡有一点向往文明之心的,基本上都被东岸人统计出来并编户完毕,成了可用的力量至少理论上如此没错至于其他的躲在山里仍旧过着传统生活的土人,早晚也会被东岸人一一搜捡出来,然后建立正式的殖民统治。

    陆小峰已经决定了,过阵子就写一封正式的报告回本土,狠狠地表彰一下贝振声少校。他在远东服役多年,工作的多是艰苦地区,且长年累月在外征战,可谓是功勋卓著。一旦自己卸任,为满蒙稳定计,强烈建议提拔贝振声少校为满蒙开拓队队长、保安司令,以确保自己制定的各项政策能够有效地执行下去。

    “铁路我也想过了,钱确实有些不凑手。你们台湾银行实在抠门,一毛不拔。南铁公司也醉心于胶烟铁路和上定铁路的成功,打算在平荣线上复制这一壮举,对咱们满蒙是根本没兴趣啊。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陆小峰损了几句这两家大型企业,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乌苏里江这一线,可都是肥沃的黑土地呢。这几年,也有了不少来自南方的移民过来开垦定居,粮食产量逐年增加,未来发展成一条城市带也是很可能的事情。你们就真的不考虑考虑这历史性的机遇?”

    “别!别!陆司令,这历史性的机遇还是先留给别人吧。”邵汝杰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宁绍地区是人多地少,有很强烈的对外移民倾向。但我听说,在帝力、文莱、第乌等地局势愈发稳定之后,宁波人可是更喜欢往这些地方移民呢。满蒙,终究还是太冷了!物产固然是丰富,土壤也极是肥沃,但弄不到人,一切也是白搭。就山里那些土人,数量是不少了,可不是我邵某人看不起他们,这些人或许打仗是一把好手,也吃苦耐劳,好统治,但真心不会种田,未来能给地方经济做出多大贡献,我实在没信心呢。”

    “人嘛,可塑性是非常强的。不会种地,学就是了!一代人不行,两代人、三代人总可以了吧?达斡尔人难道天生就会种地吗?非也!不过是与中原文明接触较早,农业技术更为先进罢了。以咱们东岸的教育体制,只要资源投入足够,驯化这些土人,我觉得不成问题。”

    “是啊,驯化他们不成问题,但也需要时间啊,我的大司令。”邵汝杰猛地一拉鱼竿,将一条活蹦乱跳的海鱼甩到了岸上,然后笑着回道:“台湾银行是企业,企业要考虑经济效益。而且我们的摊子也铺得很大,用钱的地方极多,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来投资满蒙的铁路呢。陆司令与其盯着铁路,不如放开思路,好好考虑一下国道,这可能是一种成本更低的替代方案,且也能达到一定的效果。”

    “你们这帮人啊,就是奸猾,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陆小峰放下钓竿,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没了张屠户,难道还真的要吃带毛猪不成?我就不信,以满蒙的地大物博,不能积累到足够的发展资金。”

    “这就对了啊,陆司令。其实满蒙这些年的扩张也是不慢了,现在最需要的,其实不是继续扩大地盘,收拢更多的土人,而是好好沉淀沉淀,在已经获得的地盘上兴修民生基础设施,搞好教育同化工作,发展市场经济,如此才是真的好。基础不打捞,后面是很难办的,毕竟总不能一直指望登莱、宁绍协饷吧?说实话,满蒙的资源是很丰富的,如果好好弄一些移民过来,是可以过上不比登莱、宁绍差的美好生活的。”邵汝杰转过脸来,认真地说道。

    他不需要过分巴结陆小峰,因此这话真的是出自肺腑。勒紧裤腰带打了这么多年仗,满蒙的地方经济发展真的缓慢,全靠源源不断地从外界输血,才堪堪维持住了那千疮百孔的经济。但这种模式其实是不可持续的,在富饶的库页岛、北海道、千岛群岛等地被分离出去后,满蒙藩现在最需要做的,还是整理内政,狠抓教育和经济两项工作,夯实基础,而不是将大部分的资源都投入到军事上,这真的不是最优选择。

    陆小峰听了也有些沉默。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男人嘛,总想着建功立业,而开疆拓土又是其中最能体现能力的一种了。陆小峰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听了邵汝杰的劝诫,心里想法也有了些变化。

    或许,停下来歇个几年时间,将满蒙的内政好好料理一下,多建一些学校、多修一些公路、多搞一些厂子,更有利于满蒙的可持续发展?只是,就连陆小峰也没把握他还能在海参崴住几年。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了,可能这些工作都是在为下一任满蒙开拓队队长做嫁衣,这多多少少让他有些犹豫。

    到底该怎么办呢?是继续高歌猛进,开疆拓土,还是缓上一缓,好好发展地方经济?这真的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啊!

第四百九十九章 新时代(三)

    1694年7月22日,黑水县黑水管委会某间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这里正在召开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参加会议的都是黑水管委会的头面人物,主要有黑水管委会主任、海军第三舰队鲸海分舰队(原鄂霍次克海分舰队)司令、东岸日本公司总经理、黑水县长、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库页岛地区行署专员、北海道地区行署专员,恰好就是黑水管委会的七位委员。

    此外,列席会议的还有黑水钢铁厂厂长、黑水造船厂厂长、黑水枪炮(组装)厂厂长、黑水渔业公司总经理、黑水机械厂厂长、东岸日本公司总经理、大泊植物园园长、黑水交通学院院长等人,基本上都是黑水地区的实权人物了。

    这么多的大人物济济一堂,说实话挺不容易的。因为黑水管委会辖区特殊的交通情况,这些平日里散在各处的一把手们要聚在一起,也就只能等五月中下旬港口解冻,春暖花开的时候了。因此,每年一次的全管委会干部工作会议差不多就定在七月下旬,一年中气候最适宜的时候召开。

    1694年度的全地区干部工作会议已经进行三天了。前三天讨论了下一年度财政预算、干部任免及农林牧渔的生产等工作,议程比较简单,基本上都事先沟通过了,因此陆陆续续获得了通过。

    今天(7月22日)早上则讨论了下一阶段的外交政策,期间虽偶有争论,但大体上比较平和,最后大伙都取得了一致,议题顺利通过。不过在吃过午饭之后,气氛就陡然严肃了起来,原因是管委会主任白玉堂提出的产能转移的讨论受到了与会众人的激烈质疑,一时间场面十分尴尬。

    白玉堂其实事先已经与黑水县长及库页岛地区行署专员这两位本地委员沟通过了。他提出,登莱、宁绍两地屡次提出援建包括钢铁厂在内的重工业设施,以帮助他们快速发展,为此他们甚至愿意在财政上予以补贴,且厂子由黑水地区全权控股也无所谓。

    白玉堂认为,现在黑水地区人才流失严重。很多有专业技能的工人都被南方的登莱、宁绍地区重金挖走,导致本地区许多工厂生产的产品质量下降、交货期延长,带来了许多麻烦。而且,黑水地区两大主要港口黑水、大泊一到十月底就封冻,且时间长达五个月以上,严重影响了对外贸易。在冬天的时候,登莱、宁绍等地因为缺货,不得不紧急在本地采购,白白流失了很多客户。

    长期以往,当地的基础工业不发展也会发展起来,且会随着时间的退意逐渐强大,把黑水地区曾经引以为傲的重工业打垮,造成地方经济大面积破产。与其这般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趁着现在还有诸多优势,主动到登莱、宁绍等地设厂,多数股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避免包括黑水钢铁厂、黑水造船厂在内的大型骨干企业的衰败。

    不出意外的,白玉堂此举引起了管委会其他成员的质疑,列席会议的几大国营企业的一把手们也议论纷纷,言语中颇多不服。白玉堂对此也很无奈,他事先已经和一些委员、厂长沟通过了,但并未取得他们的支持——这是可以预料的——不过他还想再会上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说服大家接受他的提议,但现在看来效果显然不佳。

    “白主任,这些厂子都是咱们黑水的命根子,转移出去的话,咱们黑水人民吃什么?是,到登莱和宁绍设厂,利润是能够保证的,可能还会比以往更多,但就业岗位呢?很遗憾,都消失了!我们的企业不能光讲利润,社会责任感也要讲。不好意思,这种去工业化的行为我不同意,本地企业有责任为本地提供有合理薪水的工作岗位,这是黑水人民能够继续维持现有生活水平的基础。”库页岛地区行署专员本来不想得罪白玉堂的,但事情涉及到了本地工业的生死存亡,他也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不然以后不定要被多少人骂呢。

    “黑水企业衰败的事情其实不必过于忧心。诚然,这些年大量优秀工人离职南下,他们或者是因为高薪诱惑,或者是因为向往温暖的气候,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最终导致企业生产出现一定的问题,但这绝不是我们放弃在本地生产产品的理由。”这个时候,黑水县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反对了,只听他继续说道:“以我熟悉的黑水钢铁厂为例,我可以负责人地说,登莱、宁绍地区缺乏相应的技术,短期内根本没可能建立成熟的大型钢铁生产企业。我之前去过一次登莱,听闻他们在威海县起了一个小炉子冶铁,但技术非常落后,产出的铁水问题很大,至今仍未得到有效改善。因为,我认为黑水钢铁厂的情况好得很,暂时不用担心。黑水机械厂可能有些麻烦,登莱等地近年来机械加工业兴起很快,主要是南铁公司投资的,这没有办法。但白主任,黑水机械厂员工数量多,事关成百上千个家庭,一旦企业走了,他们的生计怎么办?我实在是不敢想象。我觉得啊,管委会和地区行署应该增加对该厂的拨款,因为它们处于激烈竞争的行业,必须加大研发力度,推出有自己核心技术的拳头产品,不然老是生产些大路货,怕是早晚要垮掉。至于黑水造船厂和黑水枪炮厂,登莱、宁绍两地目前还只有一些船舶和武器修理机构,且局限颇大,咱们还有相当的优势。未来会怎么样,我也不敢说,或许会被他们超过,然后我们的厂子一文不名,变成一堆破铜烂铁,也许能够坚持下来,继续压制他们的相关产业。从财务角度来讲,趁着现在买下这些修船厂什么的然后进行技改可能是最优选择,但这会流失大量工作岗位,还请白主任三思啊。”

