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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七章 索额图使俄(二)

    1694年10月30日,经过一年半时间的长途跋涉,清国使团一行人已经抵达了离莫斯科不远的尼日哥罗德省(大体上与后世俄联邦下诺夫哥罗德州相当)。他们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当真无法一言而尽!沿途草原马匪的袭扰、俄国官员的刁难耽搁了他们大量的时间,牺牲了不少人手。另外,采购必备的旅行物资也很困难,经常要等上很久,价格也非常昂贵,这些都让他们这支使团疲惫不堪。

    幸好,现在已经到了尼日哥罗德省,再往西北过了弗拉基米尔省就是莫斯科了。旅行即将抵达终点,一切的辛苦似乎都将有了意义。

    而巧的是,俄罗斯帝国沙皇彼得如今正在尼日哥罗德省首府下诺夫哥罗德检查工农业生产情况,离索额图使团正在歇息的谢尔加奇县并不远。不过他并不打算这时候就接见他们,清国使团来一次不容易,他决定回到莫斯科后用一场盛大隆重的仪式来欢迎他们。

    尼日哥罗德省算得上是沙俄的核心省份了。这个省与附近的弗拉基米尔、梁赞、图拉、彼尔姆、卡卢加、特维尔、雅罗斯拉夫等省区加起来正好环首都莫斯科一圈,人口众多、经济发达(相对其他省区而言),也有许多工业设施,素来是俄罗斯的核心重地。

    彼得登基已经几年了,之前他一直躲在莫斯科近郊操练新军,国家日常事务基本都委托给了他的舅舅纳雷什金公爵。这次突发奇想,打算到周边省区看看社会发展状况,看看他的官员们能干不能干,结果看起来他似乎有点失望。

    “在过去五年里,谢尔加奇县一家工厂都没能发展起来,至今还只是一个纯农业县?谢苗诺夫县全部工厂加起来只雇佣了75个工人?状况最好的下诺夫哥罗德市和巴拉赫那县加起来也总共才上千名工人?其中甚至有一半人是手工业者。这就是你们告诉我的工业省份尼日哥罗德?无耻!无耻!”狠狠地将一页报告撕掉后,彼得沙皇喝了口茶,稍稍压了压火气,然后继续看下去。

    “弗拉基米尔省舒亚县(后世俄联邦伊万诺沃州舒亚市)近十年来工业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全县约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在从事工业生产,全部工人创造的产品价值超过40万卢布,远超排名第二的维亚兹尼科夫县13万卢布的工业总产值。很好,舒亚县的县长是谁?是贵族吗?三天后让他来行宫见我,对于这样有能力的官员,我将不吝赏赐。”

    彼得自然知道报告里有很多水分。像什么“全县四分之一人口从事工业生产”这种话只能是没什么见识的愚蠢官员编出来的,他压根不会相信。40万卢布的工业产值也很可疑,因为与相应的税收不成比例,这些官员做假都不会做全套,真是可笑!不过舒亚县能有如今的成绩,肯定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其县长肯定也是一位能干之才。对于这样的人,彼得准备大力拔擢,让更多人看到发展工业经济就能升官,以激发他们的潜力。

    “雅罗斯拉夫省地理位置那么好,交通运输又方便(有通往海港阿尔汉格尔斯克、圣尼古拉斯及首都莫斯科的公路及运河),怎么发展没有什么起色?工业就不谈了,农业也搞得一塌糊涂,这些官员都是怎么搞的?看看,看看吧!雅罗斯拉夫市我就不说了,雅罗斯拉夫县人均牲畜0.94头、雷宾斯克县人均牲畜1.31头、罗斯托夫县人均牲畜1.2头、丹尼洛夫县人均牲畜1.07头、梅什金诺县人均牲畜0.57头、柳比姆县人均牲畜0.61头、乌格里奇县人均牲畜0.86头、波舍霍县人均牲畜0.72头、莫洛加县人均牲畜0.72头、罗姆—博里索格列博斯克县人均牲畜0.4头!后面的我不想再说了,比这些还不如!排名最后三位的县长即刻撤职,我不管他的后台是谁,又花了多少钱买的县长,事实证明他们不能胜任这个职位,即刻撤职,别让我说第三遍!”彼得有些气冲冲地说道。

    这些报告,他看得实在生气,甚至有些害怕。俄罗斯看似强大,国土辽阔、人口众多,民风也颇为彪悍,但国家的根基却还有些不稳。现在西方国家都在快速发展工商业,一个小小的英格兰王国生产的武器可能就比俄罗斯全国还要多,创造的财富更是不用说。俄罗斯的优势,无非就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罢了!

    他们罗曼诺夫家族自从结束了俄罗斯的混乱时代,登上沙皇宝座的第一天起,就在不断地进行现代化的改革,为此花费许多资金引进了西方先进的技术人才。而俄罗斯在对待这些人才时也非常慷慨,不但薪水非常高,还经常给予有功之士爵位和土地,因此让俄罗斯的现代化进程慢慢加速。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还不够,远远不够!弗拉基米尔、尼日哥罗德这两省的工业从阿历克谢沙皇时期就开始奠基,为此帝国财政多年内先后投入了超过二十万卢布用途采购机械及引进技术人才,但现在真的让人太失望了。

    彼得之前有过一些隐隐的印象,尼日哥罗德省的酿酒业、伐木业、家具业发展迅猛,产品行销多个省份,主要集中在下诺夫哥罗德市、下诺夫哥罗德县和巴拉赫那县;弗拉基米尔省有炼铁业、金属加工业和制毡业,主要集中的舒亚县和维亚兹尼科夫县;雅罗斯拉夫省的工业主要是皮革加工、粮食加工,另外还有一些器皿制造业。看起来都不错,但这些产业布局存在很大的问题,有产业的地方没原料,有市场的地方没产业,而各县之间的交通问题又很让人头疼,导致生产效率十分低下。尤其是事关“出口创汇”能力的制毡业、皮革加工业和粮食加工业,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让人很是遗憾。

    如此看来,要想发展工业,光有技术、资金和人才还是不够的——事实上俄罗斯在这三点上也很欠缺——还得搞好道路建设,但这需要耗费大量资金,让彼得很是犹豫。要知道,他刚刚批准了位于坦波夫的内河舰队扩大规模和武备,同时也在加快速度更新陆军装备,打算很快组织一次南征行动,狠狠打击一下那些绿教徒的嚣张气焰。这些肯定是要花费很多钱的,俄罗斯没有能力在大搞国内交通基建的同时组织十万大军远征,那不现实。

    他的舅舅纳雷什金就曾经劝过,说暂时不要发动南侵战争,将宝贵的资金用在国内建设上。他现在有一个很大的计划,如果好好执行下去的话,俄罗斯肯定会变得富裕、强大起来的。彼得犹记得舅舅用一种恳切的语气说道:“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不一样的俄罗斯”,这句话一度让彼得十分感动,差点就答应了舅舅。但他身边的玩伴、将军们也在不断撺掇他南征,建立“男子汉的功业”,这同样很符合彼得的胃口。彼得原本是倾向于此的,但在尼日哥罗德、弗拉基米尔、雅罗斯拉夫等省转悠了这么一圈之后,他却真的犹豫了。

    耗费上百万卢布的现金,以及大量武器弹药、粮食牲畜、工具药品去打一场胜负未知的战争,真的合适吗?或许正如舅舅所说的,打赢了也只不过得到一些埋下战争祸根的不稳定的土地,打输了则损兵折将、颜面大失,实在是不划算。更何况,南边的土耳其人、鞑靼人、卡尔梅克人都并不孤单,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巨人身影,让彼得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个巨人的实力无疑是极为强大的,而且各项技术也十分先进,这从他们重点投资的阿尔汉格尔斯克省就能看得出来。阿尔汉格尔斯克这个北方大省——好吧,“大”仅仅是指面积大,人口则未必——在东岸人的投资下,有了一家从枪炮修理厂升级而来的机械加工厂,有一家规模还算不错的造船厂。另外依托这两家大厂,还慢慢聚拢了几家由荷兰资本及俄罗斯本国商人投资的配套厂家,经济在北方诸省里还算不错了。

    上次有东岸商人说打算到新发现了多种金属矿藏的彼尔姆省投资采矿业,这显而易见会带来俄罗斯经济二度繁荣,只可惜因为他们干涉黑海局势而黄掉了。但无论如何,东岸资本和技术对俄罗斯是非常重要的,其投资效率也是最高的,俄罗斯真的很难割舍,除非他们愿意坐视原本已经颇有起色的北方诸省经济再度陷入沉沦。

    真是两难的选择啊!彼得沙皇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很难做出决定了。清国的索额图使团来莫斯科的目的他能猜到一二,无非是两个,第一是一同剿灭准噶尔蒙古势力,瓜分其庞大的国土及人口,第二则是看看有没有可能从俄罗斯这里获得帮助,与东岸人在满洲、蒙古及阿穆尔河流域展开对抗。

    这两个要求,第一个彼得觉得对双方都有好处,答应了也没什么问题。但第二个嘛,基本上不存在答应的可能了!东岸人在远东的势力极为庞大,俄罗斯帝国本来就处于守势,如果惹恼了对方,只会给俄罗斯帝国带来灾祸,一丝一毫的好处也没有。当然也不用一开始就回绝了清国人,可以从对方那里讹取一些好处后,再委婉地拒绝,这样会比较好。

    而说到东方,现在莫斯科朝野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东守西进,即放弃在东方的扩张,全力在欧洲方面搞事。第一步自然是南下击败土耳其人,占领西乌克兰及北高加索地区,然后再图其他。

    当然他们目前在乌克兰和北高加索一带遇到了不小的困难。索菲亚长公主摄政时两次南征失败,损兵折将不说,还葬送了自己的未来。如今彼得沙皇秉政,虽然俄罗斯的军事力量比起以前有了大幅度的增长,但仍然没有把握战而胜之,更不清楚东岸人究竟会插手到什么地步,这就比较难办了。

    所以,现在莫斯科也慢慢开始流行另一种观点,那就是将扩张方向定在瑞典、波兰,哪个方向出现机会就打哪个。瑞典这个国家多年来一直持续衰弱,早就不复几十年前的勇猛之势,而且其波罗的海南岸的德意志领土也很不稳,与新近崛起的勃兰登堡—普鲁士公国更是有大仇,因此如果能够联络到普鲁士人共同夹击瑞典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波兰的道理相同。这个国家内部十分混乱,且国王扬·索别斯基病入膏肓,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盘散沙的状态。而且,他们现在还与土耳其人纠缠不休,想要收复被土耳其人占去多年的波多利亚行省,很有可能爆发战争。因此,如果能够抓住机会的话,还是有可能在波兰方向取得突破的——必要的话,联络奥斯曼和普鲁士共同瓜分波兰也是一个可行之策。

    从这里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出使俄国的索额图使团大概率是无法得到满意的结果了。他们充其量只能在消灭准噶尔蒙古势力方面达成一致。至于其他的,你开玩笑么?

    。m.

第五百零八章 又是海陆之争?

    “当!当!当!”客厅的座钟连敲了三下,保罗·多利亚放下了手里的钢笔,摇了摇办公桌上方的绳铃。五分钟过后,秘书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

    “七月份战斗的抚恤金申请书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一会你拿去给卡尔洛,让他安排发放下去。”保罗·多利亚端起咖啡杯,浅浅喝了一口后,说道。

    他提到的“七月份的战斗”指的是几个月前北意大利联军舰队参加的征讨阿尔及尔海盗的战斗。在那次海上战斗中,他们通过东岸人提供的准确情报,在海上堵住了出港的四艘海盗战舰,并与盟友们一起对其发起了攻击。战斗结果非常理想,所有四艘海盗战舰全部被击沉,而盟军没有任何一艘战舰损失,除了其中一艘受到了重创之外——很不幸,那艘战舰就来自北意大利联军。

    参加战斗的葡萄牙、西班牙海军都已陆续返航,意大利人得舰队则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又去突尼斯一带转了转,示威性地打了两炮,然后才返回母港之一的熱那*亚。

    其实,若搁在以往,无论是熱那*亚还是威尼斯的舰队,都不会在北非海盗面前这么“嚣张”。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那里有一些生意,更大的原因在于自己的海上实力并没有多强,担心彻底惹恼了那帮绿教徒,导致他们专门攻击自己的商船,影响对外贸易。

    当然之前保持低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北非的海盗问题还没那么严重。奥斯曼帝国曾经努力整顿过那片地区,派驻的总督也狠狠抓过一批闹得很凶的海盗,正常的贸易秩序曾经维持了整整二十年之久。但事情在维也纳之战后发生了变化,伊斯坦布尔方面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不得不收缩军力、财力,努力维持多瑙河一带的防线,这对北非的控制力度自然大不如前了。

    长期领不到军饷的当地军人们渐渐不耐烦来自伊斯坦布尔的统治。他们决定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乎,地中海南岸曾经名震一时的海盗再次出现了!一开始,奥斯曼帝国海军还前来围剿过几次,因为这些海盗居然连自己国家的商船都抢,这还了得?好在海盗们也比较知趣,后来他们果断改变了抢劫对象,不再袭击土耳其人的商船,再加上奥斯曼帝国的海军被基督徒们压制,于是海盗问题开始变得严重,渐渐扰乱了正常商业秩序。

    在地中海拥有重要商业利益的东岸人自然无法忍受这种局面。为此,在海军进驻欧洲的时候,他们曾经数次派出分舰队到北非近海围剿海盗,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不过海盗们在见识到厉害后,开始化整为零,让东岸海军抓不住他们的尾巴。而东岸海军的分舰队又不可能长期在这耗着,早晚要离开,因此最后还是海盗们取得了胜利,继续称霸这片海域。

    不过,东岸海军没法常驻这里,并不代表他们没法整治这帮海盗。他们很快便想到了办法,那就是武装新组建的北意大利联军舰队,让他们在北非近海执行常态化的巡逻,打击一切扰乱海上贸易的行为,为此哪怕错杀三千也无所谓。恰好现在熱那*亚、威尼斯等国对这条贸易航线的重视程度也很高——只要这两个主要国家同意了,基本上也就意味着北意大利联军同意了——他们便在东岸人的武器、船只的支持下,建立了固定的巡逻航线,与海盗们展开了长期的战斗。

    就在几个月前的时候,由熱那*亚海军将领帕斯托尔指挥的舰队就成功地抓住了一次机会,经过一番炮战后成功地将四艘海盗船送入海底,极大地震慑了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作为北意大利联军的海军后勤部长,保罗·多利亚对这场战斗也是非常了解的,而当受损的战舰返回港口时,他也第一时间拨款对其进行修理,以便让其尽快恢复战斗力。

    而今天他在审阅的,则是这场战斗有功人员的奖励及死伤人员的抚恤金。他已经看过了,问题不大,库里也有钱,那么就赶紧发下去吧。都拖了几个月了,再不发实在有些过分。

    不过这次战斗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那就是联军的小伙子们对于如何战斗还不是太熟悉,战斗经验和士气也不如对方。之所以能胜利,一是靠的人多势众,二是因为装备碾压。当然这是可以理解得,联军的舰队组建时间不长,里面大量充斥着新兵蛋子,能打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个时候多利亚其实也有些感慨。想当年熱那*亚的舰队纵横地中海,那是何等地威风。可在承平百余年后,海军竟然式微到了几乎不存在的地步(不然也不会被法国东方舰队堵门炮轰了),实在是可怜可叹。

    威尼斯人的境况并不比他们好太多,与奥斯曼帝国长达二十年的克里特岛战争放干了他们的血,导致战争一结束后,海军因为财政问题被大量裁撤,只保留了很少一部分。相信若不是这次要组建联军舰队的话,这个主要压力在陆地上的国家的舰队会慢慢消失于无形吧。

    目前北意大利联军舰队共拥有十六艘战舰,其中一半是采购自东岸的“星”级轻巡洋舰,另一半则是老旧的桨帆战舰,实力在地中海虽然算不得最强,但在法国人的东方舰队面前,已经不再是没有还手之力了。要知道,人家为了应付英荷联军,已经把最精锐的战舰都抽调到大西洋去了。

    “海军真是一个吞金巨兽啊。仅仅十六艘战舰,维持起来就已经让很多人抱怨不已了。想想等到从东岸订购的四艘‘节气’级炮舰回归,一些维护成本较低的桨帆战舰再被汰换掉的话,这维持费用还要更加惊人。”保罗·多利亚突然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让秘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但这都是必要的花费。”保罗·多利亚突然加重了语气,说道:“与被法国人炮轰港口所遭受的屈辱及经济损失相比,维持一支有战斗力的海军似乎更为划算一些。我们必须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让所有妄图打我们主意的人都望而却步。”

    保罗·多利亚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略微有些心虚。他们家族有着规模不小的海上生意,而联军舰队的主导权也在熱那*亚共和国手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应该加大海军的投资力度。但问题在于,主导了联军陆军建设的威尼斯人肯定不会这么看。他们坚持认为,北意大利最大的威胁来自陆上,一个是来自达尔马提亚海岸方向(即东南方向)的奥斯曼土耳其人,这是基督世界的最大威胁。第二个是来自东北方向的奥地利人的威胁,这个国家一直对富庶的北意大利非常垂涎,目前又因为两线作战搞得财政困难,急需拿下意大利进补。第三个威胁则是来自西北方向的法兰西王国,理由和奥地利差不多,都想通过征服意大利获得财源,尤其是他们刚刚对萨伏伊公国两次动武,手段酷烈,让意大利人很是担心。

    保罗·多利亚其实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意大利的未来还是在贸易,更多的贸易!贸易可以带来金钱,可以带来力量,可以让意大利的地位更加稳固,而这无疑首先需要加大对海军的投入。可惜即便在熱那*亚共和国境内,也有人对此持不同意见,他们多半被法国人大败萨伏伊军队的战争吓坏了,得了妄想恐惧症,想要更多地把精力投注到陆地上。

    其实,这两种思路都没有错,双方都有自己的道理,只是普通的路线之争罢了。只是从目前的形势看来,好像陆军派更多地占据了上风,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被土伦军港的法国人堵门炮击的羞辱,一门心思地加强陆军,导致海军的拨款严重不足,让保罗·多利亚很是不开心。

    他前阵子甚至还听人说,陆军里的那帮威尼斯人正在策划吞并半岛上其他意大利邦国的计划,这吓坏了他。因为一旦让威尼斯人的这个“阴谋”得逞的话,那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北意大利联军舰队都将没有出头之日!陆上的战争是旷日持久的,消耗也非常大,若是打个十年二十年的,海军还活不活了?