    库页岛地区行署专员和黑水县长二人的发言让白玉堂心情有些烦躁。他是从长远角度考虑,黑水地区天气寒冷,生活环境不是很友好,有本事的员工向往更温暖的地方非常正常,这势必会削弱本地企业的生产水平。另外,厂房保暖防冻成本要考虑,冬天有几个月港口封冻也是大麻烦,这些对于商机的延误都很致命,从长期来看对企业是非常消极的影响。

    最后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黑水管委会辖区人口相对较少,这出人才的几率自然也不如南方。在长期的工业竞争中,这是非常巨大的劣势,足以将黑水工厂目前所有的技术优势慢慢磨平。

    综合这些因素,白玉堂对黑水工业的未来是很悲观的。他无法坐视这些大型优质企业慢慢衰败,最后贬值得一无所有。因此,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技术和生产两方面的优势,逐步将产能转移到南方温暖地区去。反正当地政府也答应了,企业仍由他们控股,大部分利润归他们所有,这就极大保护了黑水的利益。毕竟,和所谓的税收比起来,企业创造的利润才是大头。

    但这种产能转移或者说去工业化,固然能够保障企业拥有者(即黑水政府)的收益,甚至还能让其更上一层楼,但对本地的工人就不那么友好了。他们毫无疑问将慢慢失去工作,然后无法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平,最终导致整个地区经济的破败与衰落,这是很多本地干部所无法接受的。

    看看那些列席会议的厂长经理们,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来自东岸本土,来之前甚至不知道黑水在哪里,更谈不上对这片土地的感情了。但在长期生活并娶妻生子后,他们的屁股就不由自主地歪向了这里,开始认认真真地为黑水地区的未来思考。

    与他们类似的还有登莱、宁绍的很多地方干部,他们当年都是出身本土的兵团堡学兵,严格遵循中央的意志,一丝不苟地展开工作,是本土控制这些藩镇的最有力武器。不过在时间长了以后,他们依然不可避免地被本地化了,思考问题的时候,不再是以本土利益为第一优先,更多地开始考虑起了本地及自己的利益。这是人性,没得办法的,所以白玉堂此举引来诸多人的反对,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屁股决定难道嘛,地方保护主义到什么时候都有市场。

    会议进行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点僵住了。黑水县长、库页岛地区行署专员直接出言反对,东岸日本公司总经理和北海道地区行署专员态度模棱两可,但分管远东的宪兵副司令明确表示反对,理由是技术有扩散到清国、顺国的风险。到了最后,海军方面也表示反对,理由和宪兵一样,担心技术扩散,陆军和海军在这件事上,意见是惊人地一致。

    至此,基本上没什么悬念了,转移工业产能的议题被否决。白玉堂在感觉到自己权威受到挑战的同时,也对这些本地利益集团有了充分的警惕。这种情形肯定不止存在黑水一家,登莱、宁绍两藩的地方干部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地方意志也就形成了。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土生白人贵族能够抵制马德里的命令,东岸海外殖民地的官员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吗?也许再过个几十年,他们就会对来自本土的限制与枷锁越来越不满,要求本土对他们松绑更多的政策,这几乎就是必然的事情。

    真到了那时候,本土与远东之间估计还有一系列的博弈和妥协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很明白的道理。

第五百章 新时代(四)

    “针线、糖果、日用百货……”清晨六点钟,随着货郎有节奏的吆喝叫卖声,丹东县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农业社会的生活节奏,并不会很快,尤其是在县城里面。因此,即便是在丹东这么一个南满重要城市内,人们依然不会起来太早。正住一家客栈内的金三炮就才刚刚起床,还穿着一件睡袍的他此刻正坐在餐桌前,用好奇的目光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作为朝鲜的一名道军军官,金三炮因为在攻打脑温城的战斗中表现出色,被东岸人特别关照,可以到海参崴陆军学院的速成班学习两年。但前提是,他得先过语言关。

    幸运的是,金三炮的天资还不错,在哈尔滨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他的口语已经问题不大了,发音虽然有些不标准,但听课的话应该能懂个七七八八。差一点的是书面语,他至今无法用汉语写出一篇哪怕对文采没有任何要求的粗浅公文。但没关系,速成班不是很讲究这些。在那里上学,成绩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事要听东岸人的话,要服从东岸的意志,这才是关键。更何况,那里也有会朝鲜语的教官,双语教学一点问题都没有。

    金三炮现在住的客栈是满蒙开拓队的定点客栈。自然的,这费用也是由满蒙开拓队支付的——按长期协议价。因为朝鲜西海岸没有直通海参崴的班轮,因此金三炮必须先赶到丹东,然后乘坐一艘由烟台始发的客货两用机帆船前往海参崴。

    班轮由台湾银行航运部门执航,始发港是烟台港,到丹东绕一圈后,便直接前往釜山,然后会在朝鲜东海岸的元山津停靠一下,终点是海参崴。这是台湾银行航运部门整合后开通的三条定期班轮之一,另外两条分别是烟台—丹东—海州—济州岛以及胶州—定海—热兰遮—钦州,在跑的船不多,且多是本土淘汰的老旧船只,但非常适合远东地区沿海的状况,客货两运的话,还是能够赚取一些利润的。

    金三炮所持的船票是两天后的,目前那艘客货两用轮还停在鸭绿江口装货卸货,因此金三炮还可以继续休息两天。

    说实话,前往海参崴陆军学院学习并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朝鲜上下虽然一直尊称东岸为“天祖国”,但以他们的民族性格,其实内心之中其实对东岸并不怎么信任。尤其是东岸人还在江原道重点扶持了拥有襄阳三郡、五千兵马的全氏割据政权,朝鲜君臣对东岸的观感其实是十分复杂的,一方面感谢其给朝鲜消除了外部威胁,带来了经济的繁荣,一方面又对沦为了附庸地位而自怜自哀,精神分裂得一塌糊涂。

    因此,在这样一种复杂情绪的主导下,他们对前往东岸学习的文武官员——文官一般去烟台学院和黑水交通学院,武官则去海参崴陆军学院——并不十分信任,只利用其学识和才能为国家服务,但身居高位是不太可能了,职业生涯中很容易就会遇到天花板。

    金三炮作为新近崛起的武官,本来就因为不是两班出身而遭人歧视,现在又到海参崴陆军学院学习,回来后人家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简直尴尬得要死。如果东岸人不出面维护的话,估计要被排挤至死吧。好在如今朝鲜军中像他这种学院派——好吧,三炮同志还没入学——军官已经有不少了,大家抱团取暖的话,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打压、猜忌,非两班子弟不用,真是路过的狗都要笑了。”金三炮抓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有些郁闷地想道。

    他的叔叔金月半因为受伤已经退出了军职,在白头山脚下买了一些地,用很低的佃租吸引了一些农民过来给他耕种,日子倒也过得去。本来他的这种行为是会引起当地大族的不满的,但金月半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身上有东岸陆军颁发的表彰书,言必称受到过贝振声、魏文度两位“将军”的亲切接见,这在朝鲜乡下简直就是不死铁券一般的存在,没人敢惹他,就连当地的朝鲜官府也不想得罪于他。

    一个家族的兴起,就是这样的呀!只可惜他们老金家出身太低了,处处受歧视,处处受压制。为今之计,看来只有继续紧抱东国人大腿,依靠他们的影响力保驾护航,同时好好结交一番军中同样郁郁不得志的学院派军官,大家一起抱团取暖,将来未必就不能闯出一条路子了。江原全氏不过山贼出身,都可以窃据三郡,称王称霸,我平壤金氏难道就不能仿效么?白头山一定会成为我们金家的发家之地的!

    客栈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金三炮摸了摸没几个大子的口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拿出昨天吃剩下的干粮,就着免费的茶水三口两口吞咽了下去。吃完早餐后,他穿好一套半新不旧的朝鲜军服,问店家借了把破雨伞,直接出门逛了起来。

    客栈就建在码头附近,比较繁荣。金三炮一边走一边看,发现这里的人应该还算是比较有钱的,但和朝鲜北部那些因为冶铁、采煤、伐木而兴起的城市不同,这里的富裕非常“干净”,即他们明明没有任何烟囱、熔炉,就创造了大量财富,这种异能,大概也就东国人能有了吧?不愧是天祖国!

    雨下了一会就停了。刚刚跑到一边去躲雨休息的码头力工又冲了出来,开始卖力地卸货。金三炮是军人,自然看得出那卸下来的都是一桶桶的火药,这种军事物资非常容易受潮,怪不得刚才下雨的时候不开工呢。

    正在卸货的船上也走下来了许多客人。金三炮扫过去,却发现有几个梳着发髻的日本人,不过却没有带武士刀,身上穿的也是东国军队常见的土黄色军服,但肩部没有红色的肩章,这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金三炮猜测,这些人有可能是从日本来的留学生。他在哈尔滨的时候,就听警备司令部的干事和他说南满一带有一个排的日本实习生,都是从日本到海参崴陆军学院速成班留学毕业的,然后到东岸军队中实习一年,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了。

    日本军事留学生啊!金三炮本能地对这些人感到厌恶。由于百多年前的入侵行为,日本人在朝鲜的形象可不怎么好,连带着金三炮对他们也没啥好感。特别是这些人居然也可以到海参崴军校留学,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学军事做什么?听说现在日本国内一统,安定得很,不可能是自相残杀,那么难道是来打朝鲜的?不,不可能!天祖国会为我们做主的!日本人的水师只要一出港就被强大的天祖国舰队击沉了!