    更让人揪心的是,似乎东岸人对陆军的计划也非常感兴趣。保罗·多利亚甚至怀疑东岸人与西班牙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随时会向这个伊比利亚国家开战。而一旦开战,那么他们是不是要鼓励北意大利联军攻占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岛?这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保罗·多利亚甚至可以想象,一旦陆军成功占领那不勒斯和西西里——联想到如今卡洛斯二世国王的身体状况,这个可能性实在算不上多低——那么他们的威望和影响力会扩大到何种程度?到了那时候,由熱那*亚人主导的海军也不得不向他们低头,彻底成为陆军的附庸,成了他们的运输船队了吧?

    这怎么可以!保罗·多利亚坚决排斥这种事情的发生。无奈他没有决定权,甚至事情的本身也不在他们的掌控中,一切还得看东岸盟(爸)友(爸)的意思,这是最让人郁闷的。

    希望以航海立国的东岸人可以更加重视海军吧,保罗·多利亚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五百零九章 潘帕(三十四)

    1694年11月4日,一艘被东岸政府包下的150吨级小火轮正行驶在宽阔的汴河航道上。

    船上此时坐满了宾馆,大概有几十人的样子,为首之人长须白发,穿着宽大的袍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人名唤朴世堂,乃是来自朝鲜王国的第二代东行使正使,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曾经是高中过状元,历任成均馆典籍、礼曹佐郎、兵曹佐郎、司谏院正言、兵曹正郎、吏曹判书、判中枢府事等官职,现在是朝鲜王国工曹判书,正二品的大员。

    朝鲜王国现在也在进行机构改革,这也是东岸人的要求。最明显的,朴世堂现在任职的工曹就在酝酿改为农工商部。而一旦改制成功,那么朴世堂将成为朝鲜王国农工商部第一任部长,一个非常现代化的称谓。

    但说实话,朴世堂目前在官场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兴许过不了太久,农工商部部长的位置就要换成其他人来坐了。不过好在东岸人对他十分欣赏,原因是这个人思想在两班贵族中较为开明,经常批判被守旧派奉为圭臬的程朱理学,因此东岸人鼎力支持他担任农工商部部长,好好提振一下朝鲜的工商业,为东岸人创造利益。

    不过东岸人喜欢的人,多疑的朝鲜君臣就未必喜欢了。即便他们在明面上不敢得罪东岸人,会捏着鼻子让朴世堂继续担任农工商部部长,但私下里的些许小动作却还是免不了,比如将朴世堂踢到东岸来访问这可能会耗时长达两年以上,两年之后,部长位置被人占了,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朴世堂对此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不是什么官迷,事实上他更像一个学者。他一生中撰写的儒学经典很多,其中相当部分都是在原有学说的基础上进行了新的阐发,重新用当代的思想重新解释了旧有的儒家经典。从这一点来看,朴世堂与顺国那帮重新定义儒家学说,鼓吹人们冲破旧有世俗藩篱的那帮文人是一路的。

    朴世堂对来到天祖国东岸看看还是很有兴趣的。之前来过东岸一次的赵初彦写了一本东行录,在朝鲜国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朴世堂也读了那本书,对其中描绘的东岸种种非常感兴趣。只可惜赵某人才学有限,只能走马观花般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没有能力在此基础上进行升华,发出灵魂的拷问。这让朴世堂非常遗憾,并打算待完成这趟行程后,他也亲自写一本书,好好介绍一下天祖国的种种,然后借此抨击一下守旧思想,看看那帮抱着程朱理学不放的老东西会怎样跳脚!

    今天他们乘坐的这艘小火轮是由东岸外交部包下的,并由该部派出的几名官员全程陪同。此时船已经过了上海县,进入到了新汴县境内这个县是今年新成立的,下辖新汴镇、钟城乡、临汴乡和孝昌乡四个定居点,是全国第161个县级行政单位;与之差不多同时候成立的,还有新曹县,下辖新曹镇、黄池乡、双亭乡和繁台乡四个定居点,是全国第162个县级行政单位,以及下辖了万古镇、后水乡、山德乡、柴沟乡、前水乡位于后世纳雷小镇附近五个乡镇的全国第163个县级行政单位万古县。

    “朴判书请看,这是新汴港。这里的码头使用了全新的设备,吞吐效率很高,而这对经济的发展至关重要。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贵国的码头设施都颇为老旧,急需进行现代化改造,不如就仿我国制式,对经济很有好处。”外交部的一位吴姓处长适时地充当起了推销员,热情地向朝鲜人兜售起了港口改造计划。

    “哦,这些蒸汽机吊车也可以买吗?”朴世堂手搭凉棚朝前方看去,颇感兴趣地问道。

    “这”吴处长一时有些无言,随后便笑着回应道:“这种设备自然不行,但贵国可以进口机械部件,然后配以黑水生产的蒸汽机进行组装,也能发挥相当效用。”

    因为英国商人已经在向中国大陆出口蒸汽机的缘故,东岸人的技术封锁已显得意义不大。但即便如此,东岸本土生产的高性能蒸汽机仍然是受控的管制装备,不可能随意出口,因此只能让黑水县就地生产一种落后一些的蒸汽机进行出口了比英国货在效率与可靠性上高一些,但强得也有限,这对当地经济也是一种促进。

    “黑水蒸汽机也可驱动机床造枪造炮么?”作为朝鲜工部的一把手,朴世堂显然也为该**工低下的生产效率而苦恼,因此出言问道。

    “自然可以。”吴处长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贵国如今正与日本有些嫌隙,已在对马藩一带发生过两次冲突,那么引进蒸汽机提高军工生产效率,似乎非常合适。我们大东岸自然是与贵国站在一起的,只要贵国下了正式订单,那么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组织生产,这一点请放心。”

    其实,有关朝鲜与日本在对马岛发生冲突的事情,其实在几个月前就传回本土了。去年的时候,一位朝鲜商人因为被日人诈取货款而激愤杀人,随后引起双方数十人的械斗,伤亡都不小。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对马藩武士森田润酒后连杀三名朝鲜商人的事情,双方再一次爆发冲突。这一次,朝鲜人派出了从黑水订购的两艘军舰,并示威性地朝对马岛进行了炮击,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羞辱却是实实在在的。

    对马岛方面其实也非常恼火。他们第一时间将情况汇报给了江户幕府,而幕府也不二话,直接派了一批士兵登陆对马岛,协助宗氏家族进行守御,双方之间的冲突有愈演愈烈的感觉。东岸情报部门对此进行了分析,认为朝鲜在经过多年发展之后,各方面的实力都有了不小的增长,尤其是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因此,以他们那种性格而言,确实是有很大的可能在对马岛一带挑起一场规模有限的冲突的。他们更是大胆建议,不需要急着去调停朝、日两国的武装冲突,可以让他们先闹上一闹,打上一打,都流点血,然后才是东岸人下场的时机。而也只有让两国间陷入了敌视和不信任的状态,才能够让东岸人得以居中渔利,获得更大的商业或政治利益。

    因此,当朴世堂方才言语间隐隐询问有关军工生产方面的信息后,吴处长立刻心领神会,提出了可以在黑水地区采购部分装备及生产机械的建议,也不知道这位朴判书听进去了没有,这可是能够让你们在面对宿敌日本人可以更加自信的东西啊!

    小火轮继续“呜呜”地向前开。吴处长向朴世堂介绍了新汴县的发展,指出这个以农产品深加工为主的县份的发展,并重点提及了宋河食品公司及马氏食品公司两大行业巨头在此设厂的事情,这让朴世堂若有所思。他想起了在开城地区,他们也有相当规模的人参及其他药材的种植区,但基本上都很粗放,靠的是当地农民的自发种植,出售时也多以原材料的形式,所获其实不多。

    这样的情况,他其实原本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在听了吴处长对宋河食品公司等企业的介绍后,他是真觉得朝鲜落后了。不但是技术落后,这对人的管理也非常差劲,更不会做生意,总之是全面落后。而在这里吴处长也没忘了推销,他使出浑身解数,忽悠朝鲜人买一批食品加工设备回去,为本土的工厂创造收益。

    小火轮最终在新曹港停了下来。按照计划,朝鲜使团一行将在这里参观一家新设立的大型工厂,一家由大鱼河兵工厂投资的以生产新式化学品为主的工厂,其中赫然包括一些非常新式的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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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十章 潘帕(三十五)

    新式火药的研发,东岸其实已经持续很多年了,目前最大的成果是一种被称为“火棉”的东西。

    火棉的研发,在东岸年头其实也比较久远了。最初的时候,北方化工厂的研究人员们接到了一个令他们感到费解的指示,那就是用棉花和硝酸制备一种强力火药。你可以想象,当时的项目组成员们都被惊呆了,他们认为下达这个命令的厂领导要么是喝多了,说了胡话,要么是满世界乱窜的情报部门从某处窃取到了一个技术机密。他们倾向于是后者,因此认认真真地开始了研发。

    火药研发的过程充满了艰辛。他们没有任何参照或提示,只被告知棉花和硝酸“也许有用”,这让他们走了不少弯路。幸运的是,火棉最终还是被搞了出来,因为他们通过无数次试验,掌握了一个个技术难点。比如,他们最初浸渍棉花的酸液就只有硝酸,没有添加硫酸;比如,他们最初完全没有掌握棉花和酸液的最佳配比;比如,他们最初根本不知道反应该在什么温度下进行,等等等等。这些难点都耗费了不少时间及经费,走了不少弯路,好在最后都被一一克服了。

    如果说以上这些难点就只是让研究人员们多浪费一些生命的话,那么研究如何保持火棉的稳定性则吞噬了许多研究人员的生命。因为原棉净化得不彻底、酸洗涤得不够等因素,北方化工厂的火棉研究室发生了好多次事故,其中有三次非常严重,死伤了不少研究人员,这一度让火棉的大规模研究被迫中断了好多年,只留了一个小组跟踪保持。

    真正促使火棉研究加速的还是来自曾经阻碍火棉研究的军队系统。是的,你没看错,陆军、海军曾经因为试用不合格的火棉而发生了事故,进而大发雷霆,拒绝再度接受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过在新式火枪、大炮试用传统火药产生了越来越多的问题时,他们又不得不再度回转,找北方化工厂询问火棉是否有改进的可能。

    因为当年下令研发此物的老领导早就作古,多年来北方化工厂投入到火棉研发上的资金严重不足。跟踪研究这种事物的只有一个小组,他们慢悠悠地进行研发,时不时拿出一两样成品,交给各个单位试用,效果看起来还过得去。

    再后来,北方兵工厂也加入了进来,这使得研发进度大大加快,并且这时候他们已经初步解决了火棉炸药不稳定的缺陷,产品的实用性大大增强。这个时候军部派员来询问,那当真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火棉这种新式炸药的大规模生产成为了可能。

    当然了,可能也仅仅只是可能罢了。实验室能够制作出相对不错的火棉,可不意味着你工业化大生产的模式下也能做到这个地步,两者之间其实还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东岸人已经不可能再放弃火棉了,无论是北方化工厂、北方兵工厂还是军部,都不会答应。

    于是,艰苦的研发工作又开始了,这次是生产线和相关生产设备的研发。因为生产这种东西对东岸人来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因此生产线该怎么设计、加工设备需要哪些、检测设备需要哪些、该如何保证安全等等,又耗费了不少时间。一直到了大前年(1692年),相关技术差不多才臻于完善,火棉的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开始进入实质性阶段。

    第一家工厂被设在了北方工业重镇平安县,由北方兵工厂组织生产,北方化工厂与其共享专利。不过考虑到军工行业的敏感性,东岸政府也不敢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因此,在相关部门的牵头下,国内另一家军工巨头大鱼河兵工厂出资十万元,从两家厂手里获得了为期三十年的火棉生产专利授权。今天大家所参观的厂子,就是大鱼河厂在新曹县新开的火棉生产工厂。

    对了,继大鱼河海军造船厂搬离后,大鱼河兵工厂也在逐步搬迁,其部分业务去了青岛县,部分业务去了乌江之畔的归德县(具体在石浦乡),剩下的则搬到了新曹县。至于其总部,暂时还设在首都东方县,但坊间风传其很快就会搬到上海县或新曹县去。而不管大鱼河兵工厂搬去哪里,可以确定的是东方县会流失大量税收及高薪工作岗位,对于城市未来的发展是巨大的利空。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政府各部委都要搬去内陆的洛阳府了,东方县多年来一直在流失工作岗位,大家早就习惯到麻木了。

    火棉如今在东岸最大的用途就是火炮发射药,因为其无烟、残留物少的特性而广受欢迎。当然了,火棉爆炸的威力要远大于黑火药,大概是五倍左右的样子,使用这种东西做发射药,火炮所产生的威力可想而知。

    朴世堂一行人今天来到工厂参观时,恰好目睹了该厂的专业技术人员正在试验由火棉干燥压缩而成的炸药包的威力。当装载木桶中的新式炸药被引爆,旁边临时建成的一堵墙轰然倒塌,砖石四散纷飞时,朴世堂是真的被震撼了,久久合不拢嘴巴。

    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很明白,这种威力的炸药如果多来一些的话,可以很轻易地将汉阳城的城墙炸塌。而如果用这种火药做发射药发射炮弹的话,同样可以很轻易地将城墙轰塌,这对于战争形态的改变,可以说是革命性的。

    “恐世间再无坚城矣!”朴世堂连连感叹。

    参观完了火棉生产车间后,朴世堂一行人又参观了该厂生产其他化学品的车间,不过都是走马观花,没有过多停留。在硝化棉上尝到甜头后,东岸人现在对硝化其他的东西也非常感兴趣,如甘油、水银等等。甘油是从蓬勃发展的制皂行业废液中提取的,成本不高。因为潘帕平原野牛众多的缘故,兽脂的产量每年都很大,因此制皂产业也发展迅速。在政府的规划下,这些厂开始慢慢向新曹县集中,一边生产肥皂销售,一边处理废液回收甘油,然后再卖给大鱼河兵工厂做进一步处理。

    可以说,本土规划的新曹县化学品生产基地的意图已经初步得到了实现。再下一步,就要看龙头企业(如大鱼河兵工厂)如何做好技术研发,不断开发出新的东西了。在这方面,他们也得到了自然科学研究院化学所以及北方化工厂的帮助,未来的前景还是比较乐观的。

    据另一则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工商部在经过多次论证后,已经打算将北方化工厂的部分业务剥离出来,然后在宋河南岸成立一家全新的南方精细化工厂。该厂的总部、成品生产及营销部门拟设在上海县,中间品的生产则设在新曹县,产品暂时打算从简单的做起,如酒精、冷媒、麻醉剂、香精油等等。

    应该说,随着东岸工业的深入发展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化学工业已经突破了传统的三酸两碱的生产框架,开始向包括工业溶剂(酒精等)、科学试剂、冷媒、防腐剂、染料、化妆品、化学药品等精细化工领域发展。南方精细化工厂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成立的,以便更好地适应市场需求,促进化学工业的整体发展。

    当然了,也不仅仅是国企在行动,事实上很多有远见的私人投资者也在进军这个行业。像隔壁的新汴县,马氏食品公司就专门设立了一个发酵生产车间,通过对大麦、玉米、马铃薯、甜菜等作物的发酵,大规模生产乙醇,然后调制自己的品牌酒,向酒精饮料这么一个大行业进军,生产效率比传统作坊不知道高了多少。

    此外,在遥远的汴河上游甚至巴西等地,还存在着许多通过干馏木材提取醋酸、甲醇、丙酮的工厂。这些工厂的设立,有赖于东岸在基础科学研究领域的投资。人们通过对各种化学现象的研究,首先在理论方面取得了突破。而理论的突破,又带来了应用技术的红利,很多人根据这些理论研究实际应用,并取得了不菲的收益,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从木材中提出化学品的工厂就是了。

    东岸国内很多人都说,建国前几十年是物理学家的天下。人们在物理学家的指导下,机械、建筑、纺织、交通、采矿等行业获得了飞速的发展,奠定了强大的东岸共和国的骨架。而到了现在,东岸即将迎来化学家的黄金年代,食品、制药、家化、染料及军事工业将依托化工产业的崛起而获得爆发性增长,是下一个投资热点区域,同时也是东岸人民生活水平进入到了一个全新阶段的显著标志。

    朴世堂等人虽然对化学一窍不通,一路上看得一愣一愣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其中蓬勃的力量。联想到现在朝鲜还只有比较初级的采矿业、金属冶炼业、造船业、木材加工业和制药业,朴世堂等人就不由地感叹与天祖国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地大!原本还为这些年经济的增长感到兴奋呢,现在看来,竟然什么都不是,这不由地让人感到神伤。与此同时,他们也更清晰地认识到了天祖国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实力,在这样的实力对比面前,朝鲜王国真的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咬定青山不放松,抱紧天祖国的大腿,希望有一天上国老爷们能赏赐一些技术给朝鲜,那样他们可就受用不尽了——真的,哪怕拥有技术的商社大部分股权由上国老爷们掌管也是值得的,毕竟老爷们吃肉,朝鲜也能蹭点汤喝不是?

    参观完新曹县化学品生产基地后,朴世堂一行人又登上了小火轮继续前行,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更上游的河宁港,一个规划中的机械及交通设备零部件生产基地。

第五百十一章 潘帕(三十六)

    河宁港原本是一座宁静的西班牙小镇,名字叫罗萨里奥,白人居民只有区区数百人,是在东岸人建国之后发展起来的殖民城镇。经济上以粮食种植业、皮革加工业为主,兼且出口一些羊毛到东岸,以换取收入。

    东岸人接手这里后,看中了当地良好的自然条件及优越的地理位置,开始投入大笔资金进行建设。河宁港第一批接受改造的是当地的港口。东岸人拆除了西班牙人草草建成的临时码头,并在周围征了不少地——因为沿河的土地都有主,东岸人不得不花钱进行赎买,好在西班牙人比较识相,东岸政府花费不多——兴建了现代化的永固码头。

    焕然一新的河宁港码头,经过挖泥船不间断地清淤处理之后,现在已经可以停靠2000吨以下的海船,开通了到国内许多城市的航线,产品的辐射范围大大增强——呃,好吧,貌似这座城市目前还没有太拿得出手的产品。

    不过别急,在政务院的规划中,河宁港也是被定位为第七类城市,即其他制造业城市,并且重点发展其中的机械加工、交通装备制造这个细分领域。与河宁港相比,其另外三个“姐妹城市”同样各有侧重,其中新汴港被定义为其他制造业城市,侧重发展食品加工业,新曹港是第六类城市(矿业与重工业城市),主要发展化工产业,明福港被定义为第五类城市(纺织业城市),主攻棉纺织产业。

    这一连串四个城市,沿着汴河右岸一字排开,生产包括粮食、肉类、酒水、皮革、化学品、机械零部件、布匹及服装在内的诸多产品,并形成了较完整的产业链。虽然很多企业的总部或总装部门都设在更下游的上海县,但中间生产部门则分散在这些县份,同样创造了大量工资在水平线以上的就业岗位,给地方政府交纳的税收更不会在少数。

    目前,河宁港已经有了大概六千多移民在此定居,城区也已经建了一个雏形,各项建设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目前河宁港大部分人口都在从事农业生产,但工人和学者的比例正在快速增加。究其原因,主要还是铁道部在此设立了旗下第二家生产交通设备的企业大河车辆厂。

    大河车辆厂是由位于梅林县的南方车辆厂援建而成的。该厂为了完成铁道部的任务,从厂里抽调了许多技术人员和设备,到河宁这边落户定居,然后将大河车辆厂的架子给搭了起来。

    不过,南方车辆厂虽然是国企,按理说要服从上头的命令,但说到底人家也有自己的利益。这不,在跟铁道部据理力争之后,这家规模庞大的工厂到底没把铁路机车的生产业务交出来,而只把重型货运马车业务剥离开,交给大河车辆厂进行生产。

    这个业务,说实话现在做的企业比较多,其中大部分都是私人投资者开办的企业,生产的马车型号也五花八门,质量虽然比不上老牌国营大厂,但还过得去,而且价格足够低,销路还是很不错的。也就是说,重型货运马车技术扩散后,现在这个行业基本上已是充分竞争的自由市场行业,南方车辆厂将这个业务交出来,本来就没什么诚意,因为他们自己都开始觉得重型货运马车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

    不过,对于初生的大河车辆厂而言,任何一项业务都是宝贵的。重型货运马车虽然已是高度市场化的产品,利润大不如前,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仍然十分重要,为此他们将投入巨大精力进行研究,以支撑公司前期的发展。

    另外一个好消息就是,大河车辆厂获得了工程技术研究院的专利授权,可以进军城市街车市场。毋庸置疑,这是一份巨大的蛋糕,因为现在很多城市都在规划升级街车公司的马拉轨道车,改为由蒸汽车头驱动的轻轨通勤列车,以满足城市居民上下班的需求。

    大河车辆厂的领导层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派人去全国各地二十多个县的街车公司进行考察,并与街车公司的管理层进行座谈,了解到了马拉轨道车的诸多局限,如粪便污染、速度缓慢、运输效率低下等等,因此他们又急切地升级改造系统的需求,特别是在那些财政收入较为不错的县份。

    大河车辆厂基本上已经决定,前期靠重型货运马车的生产、销售维持利润,然后将赚来的钱系数投入到小型城市街车车头的研发中去,争取在这个市场杀开一条血路,让公司获得更大的发展。

    当然了,大河车辆厂同样从铁道部那里争来了部分火车零部件的生产业务。虽然都是些利润不高的普通零件生产,但也相当不错了,人家南方车辆厂还不愿意让出这些东西呢。

    总之,在铁道部的重点关怀下,大河车辆厂的成长已经不可阻挡,而这其实也是符合中央产业布局规划的。一南一北两套工业生产体系,分别由龙头企业带动一大批陪同加工工厂,互相间展开竞争。从社会角度而言,这其实是非常合理的,垄断总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朝鲜东行使朴世堂一行人到河宁港参观的,其实就是该厂的列车零部件生产车间。该车间从黑山工业公司、东岸精密仪器公司、海雕仪器仪表厂、铁岭重工联合体等企业订购了大批设备,开始加工铁路上需要的各种零件,然后或者销售给南方车辆厂组装列车,或者销售给两大铁路公司维修列车,甚至还有一些出口到远东的,业务发展得还算可以。

    朴世堂等人在车间里从头走到尾,转了一圈又一圈,有时甚至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去摸一摸那些充满了工业美感的机床。他们对于充斥着车间的噪声充耳不闻,双眼之间只有那一枚枚泛着金属光泽的零件,仿佛到了新世界一般。

    如果说上一回赵初彦访问东岸,更多关注的是东岸社会的风土人情的话,那么朴世堂使团就要更深入一步了,他们基本上已经触及到了东岸强大国力的最终来源——高超的工业制造能力。

    他们回想起了朝鲜没被东岸人支配的年代——不要不好意思,被天祖国支配并不可耻——那时候为御营厅的将士们置办齐备武器、甲杖都要费好大劲,国家财政甚至要为此准备数年时间。但现在呢?铁的产量飙升了几十倍,打造一把趁手的刀具的花费降到了以前的十分之一,他们曾经为此自豪,激动不已,但现在看看天祖国的匠人们在蒸汽机床的帮助下高效地切割、打磨铁料,将其加工成各种形状,不知道比朝鲜匠人的效率高了多少倍!

    去年的时候,朝鲜曾引进了一套轻型货运马车的生产线,但其中的减震弹簧等核心部件至今仍然无法自制,只能花钱从东岸购买。何也?缺乏最基本的材料、热处理及机加工能力,以至于最后只能买零件组装,这其中技术的差距何止万里!

    好在如今天祖国已经逐步放开一些蒸汽机和低端机床的出口限制了。如果朝鲜在大政方针上继续紧跟天祖国的脚步,好好表现的话,未来应该可以得到一部分技术转移吧?这对于朝鲜王国的发展至关重要!唔,可能还要让渡一些企业的股份给天祖国商人,但这又如何呢?提高自身的技术水平最重要!

    当然了,朴世堂这么想,并不代表朝鲜君臣都这么想。事实上,即便被东岸支配了数十年,但朝鲜内部上层人士对东岸人的观感仍然不佳,很多守旧分子对东岸是持否定态度的,偏偏这些人中的不少还身居高位,让朝鲜王国的现代化改革走得艰难无比。

    不过好在有天祖国监督着,守旧分子们即便在朝堂上势力再大,也无法开历史倒车。东岸租借的釜山县聚集着大量同情改革派的分子,他们在政治和舆论上的话语权其实一点都不小,再加上东部江原道割据了三郡的全氏家族,汉阳城的统治者们如果倒行逆施的话,那么天祖国可能不得不亲自施加影响力,从政治和军事两方面逼迫其改革,那样大家的面子就都不好看了。

    朴世堂虽然是朝鲜人,但在改革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支持天祖国对王室施加更大压力的。虽然这样会让他在朝堂上步履维艰,但那又如何?以如何社会经济的活跃程度,同情改革派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守旧派只会越来越失势,迟早他们要把那些不识时务的老顽固全都清理出朝堂,还朝鲜一个朗朗清空。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依靠于天祖国合作而先人一步为家族攫取利益,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看看北边平安、黄海等道的冶铁、采煤业,把持着的基本都是新派人物,而这些产业获取利润的速度,是靠传统地租过活的老派人物们所无法想象的。有了钱,自然就有话语权!在天祖国的压制下,那些顽固派们难道还敢动武不成?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朝鲜的未来,终究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

第五百十二章 潘帕(三十七)

    1694年11月8日,装满了朝鲜使团成员的小火轮再度拔锚起航,离开了河宁港,朝汴河更上游的明福港驶去。

    而在他们这艘船只离开的时候,数艘满载移民的小火轮正在进港。这些都是内河运输公司的商船,被国家开拓总局租用,往河宁港一带运送移民和物资。上头刚刚确定,在河宁港腹地新设数个定居点,分别是:观平乡(位于后世卡西尔达小镇附近)、金穗乡(位于后世菲尔马特小镇附近)、五鹿乡(位于后世马科斯华雷斯小镇附近)、清平乡(位于后世拉斯罗萨斯小镇附近),一共四个乡镇,预计首批将安置超过八千移民,从事农牧业生产,以尽快将基础打牢,为河宁港工业生产基地未来的发展提供助力。

    农业,是一切生产经营活动的基础。民以食为天,只有解决了吃饭问题,本地的移民才能够安顿下来,才会繁衍生息,才会形成一座城市应有的样子。即便是在东岸这么一个看似工业化程度比较深的国家,农业依然是一切社会活动的基础。

    满载朝鲜使团的小火轮逆着河水奋力航行了一天后,于第二天清晨抵达了汴河右岸的重镇明福港。这座城市的人口真的比较多了,目前大概有了上万人(全县人口接近了三万),在汴河左岸当真是除了上海外的第一大城市。

    明福县地处东西、南北的交汇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因此全县的产业比较杂。但真细究起来,其实还是纺织业显得更加强势一些。这不仅仅是因为纺织工业部在此投资兴建了全新的纺织工业园区,同时也和北边查科平原上规划的大片棉花种植区有关。

    查科平原的气候、日照都非常适合棉花种植、生长和采摘,因此被农业部钦定为东岸本土的棉花主产区。而当地的棉花收获并粗加工后,基本上都会通过各种方式运到汴河畔,然后再船运到下游的明福港一带销售。

    明福港现在有全国唯一的棉花路货交易中心,未来必将成为第一大棉花集散地,因此这里发展棉纺织业的条件其实是非常突出的。现在入驻明福纺织工业园区的企业有好几家,其中最大的则是著名国营企业大鱼河纺织厂。这家厂在南锥一带有与人合资的毛纺织厂,不过厂本部还是在东方县,主要产能也集中在那里,以从加勒比海及新华夏岛进口的棉花进行加工。不过在经过仔细思考并报经纺织工业部批准后,大鱼河纺织厂决定逐步搬离东方县,并将厂本部设到汴河岸边的明福港,以就近利用查科平原的资源进行生产。

    毫无疑问,可怜的东方县政府又要损失一个大财源,同时当地也要流失大量的工作岗位。好吧,也许东方县已经麻木了,近年来真的流失了太多的企业,如大鱼河海军造船厂(迁往上海)、大鱼河纺织厂(迁往明福)、大鱼河兵工厂(迁往新曹)等等,这座城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可能是全国唯一人口在慢慢减少的城市了吧。但不管怎样,事情正在发生,当地政府和人民要慢慢加深认识,他们家乡无论是环境还是区位都没有太多的优势,是注定留不下这些优质企业的——其实现在还不是东方县最悲惨的时候呢,想象一下,当首都各部门全数搬离前往洛阳府之后,当地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朴世堂一行人仔细参观了正在调试机器设备的大鱼河纺织厂新厂区,对此啧啧称奇。规模巨大的现代化纺织企业自然不是朝鲜那些手工作坊可比的,他们生产棉布的效率不知道比朝鲜人高了多少倍,简直就是亮瞎了他们的眼睛。而且东岸人生产的棉布似乎也远比朝鲜本地产的土布更柔软、白皙,样式也更多,相信若不是距离遥远且朝鲜农民闲时纺织不计算时间成本的话,东岸棉布早就彻底攻陷朝鲜纺织品市场了吧——其实通过釜山、元山等口岸进入朝鲜的宁波布数量已经不少了,好在朝鲜农民的生产成本实在够低,使得其市场没有被大规模侵占,但他们的这种坚持,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这是利用废旧布料的打棉机,它可以有效降低生产成本,减少浪费……这是最新款的自动喂毛机,可以减少人工的使用,降低成本……喂毛机上面的是新式搓条机,它的出现取代了老式的粗纱机,效率大大提升……这是旋转式盖板梳棉机,它的存在,使得大量短纤维得以利用,对于整个工业的促进作用巨大……这是帽锭机和环锭机,代替了以往的低速翼锭细纱机……”随着工作人员一一介绍,朴世堂等人的嘴巴是越长越大。他们从未想到,东岸人可以将纺纱织布变成一种艺术,那流畅、快速的生产节奏,高效到冷库的生产效率,以及充分利用一切资源的低生产成本,每一样似乎都在嘲笑传统的农耕社会的纺织手工业。

    朴世堂估摸着,天祖国的这些纺织机器多半还没被引进到宁波。不然的话,定海纺织厂全力开动起来,生产出大量价格低到令人发指程度的棉布的话,以朝鲜如今的进口关税水平(东岸人指定的),本土棉布要丧失多少市场份额?简直不敢想象!

    不过在看了这些新式纺织机器后,朴世堂等人心思也活了。他们互相对了几次眼神,都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就是想办法从天祖国这里采购一些纺织设备带回去——哪怕是技术水平低个两代的都不要紧——发展朝鲜自己的机器纺织业。纺织机器的数量不用多,一套就可以了,另外再采买一些易损的零部件,基本上就齐活了。唯一可虑的,大概就是朝鲜自己的棉花产量不大,还得想办法解决棉花原材料的来源问题,说不得还是得到中国大陆上想办法。

    而除了纺织设备外,他们同样想采购一些缝纫及切割布料的机器,用于发展朝鲜自己的被服加工业。他们之前在上海停留过几天,见到当地有许多家私人投资的被服厂,那些厂可以用一种大型机器按照规定尺寸切割布料,然后由工人用缝纫机器制作衣裤,效率非常不低的样子。朝鲜人多,工钱便宜,如果将来发展纺织业不成的话,那么改弦更张,从宁波进口布料,然后自己加工生产被服,也是一条路子。

    其实如今已经有一些苗头了。宁波有些商人在考察了朝鲜的工资水平后,已经尝试性地在全罗道一带的沿海港口城市设立了几家被服厂,专门为东岸海军提供各类服装,已经从宁波那边抢了不少生意过来——没办法,在朝鲜建厂成本低、工人薪水低,官府还不怎么敢来问他们收税(很多时候是象征性的,企业偷逃税款的情况极为普遍),工人出了工伤工亡事故甚至都不用赔钱,这对私人老板们的吸引力是十分巨大的。

    朴世堂对这些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朝堂上的两班大臣们问平安、黄海两道的工厂主们收钱从来不手软,但对开在全罗道务安郡的那几家宁波商人的被服厂却不闻不问,每年多少税全看对方自愿缴纳,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不过他却并不以为意,被服厂开在那里,雇的工还是本地的,也繁荣了市面,对全罗道的好处还是不小的。日后若是哪天宁波老板们不愿意做这个了,他们还可以高高兴兴地把盘接过来,自己搞,多好!