    只是,终究很讨厌啊!金三炮没和那几个已经注意到他的日本“学长”打招呼,而是头一别,自顾自地走了。这些日本穷鬼,自己一边玩去吧!不知道他们去过海州港没有,看看码头上那堆积如山的煤炭、铁料和木材,咱们朝鲜现在比你们强大了!我们一个月生产的铁料能顶你们一年——不,能顶三年——你们怕是还不知道煤炭的其他用途吧?哈哈,可怜鬼,日本现在落后太多了,你们永远追不上朝鲜了!这一切,都是天祖国的恩德,你们可能无法享受这种荣耀了,永远在岛上穷着吧,不要来麻烦我们了。

    诚然,正如金三炮此时所想的,东岸对日本的“恩德”确实几近于无,但这是建立在江户幕府长期对东岸无视,奉行不接触政策所导致的。可在东岸商人深刻地影响了日本东北部之后,幕府公方却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了。因此,他们派出了好几拨人马,分头前往登莱和宁绍,与东岸人展开了一系列的谈判。

    谈判的结果是幕府公方决定给予东岸人委任朱印状若干,让部分得到朱印状的东岸商人也可以合法地到日本进行交易,算是部分开放了。除此之外,东岸人原本在松前藩、仙台藩及其支藩、鹿儿岛藩等地的特殊商业利益也得到了保证,即他们可以继续和松前家、伊达家和岛津家做生意,条件可以说非常优厚了。

    而这样的条件,其实也是东岸日本公司与大阪商人集团共同努力得来的。幕府公方意识到了岛津家和伊达家实力的快速增长,同时更认识到了东岸人强大的实力——东岸海军舰队在江户外海进行过演习,极大震撼了日本人——因此决定开放部分国内,与东岸进行接触。

    东岸日本公司对此当然也十分满意了。之前一直偷偷摸摸做生意自然颇多不爽利,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日本这个富饶的“金银之国”,那别提有多舒服了。今年东岸日本公司的业绩已经有了爆发性的增长,大量金属制品、丝绸、茶叶、瓷器、南洋特产、药材、皮革、印刷品、工艺品、鲸鱼制品、牲畜(主要是马匹)、武器装备经他们之手流入了日本,换来了大量金银、粮食、硫磺、铜、铅、锡、刀具、折扇、屏风等商品——当然了,还有一种特殊的商品没被统计在内,且数量还相当不少,那就是浪人武士这种特产。

    总之,东岸日本公司在日本是赚了大钱了,贸易顺差非常高。而日本人通过这种贸易也极大地开阔了眼界,对外部世界的认识更深入了一层。因此,派出一些华族子弟前往东岸留学,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反正这是日本自古以来的传统嘛。

    所以说,日本现在也在缓慢地进行变革。但与朝鲜不同,他们的这种变革更多的是被动式的,与朝鲜被东岸人军事打败然后强制改革不太一样。东岸人暂时没能力用军事手段征服日本,那么通过商业及文化入侵的手段一步步诱使其变革也不错。大不了时间长一点,效率低一点罢了,反正他们早晚会慢慢融入东岸人主导的商业圈的,最终成为这条等级分明的贸易链条上的重要一环,为东岸人提供源源不断的利润。

    金三炮和朝鲜人固然不喜欢看到这种局面,但这些事情是他们无法改变的。看到东岸朝鲜公司在朝鲜取得的巨大成功(这意味着其管理层政绩卓著,回国高升几无悬念)之后,东岸日本公司的头头每年能坐得住才怪了,更别说登莱、宁绍等地的商人们也有很强的与日本做贸易的冲动。在这种大势面前,个人的喜恶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第五百零一章 新时代(五)

    “又是一艘运银船?”1694年8月8日夜间,文莱港,一艘来自胶州的东岸商船刚刚下锚碇泊。

    码头官员第一时间接到了船长送来的相关文书,匆匆扫了一眼后,额头上顿时渗出了汗。原因无他,这艘机帆船上装载了价值一百万元的金银币,同时还有许多从日本收购来的铜片做压舱物,由不得不让人提高警戒。

    码头官员很快就把情报汇报给了今夜值班的港务局副局长,副局长也不敢怠慢,亲自去了附近的军营,找到了驻守码头的中队长野泽直人,让他调拨人手帮忙维持码头秩序。野泽直人知道事情的厉害,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将整个中队一百余人都拉了过去,与码头上的警察们一起维持秩序,防止闲杂人等靠近。与此同时,正在扩建中的炮台(依托被摧毁的文莱炮塔修建)也进入了战备状态。炮手们瞪大了眼睛,盯着海面上可能出现的敌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如此之多的贵金属,没人敢掉以轻心!一旦出事,从上到下要承担责任的人不知凡几,甚至就连远在梧州的廉梧管委会主任姜云帆都得负领导责任!

    “今年以来的第二艘了!”刚刚去了一次船上的港务局副局长压低了声音说道:“成箱成箱的金银币,总计一百多万,主要是黄金。你知道的,满蒙、登莱等地开采的金矿,另外还有贸易得来的黄金。唔,还有许多铜片、铅块,这也价值不菲。呃,好吧,船舱里还有很多皮革,像貂皮、虎皮、狼皮、狐狸皮、熊皮等等,另外还有药材、书籍和工艺品,总之这是一艘价值连城的宝船。”

    听到宝船这个词的野泽直人顿时笑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人。事实上他在业余时间就一直在积极学习汉语,并尝试阅读书刊报纸。知识——尤其是新知识——都是用汉语记录的,光懂日语可不成,虽然能猜个七七八八,但终究有问题,因此还是努力学习比较好,这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有好处。

    他第一次听到宝船这个词是在一本地理杂志上。那本杂志似乎出了没几期就倒闭了,临近倒闭前的最后一期刚好讲了一百多年前的西班牙宝船队的故事,野泽直人阅读到了,对那些纵横加勒比海,袭击宝船队的海盗们还十分神往。今天听到这位港务局副局长提到眼前这艘船是宝船时,他仔细一对照,发现还真是。

    只不过与西班牙人相比,东岸人的这艘宝船要牛上许多。其不但吨位更大,同时还是蒸汽和风帆双重动力,虽然因为要携带燃煤而损失了大量空间,但机动性和灵活性无与伦比,海盗船如果没有逆天的运气的话,真的逮不着他们——我敢往无风带跑,你敢吗?

    所以,东岸人的宝船从来都是单独行动,因为一艘船就可以把大部分物资都装载完毕了,而且安全性很高,实在没必要配备专业海军战舰全程护航。但有一点,那就是在进港停靠的时候,因为关闭了动力,落下了首尾双锚,短期内无法移动,恰是其最危险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也是港口及驻军最忙碌的时候,他们一边要封锁消息,一边要积极布防,尽一切努力确保船只的安全。

    “金币我可以理解,那是开采和贸易得来的黄金熔铸而成的货币。但白银有必要携带么?”野泽直人拎着武士刀,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轻声问道。

    “听我在宁波的亲戚说,都是中央存在东岸农业银行和台湾银行账户内的税款及股权分红。历年累计下来的,即便去掉一些投资,还是剩了很多,两家银行按照规定,运输一部分银元回本土,当然宁绍和登莱那边依然留存了足够的现金。”副局长看了看周围,神神秘秘地说:“银行金库里钱太多啦,往本土运一些。”

    “这……”野泽直人听后有些不解,又有些恍然。这些年本土与远东之间的贸易量大增,贸易逆差有所减少,再加上银行系统开始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各类存款激增——很多甚至还是不明身份的匿名账户——在计算了日常业务往来所需的资金数量,又预留了大笔备用金后,两家银行一致决定,提取部分现银运回本土,交由总行进行妥善处置,保值增值。

    这里还有一件值得注意的是,那就是本土已经开始从远东诸藩征收一定的税收了,这似乎意味着政策的微妙转变。曾几何时,中央政府制定的基本政策就是远东诸藩财政自收自支,甚至还有补贴许多实物,如机械设备、武器弹药、书籍药物等等,此外还无偿或低价转让了许多技术,承担了海军的费用等等,这些算起来都是不少钱呢。远东诸藩只需要保证给本土提供足够数量的移民,如此便一切都可以了。

    到了后来,随着以台湾银行为代表的商业贸易的盛行,远东诸藩又增加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保证中国与东岸本土之间的贸易。而贸易的盛行,自然使得各藩的财政收入大幅度上涨,渐渐到了不再需要本土补贴的地步——他们可以用钱购买——尤其是最富的宁绍开拓队,他们的财政收入如此之高,以至于可以在境内大兴土木,完成各式各样的基建项目,同时深入干涉鲁王、郑氏、广东和顺国的局势,可见其豪富程度。

    本土有鉴于此,在经过一番激烈的辩论后,开始尝试在宁绍、登莱两藩收取一定的税收。数量不是很多,但象征意义很浓,因为这意味着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宁绍、登莱这两个海外殖民地已经从一个需要不断投入的负资产变成了可以持续产出收益的良性资产。在这种情况下,移民人口的多寡已经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了,税收的节节攀升才是最大的亮点。

    现在本土有些人正在用一种充满兴趣的目光注视着这里,看看这两个经济相对不错的殖民地能够依托富饶辽阔的中国大陆市场,慢慢强大自身,最终成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经济版图上排名比较靠前的存在。

    当然在宁绍、登莱收税也有一些小问题,技术上的小问题。那就是这两地是东岸领土,执行的是东岸法律,同时还给中央交税,那么是够要赋予他们一定的政治地位呢?这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在本土引起了诸多争论,毕竟这些土地上生活的人与东岸本土同文同种,和其他殖民地还是不太一样的。

    宁绍、登莱两地的人民也有理由对此提出质疑。我们给整个国家贡献税收了,那么该不该让我们加入到整个大家庭中去?他们甚至还可以拿英属北美殖民地来举例子,现在英格兰王国除了正常的进出口关税外,在当地几乎是没有什么税收的,所以当地人对于没有政治权利也看得开。可你一旦想正常征税了,那么是不是要允许我们选举议员,到伦敦参政议政呢?不允许?那就是明目张胆地歧视我们,剥削我们,只能诉诸武力了!