    参观完了大鱼河纺织厂的新厂区后,他们又去了同样在码头附近的棉花交易中心,看到了许多坐在桌子后面窃窃私语的棉花交易商。交易中心的工作人员时不时跑到一块巨大的黑板前,用粉笔写下最新一笔棉花交易的价格,然后不出意外地引起更大一阵交流声。

    这样新奇的场面,朴世堂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不过却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仅仅只是觉得新奇罢了。他们没有足够的金融知识,因此即便在陪同参观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这涉及到棉花的定价权时,他依然只是懵懵懂懂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朝鲜太落后了,没必要像天祖国这样搞得花里胡哨,赚些辛苦钱就可以了,不然天祖国怕是要不高兴!

    11月12日,在明福港逗留了几天后,朴世堂使团一行人换乘了马车,开始沿着正在修建的公路西行,目的地是东岸新首都洛阳府。按照计划,他们将在洛阳府逗留个几天,然后趁着天气暖和,向西翻阅安第斯山脉,进入到智利沿海地区。他们将在西班牙海港城市康塞普西翁住下来,等待他们来时乘坐的船只绕过合恩角开来此处,接他们从太平洋返回朝鲜——当然是跟在一支东岸商船队后头了,不然以朝鲜人的航海技术,怕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第五百十三章 潘帕(三十八)

    513 潘帕(三十八)

    明福县通往洛阳府的公路已经有相当部分通车了。

    因为沟通的是重要制造业城市、重要河港及国家新首都的缘故,这条被称为洛明公路的交通干线是一条名副其实的一等国道。

    一等国道,按照东岸标准,就是连接首都或重要城市之间的道路及国防专用线路。道路路面宽度不得低于七米——当然这是理论值,有些一等国道其实没达到这个标准,但洛明公路显然不在其列——分行人道和车道,总长度超过四百公里,是洛阳府与汴河之间最主要的同时也是唯一的交通干线。

    道路两侧的排水沟旁栽种了大量柳树,因为生长较为迅速的关系,这会已经颇为可观了,让人看了赏心悦目。朴世堂一行人乘坐的是特别改制的客运四轮马车,行驶在平直的柏油路面上——其实不是完全平直,路面按照要求做了7%的坡度——那是又轻又快,让人直觉这种旅行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唯一让人不爽的,大概就是行人道和车道之间没有物理间隔,导致许多行人随意穿越马路,且无视高速驶来的马车,大摇大摆,不慌不忙的,简直气得你想下去用马鞭抽他。当然这还是好的,如果遇到赶着一大群牛羊横穿马路的人,你简直要气疯了。好好的一等国道,交通效率往往就被这些事情给严重耽误了,也是无奈。

    不过这些人你还不能惹了。就像朴世堂等人路上遇到的赶着一大群牛羊的牧人,你就得等人家先过了再说。不然的话,你若是撞坏了人家的牲畜,你就得赔上一大笔钱。不赔?你以为农业合作社是干啥的?这不光是一个生产经营组织,同时也是一个凝聚力很强的基层团结组织,你就等着被一群愤怒的村民包围吧。

    “修建洛明公路的成本是巨大的。沥青要么是从加勒比海运来的,要么是从化工厂买来的,铺设起来成本很高。两侧的行道树、排水沟(分明沟和暗沟两种)、桥梁等等,都要花很多钱。考虑到将来洛阳府和明福港之间还要修建铁路,因此这些公路的标准不能低,必须能够通行工程车辆,这进一步增加了成本。”打头的那辆马车内,陪同的东岸官员仔细向朴世堂解释起了洛明公路的种种。

    洛明公路设计路宽七米,实际有效宽度六米,设计的负荷量是:蒸汽碾压机12吨,人员每平方米负荷500公斤,为的就是给将来修建铁路时提供便利。整条公路的修建基本上是因地制宜,石材丰富的地区就用石子铺路铺路,没有的就用水泥或柏油,总之一个原则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将路修好。

    朴世堂听了默默点头。在他看来,这些道路已经足够好了,满朝鲜找不出一条比这更出色的道路,甚至就连接近都谈不上,差距不是一般地大。而且,他看得出来,修建这些路所费颇多,不是朝鲜负担得起的,因此只是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但并不是很在意。

    车队行驶了几个小时后,遇到了一段还没硬化的路面,一堆工程车辆和人员正在这里工作着。像碾压机、铲运机、推土机等等,很多设备都是朴世堂完全没见过的,甚至就连想象都没想象过的,说是大开眼界也不为过了。

    这些设备基本都是靠小型蒸汽机驱动的,因此重量非常大,在土路上行走时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因此你现在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东岸人要先将这条公路修建起来,然后再上马铁路项目了,这都是一环套一环的。

    修建公路的劳动成分很杂。其中既有附近定居点的农民,他们趁着农闲时节过来打零工,赚取现金收入,同时也有大量非国民劳务工。“非国民”这个词,朴世堂也是到了东岸之后才理解到的。在他的认知中,非国民也分为两等,第一等是来自旧大陆的白人契约奴或黑人,比他们还要低一等的则是印第安人或梅斯蒂索人,这些都是有原住民血统的人,地位尤其低下,从来都是承担最危险、最繁重的体力劳动。

    眼前的筑路工地上就有许多印第安人,朴世堂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否自愿。他知道东岸境内“大治”已经数十年,因此这些印第安人多半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而且多半是被东岸人掳来的。不过这又如何呢?欺压弱小民族,即便是朝鲜人也做过。当年女真族在朝鲜北部艰难度日,朝鲜屡次派出大军征剿,最后驱逐一部分,杀死一部分,奴役一部分。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的国境线是怎么推到鸭绿江沿岸的?还不是从女真人手里抢来的!因此,对于东岸人大征剿印第安人的事情,朴世堂即便是个儒者,依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心底里是一丝波澜也没有泛起来。

    四百多公里的路程他们一行走了足足四天时间才走完。还好一路上东岸人已经设立了诸多的定居点,而且还有许多工程队,采买食水、维修车辆较为方便,因此终于在15号傍晚时分抵达了洛阳府神都区。

    神都区如今还比较荒凉。因为新首都发展领导小组把大量资金用在了北城区上面的缘故,导致其他各区或多或少都有些“发育不良”。其中南城区还算好点的,至少原本有西班牙人现成的街区,每年上头也拨下来二十多万元的费用修缮改造。再加上本身被定义为商业区,各路社会资金纷纷抢滩突进,修建楼堂馆所,顺带着把一些路面也给改善了,因此城市看样子还过得去。

    玉泉区和洛邑区就要差一些了。前者稍好,因为洛阳大学、陆军大学、自然科学研究院、工程技术研究院——这三家都是从东方县整体搬迁而来,不用多说,当地又损失了相当数量的高薪工作岗位——等一系列教学研究机构的建设带动,场面上还算过得去。但被定义为办公区的洛邑区真的毫无进展,除了一些道路、公寓楼在慢慢建设外,标志性建筑是一个也无,非常寒酸。

    当然洛邑区也不是一个好消息也没有。听说东岸著名地产商人奥列格·纳雷什金已经从南铁银行那里得到了一笔优惠贷款,再加上他本身掌握着的大量资金,全国第二座纳雷什金大厦未来将在洛邑区拔地而起。听说这座办公、商业两用楼高达八层,占地面积也非常大,一旦建成的话,必定可以成为洛邑区的标志性建筑,让所有人为之赞叹。

    与玉泉河一带的这两个区相比,西边山里的明镜区建设要更慢一些,目前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主。至于以前吹得天花乱坠的休闲养生设施,则才刚刚打了地基,离建成还早着呢。究其原因,还是脱不开成本的因素。这里的交通实在是太不便了,运输各类建材成本太大,建设成本也不低,开发商肯定得仔细掂量掂量,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开支,免得造成财务上的压力——你花费大价钱搞完了,却没人来消费,这不是搞笑么?

    好了,现在我们要谈到洛阳府最后一个区,同时也是面积最大的一个区神都区。好吧,其实没什么好谈的,一片荒芜,满地长草,不堪入目。现在定居在这里的人口,有没有三千人都是个问题,但却分散在如此广阔的面积上,真的是一点都不起眼。原本位于南城区的骡马市场被搬到了这里,算是神都区最大的经济来源,东来西往、南下北上的客人在此聚集,歇歇脚、买卖点牲畜,偶尔交易些低价值的货物,也就这样了,没什么特别的花头。

    神都区真要发展,还得上级有关部门正式启动交通装备制造基地的计划,即搬迁一部分马车、火车及其他特种车辆的研发、制造业务过来,将本地的制造业带动起来,如此经济可能才会有起色。听说交通部正打算在这儿设立一家工厂兼研发机构,专门研究使用新的液体燃料的动力系统,以提高东岸交通装备的水平。现在的蒸汽机驱动的拖拉机、碾压机、推土机什么的,重量实在坑爹,很多地方都去不了,或者即便去了,动不动就趴窝。历史上蒸汽拖拉机在欧洲被发明出来后,商业上基本是失败的,全世界范围内也只在美国中部一小部分地区得到了大规模的应用,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重量太大,非得是较硬的土地上才能走,而且还非常毁地,实在提不起农民兄弟们采购它的欲望。

    东岸的蒸汽车辆同样脱不开这个窠臼。重量太大,可靠性不强,毁地等等,使得其销量十分有限。因此,研究一个新的动力核心,减轻整体的重量,就成了当务之急。所以,如果研究机构和厂区都搬来神都区,并真的出了什么成果的话,这对于当地经济的带动确实比什么都强,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

    朴世堂使团一行人在神都区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因此他们只逗留了一天,然后便去了未来东岸共和国的核心中枢要地洛阳府北城区,参观了这个按照“千年大计”来规划的城区的建设,并为之赞叹不已。

    城市不能无序乱建,不能野蛮生长,必须在事先就好好规划一番,这是朴世堂在这里得到的最深刻的印象。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规划凌乱、狭窄逼仄的汉阳城,与洛阳府相比真的无脸见人。不过东岸是现代化国家了,是天祖国,朝鲜比不上也是正常的,只能说以后慢慢学习,慢慢改进吧,前提是有钱改进!

    在花了三天时间在北城区仔细走了一圈之后,他们又跨过一座刚刚修好的横跨洛河两岸的钢铁结构大桥——这几乎又让他们看呆了——到南城区好好玩了两天,并采购了一批书籍、钟表、乐器及其他朝鲜难得一见的东西。

    22号中午,他们离开了南城区,又回到了神都区。他们在这里采买了一些适合行走山地的拉斯切克马,并将行李打包。接下来,就是艰苦的翻越安第斯山脉的旅程了。一路上的辛苦,陪同的东岸人已经与他们分说了,届时他们将跟随一支官方的运输队伍,从科尔多瓦西面的某个低矮隘口穿过,最终抵达智利地区,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五百十四章 山间旅程

    汇合了运输队后,总人数膨胀到了两百多,在人烟相对稀少的西北山区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整支队伍在神都区补给完毕后,便一路向西,进入到了风景如画的明镜区。

    明镜区现在大概是洛阳府范围内不多的大规模垦殖的农业区了。因为这里的水资源十分丰富,不像南城、北城那样严控农业用水,明镜这边基本是不管的。区政府所在地是小苑镇,位于后世卡洛斯帕斯镇附近,明镜湖南岸。而在北边的拉法尔达、卡皮亚德尔蒙特一带,分别还有两个定居点安业乡和兴业乡,都是农业定居点,以种植粮食、瓜果、菜蔬为主,为正在东边主城区搞建设的队伍及行政官员提供食品,减轻外来运输压力。

    但也不是没人指责明镜区的这三个农业乡镇“丧心病狂”的农业生产行为。他们坚持认为,洛阳府最主要的水源就是明镜湖与铃兰湖,都是靠发源于山间的河流小溪艰难汇集而成的,如果骤然开展耗水严重的农业生产活动的话,可能会产生很不利的影响。

    应该承认,他们的担忧有一定的道理,因此洛阳府尹赵科在仔细评估后,最终定下了在这三个乡镇发展旱作节水农业的原则。这意思很明白了,就是不发展农业是不可能的,但过于耗水的农业也不可行,因此谷物种植主要以小麦为主,瓜果菜蔬之类,则从南锥甚至南非一带延聘专家,亲临指导,发展节水滴管技术,以最大限度减少水资源的消耗。

    朴世堂一行人在小苑镇一带看到的便是黄澄澄的麦田。去年秋天种下的小麦这会已临近收获,农户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趁着天气还不错的当口,一口气将小麦收割、打谷、扬晒、入仓整个流程全部搞定,然后再安安心心种点其他短生长期的农作物,增加点收入。

    朴世堂本来想参观下东岸人搞的节水农业的,但仔细想了想,好像朝鲜全境都没有哪里严重缺水的,因此便作罢了。日后编写《东行录》时,顶多把这件事当做逸闻趣事记录进去,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足够了。

    离开小苑镇后,队伍转向西北,绕过卧龙山脉北沿,进入到了一片高地平原之中。卧龙山脉就是后世孔多雷斯山脉,纵贯两三百公里,如同一条卧龙一般,将西边的高原与东边的洛阳府隔为两个世界。对了,明镜区所在的奇卡山脉被东岸人命名为明镜山。明镜山与卧龙山一北一南,大体上组成了洛阳府西边的屏障,同时也阻隔了与西边山脉地区的交流。

    高地平原上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定居点就是位于后世萨尔萨卡特小镇附近的厚载乡。这个定居点人不多,纯农业经济,与南边的厚德乡(位于后世库拉布罗切罗镇)一起,像两个铁甲卫士一般,将这片被拥翠山(波乔山脉,位于西边)、卧龙山(位于东边)、飞鹰岭(希甘特斯山脉,位于北边,萨尔萨卡特以西)三座大山包围起来的平原牢牢卡住。从军事角度来说,守军确实只需在厚德、厚载两地修建要塞,构筑防御工事,便可以让敌人寸步难行。

    因此,目前唯一一条纵贯平原的简易公路,也是从这两地进出的。朴世堂等人从厚载乡进入,然后从厚德乡离开,一路还算轻松惬意,毕竟是平原嘛!