    所以说,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同时也是很现实的问题,执委会诸公暂时还没就此达成统一意见,现在收取的一点税收未来也可能会废止,总之不确定性很大。但不管怎样,这些事都说明如今远东诸藩所扮演的角色已经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移民输出地,其在经济、政治和军事上的作用开始慢慢显现,即保障本土贸易、提供税收、吸引大陆优秀人才、遏制大陆统一等等,总之作用开始向全面化发展,这需要新一代领导集体用全新的目光来看待,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对其诸多限制或不闻不问了。

    “大陆真是一个宝库!”野泽直人叹了口气,说道:“不但人才辈出,这物产也极是丰盈,未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富饶、强大之地的。”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啦。世界那么大,中国大陆固然是一个富饶、辽阔的地方,但其他地方的物产难道就不丰富了吗?就不有钱了吗?”港务局副局长回道:“看看文莱这里,不过一座港口城市,每日里收取的税收就不在少数。各色人等、货物在此汇集,附近也产出大量稻米、蔬果、木材、香料,同样是一处富饶所在啊。再看看西边的东印度群岛,那更不得了了,荷兰东印度公司还只是控制了一部分呢,就已经富得流油。再看看印度,那里人口众多,出产各色各样所有你想象得到或想象不到的商品,难道不富饶吗?我听说咱们国家每年在印度获得的黄金,其数量是超过新华夏岛和国内的铁岭金矿的总和的。中国虽大,但也只是远东的一部分,而我们着眼的是整个世界啦。”

    听这位副局长这么一说,野泽直人也有些激动了起来。是啊,世界大得很呢,我们不应该把目光仅仅局势在一个地方,而是应该具备全球视野。具体到自己来说,就是努力消化文莱控制区——现在的文莱苏丹已经完全是傀儡,对东岸言听计从,当地人口也被强制迁走了不少——不断增加移民人口,改变当地的人口比例,然后慢慢向周边扩张,采伐树木、种植粮食、捕捞渔业、开采矿物,为国家和自己创造财富。

    文莱结束了还有马六甲,马六甲结束了还有印度西北部、巴林、东非斯瓦西里海岸。哦,对了,浩瀚的太平洋上还有很多富饶的岛屿!尤其是南太平洋,这些年国家对那些岛屿的开发越来越深入,大量热带产品产出,经济崛起的态势越来越明显。已经有人开玩笑说了,那些岛屿都是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加勒比海群岛”。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一个多么的世界!完全等待着我们去征服、去殖民、去获取财富、去传播文化!现在其他国家要么浑浑噩噩,要么有心无力,没有任何人或势力可以阻止我们去做这一切!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努力工作,放手去做吧!

    至于未来本土会怎样看待这些散落在全世界的殖民地,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也许会经历一场政治风暴,也许会产生一定的混乱,但那又如何呢?华夏东岸共和国是伟大的,伟大的国家是不会被这些小事给绊倒的,未来总会给出一个解决方案,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第五百零二章 中央高原(一)

    干燥凉爽的旱季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了,因为修建了粗浅的水利工程的缘故,流沙湖(阿劳特拉湖)畔的农田并未有缺水灌溉之虞。

    因为是重要的粮食产地的缘故,从塔城港到流沙湖一带有一条铁路。是的,没错,那就是塔东铁路!这条早在十年前就规划的铁路在历经蹉跎之后,终于全线通车了!现在从塔城港基本上每隔个两三天就会有一趟列车发出。列车是从本土买过来的二手货,无论机车还是车厢都是旧的,在梅林铁路机械加工厂修理了一番之后,便漂洋过海运到了塔城港,交由新华夏铁路公司使用。

    现在的新华夏铁路公司,运营着两条“断头铁路”,其一是西海岸的大庆铁路,主要用来运输棉花、小麦、玉米、花生、芝麻、羊毛、皮革等农副产品,尤其是占大头的棉花,大量出口本土,贡献了大庆铁路绝大多数的运输份额。

    只不过近些年随着东岸本土棉花种植产业的崛起,以及羊毛产量的快速增加(这势必会分薄棉纺织品的市场份额),新华夏岛西海岸的棉花产业开始步入了缓慢的下降通道,出口数量每年都在下降。就在过去几年,新华夏开拓队政府已经陆续下令关闭了西海岸的几个国营农场,减量保价,尽可能维护当地普通棉农的利益。而因为农场关闭而多出来的大量劳动力(基本都是非国民劳务工),马来人统一给予自由,并送到海对岸的南非,编入岛屿八旗体制。至于那些黑人嘛(基本都是科摩罗人和斯瓦西里人),则打算送到拉穆,并帮助其站稳脚跟,以图未来。

    拉穆其实本来是由一个土邦王公控制的,与东岸进行过贸易,本来相安无事。但不知道他们那位名叫马哈迪的君主发了什么疯,竟然伪造家谱,宣称自己有阿拉伯贵族血统,要统治整个斯瓦西里海岸。为此,他派出了几拨使者,分头前往附近的帕特、马林迪、蒙巴萨等港口,要求当地的君主甚至是葡萄牙殖民者臣服。

    如果他仅仅只是做出了这些事情的话,那其实也不算什么,东岸人听到了顶多只是当一个笑话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居然还出动自己的士兵,劫杀了在拉穆做生意的诸多外国商人包括葡萄牙人、印度人、阿拉伯人、波斯人和东岸人将获得的金钱与货物充作军费。这种行为无异于捅了马蜂窝,东岸人与葡萄牙人一合计,立刻出动了联合舰队,直接闯进了拉穆港,狠狠地炮轰了一番,将那位愚蠢王公的宫殿砸了个稀巴烂。

    当然东岸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收手。在礼貌知会了葡萄牙人一声之后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葡萄牙人认为从摩加迪沙到德尔加多角的斯瓦西里海岸都归他们统治,其实没啥卵用,葡萄牙人只在少数几个港口城市驻军东岸人直接组织了一波民兵,在海军的配合下于拉穆岛上登陆,彻底击破了这股脑残的势力。随后,他们组织了一批被赦免的黑人非国民劳务工上岸,并给予他们武器和适当的训练,帮助他们在整个拉穆岛上建立了统治。

    应该说,这个政策其实还是不错的。新华夏岛早年为了发展种植园产业,使用了很多科摩罗人、斯瓦西里人、莫桑比克人做工。这些人里有的因为恶劣的生活环境而去世,有的在坚持下来并生儿育女,如今数量已经相当不少了。如何处理这些人,已经慢慢成了新华夏开拓队政府一个非常头疼的问题,毕竟东岸人还是要点面子的,总不能把人家全杀了了事吧?

    现在好了,拉穆的土邦王公脑袋犯抽,居然惹到了东岸人头上,那么趁机将其剿灭,并把新华夏岛上的黑人都陆续送过去,帮助他们建立一个受东岸人控制的政权,简直就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东岸人评估过当地土人的战斗力,觉得如果没有外来干涉势力介入的话,那么他们是可以站稳脚跟并持续发展的,这就足够了。

    葡萄牙人对于东岸人在拉穆岛的所作所为予以默认的态度。他们不想也不敢反对,他们在东非海岸有求于东岸人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远的不谈,就说近的。他们最近就与奥斯曼土耳其人闹得很不愉快,原因就是在非洲东北部的争夺。据说土耳其人非常恼怒,已经陆续增兵埃及和阿拉伯半岛,打算大举乘船渡海前往摩加迪沙和蒙巴萨,围攻葡萄牙人的堡垒。

    葡萄牙人当然不打算真的与土耳其人兵戎相见。他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打仗的。更何况其本土与蒙巴萨之间相隔万里,支援起来颇为不便,相反土耳其人就可以在埃及和阿拉伯半岛就地征兵,然后围攻上述两座城堡。因此,葡萄牙人现在迫切地希望东岸人能够站出来,帮助他们进行斡旋,以避免战争的爆发历史上1696年,土耳其人就纠集了一支两万多人的军队,跨海围攻蒙巴萨堡,并在围城两年后最终将其攻破。

    东岸人对葡萄牙人的斡旋请求还是认真对待了。他们现在正拉着葡萄牙人在印度西北部搞风搞雨,自然不能让葡萄牙人后院失火了。但作为东岸人比较亲密的准盟友,奥斯曼人的利益也得考虑。因此,最后的结果无外乎是双方各退一步,葡萄牙人谨守摩加迪沙以南就可以了,不要再试图把触角延伸到更北方的地方去。你没看东岸人的吉布提管委会多年来都没怎么扩张么?葡萄牙人也是心里没大数,小国装**,也是该好好警告一下了。

    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凭借着庞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东岸人在印度洋西海岸一带的影响力真的是非常强的,隐隐扮演着仲裁者的角色了。无论是葡萄牙人还是奥斯曼人,都必须给东岸人面子,否则就可能招来一系列的麻烦。至于说当地的荷兰(毛里求斯岛)、法国(留尼汪岛)或英格兰(贝拉港)殖民势力,那简直就是弟弟,没有任何牌面,安安静静地躲在一角默默发展,否则就得尝尝制裁铁锤的味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新华夏铁路公司经营的另一条铁路就是塔东铁路了。说实话,这条铁路其实是比较难产的,从规划、勘探到最终竣工,前后历时十二年,真的是让人等得望眼欲穿。不过虽然修建耗时不菲,但这条铁路完工后所发挥的巨大作用,却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很值。原因就在于被定位为粮食种植基地的流沙湖一带建设的大成!