    值得一提的是,厚德乡是一个矿业小镇。因为在卧龙山脉中发现了储量还算可以的钨矿的缘故,国家开拓总局遂在这里设立了一连串的定居点,花费大代价试图开采钨这么一种如今在全世界都十分稀有的金属矿物。这几个定居点分别是广利乡(位于后世多洛雷斯城附近)、修业乡(位于后世圣罗莎德孔拉拉附近)、崇业乡(位于后世孔卡兰小镇附近),算上厚德乡,一共四个定居点,都是为采矿服务的。工人们在山里采矿,然后运输到镇上进行粗加工,同时这里也是山里矿区的补给点,虽然现在钨矿的开采工作还未正式展开,这些乡镇也只有少少的一点农业人口定居着。

    当然朴世堂使团一行人也会沿着这条可以随时补给的路线行走了。12月10日,他们离开了厚德乡,便一路向南,经广利、修业、崇业三地,最终于12月17日抵达了通利乡(位于后世托拉马小镇附近),一个由陆军设立的军事哨所兼马场。在马场这边,他们支付了费用,更换了一批驮马,然后继续上路,抵达了离开洛阳府后遇到的第一座大城市大同镇(原西班牙殖民城市圣路易斯)。

    平心而论,西班牙人一个世纪的殖民也不是白白混日子的,大同城的规划、建设搞得还是很漂亮的。这里有坚固的城堡、高耸的教堂,以及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漂亮别墅。城市外面也有着大片修整好的农场,如今正在收获小麦和苜蓿,一派诗情画意的田园风光。

    圣路易斯之所以被改名为大同,主要原因是这里西班牙人太多了,想要同化他们没那么简单,因此取名大同,寄予了东岸政府的一些期望。大同城内驻着一支从远方开过来的民兵部队,大概三百来人的样子,来源很杂,但多是从南边芦荡河流域开过来的。不过据说他们就快撤了,驻守期满,是时候回家料理农活了,取而代之的将是一支内务部警察部队,不过他们也不会常驻,最终大同这边还是会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常备武装力量。

    大同城的经济还是传统的农牧业,偶尔有一些收皮革、兽脂、腌肉的商人过来,但也不会太多。总体而言,这是一座被人渐渐遗忘的城市,工商业乏善可陈,就连孙春阳南货铺这种大型连锁商店都不愿意过来开分部,也就政治利益高于商业利益的国营百货商店过来开了一个小门面了。

    朴世堂在城里转悠了两天,没发现什么特别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也许唯一的亮色,就是那些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石质建筑了吧?但这些东西,一路上看得已经不少了,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

    “东国人割占的敌国土地,看样子西班牙人竟然不敢反抗。积威至此,天祖国壮哉!”感叹了两声后,朴世堂又随着那支人数越来越少的运输队一起(半路上一些完成任务的车夫已经返回),折向西南方向,继续赶路。他们接下来将越过广灵乡(位于后世巴尔德小镇附近),抵达通天河(图努扬河)谷地,然后沿着湿润的河谷地一路上溯,最终抵达位于安第斯山脉东麓的一座大城:通源镇,即原西班牙殖民者建立的门多萨城,一座非常有名的城市。

    沿着湿润的河谷地旅行是非常愉快的。这里水源充足,气候宜人,沿途人眼也较为稠密(当然是相对的),设置的几个定居点如天成乡(位于后世德萨瓜德罗Desaguadero小镇附近)、奉义乡(位于后世拉巴斯小镇附近)、清泰乡(位于后世拉斯卡蒂亚斯Las Catitas小镇附近)、善阳乡(位于后世里瓦达威亚小城附近)等等,人口都非常不少,普遍都在三四千人之间的样子。在这开发程度较低的西部山区来说,真的非常不错了。

    这些定居点有的是西班牙人设立的,有的是东岸人后来设立的,定居点之间还有许多西班牙人得庄园或小村庄,现在基本都被东岸政府通过土地赎买的方式改造完毕,成了真真正正的自然村落。新来的东岸或远东移民给村镇带来了新鲜血液和文化,同时也稳固了东岸政府对这片新得之地的统治——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12月31日,1694年的最后一天,这支人数已经缩水到一百五十人上下的队伍终于抵达了通源镇,并打算在此休息个几天时间。

    如果从城市面貌及城区范围来说,通源镇要远远超过大同镇,这和西班牙人殖民的时间长久及投资力度有关。因为是从秘鲁、智利一带翻越安第斯山进入拉普拉塔的,故西班牙殖民者多居住在靠近安第斯山脉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兴建了大量的城镇,同时利用河流引入高山融水,开辟出了大片的田地和果园,素来是拉普拉塔地区西班牙殖民的核心地区。

    东岸人在这里设立了镇政府,名义上归洛阳府代管,实际上是自己管自己。一个连的陆军骑兵常年驻扎在这里,是这片区域唯一的一支武装力量。与大同镇相比,通源镇的经济要稍稍好上一些,因为这儿可以与安第斯山以西的智利地区进行贸易,因此多多少少有些收入。

    朝鲜人在这里休息了整整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他们考察了一下城郊附近的马场及葡萄园,品尝了一点这里小有名气的葡萄酒,同时参观了一下东岸国内投资者投资建设一家小型果品加工厂,也算是小有收获了。三天后,他们再度启程,通过附近一个相对低矮的山间隘口,进入到了巍峨雄壮的安第斯山之中。即便有着向导带路,他们依然在曲折的群山之中花费了足足二十天的时光,并一直到1695年1月底才最终抵达了智利地区的第一大城市圣地亚哥。

    圣地亚哥的西班牙人对他们的到来熟视无睹,盖因近些年来通过这些山间孔道进入智利中央谷地进行贸易的人实在太多了。朴世堂等人在圣地亚哥休息了五天时间,期间出售掉了一点从东岸带来的货物,同时也采购了不少西班牙商品,打算到瓦尔帕莱索时带回国。

    瓦尔帕莱索是圣地亚哥的外港,水文条件非常好,常年停泊着数十艘各类船只。因为前往康赛普西翁实在太远了,朴世堂等人没办法,只能央南下的东岸商人到那边只会一声,让他们速速北上接应。他们来时乘坐的是一艘在黑水造船厂订造的650吨级笛形船,基本上是朝鲜国内吨位最大的船只了。这会应该已经满载自东岸本土采购的书籍、机器、日用品甚至是奢侈品抵达康赛普西翁港了,接到消息后顺着强劲的秘鲁寒流北上应该用不了多久。有天祖国帮忙打招呼,他们离开西班牙并不难。而一想到他们很快便可回家了,彻底结束这段让人疲惫不堪,同时又爱恨交加的旅程时,朴世堂的心虚还是很复杂的。

    此番东行,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第五百十五章 智利的闲暇时光

    1695年2月4日,晴。

    徐向东刚刚在圣地亚哥城内的某间别墅内醒来。他轻轻地摇了摇床头的绳铃,须臾,一位年轻的西班牙女郎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帮助徐向东起床更衣。

    虽然已经是五十大几的人了,但徐向东的身体并不老迈,经常进行运动甚至打马球的徐总裁的身体甚至称得上健壮,但他并不排斥一些基本的福利,比如贴身女仆服务。作为南铁集团的总裁,他现在居住的位于圣地亚哥城内的两层别墅所有权归于集团旗下的南铁贸易公司,男女仆人也是公司雇佣的,专门为总裁一人服务。

    圣地亚哥城内的别墅,是南铁贸易公司在新大陆不多的资产之一了。因为开始重点经营胶烟铁路、上定铁路沿线的附属地商业的关系,南铁贸易公司变卖了在新大陆的大部分产业,目前仅仅只是在一些城市留有少数仓库或办公场所,以维持已经萎缩得相当厉害的秘鲁贸易业务。而变卖产业所得的资金,基本上都被他们投入到了登莱和宁绍地区,在当地兴建商业网络,购置物业设施,采买货物,发展代理商等等,总之是忙得不亦乐乎。

    南铁贸易公司目前在智利的贸易,基本上就仅限于对当地硫磺、水银、木材等物资的采购,然后转口甩卖一些东岸本土生产的货物,规模不大,只能说勉强维持吧。就像他们在圣地亚哥这座城市的贸易额,一年加起来也不过才二三十万元罢了,与以往垄断时的暴利不可同日而语。

    穿戴整齐后,徐向东离开了卧室,向餐厅走去。站在卧室外面的是两名雇佣的西班牙保安,他们恭敬地向徐向东行礼,徐向东不甚在意地点头回应。这两名全副武装的西班牙保安也挺有意思,他们上身是一件皮甲,下身一条短马裤,长及其膝,下面用绳子缠上;一双前面扣住的、绑腿似的短筒靴,靴内的脚上穿着直达膝部的长筒毛袜;头上戴着铁盔,盔内有衬垫,并安上皮带,皮带顺着两颊垂下来,在胡子下面系上。这么一副装扮,活脱脱一副西班牙殖民地军团士兵的模样,而事实上也没错,他俩就是退出现役的西班牙士兵,现在为东岸人服务,做些看家护院的活计。要知道,圣地亚哥城现在的经济可不怎么好呢,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因为东岸人已经正式取得了大部分拉普拉塔,现在智利一带的西班牙也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认为,也许要不了多久,东岸人就会把智利也拿过去,不是花钱赎买就是军事占领。应该说,这些谣言极大地冲击了西班牙人脆弱的心理,很多不愿意当东岸国民的西班牙人已经在认真考虑该搬到哪里去。对于他们来说,灵魂无法救赎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严重到他们愿意放弃做东岸人的机会,转而去秘鲁一带生活。

    所以,这一两年来,圣地亚哥一带出售房产、土地的人非常多。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决定搬家,到更北面的地方去生活,因此开始大面积抛售在智利的财产,好到利马、瓜亚基尔、巴拿马等地重新置办家业。短时间内的集中抛售,造成了圣地亚哥不动产市场价格的全面暴跌,南铁贸易公司看准机会,只花费很少的钱就把原来租用的别墅和仓库买了下来,作为公司在圣地亚哥商业经营的据点。

    经历了富人、贵族大规模逃离的圣地亚哥的经济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资金大量外流,就业岗位急剧减少,政府财政收入锐减,士兵们的工资被大量拖欠。到了后来,圣地亚哥市镇议会干脆下令裁掉了部分士兵,以减少财政压力。听起来有些可笑是不是?一方面害怕东岸人打过来,一方面还裁军,非常矛盾的操作。但事实就是如此,也许市镇议会的老爷们觉得这些士兵都是草包,根本挡不住东岸军队,哪怕一天也不能,因此不如全部裁掉,省下来的钱全部给自己及公务员们发工资好了。反正东岸军队要是出现在城外的话,大家直接投降就是了,多大的事啊!

    失业的军人中有相当部分被东岸商人雇佣。南铁贸易公司就雇佣了二十来个,部分看家护院,部分往返于瓦尔帕莱索和圣地亚哥之间,押运货物,倒也人尽其用。至于说以后万一东岸人真打过来了,这些人会怎么做?其实问题不大,徐向东曾经评估过,这些人不出意外的话大部分都会为我所用。

    餐厅临时设在二楼楼顶的阳台上,这是徐向东特别要求的,因为这样他可以一边享用早餐,一边观赏景色。

    圣地亚哥主城区离安第斯山其实很近,坐在楼顶就可以看到东边群山峰顶的皑皑白雪。想象一下,当你坐在楼顶,迎着徐徐微风,享用着燕麦粥、荷包蛋、鳕鱼球及其他小菜的时候,再看着优美的风景,这心情自然是舒爽到极点了。

    今天在楼顶陪徐向东就餐的还有一位客人,那就是昨天就来拜访,并与徐向东促膝长谈的朝鲜东行使朴世堂。此君这会正立在栏杆边,摇头晃脑的,一副想要吟诗又吟不出来的感觉,让徐向东看了摇头失笑。

    “朴部长倒是好雅兴,这安第斯山,可还看的过眼?”徐向东在仆人的帮助下坐到餐桌前,笑着问道。

    “雄伟奇峻,巍峨壮观,但似乎失之婉秀。”朴世堂闻言转过头来,回答道。

    “来,请用餐。”徐向东招呼着朴世堂坐下吃饭,然后又笑着说道:“我听闻朝鲜北方亦多名山,金刚山、妙香山都很有可观之处,只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徐总裁亦知妙香山?哈哈,那可是一处好所在。只可惜地处偏远,行走不易,若是有贵国之铁轨道路,就方便多了。”朴世堂试探着说道。

    “呵呵,铁路是好,所费甚高啊。”徐向东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说道。

    这个朴世堂,自打听到他正住在这圣地亚哥城里后,就巴巴地跑来拜访。恰好徐向东对朝鲜也有些兴趣,因此便与他聊了聊,还算投机。只不过,这位朝鲜的农工商部部长胃口不小,一直试探着询问南铁公司是否可以在朝鲜修铁路,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先不说如今南铁还在为以前修建的胶烟、上定两条铁路偿债,就说该公司下一步的扩张方向,也该是横穿登莱的平荣铁路,你朝鲜何德何能,竟然想要我们去修铁路,喝多了吧?

    但这个朴世堂倒也是执着,一个劲地说朝鲜需要一条铁路,这条铁路可以从辽东的丹东港出发,经平壤、汉阳一直到釜山,纵贯整个朝鲜半岛,可以带来极大的收益云云。说实话,朴世堂的这个想法真的把徐向东给惊着了,朝鲜一个穷国弱国,居然也想拥有一条近千公里的铁路,这像话吗?他们打算拿头来建?都不用考虑东岸政府批准不批准了,单就是这条铁路建设所需要的天文数字般的资金,就足以让徐向东望而却步,你朴世堂是来搞笑的吧?

    与其去朝鲜修铁路,还不如好好听铁道部的劝告,重新把精力转到国内,在智利中央谷地修建一条南北向的大铁路呢!铁道部的那帮大老爷们甚至都许诺了,安第斯山以西的铁路,他们不会让中铁或美铁来“捣乱”,会全权委托给南铁公司修建,前提是他们自筹资金。

    说实话,这种独占权的条件其实挺优厚的。智利中央谷地的条件很好,人口也不少,多年来经济一直稳步增长,如果修建一条南北向的铁路,从柳城港一直延伸到圣地亚哥的话,应该是笔很不错的买卖,对于内陆地区的运输事业也是一次飞跃。但徐向东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了。南铁既然已经离开了本土,重点经营远东,那么就不要再三心二意。现在胶烟、上定两条线路稳定盈利,等再过个几年,身上背负的债务压力小了一些之后,可以再想想办法,把平荣线也给修通了,那样对于公司的发展可能会更好一些。

    而且另外一个不修智利铁路的理由就是,圣地亚哥还是西班牙的领土呢!人家国王还没死,咱们就去打人家土地的主意,还一竿子支到圣地亚哥那么远,这么不给面子真的合适么?圣地亚哥要想有铁路,还不如指望下美洲铁路公司,等他们把铁路从汴河河口修到洛阳府后,再想办法向西延伸,甚至一路翻山越岭修到智利,这样可能还更靠谱一些。正好执委会那帮人整天想着如何将山东、山西(安第斯山)联系起来,那么一条越过安第斯山脉的铁路不是正合适么?呵呵,这口政治正确的大锅,还是让美铁公司来背好了,咱们南铁公司本小力弱的,可玩不了那么高难度的活计。

    朴世堂在徐向东这里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也不气馁,接着他又询问了可否先修一条平壤到汉阳的铁路,把两京联系起来。徐向东被问得烦了,便匆匆结束了这场早餐,然后借口公务繁忙,直接出口去仓库那边去了。这朝鲜人忒不知趣,有那跟他们磨牙的工夫,还不如去好好点验一下货物和账目。

    最近陆军通知他们在瓦尔帕莱索和圣地亚哥私下里慢慢储存包括粮食、药品、帐篷、铁锹等在内的各类物资,数量之多,可能需要两到三年才能筹集完毕,这让徐向东若有所思。没办法,这是老板的命令别怀疑,南铁公司的大股东就是陆军部再不满意也得执行,因此徐向东在离开别墅后,便骑着马儿,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朝仓库而去。

第五百十六章 想不出章节名

    “这人其实是阿劳坎人吧?”瓦尔帕莱索外港,于兴国看着面前一位穿着东岸服饰,看起来非常招摇的家伙,问道。

    这个人皮肤有点偏红棕色,五官轮廓看起来也和东岸人有那么一丝差别,虽然和人交谈说的是汉语无误,但口音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绝对不是出生在东岸的人所说的那种语气。所以综合下来,于兴国已经基本可以判定,这个刚刚和他下属谈了一笔生意的家伙,绝对是个印第安人,而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东岸人。

    其实这种人在如今的智利并不少。尤其是那些去过东岸的自由印第安人——只有自由身份方可四处走动,从事各种行业——如果它汉语说得很溜的话,那么西班牙人还真不好分辨。毕竟,你也没法去找东岸人证实他的身份对吧?况且东岸人也不会提供这种服务。

    而假扮东岸人,对于这种四处游击做小生意的印第安人来说,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保护。要知道,西班牙殖民政府对这些阿劳坎人可不怎么友好,特别是当初他们还是费了老大一番力气才征服这些土著的——对智利阿劳坎人的征服,应该是西班牙殖民者在南美洲遇到的最大麻烦了,战争前后绵延近百年——西班牙政府在征税时可不会手软,即便你是所谓的自由印第安人依然如此,身份不会提供丝毫助益。

    但东岸商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强大的政府,数十年来或通过战争,或通过军事威慑,或通过经济打击,早就让秘鲁总督区的西班牙殖民者们知道谁才是老大。因此,他们分外不敢惹大举涌入智利各城市做生意的东岸商人,很多时候就连正常的征税都不敢(因为可能遇到暴力抗税)。殖民官员们在交流经验后,一致认为在看到黄种人面孔的人时最好不要上前惹麻烦,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你去征税或吃拿卡要的,被人打死了怎么办?这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最后往往是不了了之,死了——也就是死了!