    流沙湖设县(上党县)已经差不多十年时光了。经过多年的治理,现在当地已经发展出了以水稻种植为主,多种种植为辅的农业生产模式,每年都能产出巨量的粮食,然后通过火车运到塔城港,行销全岛各处。

    考虑到如今新华夏岛的经济作物种植大行其道,如胡椒、棕榈、咖啡、可可、剑麻、橡胶、香草、棉花、金鸡纳霜等等,粮食种植面积多年来没什么增长(即便有增长也是国营农场的功劳),而全岛人口又从不到三十万快速增长到了四十余万接下来可能又要进入一个慢速增长期了,因为人口资源要往义成地区倾斜来自旧大陆的非国民劳务工数量也与日俱增(主要是意大利人),因此这吃饭的嘴是越来越多了。

    吃饭的人一多,这粮食价格自然就稳定住了,种植粮食也变得有利可图,流沙湖畔的上党县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发展起来的,可谓是极为迅速。而要将粮食顺利运出去,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无疑就是铁路了,新华夏铁路公司运营的塔东铁路在这个时候竣工通车,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对于全岛的经济发展都是大有好处的。

    在看到两条铁路大获成功之后,人们不由得开始谈论起了在新华夏岛修建第三条铁路的可能性。是的,虽然新华夏铁路公司目前还处于偿债期,但新华夏岛现在已是一片经济热土,各项产业发展得有声有色,政府财政收入节节攀升。作为新华夏铁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他们有实力为其提供额外的资本,在未来一两年内重新规划一条新的铁路,以便为全岛经济发展提供新的助力。

    至于说这条新铁路会修在哪里,现在倒是有些众说纷纭,但相对主流的看法是沿着塔东铁路继续往前,翻越一些低矮的山岭,进入到中原高原的核心区域内。中原高原气候凉爽(很显然,海拔更高嘛),降水适宜,土壤肥沃,无论是发展农业还是工商业,都非常适宜。不然的话,你以为最早殖民新华夏岛的马来人后裔麦利那人为何将核心统治区域设在这里?实在是条件真的出色啊!

    当然要往前修铁路,首先得解决麦利那人的障碍。所幸这些家伙目前并不统一,分成了好几股势力,互相攻杀。再加上两年前东岸人就集结了上万民兵和预备役军人,开始从四个方向向内挤压,一边打击麦利那人,一边掩护移民屯垦,很是占领了不少地盘。以流沙湖这边为例,他们就在上党县以西又新设了几个定居点,分别是:黄阜乡(位于后世安德里亚梅纳小镇附近)、隆德乡(位于后世马纳肯纳小镇附近)、寄氏乡(位于后世穆拉费努小镇附近)、绛河乡(位于后世贝特兰德拉卡小镇附近)、奉世乡(位于后世察拉塔那那城附近)。

    这五个移民屯垦点,都是从麦利那人手里征战得来的土地,目前由各县轮戍而来的部分民兵守卫,开荒种地、筑堡修路,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并不怕麦利那人过来报复,因为通过前面一系列的战斗,他们已经摸清楚了这些土人的斤两,知道他们在没有外来殖民者提供的武器弹药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是东岸人的对手。之所以现在不去继续攻打他们,主要是不值得罢了,毕竟先稳固一块地盘是一块,这是成本最低的方式。

    而未来的塔东铁路延伸段,基本上也是从襄垣乡火车站出发,一路向西,进入到这一片上面来。这条铁路一旦修成,那么基本上也就为东岸人南下攻击麦利那人最核心的区域塔那那利佛奠定了基础。

    麦利那人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长了!

第五百零三章 中央高原(二)

    “东非运输公司的股票这几天被人炒疯了!”1694年9月1rì,新华港的一间咖啡馆内,从远东返航已经有些时rì的满孝锋正在和人闲聊。

    因为新华夏岛是重要咖啡产地的缘故,因此本岛的人们普遍喜爱咖啡这种饮料,除了在外地客商云集的重要商港外,一般地方很难见到茶馆。新华港是全岛最大的港口,同时也是开拓队ZhèngFǔ所在地,每个月都要接待大量外地旅客、商人及公干的ZhèngFǔ人员,因此能够出现一些茶馆,但规模也不是很大。

    满孝锋其实对喝什么饮料很无所谓。因为这个茶馆离港口最近,同时地势较高,坐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他的船队,因此多rì来每天下午,他都会到这里喝上一壶茶,这一来二去就和老板熟络了起来。

    “听说东非运输公司要垄断对印贸易,报纸上整天都在吹,说今年盈利多少,明年盈利多少。具体数字我也记不住,总之很吓人就是了。很多人都心动了,有的人甚至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简直就是疯了。”茶馆老板坐了下来,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道。

    外面正下着颇具新华夏岛特sè的雨雷暴雨。满孝锋看着黑沉沉的港湾内停泊着的大量船只,又看着那些冒着暴雨在海面上艰难穿梭叫卖货物的小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新华夏岛的居民们为何对东非运输公司的股票趋之若鹜了,他们是真的在抓紧一切机会赚钱啊!

    不过满孝锋并不会到市面上去和那些情绪亢奋的普通市民们一起抢购股票,因为他早就通过私下渠道认购了不少该公司的股票,总投资高达一万余元,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东非公司的股东了。

    满孝锋其实对这家集运输、贸易为一体的商业公司还是挺看好的。东岸国内现在对印度的商品很着迷,需求量极大,再加上一些“无良商家”的造势、宣传,来自印度的商品销售额连年暴增,而且在可以预期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增长仍将持续下去。简而言之,印度贸易就是一个宝库,每个人都想闯进去分一杯羹!

    东非运输公司作为国家指定的印度商品唯一供应商其他人不是不可以从印度进口商品,但你首先需要成为东非公司的代理人,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需要在印度西北部投入大量的资源,同时对第乌管委会的一些要求也要予以满足,这些都是要花很多钱的。当然最重要的,东非运输公司为了维持自己的垄断地位,每年都需要向财政部缴纳一大笔钱。再算上订购新船、招募水手以及扩建仓储物流设施的花费,东非运输公司有多缺钱就可以理解了。因此,他们决定面向全社会招股,部分通过私下渠道定向增发股票给大户,部分公开出售给散户,以快速筹集所需的资金。

    而作为东非运输公司的“龙兴之地”,新华夏岛的居民们对于这家公司的观感一直不错。很多人从记事起,就意识到是东非运输公司给他们运来了巧克力、糖果、饼干和漂亮的衣服,成年以后,烟草、葡萄酒、乐器、钟表等商品也由东非运输公司承包,而当他们年龄再大一点,成为社会的中坚以后,会发现更多的劳动工具同样是由东非运输公司负责运输的。因此,对于这样一家堪称“养育”了他们的企业,许多人还是很有亲切感的,并愿意购买它的股票,似乎这样可以更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同时还能分享红利收益。

    就这样,东非运输公司轻轻松松就筹集到了数十万元的资金,给本土三大船厂下了许多蒸汽轮船订单,同时大肆招募、培训水手,在海外扩建仓储物流基地,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

    满孝锋已经打算成为东非运输公司旗下的二级代理商人了。他自己有四条船,实力还算可以。虽然都是风帆动力的,但如果只是在固定时间跑固定航线的话,基本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会放弃其他航线的利益。比如他理想中的状态,就是他的船队每年冬天从中国沿海出发,带着一些当地的特产商品和诸多移民,经文莱、马六甲、加勒、塞拉莱、摩加迪沙,最终抵达新华夏岛。然后稍事休整,等待西南季风到来后,再向北沿着印度洋北上,经层拔岛、摩加迪沙如果时间充裕且利润足够的话,他不介意去一趟吉布提塞拉莱,浅岛,最终抵达第乌。

    这样的航线,基本上能够最大化他的利益,缺点是时间比较紧,用于采买物资的时间不太够,这可能多少会影响到最终的利润。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条非常赚钱的航线,很多人挤破头想抢进来呢。

    满孝锋估摸着,等他在这两条航线上踏踏实实做个几年后,差不多就能攒下一点资金了。到了那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向本土三大船厂订购蒸汽轮船好吧,这需要经历漫长、繁琐的资质审查,但他不会放弃努力的那样他的时间就要ZìYóu许多了。

    满孝锋很清楚,未来肯定是蒸汽轮船的天下。其无论是航速、载货量、安全xìng还是无视洋流、风向的航行能力,都比传统的风帆船优越太多。而且这种船只所需的船员较少,意味着可以少支付很多薪水及食水开支,船上的纠纷也会少很多。与这个好处相比,些许的燃煤和机器维护开支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且,现在东岸ZhèngFǔ也在大力规划沿途一系列的煤水站,以便路过的蒸汽船可以加煤、加水、维修船只,虽然看起来开销不小,但这属于基础设施建设,ZhèngFǔ是下了决心要一一完善起来的。而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不得不佩服东岸的建国先贤们有多么英明!且摊开地图看一看吧,东岸人在通往中国的海路上拥有开普敦、义成、新华、层拔岛、吉布提、第乌、文莱等一系列如珍珠链般的中途补给港口。这些港口两两之间距离适中,随时可以补给燃煤和淡水,让每艘船可以多腾出不少空间运输货物和人员,这意味着经济效益。

    “你没买股票吗?其实这是个不错的项目,未来年收益应该可以在10%以上,甚至20%也不无可能,全看如何经营了。”满孝锋笑着问道。

    “哼,我不信任那些当官的。东非公司那帮人,现在还在我茶馆挂账上千块呢,不说不还,就是打了白条不给,催得急了给个一百两百的。这帮孙子,你看都穷到这份上了,还去印度那边瞎折腾,早点还我茶钱不是更好?”茶馆老板说到这里有些来气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就这已经骗了我上千块了,还想再骗我去买它的股票?哼,做梦去吧!”

    “呃……”这个时候满孝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尴尬一笑,无言以对。

    又坐了一会,待雨势稍小后,满孝锋便与老板告辞,然后撑起雨伞,回到了城里自己租住的宅子。他最近闲着也是闲着,便接了一个ZhèngFǔ的单子,运输一批麦利那人到对岸的大陆上。

    这些麦利那人都是在最近的征服ZhōngYāng高原的战争中被东岸人俘获的,总数几达万人之多,满孝锋接了其中两千人的单子,打算把他们运到赞比西河口附近。新华夏开拓队在那里设了个集中营,专门用来安置这些包含了大量男女老少的俘虏们。

    按照东岸ZhèngFǔ与葡萄牙人达成的协议,未来可能会有最多十万名麦利那人沿着赞比西河流域前进,往黄黑分界线一带移动。葡萄牙人有求于东岸ZhèngFǔ,自然不敢在这件事上设置阻碍。更别说,在赞比西河流域殖民的葡萄牙庄园主们对此有多欣喜了!他们平rì里就在向新华夏岛出口各类农产品,多年来一直为如何扩大出口总额而殚jīng竭虑,如今居然有送上门来的生意,而且还是超级大生意,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欣喜若狂呢?

    十万人的吃喝拉撒,该是一个何等惊人的数字?即便只是短期路过,那每rì里消耗的食品也是一个了不得的数目!据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在赞比西河口附近经营田地的庄园主们已经收到了东岸人先期拨付的一万元的粮食款定金,可见这笔生意又多么诱人!

    所以,即便里斯本和果阿方面不同意,赞比西河一带的葡萄牙庄园主们也不会答应!没有人能够迫使他们放弃对金钱的追逐,即便国王也不行!

    满孝锋对这些事情也有所耳闻,不过他才懒得管葡萄牙人的那些破事呢。他只需要按时将这批麦利那人送到赞比西河口附近的营地,任务就算完成了。这是一笔短平快的生意,不赚白不赚。至于说关心东岸人设置的黄黑分界线的进度?抱歉,他并不关心,那里离东岸本土实在是太远了。好吧,也许在ZhèngFǔ官方文件中南非也被定义为本土,但那又如何?他从未把那块与本土隔着一个大洋的地方视为本土,更何况比南非还要远的地方?

    满船长觉得,那些都是大人物们该考虑的事情。像他这种小人物,还是老老实实把更多心思放在东非运输公司身上,好好追逐自己应得的那份财富要紧。东岸社会现在虽然并没有以一个人的财富多寡来划分阶层,但如果你名下的资产能够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那么你觉得可以跃升一个阶层。这些,才是现阶段满孝锋更关心的,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第五百零四章 艾芬迪

    1694年10月12日,哈吉港,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全权特使蔡振国漫不经心地捻起一枚铸造完毕的第纳尔银币,看了起来。

    银币是由哈吉铸币局铸造的。这家铸币局规模不大,但却是国家贵金属管理总局特别授权的三大海外铸币局之一(另外两个是大泊铸币局和第乌铸币局),不但可以按照本土下发的铸币计划铸造合法的东岸金银币,同时也可以承接外国政府的铸币业务。哈吉铸币局自成立以来还没有铸造过东岸法定货币,但奥斯曼帝国的新货币第纳尔却铸造了不少,足足有七百万之多,业务量可算是非常大了。

    第纳尔与东岸元重量、成色一致,可一比一兑换,目前在奥斯曼帝国币值还是非常坚挺的,官员、商人、士兵、农夫都非常喜爱,一收到就藏到家中,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用,以至于市场上依旧充斥着五花八门、成色不一的各色货币,让人很是无语。

    第纳尔银币无论面额大小,正面统一刻着苏莱曼大帝的头像,这似乎表明了土耳其人想要重新崛起的强烈欲望。只不过,如今看来他们的愿望是很难达成了,帝国依旧在不可抑制地衰败下去。你现在所能做的,不是让它重新焕发青春,而是如何延缓它的衰败速度。

    蔡振国是在三天前乘船抵达哈吉港的,为的就是了解如今奥斯曼帝国的形势,毕竟很多事情光看报告是看不清楚的,还是实地考察一下比较好。

    在过去的数年时间里,奥斯曼帝国接连死了两位苏丹。先是苏莱曼二世因病去世,死因是肺水肿,死后由他的三弟艾哈迈德二世继位。但这个家伙运气也差,才当了两三年苏丹呢,就又因为国内外残酷的局势而忧心至死(此君历史上1695年才死)。现在继承苏丹大位的是穆斯塔法二世,今年刚满三十岁,不过看起来身体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连续两位苏丹的离世给东岸人带来了巨大的困扰。尤其是苏莱曼二世死后,继位的艾哈迈德二世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他经常更换身边的官员和太监,以防他们策划什么对自己不利的阴谋。而这些上层官员的变动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中下层官员的清洗,导致原先很多与东岸交好的官员下台,影响到了东岸人的经济和政治利益。为此,就连蔡振国也不得不站出来发声,劝告奥斯曼帝国适可而止,否则他们将重新考虑下一笔第纳尔贷款的发放。

    应该说,经济制裁的大棒还是挺好用的。艾哈迈德二世即便心里再不耐烦,他也听东岸人的意见,虽然他否决了东岸人提议在科普鲁卢家族中另选一人担任大维齐,以补上不幸离世的法希尔·穆斯塔法大维齐空缺的做法——穆斯塔法大维齐在与奥地利人的战争中,不待鞑靼援军到来,便轻率大军离开坚固设防的贝尔格莱德,渡河追击奥地利军队,结果中伏身亡,让人惋惜。

    穆斯塔法大维齐的阵亡,标志着土耳其人趁着奥地利主力陷于西线而发起的反攻行动的结束。在此之后,即便土耳其人屡屡调兵遣将,却总是无法取得突破,双方在多瑙河一线交手多次,却互有胜负,局面基本上陷入了僵持状态。

    蔡振国对穆斯塔法大维齐的阵亡感到非常郁闷。在他看来,这个出身名门的宰相是奥斯曼帝国里难得的明白人,同时也在不断地推进改革。比如,他为了安定刚刚收复的很多巴尔干地区的人心,就下令返乡的绿教徒不得报复当地的塞尔维亚人,同时对躲避战乱回来的塞尔维亚人实施优待,返还他们的房子和财产,甚至还拨款修缮因为战争而被毁坏的房屋,做得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要知道塞尔维亚人可是异教徒呢。不过,这很显然会激起国内广大绿教徒阶层的不满,不过为了统战,也没办法了。

    再比如,穆斯塔法大维齐为了解决送礼的陋习,就禁止高级官员们向苏丹进献礼物,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以身作则,鼓励下级官员们不要向高级官员送礼。不出意外,这又引起了包括苏丹在内的很多官员的不满,虽然大维齐的本意是为了肃清官场的腐败风气,提高政府的行政效率。

    穆斯塔法大维齐同样没忘了在经济和军事领域进行改革。经济领域的改革主要依靠东岸人以及由东岸人培养的开明官员,这个不用多讲,目前在东岸贷款的帮助下,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军事领域的改革主要是裁汰大量依靠裙带关系进入军队系统的官员,提拔有能力的青年军官,为此还建立了多所培养军事人才的学校。

    军工厂的改革同样是重点,在东岸人的帮助下,穆斯塔法大维齐成功地在伊斯坦布尔郊区的马尔马拉海边建立了帝国军工总厂,同时还在萨洛尼卡、巴格达、开罗、贝尔格莱德、伊兹密尔等帝国重镇建立了分厂。除总厂外,所有分厂都交给地方商人承包经营,由商人们来负责为帝国制造军火,同时也为自己获取军事利益。应该说,这种方式极大地提高了军工厂的生产效率,军品质量也有所提高,帝国的财政开支更是减少了很多,可谓是一举多得。但不可避免地,这种改革也触怒了很多既得利益阶层,他们不敢明着对受到军队拥护的穆斯塔法大维齐怎么样,但暗地里搞破坏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使得改革的红利被侵蚀了不少。

    但不管如何,穆斯塔法大维齐在民族团结、经济生产、军队建设和行政制度等诸多方面大刀阔斧的改革,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给垂垂危矣的奥斯曼帝国狠狠续了一波命。而且这种改革创造了两个全新的实力阶级,那就是有学识的青年军官阶层和帝国军事承包商阶层,这是新的既得利益阶层,他们天然反对“开历史倒车”的行为,因此即便穆斯塔法大维齐不在了,改革的红利也不会消失殆尽。更别说,帝国境内大量信仰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异教徒也对大维齐心有好感,认为他能够保障自己的利益。

    从这些事例可以看出,法希尔·穆斯塔法大维齐真的是一位明白人,他洞悉帝国的内情,关心农民的利益,手腕也很强硬,许多阻拦他改革的人都被他处决或监禁。但与世上大多数改革家一样,穆斯塔法这么一位难得的明白人竟然在战争中中伏死于非命。蔡振国很是费解,奥地利人明明已经在贝尔格莱德城下吃了败仗溃退了,怎么在穆斯塔法率军追击的时候还能设伏杀死他呢?听说大维齐是近距离头部中弹身亡,这尼玛时间、地点掌握得也太精确了,而且大维齐身边并不是没有兵,可竟然都没有发现敌人的阴谋,实在是让人气愤!

    穆斯塔法大维齐死后,艾哈迈德二世苏丹没有再从科普鲁卢家族中选人接替,而是自己任命。只可惜他看中的人都是草包,没有一个可以应付如今内忧外患的复杂局面,因此两年间换了足足四任宰相,却仍然无人可以解决问题。

    帝国高层的人事动荡很快传递到了底层,地方离心势力开始显现,中央的控制力不断减弱,和穆斯塔法没死前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像北非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现在基本上已经陷入了地方自治状态,当地的军队领不到帝国中央发放的军饷,便干脆自己想办法,组建了规模庞大的海盗舰队,四处劫掠商船,以至于严重威胁到了地中海的贸易秩序。东岸人不得已,说服西班牙、葡萄牙和北意大利的海军联合起来,狠狠征讨了一下这些无法无天的海盗,但也只是一时压服了他们,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控制埃及的马穆鲁克们也越来越骄横。东岸人现在经营着那条沟通着白海和红海的轻轨线路,生意火得不要不要的。马穆鲁克们居然找上门来,说以前交给埃及帕夏的税款不要交了,改交给他们。为此,他们可以提供更优质的保护,同时也可以帮助东岸人扩大市场。负责管理这条铁路的官员将情况汇报给了蔡振国,蔡振国一边指示他不要轻易答应,一边将情况汇总报给了国内,让外交部给出指导意见。

    诸如此类的还有许多,如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比萨拉比亚、摩尔达维亚等地的基督徒领主、军阀们,这些人也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小想法,整个帝国内部暗流涌动,形势极其复杂。

    蔡振国也是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对,才匆忙赶了过来,进行了一连串的访问。他先在伊斯坦布尔会见了苏丹和大维齐,结果非常失望。大维齐倒也不算昏庸,也知道不改革不行,但他的能力、气魄都不行,不足以掌舵奥斯曼这艘大船。接替纵欲过度而死的艾哈迈德二世苏丹(对外宣称是忧心国事,抑郁成疾去世)的穆斯塔法二世水平也很一般,他倒是有重振帝国国势的雄心,无奈从小没有接受正规的帝王教育,总是和教士们厮混在一起,宗教典籍倒是非常熟悉,但这对治国没甚鸟用。