    “应该是印第安人无误,但我不确定是不是阿劳坎人。这些杀才,倒学会狐假虎威了,也是聪明。”仔细分辨了一番那个仍在滔滔不绝介绍自家水果的印第安商人后,南铁集团总裁徐向东也笑了,说道:“随它去吧。反正以后咱们占领了这里,拿不出户籍身份证明的,一概流放到南非去,他们翻不起大浪的。”

    “又是一场大清洗哟,可怜。”其实,于兴国现在已经有点不太同意政府的“换血”政策了。在他看来,这些印第安人都是难得的劳动力资源,而且较为温顺,愿意干活。而且,他们知识水平、技能水平普遍低下,不会去抢东岸人从事的工作,反而只会去从事农场工人、林场工人、矿工、建筑工、下水道清洁工等东岸本土人民不太愿意干的行业,是对东岸社会经济的巨大补充。把这些人全数弄去南非,去填所谓的“黄黑分界线”,实在有些不值当,对本土经济不是好事。

    不过于兴国也清楚,他不是东岸的掌舵人,说的话也未必能对上层产生什么影响。这个时候,他倒是很羡慕英国人的体制了,至少有钱的商人和开明贵族们能够共济一堂,对国家大政方针进行审议,掌握国家的前进方向,就连国王在他们面前都不得不妥协。不过讽刺的是,据说英国人现在在积极研究东岸的体制,对许多政策进行分析,如果觉得在英国可行的,就开始模仿。甚至有一些激进的人,认为英格兰应该仿效东岸建立一个更加集权的制度,由成熟的政治家担任首脑,并聘请各行各业的专家担任顾问,将整个国家快速发展起来。不过他们多半是一些下级骑士,资本不丰,因此嗓门还是没有大佬们粗,说的话没啥卵用。

    “不清洗能怎么办?给他们国民身份,一起生活?”徐向东不同意,只听他说道:“关键是你不知道这些印第安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杜绝以后的大麻烦,现在一些不便都不是事。再说了,我们在黄黑分界线那里给他们预留的土地也都不差。那些地方气候还算不错,也不缺水,土壤简直可以称得上非常肥沃,那么就别抱怨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绝对的公平。”

    “也是。”于兴国明智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徐向东和他虽然是多年老友,但人家是体制内高官,自己则是一个商人,立场还是有些不同的。

    现在东岸技术先进程度冠绝全球,地缘优势比较大(当然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劣势),政府财政收入也很丰厚,因此他们基本上可以摆脱短期的经济利益的诱惑,从百年这个时间维度上来看问题,为子孙后代利益着想。但于兴国这类商人,他们会更多地从经济角度看待问题,比如南美洲数百万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如果全部给予东岸国民身份的话,可以瞬间将工资水平拉到和旧大陆一个水平,这对于他们商人阶层的诱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而把这些拥有印第安血统的人都送去南非,这不但无法降低国内的工资水平,相反还会花费巨大的财政资金。这些钱谁出呢?呵呵,还不是他们商人阶层出大头!现在政府每年送的人还少,财政上还能糊弄过去,以后若是占领了秘鲁、新西班牙这种人烟稠密之地呢?几百万人的运输压力,这花费得是天文数字吧?于兴国觉得,最后政府搞不好还要开征新税,从全国范围内筹集资金呢,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兴国老弟,这次朝鲜使团跟随你的船队回国,帮忙跟船长说一下,多多照顾。他们的航海技术我很怀疑,不要半途走散了。”两人闲坐了一会后,徐向东主动挑起了话题,说道。

    说实话,他对这些朝鲜人很腻歪,这可能是因为对方的民族性格让他很反感。他曾经听位在中枢的朋友和他踢过,朴世堂这人居然试探性地询问东岸政府可不可以帮助他们在满洲地区进行扩张,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徐向东很费解,朝鲜人明明长着一口烂牙,却又怎么有那么好的胃口的?

    后来徐向东也反思,也许像他这样出生在大陆上面的人,无法理解世代居住在狭窄逼仄的半岛上的人得想法吧?朝鲜这个民族,自古以来就对进军大陆、对夺取更多的土地充满渴望。每一次中原的大变,都是他们扩张领土的良机。李成桂怎么夺取朝鲜王位的?还不是因为奉朝鲜王命,带兵“北伐”,想要扩张至满洲大地,结果行赵匡胤黄袍加身故事,反手登基上台?不管这次所谓的“兵谏”是怎么回事,但朝鲜人扩张领土的野心是铁一般的事实。在他们看来,以前古高句丽国、古渤海国的土地都是他们的,一旦有机会,就会千方百计拿下,甚至进而窥伺中原。这种胡乱认野爹、疯狂扩张领土的心态,从古代一直遗传了下来。所以现在东岸人在鸭绿江一线设堡立寨,明面上帮助朝鲜断绝了北方胡虏入寇的威胁,但客观上也断绝了他们扩张的道路,朝鲜人还是挺郁闷的。

    所以,最近朝鲜与日本在对马岛发生的一些争执,也有这方面的背景在内。现在朝鲜有俩钱了,军事力量也有所增强,这尾巴自然就翘上天了。既然北方扩张受阻,那么向海洋扩张总是好的吧?对马宗氏以前被朝鲜军队征服过,接受过朝鲜官职,因此朝鲜对此提出领土主张似乎也有那么一丝道理。关于未来会怎样,这就要看东岸人的态度及朝、日两国的实力对比了。

    “那群朝鲜人啊,嘿,简直跟山里出来的穷鬼似的,买了一堆东西,船只都快满载了。我公司的人劝他们轻载一些,太平洋上风大浪大,装这么多货物不是很安全,但他们不听。呵呵,随他们去吧,他们爱怎样怎样。”于兴国一脸无奈地摇头说道:“对了,最近我手下的船长向我报告,说在龟岛群岛附近发现了小型帆船,居然也是讲着汉语,但却是从北方来的,里面颇多印第安人,这是怎么回事?哪家公司的?那些船很小,制造工艺也很粗糙,即便是西班牙人得手艺也比这强,不应该啊。”

    徐向东闻言一怔。作为南铁公司的总裁,曾几何时他们公司曾经想去加利福尼亚甚至更北面的地方兴建铁路,建立殖民地,因此他看到过很多第一手的资料。这些资料里记载的内容,徐向东不想再去回忆,因为实在有些让人心惊肉跳。而且,前些年海军也派过几艘小船前往当地进行过秘密调查,回来后也写过一番详细的报告,但报告最后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任何声息。徐向东虽然在海军那边没有什么消息渠道,但也可以想象得到其中的微妙,总之这是一潭非常深的水,最好不要去试探。

    “我知道其中一些情况,但我不能说出来。”徐向东语焉不详地回答道:“下个月丰谷岛海军学校的人会乘坐一艘船去北边进行远航训练,最远可能抵达那些海水结冰的地方。我知道他们租用了你公司的商船往龟岛群岛运输生活武器和五金制品,数量是不是很大?远远超过龟岛群岛的需求量?兴国老弟,我的朋友,有些时候,难得糊涂一次也不错,不是么?”

    于兴国一听就知道深浅了,因此立刻摇头说道:“我只对钱感兴趣,其他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海军租用了‘南极狼’号、‘贝壳’号运输物资,给的价钱很高,我很满意,希望以后这样的生意能更多一些。他们肯定试图在龟岛群岛建立战备物资仓库,为了对付西班牙人。是的,没错,肯定是这样!好了,像我这样的爱国商人,没有理由不为此奉献自己的一份力。我会好好关照我的船长和水手们的,好好干活,不要多问,不要多想,不要乱说话!嗯,就这样!”

    “这就对了嘛。”徐向东立刻笑了,道:“其实有些事情现在是秘密,但再过个二十年、三十年就未必了,安心把事情交给下一代去处理吧,他们很出色,很干练,不比我们当年干得差。走吧,现在是时候去享用午餐了,我带了瓶好酒,一会咱们一醉方休。”

第五百十七章 革命性变化

    “小伙子们,要过海峡了,都打起精神来吧。龙王爷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孝敬,他很会喜欢享用牛肉、饼干、巧克力、酒以及你们的小命的。”1695年2月3日,波涛汹涌的德雷克海峡,一艘吞吐着黑烟的轮船正在艰难行驶着。因为风浪太大的缘故,甲板上的水手们非常忙碌。他们提着抽水机粗壮的水管跑来跑去,依靠主机提供的动力将打进船舱的海水尽力排放出去,以免船上的货物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船上所有的水管都是由橡胶制作的,取代了以往大量使用的硬质水管或皮管。水手们也很喜欢这种不漏水且柔软的新事物,因为这大大加快了他们的排水效率。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成本有些高昂,让船东们不是很喜欢,但这又和他们这些普通水手们有多大关系呢?更何况,靖江港的国营橡胶厂也在不断降低生产成本,以后这种新玩意会在极端保守的航海界越来越流行的。毕竟,你不能指望一种东西用几十年还不改变,不是么——唔,好吧,后世貌似有款飞机的机身就几十年都不改变,以至于闹出了大新闻……

    “都站稳了,别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我王大胆手底下可没你们这群孬种。有时候你越慌,就越容易出错,按照平时的训练,一步步来。”水手长的大嗓门仍在继续,而在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水手们确实平静了许多,按部就班地开始了排水工作。

    这是一艘蒸汽轮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蒸汽船”(蒸汽机帆船),而是镇海造船厂出品的新式全蒸汽动力轮船,是于氏家族(于兴国)旗下船队唯一一艘蒸汽轮船,同时也是最先进的船只。这艘标准排水量超过2200吨的大船加入于氏船队不过区区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执行了一次前往南非运输印第安移民的任务——想象一下吧,巨大的、潮湿的散货舱里挤满了焦虑不安的人们——现在又接了孙春阳南货铺往智利一带运输食品、日用品的单子,可谓是一刻不得闲。

    他们这艘船是从青岛港出发的,中途在盐城和兴南港各停靠了一下,然后便直接南下,打算越过合恩角进入太平洋。合恩角附近高耸的乱石滩上,有隶属于海军的灯塔及气象观测站,为来往船只提供一些指引。只可惜他们还没有建立通往兴南港的海底电缆,无法及时将海面上的风浪状况通过电报发送过去,不然的话,倒是可以给来往于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船只提供更准确的情报,让他们自行判断是通过麦哲伦海峡安全还是绕过合恩角更安全。

    很显然,于氏家族的这艘船不愿意面对漂浮在海峡内的巨大冰山,这在夜间航行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因此,他们选择绕过合恩角,走风高浪急、海况更加恶劣的德雷克海峡,也不愿意面对冰山的威胁——一旦船只沉没的话,不单单是人员和设备的损失,这每年的保险费必然也将上涨到一个新的等级,这是船东所无法接受的。

    “海峡的风浪确实很大啊,不知道当年张前辈是如何探索南极的。”轮船艉楼的一处栏杆旁,出现了两位面无表情,但衣着非常考究的人,其中正在说话的大家都认识,本船的船长,但另一位站在船长旁边的年轻人就要眼生多了,只有船上的干部们才知道这是老板于兴国的次子于涛先生,一位海军的退役军官。

    他刚才提到的“张前辈”是指东岸早期探索南极海域,并获得命名张云海的航海家,后来担任南海渔业公司总经理一职,在东岸的探险史上是一位绕不过去的人物。而也是这个人,在任期间大力发展了南半球东岸近海的捕鲸业务,使得东岸工业、食品、医药及服装行业获得了大量的宝贵原材料。就像现在大行其道的机器润滑油,就大部分来自鲸(大概有三成左右来自海豹),为工业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

    眼前他们这艘船上使用的润滑油就产自南海渔业公司,来的时候一路上还遇到了好几艘正在奋战的捕鲸船。在看到那些不过才两百多吨的船只在怒海波涛中与鲸鱼搏斗的时候,于涛也不得不承认,那些家伙称得上勇敢二字。

    “据说现在探险船和捕鲸船也越做越大了。现代特种船舶厂的设计图已经定稿了,等上海县那边的新基地全部投产,差不多就可以试制了。”船长叼着个大烟斗,在猛烈的海风中依旧悠然自得,只听他说道:“但渔业公司还有些抵触,他们觉得船大了,成本就高,但捕鲸效率不一定提高多少,因此有些犹豫。也就南海渔业公司财大气粗,开始了全面换装,旗下的旧捕鲸船开始了逐步甩卖。你别说,还挺抢手的,买的人很多。”

    “船的发展趋势就是越来越大,不论是捕鲸船还是货船,都是如此。”于涛淡淡地评论了一下,说道:“就像我们这艘船,一次能运一千大几百吨的货物,而且可以不分时候,四季都可出海运输。这船只的利用率一下子就上来了,再不用因为洋流、风向不利而停在港口晒太阳了。只可惜还不是全钢制的轮船,如果几家船长再造出这种船只的话,那么散舱运粮食又如何?船还那么容易漏水吗?”

    “现在的船就很不错了。钢制的龙骨和肋材,我觉得很好。这船,我很满意。”船长猛地撮了一口烟斗,笑着说道:“要我说啊,也别想着那全钢制轮船了,目前不现实,价格肯定很贵。我们该做的,还是逐步扩大全蒸汽动力轮船的比例,扩大运力,这更实在。公司现在的业务重心,越来越转移到太平洋一侧了吧。在这里航行可不太容易,风帆船总是不太保险。”

    话说于氏家族的船队现在经营着两条主要航线。第一条是从阿劳坎港出发,沿着智利海岸北上,经龟岛群岛、大溪地、拉包尔前往中国,第二条航线就是在南太平洋环游,把南太平洋一系列的小岛及澳洲囊括了进来。

    这两条航线,也许以前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在默默耕耘了数十年之后,现在已经大有可观之处了。像大溪地管委会,多年来就一直致力于征服周边的各个岛屿,并整合当地土人到种植园内从事农业生产工作。而他们种植的东西,也从最初较为单一的谷物、甘蔗和水果,慢慢变成了甘蔗、水果、咖啡、可可、香草、胡椒等经济价值较大的作物,然后在金华港统一进行深加工,产出的蔗糖、干果、咖啡、巧克力、香精、香料等特产,大部分都被拉回本土进行销售,获利颇丰。

    与大溪地管委会相比,拉包尔管委会的进度要慢一点,这是由当地的环境及资源倾斜程度决定的。不过,即便是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拉包尔管委会依然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极致,他们不但彻底搜检了全岛,建立了稳固的殖民统治(不再是像以往那样只控制点了,现在是面),还派兵、派船征服了周围许多岛屿,将东岸的旗帜插遍了这片热带海域。更有甚者,他们还几次或通过贸易、或通过武力恫吓的手段,大大扩张了在新几内亚岛上的势力,并建立了包括莫贝港(莫尔兹比港)在内的数座殖民城镇,统治了三四万土人。

    这些土人,目前主要从事的是开采金矿的工作,每年都能稳定产出三到五吨的黄金,为国内的黄金储备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当然我们也不能忘了新喀里多尼亚岛,自从多年前东岸的探险队抵达并发现几乎“全岛都是由镍组成的”之后,岛上镍矿的开发工作就进入了稳步发展之中。现在,东岸本土研究不锈钢、制作辅币(硬币)都需要大量的镍,可以说这座岛屿也为东岸的经济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总而言之,当初许多人提出的把南太平洋诸岛屿变成“东岸的加勒比海群岛”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一部分。随着这些岛屿开发程度的逐步加深,其产出物和经济规模肯定会与日俱增。人口不必说了,经济发展了,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大量的人前来定居,这都是相辅相成的事情。所以,自由想象一下吧,这是一个多大的航运市场?而且还是在当前没有被好好开发的情况下呢,未来还大有潜力可挖。

    于氏家族多年前就布局太平洋的行业贸易。在那个大家都一窝蜂在大西洋、印度洋折腾的年代,他们此举其实是不被太多人所理解的。但现在似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于家在南太平洋一带结识了很多地方商业家族,本身也拥有着大量熟悉当地海况的专业航海人才,如果航海装备(蒸汽轮船)再赶上来的话,业务一定会有一个爆发性的增长。

    另外,于氏家族并不满足于仅仅投资航运业,事实上他们还开始进军陆地,在各个港口大肆圈地,兴建了很多一流的仓储物流体系,甚至就连东岸人刚刚殖民开发的利南港(位于后世新西兰奥克兰城附近),他们都在一片荒草之中圈了地。虽然目前还没有建什么东西,但未来资金宽裕了,肯定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的。

    于涛和他父亲于兴国一直认为,蒸汽轮船的大行其道会对殖民活动带来“革命性的变化”。目前这种慢悠悠的殖民节奏肯定会被彻底颠覆,像葡萄牙人费尽力气才从本土运了一两千名士兵(含大量的必备物资)到印度的情况,以后会越来越少见。大吨位蒸汽轮船会把运输成本降到一个惊人的低位,地球各处间的距离也会被大大缩短。这个时候如果不能提前认识到的话,那么未来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毫无疑问的!