    面对这样一种局面,蔡振国也很无奈。这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者当真是一蟹不如一蟹,苏莱曼二世水平还算可以,到他的弟弟艾哈迈德二世时就比较差劲了,结果再看看如今登基的穆斯塔法二世,那简直就是一个二世祖——从小要么跟随费祖拉赫·艾芬迪学习***教法(此君现在是大教长),要么参加各种马术、音乐和酒会(神奇吧?绿教国家的上层就是这么任性,清规戒律从来都是针对下层的)活动,对治国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蔡振国费了好大劲,才通过关系得知如今帝国实际做主的就是大教长费祖拉赫·艾芬迪,因此便又设法与其见了一面。令人惊奇的是,这位大教长心思敏捷,比一般人聪明许多,眼界也很宽广,很多事情一提就知道,这更坚定了蔡振国一个看法,那就是绿教上层没一个傻瓜,都是人精,脑子有问题的都特么是中下层,被人卖了还数钱的那种。

    这位大教长非常清楚蔡振国找他的目的,他同样也很清楚如今国家的稳定离不开东岸人的帮助,因此他开门见山地提出愿意保障东岸人在奥斯曼帝国的各种利益,也愿意配合东岸人进行有限度的改革,条件是东岸人帮助他“发动圣战”,夺回多瑙河以北的失地。

    蔡振国这个时候真的感觉到有些头疼。这位大教长从小就教导苏丹各种功课,自身才学也不错,同时不安插亲属到政府部门,不爱钱,听起来像个圣人似的。但蔡振国很清楚往往这种人是最难缠的,因为人家追求的是更高级、更难以满足的东西。就像这位艾芬迪教长,他是不爱钱,但特么的爱圣战啊!甚至为了确保圣战能够成功,他愿意违背一些自己的原则,与各色人等做交易、做妥协,这就更可怕了!

    蔡振国与艾芬迪最终也没谈出什么大的名堂。唯一的成功,大概就是确认东岸的投资能够得到保证罢了。但他仍然很忧虑,现在奥斯曼帝国内忧外患,正是应该休养生息的时候,贸然发动大规模的对外战争,即便打赢了也是大耗国力,打输了更是无法想象,怎么看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但这艾芬迪却不管不顾,想要发动圣战的决心非常强烈,这让蔡振国很是忧心,担心影响到东岸人在近东一带的战略布局。

    “实在不行的话,扣下还没发放给土耳其人的二百万第纳尔贷款,让他们因为技术上的原因而无法展开战争?”将手里的“苏莱曼大帝”扔进箱子里后,蔡振国又叹了口气,道:“想当年苏莱曼大帝何等英明神武,但子孙却一个不如一个,时至今日,依然是国本动摇、前途莫测之局。可怜,可叹啊!”

第五百零五章 软实力

    “哈吉县现在真的是不错了。房子很漂亮,街道很干净,空气很清新,我很喜欢。”住了几天后,蔡振国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海滨城市了。至少这里的空气比加的斯清新许多了,那座城市里到处是味道刺鼻的臭鱼烂虾,随处可见脏兮兮且喝得酩酊大醉的海盗,就连那深入大海的港湾里都漂浮着各种动物甚至是人得尸体,环境问题实在是够糟糕的。

    与之相比,哈吉港就要好上很多了。虽然这里的港口深入内陆,但海水非常清洁,东岸港务局的人管理非常严格,这一点值得称赞。另外,凛冽的海风也吹散了城市内外生活或生产而产生的废气、烟雾,使得整座城市的空气质量维持在一个相对不错的水平之上。

    当然我们也不能忘了哈吉县政府对河流的严格保护。不光工业废水不能倾倒进去,就连生活废水的倾倒也被严格禁止。这么严格的政策其实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哈吉县一年到头的降雨真算不上多,充其量只能算维持在及格线上罢了,城市的生活用水更多得还是依靠那几条水量算不上多丰沛的小溪流(哈吉供水厂就是在此取水的),因此非得严格保护不可。

    总而言之,哈吉这座城市的管理可以称得上精细,甚至比本土很多城市都要更加精细。在这方面,作为城市管理一把手的吴翼飞(哈吉尚是军管区)功不可没。正是他持续多年的军管式的铁腕作风让这座城市变得与众不同,渐渐成了黑海一带的明珠。

    或许有人会说,这种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会造成整座城市的活力下降,经济踟蹰不前,因为商人们天性不爱收到束缚。但你要考虑到,哈吉港作为大多数东岸商品进入黑海的第一站(同时这里还有南海运输公司的分部),这里天然就是一个分销中心。大量商品的中转贸易不但给城市带来了大量的工作岗位,同时也带来了似乎永不枯竭的资金流,这对城市的帮助实在太大了。

    另外,你不能不考虑到周边的政治环境。哈吉虽然处在克里米亚半岛上,但它是东岸租借地,处于东岸政府的统治之下。再直白点说,这里对周边各大大小小的国家来说是一片“化外之地”,是一块由强大的东岸政府给予庇护的安全所在,因此很是吸引了不少外人过来定居。

    以政局极为动荡的奥斯曼帝国为例,这个国家每一次的高层人事变动都会带来一次波及中下层的洗牌。虽然不是人人都会有事,但总有人要注定成为牺牲品。他们以前只能束手就擒或拼死一搏,后来可以流亡到新华夏岛或东岸本土。但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了,他们可以收拾细软逃到哈吉县避居,而他们的政敌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赶尽杀绝,更何况他们也没这能力。

    而且,政治人物都是比较理智的。今天是政敌,不代表永远是政敌,人家都认输逃走了,自然不宜再赶尽杀绝。以奥斯曼帝国如今上层走马灯般换人的情况来看,没准哪天自己也不得不跑路呢?哈吉县曾经就出现过这个一个例子,两个原先分属不同派别斗得你死我活的官员,在两年内先后举家跑路到哈吉,然后再这里重逢,竟然如同老友一般喝茶聊天。他们本来就没太多的私人仇恨,现在放下了一切,自然没什么不可能。

    与这些跑路官员们相比,哈吉县还有很多来自特兰西瓦尼亚、摩尔达威亚、瓦拉几亚、比萨拉比亚、匈牙利、达尔马提亚等地的领主的家人。这些领主地处奥地利与土耳其对峙的第一线,颇有些朝不保夕之感。今天奥军打过来,明天土军打回去,他们也像墙头草一样一会投这边,一会降那边。虽然就目前而言,奥、土双方对他们还是以拉拢、安抚为主,但天知道哪天政策一变,就会拿他们祭旗,因此这些人的安全感其实是很低的。

    考虑到这个因素,有些头脑灵活的领主已经安排家人到哈吉港定居了。这些家人拿着大笔钱在这里购地置业,同时开设了许多银行账户,存了不知道多少钱,以确保将来一旦有事,自己(如果能逃走的话)和家人能够继续做个富家翁体面地生活下去。

    而无论是跑路官员还是狡兔三窟的领主家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非常有钱!大量资金的涌入极大推高了哈吉县的地价、房价,县政府在高价卖地获取巨额财政收入的同时,对于日渐飙升的房价心理也捏了一把汗,并不得不采取措施,自己盖了不少公寓楼廉价卖给政府雇员及警备队官兵,以确保社会秩序的稳定。

    外来资金同样也疯狂涌入了东岸人的银行系统,存款余额快速上涨,且其中很多账户在存了一大笔钱之后就陷入了休眠状态,账户拥有着也不取用,就让钱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让银行的人惊喜莫名。

    蔡振国在加的斯的时候就听说过此事,并且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可以调用的资金更多了。曾几何时,为了满足奥斯曼帝国的贷款需求,蔡振国还得巴巴地跑去熱那*亚和威尼斯,让当地的意大利大款们提供低息借款,然后再把这些钱转借给奥斯曼帝国。现在哈吉县的银行系统有这么多存款,那么以后贷给奥斯曼帝国的钱也有着落了,也不用再消耗人情去意大利筹款了,多好!

    而考虑到这些钱里面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奥斯曼帝国,那么蔡振国等于是拿土耳其人的钱再贷给他们,获取别的方面的政治利益或经济利益,简直就是无本生意。不知道奥斯曼人得知真相后,会不会眼泪都掉下来!

    大量人员的涌入,给哈吉县的经济提供了巨大助力的同时,也给他们的社会管理带来了一定的困难,首当其冲的便是宗教问题了。

    因为在早期的建设中道教发挥了巨大作用的关系,哈吉县原先基本上是道教一统天下的,九成九的居民信仰天尊。可在发展了这么多年后,随着外来人口的疯狂涌入,哈吉全县的宗教信仰比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据道教总会私下里的统计,目前哈吉县常住人口约有四万三千人,其中信仰道教的比例已经不足七成,人种比例也从早先的东岸人占据多数变成了各色人等都有,整座城市国际化的程度看起来非常高。

    道教总会认为这是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安全隐患。为此,他们一边自己出钱,想办法从本土甚至远东输送移民过来(因为路途遥远,费用高昂,肯定不会太多),一边想办法让那些涌进来的绿教徒、东正教徒们改信。

    应该说,道教总会的这种操作还是比较敏感的,承担了一定的政治风险。蔡振国一定想发文阻止道教总会的这种行为,但身边总有人劝他不要这么做,这让他有些心惊,这道教总会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强了?因此,考虑再三之后,他还是没有下达这个命令。至于说一些奥斯曼人提出的抱怨,他也适当给予了一定的照顾,即责令哈吉县政府拨一块地,由哈吉当地的绿教徒筹款修建一座清真寺,作为这些人的礼拜之所。

    清真寺的样式被限定为传统中式建筑,即型制上和道观、佛寺差不多,青砖红外、飞檐画栋,乍一看起来就是一个传统中式宗教场所——东岸人对本国文化还是十分自豪的,土耳其和阿拉伯的洋葱头寺庙是绝对禁止的——而主持清真寺的阿訇也由东岸政府指定,任何未在哈吉县政府那里备案登记并得到许可的阿訇,一概不得上岗,违者将遭到驱逐出境的惩罚。