第五百十八章 胜负手

    1695年2月18日,盐城港外,一艘蒸汽拖轮吃力地拖着一艘大家伙,以两节的低速在海面上航行着。

    大家伙是标准排水量接近了4000吨的“汴梁”级铁甲战舰。这艘船刚刚经历了一次严格的抗击打测试,结果很遗憾,中央动力设备被打坏了,蒸汽机停止了工作,不得不被海陵港军事基地的拖船给拖走。

    “我之前就说了,没有设计风帆动力简直就是一种犯罪。这么大的吨位,这么强大的武备,如果因为动力系统失效而停在海上,那就实在太可笑了。”失去动力的“汴梁”号铁甲舰甲板上,几位面色难看的海军军官正在讨论着。

    刚才他们操纵着全蒸汽动力的铁甲舰“汴梁”号到距盐城港炮台约一海里的地方,然后划着小艇上岸,留下座舰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接受炮台上二十余门不同口径海防重炮的轰击,看看是否可以在如此强度的弹雨洗礼下幸存下来。

    抗击打试验的结果让人喜忧参半。在大威力的舰炮轰击下,有些装甲脱落了——注意,是脱落,而不是被击毁——但船体内部结构维持地还算可以。不过,在没有安装铁甲的部分,船只的损毁程度就比较严重了,很多甲板、船舷被击伤甚至击穿,船体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最尴尬的,因为都在海军军官们的预料之中,最让人感到尴尬的,是船体中央的烟囱被击毁,又两颗实心炮弹神奇般地落入了动力系统之内,成功地瘫痪了这条昂贵的战舰。

    试验结束后,海军军官们又划着小艇上了船,仔仔细细地评估起了船只的状况。别的情况还好说,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动力系统被瘫痪的情况让大家有些尴尬。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对烟囱进行一下改装,防止四处乱跳的炮弹对其造成破坏就行了,但一群反对纯蒸汽动力的军官就趁机发难,指责这种“不负责任的设计方案”,要求在船上加入一套风帆系统,作为备份动力。

    而他们的这种指责,不出意外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反唇相讥:“得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死心哪?看看我们现在的船体布局,上甲板、下甲板上的炮位都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位于船体中部的炮塔。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想把风帆动力所需的桅杆装在哪里?提示你一下,炮塔所在的位置不行,那将是一次巨大的改动,没有人会同意的。”

    话说“汴梁”号铁甲战舰的甲板布局真的是大不一样了。首先,它取消了上层甲板上的炮位以及侧舷的炮窗,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铁甲,这是一项巨大的变动。其次,“汴梁”号采用的是船体中部炮塔布局的方式,即在船体正中心的位置依次布设了四个巨大的炮塔,每个炮塔装备有两门火炮,呈一左一右对称布局。炮塔内采用的是北方兵工厂研制的最新式火炮(90式后膛炮),以便炮手们可以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完成火炮的装弹、装药和射击,生存能力大大加强。

    而炮塔中部布局的设计还可以让战舰的重心集中于此,便于船只进行各种机动,更有效率地打击地方目标。所以,从这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出,船上其实已经没有太多位置安装桅杆和风帆了,除非你把炮塔位置进行改动,但这意味着一系列的改变,甚至船体可能都要重新设计——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另外,你也不能不考虑到风帆动力会带来的额外重量。这样大的船只,没有四根主桅是不可能的,在加上密密麻麻的帆揽,这得增加多少额外重量?要知道,因为外壳包覆了太多装甲的缘故,船体自重已经很大了,储备浮力达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这是一个问题,储备浮力越低,水线下被击穿所造成的麻烦就越大——如果再贸然加上几个粗大笨重的桅杆及大量帆揽的话,战舰的状况会很危险,除非你大量减少储备弹药和燃煤,给船体减重,而这是海军所无法接受的。

    所以,给“汴梁”号这种本就十分笨重的战舰额外增加风帆动力,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汴梁”号的动力,只有那三台大马力蒸汽锅炉,别无其他!不管其他人再怎么不满,设计就这样了,不会再更改了!

    “现在蒸汽动力的可靠性其实已经很高了。咱们船上的这套系统,很多要求较高的精密部件,听说都是用电动机床加工出来的。我有亲戚在威海县生活,东电公司在那里建了一个发电站,因此黑山工业公司就生产了一些用电力驱动的机床,在威海县就地组装调试,然后加工了许多零部件供‘汴梁’号使用。你别说,质量还真的挺好的,轮机舱的老侯跟我说,更换零件的频次大大降低了,而且可靠性也增加了,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些或大或小的毛病,虽然这些毛病不太影响航行。”又一名中尉军官插言道:“依我说啊,不可能有备份的动力系统了,‘汴梁’号其实已经非常可靠了,就这样了。军部那帮人整天盼着铁甲战舰赶紧正式入役,船厂那边也被我们无休止的改动提议搞得很不耐烦,现在大家都疲惫不堪,都不想再折腾了。‘汴梁’号,再海试上一年半载的,差不多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好吧,这位爷所说的‘批量生产’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造价昂贵的缘故,海军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订购个十艘八艘的,事实上“汴梁”级铁甲舰基本上只会建造三艘,分别是“汴梁”号、“洛阳”号和“大名”号,全部部署在第一舰队,作为海军舰队决战的胜负手。

    船厂方面也不是没有劝过海军多订购一些,并明确指出买得越多,单船价格就越低,但海军不为所动,他们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不但三大舰队每年的开支无数,近海的炮台花销也很惊人,更别提还有人员培养、新基地建设等其他开支了,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钱来订购“汴梁”级铁甲舰这种吞金巨兽。

    不过他们也承认,这种只装备了区区八门火炮的战舰是强大的。皮实的装甲是其最大的依仗,同时还有新式后膛炮,以及大马力蒸汽机,虽然航速算起来仍然有些慢,但却是敌人所无法摧毁的。想想看吧,在一场双方上百艘战舰、几万海军官兵云集的会战中,“汴梁”级铁甲战舰异军突起,横冲直撞,敌人火炮射出的弹丸在装甲上叮当作响,而他们打出的炮弹却在敌舰的船身上制造着一个又一个恐怖的缺口,这仗还能打得下去吗?敌人有多大的勇气干挨打不还手?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战舰定型并建造完毕后,第一个接受部署的应该就是佛得角群岛了吧?嘿嘿,陆战营那帮家伙下个月就要开始演练夺岛登陆战了,届时由咱们的铁甲舰突然圣克鲁斯港,将他们的炮台给打哑火了,然后再让陆战营从容登陆,一举占领整座岛屿。加那利群岛,早晚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啦……”拖船仍在继续拖拽着战舰,众海军军官们讨论的话题,却已经从备份动力系统的事情转进到了如何使用铁甲舰作战的事情上了。而这,无疑是非常受这些年轻军官欢迎的,他们纷纷参加进来,唾沫横飞地讨论着届时如何使用“汴梁”级这种大杀器,打破战争平衡,迅速取得胜利。

    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海面上,从北方采购货物南下的一艘隶属于新库尔兰的商船正在慢慢驶过。船上的水手和官员们自然也看到这艘覆盖着大量铁甲的战舰,很自然地,他们脸上都流露出了畏惧、庆幸等情绪。畏惧很好理解,这种武装到牙齿的战争巨兽没人不会害怕,因为它很容易打破双方实力对比的平衡,成为左右战局的胜负手。同时他们也庆幸,庆幸他们是与东岸人站在一边的,双方是友非敌,这就足够了。

    这个时候,一些殖民地的高级官员还回忆起了当年弗雷德里克大公欲与莫斯科进行联姻的事情。当时东岸人大发雷霆,大使赵贵几乎就是指着大公的鼻子在骂了,威胁他不要忘恩负义,忘记是谁在保护他的政权。那个时候大公还很不服气呢,库尔兰国内一些人也因为东岸人嚣张的态度心生不满,其中就有一些如今站在甲板上的人。但现在一切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大公阁下娶了一位波兰贵族小姐为妻,东岸人用铁甲战舰证明了大公选择的正确性。不然的话,他们只需把船开到雅各布港一堵,库尔兰人就丝毫办法也没有,只能就范。

    对于海上贸易是其生命线的国家来说,果然海上强权的影响力要超过陆上强权,库尔兰的确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铁甲战舰呢,呵呵,欧洲有谁可以抵挡吗?

第五百十九章 拉练(一)

    “海军这小日子,一天比一天阔绰啊。”盐城港码头上,一队刚刚登陆的陆军官兵们正在议论纷纷。他们刚刚看到了“汴梁”号铁甲战舰被拖船拖进了海陵港军事基地进行维修,而在听说这艘强大的战舰一艘就价值35-40万元的时候,大伙听了个个直骂娘,尤其是那些之前在欧陆执行过作战任务的军官们,直嚷嚷自己在外出生入死,海军这帮人整天在沙滩上晒太阳,结果还成功从军部骗到这么多钱,这肯定有问题!

    这些官兵来自陆军第三混成团,就是曾经的葡萄牙驻屯军的主体,团长为毛君中校。在外征战多年后,他们在去年陆续都回了国,并被准许分批放假回乡探亲。如今基本上休假已过,大伙又被分批拉到了潘帕平原上,进行高强度的军事训练。

    当然这种所谓的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和海军还是没得比的。海军那帮人,出海一次就得打掉十几二十万元的钱,各种武器弹药如流水般消耗,食品酒类敞开供应,人员补贴也高得吓人。与他们相比,看两条腿、一杆枪训练的陆军真的没法比,即便是号称陆军五大王牌之一(其实陆军总共也就五个混成团……)的第三混成团也是如此。

    其实,陆军在看到海军的“汴梁”号铁甲舰成功进行海试后,一度也鼓噪着增加陆军规模,即成立第六个混成团,不过被否决了。究其原因,还是现在联合参谋本部里充斥着太多的海军人员,原本的许多陆军元老要么退休,要么调职,如原第一混成团团长杨亮就去了陆军大学担任校长(团长职位由吴逸群中校接任)。现在仍在部里任职的,除了郭汉东少将及蓝飞上校外(原本他第五混成团团长职务已交卸给郑大林中校),就再没其他陆军高级将领了,非常可怜。

    不过也没办法,东岸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海军的极端重要性。可能在国家肇建初期,面临着西班牙殖民者陆地威胁的时候,陆军还能有一些话语权。可随着时间推移,西班牙国势的日渐衰弱,陆上威胁已经基本解除,军部慢慢被海军派系把持。他们不但屡次否决了陆军扩编的要求,同时还砍他们的军费,如民兵训练开支被砍掉三分之一,陆军军官的福利房也被暂缓建设,陆军新武器的研发也得不到足够的资金,导致进度缓慢。总之,现在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陆军都被海军极大压制了,日子非常难过。

    就像他们这支隶属于第三混成团的步兵营,来到盐城县内陆地区进行训练,时间跨度长达三个月,一人才给两块钱的作训津贴,这让大伙情何以堪?而且,他们还要额外承担互送一批移民前往内陆地区垦荒定居的重任国家开拓总局看到有足足一个营的陆军去拉练,于是塞给了他们足足一万八千多来自海外和本土老区的移民,让他们帮忙护送到内陆地区的十余个新设定居点。

    当然也不全是都去新设定居点,也让少部分被分配到新设立的两个县,分别是永淳县和忠兴县。前者下辖永淳镇、谷熟乡、红石乡、殷密乡和黎丘乡,是全国第164个县级行政单位,后者下辖忠兴镇、小屋乡、高青乡和宁朔乡,是全国第165个县级行政单位,都是今年(1695年)一月份新设立的。

    另外,在正修建的盐洛公路(盐城港洛阳府南城区)与上盐铁路(原盐布铁路)之间,多个定居点也陆续设立,分别是:房陵乡(位于后世苏亚雷斯上校镇附近)、光迁乡(位于后世皮圭小镇附近)、越陌乡(位于后世拉马德里将军镇附近)、利溪乡(位于后世瓜米尼小镇附近)、代罗乡(位于后世代罗daireaux小镇附近)、更元乡(位于后世玻利瓦尔城附近)、安寿乡(位于后世萨伊克罗小镇附近)、马鸣乡(位于后世萨拉萨尔小镇附近)、宏仁乡(位于后世亨德森城附近)、金晖乡(位于后世佩莱格里尼小镇附近)、金雁乡(位于后世特伦克劳肯小城附近)、嘉成乡(位于后世佩瓦霍小城附近)、黄许乡(位于后世卡洛斯特赫多尔小镇附近)、天监乡(位于后世阿美利加america小镇附近)、晋熙乡(位于后世皮科将军镇附近),一共十五个新设定居点。

    一万多人,分配到多达十五个定居点,每个定居点顶多分到千人左右。但就是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任务,他们这支部队居然要重复十五次之多,实在是让人感到恼火。但没办法,军令如山,况且国家开拓总局的那帮孙子说可以拨一批食品、酒水、日用品啥的过来劳军,带队的营长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干了,虽然他们对是否需要派遣全副武装的正规士兵来护送拓荒者持保留意见。

    “别发牢骚了,海军怎么样,我们管不着,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说话的是第九步兵营营长白传平,他是前陆军元老白水之孙,今年还不满35岁,就已经在本土、南非执行过数十次剿匪作战任务,同时还在南尼德兰那冰冷潮湿的战壕里泡了几年,与法**队面对面厮杀过,经历之丰富,是一般军官很难比的。

    他本人对部队领受了这么一个“保姆任务”当然也很不满,他本人更中意前往远东地区服役,战场建功,无奈前往远东的好事被第二混成团那帮家伙给抢了(第五混成团已奉调回国),他们几年内应该是捞不着机会了,除非军部做出调整,在远东地区部署两个混成团,但这可能性大吗?

    “不过这路也是够差的,修了好几年了,怎么还没到忠兴县,就不行了?”这位白营长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主,只听他又说道:“是不是那帮白衬衫们贪污交通款了?妈的,每年交通彩票销量那么大,大几十万都有了,修条路还这么墨迹,真是坑人。”

    白营长吐槽的路很显然就是洛盐公路,一条为洛盐铁路的修建而准备的前置项目。但很显然,这条路让我们的陆军大爷们失望了,硬化路面覆盖的距离并不算很长,且断断续续的,似乎因为当地政府没有拨款或组织人力修建,已经修建完毕的也因为重载货运马车长年累月地重压而有些损坏,总之是一团糟。

    “这他妈也能算一等国道?国防专用线路,呵呵,营长,这里面存在严重的**问题啊。”行军参谋也凑过来说话,看他说话这语气,估计也和他上司一个德行,嘴巴不饶人。

    白传平听后笑笑,没说话。他毕竟是少校军官了,吐槽的话说几句就行了,没必要一直嚷嚷个不停,虽然他确实很看不上那帮文官。不过呢,这路虽然修得烂,但左右的农田倒是整饬得非常不错,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

    这会他们刚刚过了永淳镇,道路两旁到处是种满了农作物的田地。戴着镰帽的农民们在田间弯腰工作着,时不时直起身来,看着正在公路上行走着的队伍。这支队伍几乎占了路面的一半,黑压压的一望无际,不过就这些农民们而言,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这条公路上走过了太多的移民,就连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在盐城港上岸,然后沿着公路进入各个定居点的。这会看着这群新来的移民,他们倒还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了,同时也有些高兴的意思。原因无他,这里的人气还是有些不够,尤其对那些来自老区的出生在东岸本土的年轻人来说,这里实在是太寂寞了,急需新人来填补空缺,故每一次看到有新的移民队伍出现时,他们都很高兴,在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过来采购补给品时,也愿意拿出最好的产品出售。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这些路虽然是交通部规划和拨款的,但具体修建却是由国家开拓总局和地方政府实施的,他们拿到了钱,如果没有足够的材料或劳动力的话,修建工作延后其实也正常。嗯,有的乡镇人多,有的乡镇人少,有的乡镇决心强,愿意为了修路而暂时停下其他的工作,但有的乡镇却不愿意如此,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公路有一块没一块的原因了,进度不一嘛。”后勤参谋倒是个厚道人,他年纪已经四十了,说话不像年轻小伙子那样冲,只听他继续说道:“按理说这样的的是不应该开通的,但没办法,移民安置工作非常重要,人和物资不得不走这条路,所以就成这样喽,其实都可以理解。”

    是啊,都可以理解。潘帕平原实在是太重要了,以至于东岸人一拿下来就倾注了百般的热情,誓要将其建成宜居的家园。目前看来,他们屯垦的方向,大致上就是沿着河流、铁路、公路前进,利用这些交通干线的运输优势不断输送人员和物资,然后再向两翼辐射,慢慢在这些原本较为荒芜的土地上建立起稳固的统治,并使其不断产出财富。

    当然除这些之外,东岸人还有一个方向的垦殖比较值得关注,那就是安第斯山东麓的建设。那些地方交通固然不便,但原本是西班牙人的核心统治区,人口众多,不可能长时间内弃之不顾。而且,由于东岸政府的一些政策,当地的诸多梅斯蒂索人、印第安人非常不满,治安形势虽然谈不上差,但气氛总觉得不对劲,因此第九步兵营的这次长途拉练,其最终目的地也就是这些地方了。东岸政府高层希望通过他们这些装备精良野战军人的威势,震慑住那些因为不愿意离开潘帕平原而蠢蠢欲动的原住民们,让治安形势最终稳定下来。

第五百二十章 拉练(二)

    1695年3月25日,大同镇,中雨。

    其实,在这南纬三十多度,海拔八百米,且多多少少受一些大陆性气候影响的地方,按理来说都三月下旬了,应该有些寒意了。但事实是,从每年十月份到次年的三月份,整整五个多月的时间都比较炎热,白天气温最高时(一般在12-1月)能达到38度以上,且会持续数小时,直到日落后才会迅速下降。

    当然这种气候也有好处,那就是冬季白天比较温暖。大气的高透明度加剧了白天的高温天气,日射强度系数很高,让这里的气候显得非常独特——非常适合农作物的生长,不是吗?