    东正教的情况与之类似,但稍好一些。其教堂是东西交融风格的,被允许修一个尖顶,教堂外墙壁也被允许雕塑一些偶像,除此之外其他部分基本都是中式风格,因此看起来稍稍有些怪异。

    因为在奥斯曼帝国时就习惯了当二等公民的缘故,哈吉县的东正教徒们恨平静地接受了东岸人的管制,与绿教徒的激烈反对形成了鲜明对比。与清真寺不一样的是,东正教堂的神父由东岸政府从本土委派过来。这些人本身既是神职人员,又是东岸官员,立场非常暧昧,给道教总会挖墙脚的行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在这一点上,清真寺做得就要差很多了。

    但不管怎样,这两种宗教在哈吉县都不是主流宗教。只要哈吉警备司令部收紧入境管制——这似乎有些难,既要人家的钱,又不想人家过来住,确实有些不太合理——他们有信心花个几十年时间,彻底“净化”哈吉县的宗教信仰,让大批绿教徒和东正教徒们拥有“正确的信仰”,并将其打造为东岸道教在黑海地区传播的桥头堡。

    是的,没错!东岸道教也是有野心的!他们其实并不甘于仅仅只在东岸本土及海外殖民地传播信仰,他们多年来一直试图依托东岸共和国强大的国力及文化输出能力,将天尊的名号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去。像眼前的黑海地区,他们也制定了长期和短期计划。短期计划是一统哈吉县本地的信仰,然后慢慢向克里米亚半岛其他地方渗透,长期计划是将克里米亚汗国、卫拉特蒙古汗国(即阿玉奇汗统治的国家)及高加索山区的一众部族拉过来,变成东岸道教的忠实信徒。

    控制宗教信仰的好处自然不必多说。如今东岸在黑海地区的硬核实力——军队和金钱——已经不错了,下面还需要软实力进行配合,如此影响力才能更加深入,更能为东岸共和国攫取利益。

    宗教武器,有时候可比火枪大炮还要管用呢!

第五百零六章 战争的间隙

    1694年10月17日,伦敦,郑德祥刚刚送走了东岸驻法大使许之龙的使者。这位使者是从勒阿弗尔搭乘一艘返航的英国商船抵达的,任务是向郑德祥汇报最近一阵子法国上层的风向以及地方上的经济状况。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郑德祥高升了!他已经被外交部任命为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副使,在整个外交系统内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欧洲也是仅次于蔡振国的二把手,分管整个北大西洋一带的外交事务。

    其实,这样的好事本来轮不到他的。按照原本的计划,外交部将在地中海一带设立一个副使,全权负责环地中海地区的外交事务,北大西洋一带则由驻阿姆斯特丹的蔡振国本人亲自主抓。但因为地中海一带对东岸越来越重要,执委会诸公开会讨论了一番后,最终决定作出微调,蔡振国本人卸去兼任的驻联合省大使职务,移驻加的斯,重点关注环地中海的事务,同时担任驻西班牙大使。

    就这样,郑德祥此人天降馅饼,独掌一方。他原本与蔡振国只隔着一条海峡,蔡某人又是前任驻英格兰大使,当真是事事要汇报,憋屈无比。现在蔡某人去了地中海,他不但头上少了个紧箍咒,自己还凭空升了一级,不知道多开心了。

    当然最令他开心的,还是原本隐隐是竞争对手的法国大使许之龙现在成了对他负责的下属了。这些年来他俩不知道明争暗斗了多少回了,现在一朝分出胜负,这感觉自然不一般。

    许之龙的使者是三天前抵达的。他携带了好几份加密外交文件,并且简单地向郑德祥介绍了一下如今法国的情况。使者最先介绍的,还是路易十四的身体状况。这位君主刚刚从一场重病中恢复,精神头有些不太好,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后遗症,只需休息一阵子便可恢复,这让很多人的阴谋胎死腹中。

    其实,这些人的阴谋在几年前就已经破产过一次了。那时路易十四得了直肠瘘管,欧洲医生对这种病知之甚少,曾统治法国多年的红衣主教黎塞留就死于此病,因此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据说当国王的病情传开时,整个法国都动荡了起来,有些人前往教堂祈祷,这倒并不是说他们担心国王的健康,而是害怕国家陷入动荡。

    路易十四的私人医生菲利克斯搜集了很多治疗方法供国王选择。其中包括很多“土方”,如吃吐药、抹药剂、放血、灌肠等等,让人看了心惊肉跳,又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路易十四当真还接受了这些所谓的保守疗法,可能是因为害怕手术所带来的不可预测的风险吧。只是很遗憾,这些保守疗法最终没起到什么效果,路易十四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接受菲利克斯提出的手术治疗的方案。

    在手术治疗前,菲利克斯在巴黎挑选了数名同样患此病的市民,并在他们身上进行了手术,充分积累了经验,最后在有一些把握的时候,才在路易十四身上展开手术。手术的结果还是比较成功的,医生为国王清理了创口,抹上了药膏,据说整个过程路易十四一点没有呻吟叫苦,且当天晚上就在床边给大臣们布置工作。

    第二天,他又接见了各国大使,其中就包括东岸大使许之龙。此时路易十四强撑病躯,充分表现了他的顽强,这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警告,警告在他手术之前私下里串联的人。同时他也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向连夜从各地赶来的贵族、将军们宣告他没有事,让他们各归各位,继续为王国努力工作。

    许之龙对路易十四的一系列应对非常赞赏,认为他将原本暗流涌动的局势彻底稳定了下来,且没有动用什么太过激烈的手段,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也许当了几十年的国王,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了吧。

    路易十四当天还和许之龙进行过一番密谈。内容没什么新鲜的,就是鼓动东岸人加入到他们一边,并且慷慨地许诺了一旦政府西班牙,可以将南方新大陆的很多土地赠予东岸。应该说,路易十四非常清楚东岸人的目标,也开出了合乎实际的价格。只可惜东岸人的野心太大,他们不光垂涎新大陆的西班牙殖民地,同时也在不遗余力地遏制欧陆出现强权的可能,正所谓两个目标我都想要,你怎么办呢?密谈自然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了。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路易十四身体好些后,便在巴黎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邀请贵族和外国使者到场。在这次宴会上,有好事者拍马屁献上了一首《上帝佑我国王》的曲子,并且进行了演唱,与会的一位英国人觉得非常好听,便把曲子抄录了下来,带回英国。

    历史上这首歌在英国非常流行,英格兰王国的国歌旋律就来源于此。当然此时英国还没有国歌,这首歌也只是在部分贵族之间流行,但不管怎样,英国都该感谢法国,因为他们的国歌来自路易十四的肛瘘。

    许之龙汇报的法国经济状况也令郑德祥十分关心。法国经过连年的战争以及不期而遇的天灾,如今经济十分困难,很多地方爆发了饥荒。另外,该国的对外贸易也在英荷两国私掠舰队不间断的骚扰下损失惨重,国内多种物资短缺,若不是有一些中立国商人前来贸易的话还得是面子较大的中立国商人,比如东岸或意大利商人这个国家的经济可能已经崩溃了。

    许之龙大胆断言,即便法国人在接下来的战场上取得重大突破,可能他们也无力继续扩大战果了。严重的物资短缺和财政困难制约了法**队的下一步行动,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与敌人展开停战谈判,先休养生息再说。

    当然法国的敌人也有这个需求。奥地利人面临两线作战的窘境,尤其是土耳其人那位新近掌权的大教长费祖拉赫艾芬迪正在筹划“圣战”,奥地利人真的是压力山大,想要把西线的兵马调到东线,以防万一。

    荷兰人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沉重的战争开支让政府背上了三亿多盾的债务,他们正在为如何偿还这些债务的利息而发愁。如果战争继续进行下去,他们手头的资金会在几个月内迅速耗光,然后不得不继续发行新的公债。真到了那一步,阿姆斯特丹的那些大批发商们或许仍然会认购公债,但这对于联合省政府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债务总是要还的!

    因此,现在双方都有停战的冲动,即便战场上因为惯性仍然在继续厮杀,但全面和谈已经是双方高层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战事已经陷入僵持,谁也没法彻底打败谁,那么继续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唯一想打的大概就剩普鲁士、英格兰等国了吧。前者是希望拿到荷兰人支付的大笔雇佣费,后者希望欧陆的资金、人才更多地涌入伦敦这座避风港,虽然他们的海军在与法国人的厮杀中同样损失不小、开支浩大,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真的打不下去了啊!大家都精疲力竭,气喘吁吁,休战是在所难免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郑德祥翻阅着文件,叹道:“但这也仅仅只是休战,不是彻底的和平。即便暂时签署了和约,也随时会被马德里的变故打断,到了那时候,欧陆就又是烽烟四起的时候了,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摆脱的宿命。”

    郑德祥所说的变故是指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的身体。这位打娘胎里就身体不好的君主,现在真的是牵动了太多人的目光,以至于目前这场战争还没结束呢,他的亲戚们路易十四和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家族就已经开始四处忙活了,准备在他蹬腿咽气的时候迅速瓜分这个庞大的国家,将利益拿到自己手中。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欧陆大部分国家还是倾向于将西班牙交给哈布斯堡家族掌管的,但法国人肯定不会同意,届时一场恶战又在所难免。所以说,你现在便可以理解前面所提到的休战是什么意思了。只要双方都不愿意退让,那么战争就无法避免,双方一定会为了西班牙的归属而打生打死。

    东岸人对此同样十分关注。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维持一个虚弱的西班牙,好让自己可以蚕食其在新大陆的殖民地。但卡洛斯二世身体时好时坏,动不动就传出病危的消息,这就十分难办了。说不得,东岸也得在其咽气后横插一杠子,加入到这场战局之中。当然这其中也有技巧,何时加入,以什么样的方式加入,如何选择盟友,其实都大有文章可做,一切就看届时情况的发展变化了。

    总之,这个世道并不太平,战争是永恒的主体,和平只不过是战争的间隙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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