    至于这里的降水量,说实话并不咋样,但也不能说多少,大概有七百多毫米的样子。没办法,潘帕山脉地区——这是一块东岸人依据气候划定的地区,大致包含后世阿根廷科尔多瓦省、圣路易斯省、圣地亚哥—德埃斯特罗省、图库曼省、卡塔马卡省、拉里奥哈省及圣胡安省的部分地区,面积24.7万平方公里——整体降水并不多。少的地方,如科尔多瓦西北方的低海拔盐沼地区,据陆军气象部门观测员历年来潜入测得的数据,大致上不足350毫米,甚至在拉里奥哈一带的部分干燥区域,年降水量只有300毫米,和南锥差不多是一个水平了。这个时候,只要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感谢那些高耸的山脉了。因为正是这些沉默的山峰,中止了西部干燥地带沙漠的东向延伸,将宝贵的从大西洋吹过来的暖湿气流(已经大为减弱了)截留下来,滋养这些宝贵的山间盆地。

    东岸人定下的新首都洛阳府的降水量不多不少,一年大概六百毫米上下的样子,整体上比远东的登莱地区还要差上一线。真正降水多的地方,还是东面与湿润潘帕交界的地方,那里的降水量普遍可以达到一年900-1000毫米的样子,较为湿润。

    陆军第九步兵营抵达大同镇附近的时候,正是潘帕山脉地区一年中的雨季(9月—次年5月),因此他们遇到这场豪雨其实也不冤,最近几个月,这里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雨,给农作物的生长提供了宝贵的生命之源。

    大同镇东北方的山里有几个湖泊,里面注满了清澈的淡水,是整座城市最大的饮用水来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大同镇这相对干燥的地方,居然也会有洪水呢,且几乎每年都会来。究其原因,主要是一年中河水、湖水流量的不平衡,归根结底还是雨量季节变化大的锅。夏天雨季来临时,湖水、河水水位暴涨,水量充沛,这个时候如果连续来个几场暴雨,那么山洪就会爆发。

    第九步兵营抵达之前没多久,这里就爆发了一次山洪。请注意,山洪这个词在这里具备独特的意义,因为它不是湿润地区河流正常的洪汛,而是干燥地区的一种来势凶猛、历时短暂的突发现象。当滂沱大雨倾注在山间湖泊及河流区域时,巨量的水流急速地夺路而下,裹挟着大量的石块、泥沙、树木乃至人畜。山洪一般历经几个小时,过后,河床崩塌,河流末端的“水尾”处,上次山洪遗留的已经开始变硬的泥泞地上又重新覆盖了一层浓稠的淤泥。毫无疑问,这些淤泥是非常肥沃的,生长其上的牧草非常肥嫩多汁,以至于很多牧民喜欢买牲畜赶到这里,任其啃噬牧草——其实欧洲匈牙利的牛羊那么出名,也是拜泛滥后的河床附近牧草肥美的缘故。

    “真是难以置信!西班牙人殖民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想过整修一下防洪水利设施。夏季暴雨产生的洪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部队行经一条河畔时,坐在马车上的后勤参谋感慨地说道:“在我老家那边,以前河流也经常泛滥,但自从修了一系列的人工水库,河道也被疏浚后,这些洪水就再也不能伤害我们,相反还提供了大量宝贵的生活及农业用水。西班牙人太差劲了,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当夏秋时节的丰水期过去,河床内只剩下涓涓细流时,他们该怎么生活?好吧,或许生活不成问题,但耗水较严重的农业和工业肯定是没法开展起来了,且日后人口大量增长时也会面临一系列的麻烦。他们真的太差劲了,这么好的土地,竟然开发成这个样子,真是耻辱!”

    “秦参谋,有些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个老农民。”营长白传平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背上,闻言笑着答道:“西班牙人不垃圾,又怎么轮得到我们来占领这片土地呢?放心吧,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僚们算是白衬衫里最具实干精神的了,他们就是再无能,肯定也会对此有些规划的。山间的水库肯定是扩大,以增加库容量。通往山下的河床也会清理,清淤是必须的,拓宽也不无可能。总之,在河道内乱建棚屋,种植农作物的行为要严厉禁止,他们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但咱们不能糊涂。娘的,我这怎么会说这话?这他妈的是白衬衫该干的事情啊,我替他们操个哪门子的心?晦气,真是晦气!”

    “营长,你这是想把大同镇纳为军管区啊。虽然我很是赞同,但白衬衫们怕是不会答应哟。”情报参谋赶了上来,阴恻恻地说道。

    “滚一边去!我可没想拿白衬衫开刀。唉,实力不允许啊,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老子还可以找找那帮梅斯蒂索人的晦气。白衬衫不是说加紧把他们都运到港口,好打发走么?嘿嘿,急什么?这里修公路、修房子、修水库、挖河床,哪个不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呢?开什么玩笑呢,这大好的人手竟然直接想拉去南非挖煤,别逗了。”白传平一挥马鞭,作势要打在旁边说风凉话的情报参谋,笑哈哈地说道。

    而他的这一番话,基本上也就决定了大同镇这边总数达到了五千多的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的命运。他们不再急着上路去港口登船,而是会被就地扣留,到山里建水库、挖河床去,为地方的基础设施建设发挥自己的一份力,虽然这些基础设施肯定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3月26日中午,第九步兵营上千名官兵感到了大同镇,并第一时间进驻了城里的一处西班牙人遗留的军营。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一支内务部警察则拔营启程,沿着通天河向西去了,那边的民兵即将返回,他们正好过去接替。

    陆军这帮兵痞——好吧,是精锐——来到大同后,原本停滞的一些工作就突然加速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农田水利设施的建设,大量有原住民血统的人被集中起来,参加集体劳动,反正他们的土地基本上也被政府赎买了不少,家里并没有太多的农活要做,这会干脆全部赎买光(当然是先记账了),断了他们的生计,靠到建筑工地上打工获取收入。

    这个过程自然不能说多和谐,一些人自然也会反抗。可他们的武器基本都被收缴,管理他们的又是在南尼德兰战场上打过仗的陆军士兵,因此基本上是翻不出什么大浪的,三两下就被陆军摆平了。

    而在陆军做了“恶人”后,道教总会的人又适时地跑了出来,对这些处境艰难的人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包括食品和药品的援助,以争取这些人改信,成为道教信徒。你别说,其实效果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些印第安人,本来信仰就不坚定,再被道教一拉拢,基本上就弃天主教而去了。主持这事的道士们非常满意,决定加大力度,继续挖墙脚,全然不顾大同城里那些天主教神父们黑如锅底的脸色。

    按照第九步兵营的计划,这样的大规模劳动还将持续至少两年时间,以充分利用这笔劳动力资源。反正你移民部也没有足够的运力同时将数量惊人的梅斯蒂索人、印第安人运走,那么正好,我先利用一下,最大程度榨取其价值。

    就这样,第九步兵营一边派少许人看管着这支劳动力大军,一边在附近进行训练。他们不会在大同镇这边驻扎太长时间,最迟应该不会超过五月底。到了那时候,来自东岸大草原上的一批民兵也会开到了,届时他们会集结撤离,然后继续往西面的门多萨等地而去。

    门多萨、圣胡安、拉里奥哈、卡塔马卡、图库曼、胡胡伊、萨尔塔等地有着数量更多的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同样有着大量原西班牙殖民城镇。这些地方,说实话维持原状的比较多,东岸人只在当地进行了程度有限的土地赎买及其他建设活动,地方局势也很微妙。国家开拓总局计划,还是得往里面“掺沙子”,即迁移大批东岸人过去定居后才能破开局面。而这,无疑就需要像第九步兵营这样的陆军官兵们保驾护航了。正好现在陆军各部也展开了高强度的拉练行动——这种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在过去十年可不多见,很多人猜测也许在为战争做准备,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挺有洞察力的——正好由他们来执行,一举两得,多好!

第五百二十一章 建国名额

    1695年4月10日,安德镇,晴,毛罗·冈萨雷斯与一帮小伙伴们刚刚训练归来。

    安德镇原名圣胡安,是一座有着百余年历史的西班牙殖民城镇,人口众多,区位优势突出。附近有奔腾的河流,有高山融水,加上日照充足,因此农业十分发达。甚至在东岸商品大规模涌入,本地手工业者大面积破产之前,这里的传统工业经济也颇为可观,是西班牙人在拉普拉塔的殖民重镇,比政治意义上的首府布宜诺斯艾利斯要强上太多了。

    东岸人接手这里后,因为资金不甚充裕的缘故,并未对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旧有的生产关系被极大保留了下来。不过,与南边的通源、大同等地不同,安德这里的西班牙贵族、庄园主们比较识相,许多人主动上缴了不少土地,并允许东岸政府赊账,然后带上细软和家人,准备前往非洲大陆,开始新的生活,毛罗·冈萨雷斯就是其中的一员。

    冈萨雷斯今年刚满四十岁,父亲是一名有印第安血统的军官,因为在与特维尔切人的战斗中立下功劳,获得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将军的赏识,经利马总督及西印度事务院批准后,获准拥有了圣胡安城西的一大片土地。说实话,毛罗不是很喜欢那片土地,也不喜欢经营农场,但父亲却十分欣喜,打小就逼着他熟悉农场的各项事务,比如如何安排种植,如何管理奴隶,如何销售农产品等等。托了东岸人在潘帕平原大开发的福,冈萨雷斯家的农产品销售十分顺利,积累了大量的资金。

    不过,在东岸人把潘帕平原开发出来,并顺利收获了大量农产品后,他们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在那个艰难的时候,毛罗·冈萨雷斯数次跑到南村港,央求以前的合作伙伴,说“粮食滞销,帮帮我们”,无奈没人理他,那可真是一段艰难的岁月。

    再然后,父亲因病去世,毛罗正式继承了家业。他开始为了家里的农场东奔西走,勉励维持,搞得精疲力竭。这次东岸人依据条约拿到了整个拉普拉塔,并按东岸法律尝试性赎买土地后,毛罗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就把土地给了东岸政府,哪怕那时候安德镇政府手头没什么钱,他只拿到了大约一万元的首付款也在所不惜。这农场,他已经受够了!

    东岸政府对毛罗·冈萨雷斯的识相非常赏识,打算将其立为典型,统领一支前往南非的队伍,人数大概在三四千人的样子,算得上是非常看重了。毛罗·冈萨雷斯对成为几千人的首领也非常感兴趣,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那就是品尝权力的快感!

    毛罗已经和这几千人有过接触了,并对他们的构成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些人基本上都来自安德镇及附近数十公里内的各村庄,大概一半人有西班牙血统,剩下一半人则是纯粹的印第安人,克兰迪人、克丘亚人、特韦尔切人什么的都有,很杂。毛罗有一个管理团队,主要是他以前庄园上的下属及一些年轻时的好友,他们接受了毛罗的邀请,前来管理这支人数庞大的队伍——当然是在东岸国家情报总局的探员们协助下来额。

    国家情报总局的人也和毛罗·冈萨雷斯有过深入的接触,他们对此人的评价是:果敢,冷库,有激情,有野心,这就足够了。东岸人怕的就是你没有野心,那说明你不是一个很好的管理者、带头人,无法带领这些组织度不高的梅斯蒂索人、印第安人混合群体在陌生的地方打出一片天地,最终还是要东岸人来帮助擦屁股,这不是无端增加了成本么?而如果你有野心的话,那么你就会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在复杂的局面下辗转腾挪,保全自身的同时打击敌人,不断扩展自己的生存空间,在黄黑分界线上铸起一堵坚固的墙来——嗯,人肉边境墙。

    国家情报总局已经明确跟毛罗说了,到了南非黄黑分界线之后,东岸政府将为各支队伍提供包括食品、药品、武器在内的各种援助,帮助他们在那里站稳脚跟。随后,他们还会对各支队伍的情况进行考核,考核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军事斗争、生产建设、组织完善等。排名靠前的,将优先获得建国的权力,其领导者可以担任国家首脑,并获得东岸政府一次性现金及实物补助若干。从今往后,新建立起来的国家只要在内政外交上跟随东岸的指挥棒走路,那么基本上就没有政权颠覆之虞。

    毛罗·冈萨雷斯仔细考虑了下,觉得与其死乞白赖地留在拉普拉塔,并最终被东岸政府强制迁移,还不如去非洲大陆闯上一闯。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做那时代的弄潮儿,尝一尝当上一国之主的滋味。其实他不认为在东岸人提供各种援助下他们会打不过当地的黑人,他们的弱点在于人数少,不适应环境,但优势是武器先进,理念先进,真要搞起来,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而且,毛罗不是没有文化的蠢货,事实上他研究过当地的情况(东岸人下发了一些简单的资料),发现那里的土地并不是无限的,且已经有好几支队伍往那边过去了,如果你不能第一时间抢一块地盘的话,未来一旦土地被瓜分殆尽,你该如何自处?怕不是就要被拆散分配到已经建立政权的几个国家里,老老实实当人家的子民了,这就是先来后到的区别。

    其实,毛罗·冈萨雷斯的这个想法还是挺有头脑的。事实上,在东岸人的规划中,南非黄黑分界线那里大概只会存在六七个国家,其中葡属安哥拉及葡属莫桑比克就占去了两个,剩下的几个国家将瓜分从安哥拉内陆到马拉维湖一带的大片土地。这些国家的主体民族将由马来人(来自新华夏岛)、梅斯蒂索人、印第安人及未来可能会有的其他非黑人民族(如阿曼人、巴林人、印度人、文莱人等等)组成——原本东岸政府打算迁移部分南非黑八旗过去的,但现在又犹豫了,觉得这样做遗患太多——原则上是单一族群单独建国,以提高其内部凝聚力,并形成几个文化、民族都有一定差异性的国家,便于东岸人居中协调,分而治之。

    基本上可以说,马来人是肯定会建立国家的,少则一个,多则两个。来自新大陆的梅斯蒂索人、印第安人被东岸人划为一个族群,名额与马来人差不多,也是1-2个的样子。至于剩下的建国名额,应该就着落在其他族群身上了,如印度人、阿拉伯人等等。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目前的设想,未来不排除会出现变化,毕竟这年头没人能知道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的事情,天知道那会东岸人已经扩张到哪里了,又做了哪些事情!说不定,他们还可能会迁移南太平洋上的大量岛民去黄黑分界线那里定居呢,这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总而言之,这种事情就是先到先得,后到的屁也没有,白白给人当炮灰。现在已经有相当部分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过去了,正在往黄黑分界线的地方缓慢前进、扩张。毛罗·冈萨雷斯不敢赌这些人里面不会出现什么英雄了得的人物,万一出那么几个强人呢?他们先团结了一部分人,手头可能也有战功,又和当地的东岸政府建立了不错的关系,很难说日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想到这里,毛罗·冈萨雷斯甚至已经有点等不及了,他现在是真的有点鄙视那些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家伙了,那些人根本不想离开拉普拉塔,甚至为此还打算暴力抵抗,真是愚蠢得可以。他们也不用他们那可怜的脑袋想想,就凭他们那点人及弱得可笑的武器装备,怎么和东岸人斗?人家可能都不用出动那威名赫赫的正规军,只需动用部分民兵,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与其如此,还不如好好留着力气,抓紧时间变卖家产,筹集资金,为以后做打算呢。真以为到了南非那里,东岸人的物资会敞开供应么?先不说亲疏有别,就说那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富裕的地方,各类物资就肯定会宝贵。说不得,届时物资有所不足的时候,还得自己垫钱从东岸人那里采购呢。这些人啊,实在是太愚昧了,若不是考虑到以后可能还要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毛罗·冈萨雷斯早就直接怒斥他们了。

    1695年4月19日清晨,在城里的圣马可教堂内做完祈祷,把灵魂托付给圣母之后,毛罗·冈萨雷斯带着六百余人率先启程。他们跟着一支东岸民兵队伍,带着大量驮马(马背上都是物资和钱财),向东而去。而在接下来的数月内,还会有大量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陆续启程,横穿整个拉普拉塔,前往东海岸的港口城市。他们将在那里登上东岸移民部准备的船只,然后漂洋过海前往非洲大陆,开始一段属于自己的全新生活——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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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辽阔的潘帕斯草原、富饶的巴西、群雄角力的加勒比海……
21世纪500人意外穿越南美,一切从生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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